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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呔!看拳!”太史昆大吼一声,右脚携着隐隐风声,向刺青男子胯下掠去! 那男子只顾得躲避浓痰了,哪还提防得了这记“撩阴腿”?只听得“咔嚓”一声蛋壳破裂的声音,刺青男子夹紧双腿,哀嚎着跪倒在地。 太史昆打量了一下刺青男子,很显然,这个男子的下半身连上下半生都完蛋了。他的下半生,注定要活在对太史昆的无限怨念之中了。 太史昆会让一个仇恨自己的人活下去吗?他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太史昆俯身拾起一块约有十几斤的青石,双手扣住,“嘣”地一声盖在了刺青男子的脑门上。 那刺青男子闷吭一声,一股子白花花、红灿灿的糨子自他后脑上喷出。刺青男子倒在地上,兀自抽了几下腿脚,嗝屁着凉了。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手底下有了人命,自是要把那目证之人也灭口了才好。太史昆丢掉了青石,向那水池中的妇人走去。 那妇人见得情郎被杀,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她倒是想逃跑,只可惜水中行走不便,再加上腿脚发软,她在水中扑腾了半天,也没挪动几步。 眼见太史昆越走越近,那妇人只好开口道:“壮士饶命!方才那汉子死便死了,无甚要紧!壮士要走,只管离开便是!” 太史昆哈哈一乐,对那妇人说道:“你也不瞧瞧大爷我这身行头,光溜溜的寸缕未着,如何能走?须得要押着你去取了盘缠,大爷我才好离开!” “只要壮士不伤了贱妾性命,妾依了你便是!”妇人哪里知道太史昆的真实想法?她扭动着丰臀果真走到了太史昆跟前。 太史昆一伸手,便捉住了妇人的头发。妇人见得太史昆动了杀机,拼命挣扎,只是太史昆一抓之下几百斤的力气,哪是她一个妇人能挣得脱的?只见太史昆抓着妇人的头颅,猛地一下掼到了水潭石沿之上。 这一掼,掼得那妇人眼冒金星,耳鸣如雷! 太史昆早就抱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哪管那妇人是何感受,只是捉住妇人又是一掼。 这一掼,掼得那妇人天昏地暗,血流如注。 太史昆听得那妇人口中哀嚎,仍能挣扎,便捉了妇人的头颅,又是一掼! 这一掼,掼得那妇人三魂向了东,七魄向了西,白花花的一身臊子肉渐渐变得冰凉。 太史昆看着妇人缓缓沉下水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在水潭中洗净了双手,寻了块石台坐下来梳理了一下脑中纷飞的思绪: 时光机出了意外,不但是手枪、电脑等高科技产物都没有带来,连下一顿饭怎么吃都不知道。下一步该何去何从?难道真如当初应承宋博士那样,去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太史昆刚想到此处,却听到了身侧的矮林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太史昆心下吃了一惊,外表上却是不动声色。他用眼角的余光盯紧了声响传来之处,原来是草丛里藏了个瑟瑟发抖的青衫婢女。见得不是埋伏的护院、庄客,太史昆心下大定,几步便踱到了婢女藏身之处。 婢女十七八岁的年纪,躲在阴暗处见了太史昆连杀两人的手段,此时已被吓得手足无措,不敢逃跑。 太史昆用手指勾了这婢女的下巴,定睛一瞧,心里面不由大呼一声:好一个美人! 这婢女,脸如桃花,眉如新月也就罢了,关键是她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媚态,那唇眉之间皆是遮掩不住的春色,直看得太史昆生陡升出一股邪火来! 婢女瞧得太史昆面色潮红,心里更是害怕,口中不住央求道:“壮士饶命!” 太史昆惋惜地看了婢女一眼,道:“你既已见了本大爷行凶杀人,又如何能饶了你的性命?只愿你来生能投个好人家罢!” 婢女听了这话,惊得哭出声来。她边泣边说:“壮士杀了那对奸夫淫妇,即便是报到官老爷处也是件义举,又何苦杀了小婢灭口?” “义举?”太史昆心里好生惊奇,便叫那娇媚的婢女细细说来。 原来,这被太史昆杀死的一对男女乃是两个偷欢的冤家,那女子是本县张大户的老婆,唤作余氏,而那男子却是一名辽国的客商,是一个契丹人。 张大户家财万贯,庄园数座,远近闻名的一位大财主,无奈却有个惧内的毛病,平日里颇为敬畏余氏严厉。张大户年纪过了五旬后,身体上添了几样腰疼滴尿的症状,如何还能满足的了虎狼之年的余氏?于是对于余氏更加唯唯诺诺。 这余氏却不是那良善之辈,丈夫越是敬着她,她越是要寻些无良的勾当来做。她勾引了一名与自家有生意往来的精壮辽国客商,时常寻机与他偷欢。 余氏尝到了精壮男人的美妙滋味,愈发不能收拾,后来这婆娘索性串通辽人将张大户幽禁起来,与辽人雀占凤巢,日夜寻欢,直至被太史昆撞破杀死。 太史昆听到此处,心下活泛起来:张大户怯弱软蛋,若是能将他放出,倒是一个敲诈勒索的好对象。 太史昆对娇媚婢女露出一副笑脸,柔声道:“既然如此,我自是不会取你性命了。只是不知道那张大户被幽禁于何处?可有人看守?” 婢女听得太史昆此话,破涕为笑,一身媚骨越发撩人。她回答道:“告知壮士,张老爷被余氏塞到了后院的枯井中,左右无人看守!” 太史昆在水潭边寻了一张布帛,罩在身上遮住羞处,让婢女领了路,直奔后院枯井而来。 这枯井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太史昆探头向井底看去,只见黑洞洞的一片却根本看不到底。太史昆丢了块瓦片进去,半晌后才听得井底传来一声惨叫。感情娇媚婢女没有瞎说,井底果然是藏了人的。 要让太史昆下井去救人,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他向婢女问道:“这庄子上还有什么下人没有?总得找上一两人来下井背了张大户出来才好。” 婢女道:“回壮士,这庄子本是张大户家的一处别院,余氏为了偷欢方便,早把这处别院的下人都打发走了。如今只有一个名叫谷树皮的闲户看守院门,每日负责担水挑粪。” “谷树皮?”太史昆听了这等别扭的名字,摇了几下脑袋。他走近院门唤了几声,果然有一个外形独特的闲户应声而来。 为何说这闲户外形独特?原来这人腰粗膀宽,身高却不满五尺,且面目丑陋,头脑可笑,正应了他那“谷树皮”的名字。 谷树皮此人虽是外形独特,但心肠倒是不错。他听得太史昆要他下井去救张大户上来,不问缘由,也不作他想,只是寻了条长绳让太史昆牵了,果真下到井里去了。 不多时的工夫,谷树皮在井下扯动绳索。太史昆双臂发力,将那谷树皮连同他背上的一个老儿拽上井来。 谷树皮背上来的老儿正是张大户。张大户虽说是被关在井底有几日了,但余氏每日都给他抛些饮食下去,所以他的精神头倒是还可以。 张大户重见天日,自有一番感慨。谷树皮和婢女都是他自家下人,所以张大户对他二人倒是没甚言语,只是对太史昆连声道谢。尤其是婢女将太史昆杀掉余氏、辽人的事迹告知张大户后,张大户更是恭请太史昆去正厅里说话。 第002章 潘家小娘 【世道没乱,本大爷乱了!————摘自《昆哥日记》】 张大户邀太史昆在正厅坐定,闲话没说了几句,就立刻生了赶紧打发太史昆离开的心思。 原来太史昆认定了张大户是老实可欺之人,一早就有了敲诈勒索他的想法。所以太史昆与这张大户谈话时句句不离杀伐二字,满脸匪气毕露无遗,直把那张大户吓了个胆战心惊。 怎样才能打发走一个救了自己性命的悍匪?那自然离不开一个“财”字。张大户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决计要拿出纹银百两来酬谢太史昆。 却没想到太史昆听得纹银二字,只是鄙夷一笑,说道:“张员外真是小看了天下英雄!本大爷济世救人是为了成全侠义的名声,又岂能贪图你这百两纹银?” “啊也!是小老儿唐突了!”张大户听了太史昆的话,顿时为自己刚刚小人度君子的行为羞红了脸。 太史昆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打扮——光膀子挂了一块遮羞布,复而低叹一声,说道:“张员外倒也不必自责,汝不识侠义,实因如今侠义之辈日渐稀少之故。你瞧瞧本大爷这身行头吧,为了行侠仗义穷到连底裤都没有了。试问这天下又有几名好汉能受得了这种煎熬?又有几名好汉能将行侠仗义这条路走到底?” “啊也!小老儿今日方识真英雄!”张大户听了太史昆这一番话,真个儿是感动地泪花都喷出来了。他连忙离开座椅,向太史昆行了个大礼,复说道:“太史英雄不必烦扰,小老儿却有事物奉上!” 张大户说罢便急匆匆去了一间厢房,不多时又捧了一柄长剑,一套衣甲,一本书籍回来。 张大户对太史昆说道:“英雄且听,十数年前有位道士病倒在小老儿庄外,小老儿将他救回,侍奉了他几日,不曾想道士病入膏盲,竟救他不得。道士临终前留下了这三件宝物:一曰松纹精钢剑,一曰龙王护心铠,一曰吕氏祖传绝技。嘱托小老儿赠与有缘人。今日见了太史英雄,正好奉上!” “宝物?”太史昆两眼放光,赶紧接过了这三件宝物。 太史昆先取松纹精钢剑来看。 只见这剑身狭长,青光闪闪,有吹毛断发之利;剑鞘与剑柄被鲨皮细细缝裹,紧要处均用铜条匝住,不扎眼,有内涵,端的是柄好剑。 太史昆再取龙王护心铠来看。 原来这套衣衫只是寻常之物,只有那衣衫中的一件小甲才是龙王护心铠。古人惯把鳄鱼称作为龙王,这小甲使得材料正是精心硝制过的鳄鱼皮,寻常刀剑还真是不能将它刺穿。这小甲样式简洁,两根背带拴着一块围布,像极了现代女士穿的文胸,贴身,还透气,端的是好甲。 待太史昆取过那本线装古籍,张大户连声解说道:“此本古籍,是那前朝吕姓神人留下的家传功法,硬是要得!” 太史昆惊叹道:“吕姓?可是那吕布吕奉先?” 张大户闻言一愣,解释道:“却不是温侯,这神人姓吕名岩字洞宾,倒是有个法号曰纯阳子。” “吕洞宾?还前朝?哪儿跟哪儿啊!”太史昆琢磨不透,只得捧过书来细看。 只见这书皮上写着四个大字:“吕氏春秋”。 太史昆见这书名起得有气魄,心中窃喜,赶忙又揭开了第一页。只见第一页上画了几个修炼的图形,并由一行诗文注释: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不见人头落,只见骨髓枯!而这篇功法的名称正是:化骨催心剑! 太史昆见了这神奇武功,心下大悦,暗赞道:“端的好书!” 太史昆收起宝物,穿戴得当,顿时焕然一新。只见他一袭白袍,腰悬长剑,竟是有了几分风流倜傥的俏模样。他穿了新衣,心下高兴,于是拉过张大户的手,说道: “有言道:识英雄重英雄,张老哥你出手便是三件宝物,也是个了不得的豪爽英雄汉子呢!” 张大户被太史昆说的脸皮儿涨红,好不得意。 太史昆又说:“如今见了张老哥这等英雄人物,小弟我心里面好生仰慕,如张老哥不嫌弃,小弟愿与张老哥结为异姓兄弟!” 张大户听了这话,只觉得少年时那种做好汉的憧憬又再次附体,头脑一热,便答应了下来。他正想要去寻些黄纸雄鸡来与太史昆结拜,没曾想太史昆根本不在乎形式,张口便说:“张老哥年长,我太史昆便称呼你一声大哥啦!大哥日后若有差遣,小弟我万死不辞!” 张大户连忙也依了太史昆的说辞,照样念了一遍。 太史昆道:“大哥莫要当兄弟是说笑,吾等侠义之人,素来一诺千金!大哥你有什么仇人快快说来,兄弟我这就将他擒来,取出心肝来与大哥下酒!” 张大户听得一哆嗦,连忙应承道:“贤弟费心啦!愚兄我向来老实,那有什么仇人?倒是贤弟你有何所需快快说来,愚兄我无有不应!” 太史昆暗笑一声,说道:“既然大哥如此说来,小弟我就不客气啦!小弟二十好几了,至今还没个安身之处,不如大哥就把这处别院送给我吧!” “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大户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着了道儿了!这处别院价值不下白银千两,直愁得张大户汗如雨下! 太史昆狞笑一声,将张大户的手攥得更加用力,道:“大哥,这别院里刚添了两只孤魂野鬼,少不得要行那夜半弄祟之事,大哥你年老体衰如何吃得住?倒是小弟我血气方刚正好镇压,小弟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呀!” 张大户被太史昆捏的彻骨疼痛,挣了两次都未挣得开。又听得太史昆言语里的意思,分明就是不给宅子便要夜半装神弄鬼害人,张大户就算是再心疼,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只好点头同意,答应第二天便把那房屋地契差人送来。 太史昆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道:“小弟我独居大宅闷得慌,大哥你将这个婢女借我使唤几天如何?” “罢了罢了!这潘家小娘的押身明日也一并给你送来吧!贤弟啊,愚兄身体不适,先走一步啦!”张大户着实是害怕了太史昆,只想着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从此便绝不再来了。 太史昆一步拦在张大户身前,嬉笑道:“你丫急啥啊!我记得刚进正厅时大哥你给我说过个什么事来着,咱把那事说完你再走不迟啊!” 张大户楞道:“事……?莫不是赠你三件宝物之事?这事不已经完了么?” 太史昆笑道:“不对,再往前点!” 张大户道:“莫不是谢你救命之恩?” 太史昆道:“快了快了,再往后点!” 张大户道:“莫不是……赠你百两纹银?” “着啊!就是这事!”太史昆一拍大腿,恍然道:“大哥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了!大哥的一番心意我若是拒绝就太见外了!银子呢?拿来吧!” 张大户惨呼一声,从靴内抽出一张交子丢下,飞也似地掩面而逃,竟是再也不敢与太史昆多说半个字了。 太史昆耍了一番手段,得了这许多好处,心下大喜,唤过美婢,先逛了逛了这新得的大宅。 原来这古代的庄园,大多有些连带的产业。太史昆新得的这处庄园虽说是张大户的一处别院,却也有着山林数十顷。这些山林内多梨、桃、李、枣等果木,兼出产数种草药,委实物产丰富。只是古时采摘水果草药不易,非是久住山中之人并无开采之法,因此张大户将这片山林交由十余林户打理,每年也可平添数百贯收入,这倒是给了太史昆一个意外惊喜。 这处别院除去一个带着水潭的后院外,还有一座两进的宅院作为前院,房屋前前后后有十几间。虽然这样规模的别院对于古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在现代人太史昆的眼中却足以跨入“泳池级别墅”的行列了。更何况,这处别院家具用品一应俱全,堪称是“提包入住”级别的精装修,太史昆又如何能够不开心? 不知不觉,这别院已经逛到了大门口。心情舒畅的太史昆推开大门,放眼望去。 原来这别院竟然地处半山坡,只见山下是一个繁华的小城,这小城青石铺路,绿柳成荫,酒幡招牌林立,砖房瓦屋遍地,各色行人比肩叠踵,正是好一幅清平盛世图! 渐渐地,太史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难道这就是民不聊生、浮尸千里的三国末世?只怕是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老百姓也不见得能比这座小城中居民过得悠闲吧! 太史昆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向美婢问道:“这个……潘家小娘是吧,敢问现在是什么年号?” 不曾想这个潘家小娘倒没表现出什么惊奇,她老老实实回答道:“回老爷,年初刚改的年号,今年是建中靖国元年。” “建什么什么国?”太史昆大吃一惊,脑袋里飞快的转了三圈,只可惜,他的记忆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有关于这个年号的印象,现在的太史昆,非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异大陆了。 太史昆结结巴巴的问道:“那……潘家小娘,敢问咱们的国号是什么?” “……”这会潘家小娘真的无语了。半晌后,小娘说道:“回……老爷,是大宋……” 大宋?这就是那个号称中国历史上最富庶的大宋?太史昆心中突然多了一阵轻松。 铁马金戈是男儿的志向这没有错,但能生活在一个富庶和平的年代,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富家翁又何尝不是一种令人向往的生活?最起码在现在的太史昆心中,能来到大宋的确是比来到人吃人的五胡乱华年代要好很多。 太史昆这厢正做着思想斗争,那美婢却羞答答的开口了:“老爷,其实奴家有名字的,您又何必一口一个小娘叫得如此生分?” “哦?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小名儿金莲。” “潘……金莲……” 这一刻,太史昆忽然有了几分眩晕感…… 第003章 你要对奴家负责 【被通缉了七年,如今我终于体会到了无事一身轻的感觉了。————摘自《昆哥日记》】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太史昆干了穿越、杀人、敲诈勒索等一系列寻常人一辈子都干不了一件的事情,不由得也觉着腹中饥渴难耐。 名叫金莲的美婢收拾了几样饭菜拿来与太史昆吃,太史昆揭开食盒定睛一瞧,却只是瞧见些粗饼腌菜,连一丝丝热气都没有,顿觉胃口不开。 实际上古代人的饮食本就无法与现代人比。先不说古代人没有制冷设备,时令生鲜保存不易,单单从生活习惯上来讲,大多数古人还是习惯于一日两餐的。对于现代人必不可少的晚餐来说,古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应付了事而已。 不过太史昆可不明白这些事,他唤过金莲来就是一顿呵斥。那金莲平白无故得了一顿埋怨,两眼泪汪汪地说道: “老爷好生不讲理!奴家又不是那生火的粗婢厨娘,又哪会烧饭?奴家自小学的是弄玉吹箫弹琵琶,推油按摩马杀鸡,老爷如何做那焚琴煮鹤之事,教奴家去杀鸡宰鱼?” “嘿……!!”太史昆被金莲一番抢白噎得直翻白眼,他指着食盒说道:“你既然不会烧饭,那这些粗饼又圆又薄是谁擀的?” 金莲嘟着嘴巴道:“自是那谷树皮做的。” 太史昆倒吸一口冷气:“谷树皮?怎地担粪的是他,做饭的也是他?” 金莲扭动着娇躯,吭了一声点头确认了。 太史昆长叹一声,暗自庆幸方才自己长出息,没有见了这些吃食就先咬两口。这肚子饿着可不是个舒服事,于是太史昆索性领了金莲,去山下寻家酒肆吃喝。 两人下得山来,金莲便先让太史昆去兑了交子。原来交子便是宋朝时通行的钞票,此物本来是蜀地富商发明,由于它方便易携,故而在大宋朝迅速流通,到了后来,这交子已是改为官府发行、全国通用了。 太史昆讹诈来的这张交子面值有百贯钱之多,换做纹银正是百两之数。太史昆兑来一锭五十两大银,些许散碎银两铜钱,欢欢喜喜的捡了一家最为气派的酒楼,要了个单间,吃喝起来。 不多时的工夫,小二将酒菜就送了上来。酒是清河县小有名气的葛仙酿,此酒虽说度数比之现代的白酒低了一些,但是喝起来清醇可口、窖味浓厚,别有一番滋味。 两盘荤菜颇具北方风格,乃是一大盘白切鸡,一大盆酱烧猪肉。这两样荤菜虽无味精调味,可难得的是所用食材皆为农户放养,鸡味纯正,猪肉劲道,都是在现代难得一见的珍馐。 两盘素菜做得精致,一盘水汆的金针菇,一盘泼过葱油的茭白,无毒无害无残留,野外采摘纯天然,金的软嫩,白的清脆,一点儿大棚味儿都吃不出来。 花钱不多,吃得还是有机食品,太史昆心中自是高兴。他本来就没有主尊奴卑的封建思想,反倒是习惯了叫上三陪一起吃喝的现代风尚,于是太史昆便叫金莲不必拘谨,坐下来一起吃喝。 金莲这女子看起来娇滴滴的,可是喝起酒来却毫不客气。几盏葛仙酿下肚,金莲媚眼如丝,口吐香兰,竟是把持不住,整个人儿丢了骨架似地挂在太史昆身上。 这送上门来的好事太史昆又怎能放过?他偷偷伸手往金莲胸前一探,只觉得那团鼓胀之物弹性惊人,偌大的一个手掌居然只能握住半个。他又偷偷伸手往金莲翘臀一捏,只觉得指尖一阵滑腻,竟是捏脱了手!端的是婴儿般的娇嫩! 那金莲被太史昆又握又捏,居然是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反倒是伸出芊芊玉指,在太史昆壮硕的胸膛上画起了圈圈。 太史昆顿觉口干舌燥,哪还有心思去吃吃喝喝?这厮飞也似地结了酒账,将那金莲顺势抗在肩头,全然不顾大街中无数惊愕的眼神,一溜烟的跑回了山中别院。 一盏红烛将那轻罗帐映得千般袅娜,万般旖旎。金莲偎在帐内,已是罗衫半解,玉体横陈。太史昆抑制住了即将狂涌的鼻血,一把撕掉长衫,大吼一声,就待向金莲扑去,却哪曾想金莲探出一只玉腿,不偏不倚的点在了太史昆的胸口。 只听得那金莲羞答答的说道:“冤家,先找张白巾垫在奴家身下嘛,奴家……奴家还是第一次……” 捡到宝了!捡到没开封的宝了!太史昆欣喜异常,慌忙取了白巾丢给金莲,便要继续前扑。却没曾想金莲再次探出玉腿,点在了太史昆的胸口。 只听得那金莲媚道:“官人,想要做那等事情,须得依了奴家一件事……往后,您得给奴家一个名分……!” “放肆!还敢提要求!如今你诱得本大爷箭在弦上,发不发就由不得你来说了!”说罢,太史昆拨开金莲玉腿,狼嚎一声,揉身扑上…… 片刻后,只听得金莲一声尖叫,正是那: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 “啾啾啾啾……” 一阵清脆的鸟叫,太史昆朦朦胧胧地睁开了双眼。 清晨的阳光刺破薄雾,透过窗纱照在了太史昆的脸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听着久违的鸟儿欢唱,感受着没有发动机鸣叫的宁静,太史昆突然有了一种欢畅的感觉。 他看了看枕边,金莲那张娇艳的脸庞上挂着一丝微笑,睡的甚是甜美。 不愧是传说中有名的艳妇啊!虽然昨夜只是金莲的第一次,但她那本能般的技巧还是抽干了太史昆所有的精力。太史昆揉了揉有些虚软的双腿,挪开了金莲洁白的玉臂,缓缓起身,踱出了门外。 自从十六岁那年被通缉起,这还是太史昆第一次感觉到了轻松。 想当初宋博士张发在网络上的那则“诚招济世义士”的帖子,被无数网友当做是精神病患者的呓语。只有他太史昆,冒着被网友们骂作是“烧饼”的危险,回应了宋博士的帖子。 他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是宋博士在帖子中声称“地下秘密基地工作,供应三餐一宿”。那时候的太史昆厌倦了惶惶不可终日的逃犯生涯,他需要一个能吃饱肚子,能睡个安稳觉的藏身之地。 但是现在,太史昆觉得自己真正的解脱了。他亲眼看到那台时光机器被炸成了碎片,他亲眼看到那台时光机的设计者宋博士被火焰吞没。他清楚,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将没有人能够再次制造出时光机,在这个世界上,将没有人知道他通缉犯的过去。 这是一个全新的生活!而且这个新生活还有了一个不错的开端,房产,银两,美女,这些过去太史昆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全部在一天之内得到了,不知道未来的生活,会不会更加美好呢? 想到此处,太史昆忍不住仰天长啸! “死鬼,你想什么想得这样开心啊?”一双玉臂自身后绕在了太史昆的胸膛上,原来是金莲听到太史昆的啸声,也起身出门了。 太史昆抚着金莲的小手,说道:“我只是想到了几件可以生财的营生,心中得意罢了!” “生财?”金莲的一双眼睛顿时雪亮,连忙问道:“这钱财却是讨喜之物,相公你赶快说来听听!” 太史昆道:“吾有一快速养鸭之法!取幼鸭若干,置于后院水潭中,每日不让它自由进食,需用竹筒将大量食物灌其肚中,此法名曰‘填鸭’!寻常幼鸭成长需两年之久,可这填鸭之法却可使其三月内长成!这般营生,岂不生财?” “后院水潭喂鸭子?这可不行!”金莲嘟起嘴吧,怏怏道:“奴家还要在后院水潭中戏水呢!相公万万不可让脏臭鸭子扰了奴家兴致!” “唔,不养鸭子也罢!”太史昆道:“吾还有一猪肉加重之法!取生猪一口,趁其未咽气前,将大量清水注入其腹,此法名曰‘注水肉’!用此法,二百斤的生猪可轻松变成三百斤,其法用于牛羊亦可!这般营生,岂不生财?” 金莲掩口惊叫道:“相公一表人才,怎好去做那杀猪郎!” “罢了罢了,不杀猪便不杀猪!”太史昆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吾还有一蒸包子法!取羊尾数根熬制成肥油,取纸屑置于水中泡软,此二物混合后,可做馅料……” 还未等太史昆说完,金莲又尖叫道:“卖包子比杀猪来得出息么?相公思索的生财之道便都是这般辛苦之事么?奴家不喜欢!” 太史昆见了金莲这股劲头,纳闷地问道:“咦?你昨天还百依百顺的,怎么到了今日就敢撒泼了?” 金莲顿足道:“昨夜你上了奴家,今日你便要对奴家负责!还有,你快点给奴家一个名分!奴家是决计不会同意做妾室的!” “呸!妾你是甭想做了,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婢吧!”太史昆啐了一口,怒道:“莫要忘记了后院中还浮着两具死尸!爷的手段你是见过的!” 金莲一下子被太史昆吓到了。她白着脸儿后退了几步,再也不敢吭一下声,只是把那豆大的泪珠挂满了俏脸。 第004章 居安思危 【哥不是一个拔鸟无情的人,哥只是觉得,让女人骑在头上有些……不吉利。——摘自《昆哥日记》】 眼见着金莲蹲在墙角嘤嘤地哭,太史昆心里一阵烦躁,早上起来的那股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太史昆干脆不再搭理金莲,独自一个人下山去吃早饭。 一碗热腾腾的云吞面下肚,太史昆的心情才算是有些好转。这厮心里面琢磨了琢磨:那金莲年纪本就不大,又是在婢女这个职位上苦熬了多年,有点想上位的追求是正常的。再说金莲连身都已经献过了,让她忍着破瓜之痛一个人蹲家里哭也不是个事,干脆给她点甜头得了!嗯……这甜头嘛……给她买点早餐就算是甜头了! 太史昆打定主意,让店家下了一碗面用食匣装了,溜溜达达地向家中走去。没想到他刚刚走到山下,就看见谷树皮引着几个衙差,正往山中别院走去。 几个衙差见了太史昆,立刻笑盈盈地递上了一纸公文与一锭大银。太史昆在现代见惯了张牙舞爪的人民公仆,如今突然见到了笑容可掬递银子的衙差,反倒是不适应了。 亏得谷树皮凑上来解释了几句,太史昆才算是搞明白了其中的事由。 原来这大宋的律法已经比较健全了,如若是有人犯了该死之罪,须得见官受审,却不得私刑处死。也就是说,太史昆昨日即使是真的为了营救张大户而杀死了余氏,实际上也是触犯了大宋法律的。 张大户虽说是被太史昆忽悠地团团转,可这并不能说明他是一个糊涂蛋。张大户昨日回家后立刻找人先去官府上下打点了一番,而后又以苦主的身份去官府胡诌了一番,于是官府下达的公文就变成了这样: “有辽人盗匪垂涎张大户家财,先是将张大户囚于井中,又将余氏杀死。幸得义士太史昆英勇,手刃辽人盗匪,救得张大户性命。着衙差三人将辽人盗匪尸首收敛,于市暴晒三日,警效后人。并赏义士太史昆银两若干,彰显义举。” 太史昆不但没有为杀人受到惩罚,反而得了钱财,自是欢喜。那三名衙差取了辽人与余氏的尸首,受了太史昆一两谢银,也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不多时,张大户府上一名管家将山中别院的地契,并着潘金莲的押身送到了太史昆的手上,又使得太史昆欢喜了一场。 太史昆本就是来自现代,所以在他的眼中,地契这种东西是可以与“房产证”划等号的,自然要细心收好。但是这奴役他人的押身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一纸劳动合同,根本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他随手就将押身丢还给了潘金莲。 潘金莲在张大户府上为奴十年,受尽了盘剥,整日所想的就是赎回这押身,还得自由身。如今这押身真的从天而降,又怎能让金莲不欢喜? 金莲哆哆嗦嗦的捧着押身,喜极而泣。她取了一个火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那押身撕得粉碎,烧得精光。 待到押身变成一撮灰烬后,潘金莲这才想起,自己老父早已作古多年,家乡中再也寻不到一个可以栖身的亲戚。自己做了十年婢女,攒下的银钱不过寥寥数贯,又怎能立身养命?一时间,金莲红肿着双眼,立在原地望着太史昆怔怔发呆。 太史昆见势哈哈一笑,说道:“小莲莲你放心好啦!我又没说逐你出门!你就安心的在我身边吧,总之有我一口吃的,就决计不会让你饿着!” 太史昆的一番话放在现代也就是一句应景的话,因为现代的一口吃食是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但是古代生产能力低下,假如是到了大灾战乱之年,一口吃食足可以使人性命相搏了,因此这句话听到古人耳朵中,分明就是有了几分生死相交,不离不弃的滋味了。 金莲被太史昆几句话感动的一塌糊涂,嘤嘤地哭着钻到了太史昆的臂膀之中,娇道:“相公,你对奴家的好,奴家晓得了!奴家此后绝不再提名分二字,只是一心侍奉相公便是了!” “侍奉?”太史昆一愣,说道:“莫不是小莲莲你要学习厨艺,每日为我煲汤烧菜?那倒是不错!” “冤家!你怎好教奴家做那些粗活?奴家说的侍奉,是……”金莲媚眼如丝,伸出香舌在太史昆耳边绕了绕,嗤嗤地说了几句俏话儿,直把太史昆听得面红耳赤,一把拥住金莲丢在桌上,也不管房门是关是开,三两下又把那金莲剥的笋胸粉臀…… 于是乎,太史昆在大宋建中靖国年间幸福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家中,有娇娘相伴,手中,有银钱花销。不过太史昆也没为此而消极,这厮知道:在冷兵器当道的古代,没有一身过硬的功夫,又怎能在江湖上行走?于是,太史昆在这武功二字上,着实下了一番苦功。 太史昆先是寻了一家铁匠铺,打造了九柄飞刀。 你道太史昆打造飞刀作甚?原来太史昆自幼就生活在一个马戏团当中,由于他生来身材高大粗壮,不适合做飞人、体操之类的杂耍,于是马戏团的团主便教会了他一手射飞刀的技术。 太史昆的飞刀玩到了什么水平呢?他蒙着眼,背着身子对一个苹果丢飞刀,倒是十有八九能射中。虽然他这水平还不能够上台表演蒙眼睛射美女,但是对付些个寻常的斗殴却是没什么问题了。 而后太史昆又取出张大户所赠的松纹精钢剑、吕洞宾家传秘籍来研究。 他首先学习的正是秘籍第一页“化骨催心剑”这一剑法。这路化骨催心剑乃是一路快剑,共有八个招式。这八招的攻击手段分别是:刺目、削耳、割鼻、戳嘴、斩喉、捅脐、撩阴、爆菊。端的是招招阴狠、式式下流,正合了太史昆的心意。 太史昆在院中日日苦练不辍,累了,有金莲擦汗,饿了,有金莲奉上酒食,如此只练了十几日,太史昆再舞起这套化骨催心剑时,竟是一团剑光火花银树、落英缤纷,招招相接时如行云流水,毫无顿色,已然是将这套剑法练至大成。 有言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这幸福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日,慢慢地,一个小小的问题就出现了:太史昆手中的钱财,日渐稀薄了。 太史昆开始时也曾经为如何赚钱算计过。他曾回想了现代的一些歪门邪道,却总觉得不好照搬到现在来。就算是注水肉、纸包子一类的营生,也不是他独力好完成的。再加上他手中颇有余财,于是也就将赚钱之事给忘记了。 原本太史昆是有些钱财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兑成铜钱足有一百五十贯之多,折合成人民币也有个四五万块钱,着放在寻常四口之家过个年把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可这些钱财放在太史昆身上,居然仅仅持续了二十天不到的幸福生活。 首先一个问题是太史昆嘴巴太刁。寻常的村醪太史昆嫌淡,要喝便喝那一百文一壶的葛仙酿;寻常的粗菜太史昆嫌糙,要吃就吃那瓦罐炖烂了的嫩鸡鲜肉肥鱼。仅仅如此吃法,二十几天便吃去了数十贯钱。 再一个问题是刚刚获得自由身的金莲。她原先是个婢女,身上哪有几件像样的首饰衣衫?她先是嫌弃身上的衣衫具为丫鬟打扮,问太史昆要了银钱下山买了大户千金的衣着穿了,又问太史昆要了钱财,去首饰铺买了玉镯金钗戴了,仅仅这几样,又花费了几十贯钱。 如今太史昆手中只剩了铜钱几贯,你叫他如何不发愁?金莲了太史昆的愁模样,忙凑过一张俏脸,好声安慰道:“相公别愁!眼见着四月过了大半,想必那山中林户也该来交租子了!那些租钱少说也有几百贯,足够我们挥霍一阵子了!” “租子?那敢情好!”听了金莲这一番话,太史昆心下也就安定了。 果然,在第二天晌午,两个山中林户来到了太史昆的别院中。太史昆一见这两名林户的打扮,大吃一惊。 这两名农户虽是瘦弱,但在这初春微寒的天气中,两人居然赤着上身,赤着双脚,披散着头发,浑身上下仅仅有几片树叶包裹。这两人一个眼圈乌黑,一个嘴角发青,竟是模仿了非洲土著打扮,潮流无比。 正待太史昆以为自己遇上了野人的时候,那两个林户却软瘫在地,哭嚎道:“东家!赏口热汤解寒吧!我二人又冷又饿,浑身骨头都快散架啦!” 太史昆见状,忙吩咐谷树皮烧了一锅热汤,金莲取了两身衣衫给了二位林户。那林户吃了热汤,穿上衣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起了一桩事端。 原来这两位林户一个叫刘三,一个叫何五,两人下山来正是为了交租子。没曾想两人路过一条小径时,被一伙强人劫了,那伙强人甚是无赖,不但将三百贯的租子抢去,就连两人身上的衣衫都尽数剥去。两人无奈,只好树叶遮了羞处,来到太史昆庄上说明情况。 不过这俩林户还很有责任心,他们说钱是丢在他们手中的,自然不能让太史昆承担,他们请太史昆宽限一下交租的日子,他们回去再想办法凑。 强人?难道是传说中占山为王的强人?难道是传说中富得流油的山大王?太史昆吞了口贪婪的唾液,连忙问起了这伙强人的来路。 第005章 黑吃黑 【唉,你说这俩人儿,当强盗都图的个啥?————摘自《昆哥日记》】 农夫何五听得太史昆问起强人来路,连忙答道:“回东家,那伙强人中有一僧一道,厉害无比,手上均有开碑裂石之力,至于其他三四个人都是些瘦弱少年,倒是不抵事。” 一僧一道?厉害无比?这难道是个武侠世界?太史昆心下更加好奇了,又追问起这一僧一道的事来。 何五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交代出来。 原来这僧名叫崔道成,诨号生铁佛;那道士名叫邱小乙,诨号飞天夜叉。两个人原是混迹于江湖的匪盗,在两年前流落到清河县。他们在山上占据了一所名为“道明寺”的破败功德坟寺,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由于两人出手时仅在荒郊野外,又不曾打劫达官贵人,所以清河县的官府也懒得搭理,因而近来二人却是越发嚣张了。 太史昆听到此处,心下有了计较。这一僧一道如是有些真本事,又怎能窝憋在荒山野岭的破庙中?想必这二人,也就是一对怂货。 于是太史昆摆了一脸假笑,对刘三、何五说道:“老刘,老何啊!想必你们辛苦劳作,积攒出三百贯钱来实属不易,我又怎能行那雪上加霜、伤口撒盐之事,让你们再凑出三百贯钱来呢?” 刘三、何五闻言,深感太史昆大义,跪地叩拜不止。 太史昆又道:“不如这样吧!你们林户凑上十几名年轻子弟,随我上山,将那崔道成、邱小乙二人捉拿了,讨回这三百贯钱来!” 刘三、何五一听这话,顿时又叫苦不迭。何五俯首道:“太史东家!那伙强人武功高强,又岂是我们这些林户能对付得了的?我看,还是我们回村凑上三百贯钱交给您得了!” 太史昆勃然大怒,道:“你们这伙人怎么这么没出息!不是说山中猎户各个身手矫健,性烈如火吗?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却宁愿凑钱也不敢出头?” 何五叫苦道:“东家!我们只是采果子的林户,岂是那徒手搏猛兽的猎户?我们要是有猎户的本事,不要说惧怕强人了,即便是东家你的租子,我们也不屑交哇!” “你!”太史昆被何五抢了白,着实恼怒。不过看这些林户干瘦的模样,的确也不像是会砍人的主,太史昆只好无奈说道:“罢了罢了!那伙强人自有本大爷对付!你们林户只是派出些青壮,带些绳索,见本大爷砍翻一个,便绑一个,这总该行了吧!” 刘三、何五见太史昆态度坚决,只得应承下来,许诺明日一早派出青壮来山中别院集合听命。商量事毕,两人也不敢耽误,向太史昆告了声别,便回村去了。 太史昆送走刘三、何五,独自想了一会。他自忖自己这身本事对付两个会武功的强盗有些悬乎,于是太史昆便把那谷树皮唤过来问道:“老谷啊,你可知道,咱清河县哪有卖蒙汗药的?” 谷树皮一听这个,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说道:“回东家,蒙汗药乃江湖中人自行配制,行不法之事用的,寻常店家岂会买卖此物?” 买不到蒙汗药,太史昆着实懊恼。没有办法,他只好忍痛将剩余的几贯钱拿了出来,到县中酒坊买了两坛度数最高的烧酒,让谷树皮担了回来。 到了第二天清早,刘三、何五两人如约领了十余名林户,拿着绳索来到了太史昆的山中别院。太史昆将这十余人一一看过,只见他们个个皮包骨头,面容枯槁,果真都是些动不得拳脚的腌货。太史昆哀叹一声,只好把谷树皮叫过来,附耳叮嘱了一番。 原来太史昆要谷树皮挑了那一担烧酒,扮作货郎去“道明寺”附近转悠,待到那伙强人来抢酒时,便丢了担子跑回来。想那些强人夺了烧酒定会大醉一场,到那个时候,太史昆再去捉拿强人,自是手到擒来。 谷树皮虽然不太乐意去当这个危险的诱饵,但他从小被人使唤管了,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个“不”字来。于是谷树皮只好壮了壮胆色,挑了两坛酒率先出发了。 太史昆携了飞刀、松纹精钢剑,领着十余名林户饱餐一顿,随后也上了山,找了一处密林中躲藏起来,静等谷树皮的消息。 半晌之后,谷树皮总算是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了。只见他光着身子,顶着一对儿熊猫眼,脸上泪痕依稀可见。原来谷树皮人挫腿短,虽然他一见到强盗的影子立刻丢了担子逃跑,但还是被强盗们追上剥了个精光。 这伙强盗真是没出息啊!谷树皮那一身破衣裳最起码有十年的成色了,没想到这伙强盗仍是不放过。不过强盗们越是抠门,太史昆心里面就越是高兴,因为,只有小气鬼才能攒下大财富嘛! 太史昆好言安慰了谷树皮,又耐心的等了一会。看着日头偏西,太史昆料想到那伙强盗应该已经喝得差不离了,于是便带着人手,向道明寺走去。 好寒碜的贼窝啊!这座道明寺怎奈一个“破”字可以形容!只见那土坯做的院墙早已塌了个七八分,一座茅草顶子的庙堂也是坍了半间。那剩余的半间庙堂用几张芦席遮了,好歹算是个避风之地。 破庙里铺了些干草,崔道成、邱小乙二人伙了四个干瘦的少年,正捧了那两坛烧酒,喝得不亦乐乎,根本就不曾往庙外看一眼。 太史昆领着一伙林户蹑手蹑脚走到那破墙之旁,林户们就说什么也不敢上前了。太史昆暗骂一声,一手捏着飞刀,一手擎着长剑,向庙门走去。 按照太史昆的本意,他是想站在庙门口,用飞刀将那伙醉鬼一一射杀的。可哪曾想到太史昆刚刚摸到庙门口,却恰巧有两个少年跌着步子,摇摇晃晃地出来解手,于是,太史昆和那两个少年就在庙门口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两下人忽然碰到,都是大吃一惊。毕竟太史昆是有备而来,而那两个少年又吃醉了酒,因而还是太史昆反应的比较快,他一抖手中长剑,一式“闭月羞花”已然出手。 这式闭月羞花乃是一招刺眼睛的剑法,讲究的便是“快、准、狠”三字。当前一名少年即便是没喝醉酒都难以抵挡这招剑法,何况这厢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这少年根本不迭反应,便被太史昆的长剑钉入眼中,贯穿后脑,当场了账! 太史昆抽出长剑,反手一招“蜂腰浪舞”,攻向了另一名酒醉少年。 这式蜂腰浪舞是一招戳肚脐的剑招。你想,寻常人肚脐之处受到攻击时,想要跳着躲,跳不了那么高;想要俯身躲,又俯不了那么低。有心招架,却偏偏还难以拿捏出招架此处的招式,所以说,“蜂腰浪舞”这一招实在是刁钻难缠。 那酒醉少年又如何能解得了这等招数?只见一柄长剑刺入了少年的腹中,还顺势搅了两搅,顿将少年腹中一腔下水搅得稀烂。少年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便做了太史昆的剑下之鬼。 说来话长,其实太史昆连杀两人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庙中数人一见到门口血战,立刻省得是有仇家寻上门来,各个起身,作态各有千秋。 余下的两名少年见了同伴死相凄惨,早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两人虽是勉强站起,却只是倚着墙角瑟瑟发抖。 道士邱小乙酒量浅薄,他虽是想起身迎战,却无奈头昏脑胀,脚步浮虚,竟是晃了半天连个兵刃都摸不着。 只有那和尚崔道成,怒喝一声,提起一根禅杖向太史昆杀来。 只见这和尚崔道成,身高超过一米八,一身肥厚的膘子肉甩起来啪啪作响。他光秃秃的脑门上点了几颗凌乱的香疤,两道倒八字眉黑漆漆的像是用沥青捏成的一般。 太史昆见了崔道成,心里暗暗叫苦。原来崔道成使用的禅杖极为厚实,重量少说也得四五十斤,而长度更是超过了两米。他将这根禅杖挥舞起来,太史昆根本就不敢用长剑去格挡,只得在他身前三米开外蹦跳躲闪。 崔道成这厮乃是个发酒疯的种,他酒醉时的功夫竟要比清醒时还强了几分。只见他怒喝声声,一团杖影将半拉庙堂笼罩了个严严实实,直把太史昆惊得汗流浃背。 太史昆一个鱼跃,又是一道杖影擦着太史昆身旁划过。纵使太史昆有过马戏团表演的经历,对惊险场面有点抵抗力,也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玩命级别的刺激了。什么英雄好汉钱财宝物外加脸面,太史昆如今都顾不得了,他尖叫一声,抱头窜入了另外那半拉庙堂坍塌的废墟中。 如若是平时,崔道成是万万不会追进狭窄的废墟里去的。因为他的这路杖法讲究的是大开大阖,非空阔之地无法使用。但是这会儿崔道成酒精上头,杀得起性,竟是头脑一热,追着太史昆跃入了这片废墟之中。 崔道成一进废墟,禅杖上的功夫立刻大受影响。他左一挥杖,禅杖砸在了土墙之上,右一挥杖,禅杖又卡在了木梁之中,真个是十停功夫丢了九停。 说时迟,那时快,好个太史昆!他见到崔道成空门大开,深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顿时清啸一声,抖了一个剑花,“莺声燕语”、“国色天香”、“朱唇皓齿”三招连环使出。 这三招,正是化骨催心剑中削耳、割鼻、捅嘴的三招,这三招连环使出,分明是抱了将崔道成脑袋削圆了的主意!崔道成见这三招来的阴险,大吃一惊,慌忙举了禅杖来抵挡。 可他哪曾想到,太史昆此人心思缜密,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必然是要命的狠招! 太史昆上来这三招,实则只是虚招,他要的就是让崔道成举杖来挡。只见太史昆脚步不乱,手腕一抖,袭向崔道成面门的三剑急转直下,刺向崔道成的下盘! 这三剑,立刻化为了“蜂腰浪舞”“箫分萋草”“花开堪折”!这三招,正是化骨催心剑中戳脐、撩阴、爆菊三招! 这三招,变化又快,出手又刁钻,直叫崔道成叫苦不迭。 崔道成猛一收腹,蜂腰浪舞这招没能戳到他的肚脐,却把他一身破僧衣化划成了两半。 崔道成双腿一夹,箫分萋草这招没能撩到他的两腿之间,却把他一条大腿刺得血流如注。 崔道成屁股一扭,堪堪挪开了菊花,却被花开堪折这一招将剑锋钉入了他右臀寸许。 崔道成眨眼间中了三招,下半身已是血迹斑斑的一片狼藉。慌乱中,这厮也不知道浑身到底是哪儿疼了,只当是自己那雀儿已经被太史昆废了。他悲从心生,大喝一声,用足了平生力气,携恨一杖向太史昆打来。 第006章 射!射!射! 【有时候胡乱收留流浪人员,是要付出代价滴!————摘自《昆哥日记》】 “轰隆隆!”崔道成失血加上醉酒,这卯足了力气的一杖终究还是没能打准。他这一杖打中了一根悬在空中、晃晃悠悠的斜梁。这等斜梁哪还能经得起崔道成一闷棍?只见那斜梁连带着一大块土坯,向太史昆、崔道成二人坠落。 太史昆见势不妙,两腿一抬便跳了开来,只可怜那崔道成两腿满是鲜血,根本难以移动,只好被一大堆土坯不偏不倚地盖在了秃脑门上。崔道成惨叫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废墟之中。 看着崔道成肥硕的身躯缓缓倒下,太史昆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个当口,他忽然听到了身后谷树皮的一声尖叫:“东家!小心!” 一股冷气自太史昆的脚底窜到了脑门上!他只觉得汗毛倒耸,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伴随着的,是背后传来的衣袂破空之声! 时间飞快,形势根本容不得太史昆多想!他把手中长剑一丢,双手连弹,背着身子将腰间的九柄飞刀连贯射出! 飞刀方一离手,太史昆心里却“咯噔”一下,苦叫了一声:坏了! 原来这危急时刻丢出的飞刀,太史昆是完全按照本能来的!平时太史昆这家伙练习飞刀时练得可不是射杀敌人,他练得是马戏团压轴好戏:背身蒙眼飞刀怒射比基尼美女! 太史昆所练就的飞刀窍门就是让飞刀擦着美女的娇躯钉入木板中,方才太史昆射出飞刀时,正是按照这个窍门出手的! 果然,九柄飞刀依次发出了钉入土墙的“噗噗”声,这说明,九柄飞刀果然是擦着敌人的身子射偏了!太史昆长剑已经离手,飞刀已经射空,竟是一点防身的手段也没有了。一时间,太史昆万念俱灰,心如冰窖,连头也不敢回了,只是矗在原地,闭目等死了。 片刻时间弹指而过,太史昆没有等到冰冷的刀锋,反而听到了身后一声感激涕零的言语! “英雄高义!我邱小乙,服了!” 服了???太史昆仿佛是做了一场春梦!他哆哆嗦嗦的回过头去,瞧见了那个缩头缩脑的道士邱小乙。 邱小乙的脸色,竟然比太史昆的还要难看。他持着一双鸳鸯刀,靠在土墙上摆了个“大”字型,九柄飞刀紧贴着他的面、喉、肋、雀等部位钉在了他的身侧。他面如土色,两条腿不停地打着摆子,左腮上一颗豆大的红痣抽搐不已,明显是被这惊险万分的九刀吓掉了魂。 邱小乙见太史昆转过了身子,赶紧丢了双刀,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说道:“英雄!大哥!邱小乙拜谢您老人家手下留情了!您射术过人,想取贫道的性命易如反掌!这一仗,俺邱小乙输的心服口服!” 乖乖哩个咚!多亏了这孩子心眼实啊!太史昆抹了一把冷汗,心脏颤悠悠地恢复了跳动。 你道刚才这会儿都发生了些什么?原来这邱小乙酒量浅薄,因而并不曾多饮烧酒。当太史昆方一现身时,邱小乙这厮着实是头晕眼花了一阵,但是随后这厮抠了抠喉头,顿将腹中一团腌臜呕吐出来。 肚中酒水清空,加上山风一吹,邱小乙顿时清醒过来。这邱小乙善使一双鸳鸯刀,又曾习得纵身跳跃之法,因而他提着双刀,悄悄摸到太史昆身后时,太史昆竟是一点也没有发觉!若不是谷树皮一声尖叫,恐怕太史昆好大一枚头颅如今就提在邱小乙手中了! 也亏得太史昆飞刀射的麻利,九柄飞刀连接离手,擦着邱小乙的肉皮划过,狠狠钉在破旧的墙皮上,把这厮吓了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还以为是太史昆艺高人胆大,故意恐吓他呢!因而这厮跪拜在地,诚心诚意降了太史昆。 太史昆见了邱小乙这副模样,料想他不是作假,太史昆此番来道明寺是为了求财,倒也不想多造杀孽,于是就假惺惺的扶了邱小乙起身,说道:“邱道长不必多礼!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咱们兄弟若不交交手,又怎能兴平气和地坐下来聊聊?” 邱小乙看着脚下两具少年的尸体,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崔道成,对于太史昆“交交手”的说辞是一肚子酸楚。不过心里酸归酸,邱小乙口头上却不敢说出来,这厮干笑了几声,说道:“想必英雄大哥你带了这些林户来,是为了昨日晌午那三百贯钱的事而来吧!” “邱道长干嘛叫的这样生疏!你唤我一声太史昆便可!”太史昆笑盈盈地看着邱小乙,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根本不理三百贯钱这个茬。 邱小乙听了这话,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昆哥在上!请听贫道解释!昨日俺们几个劫了三百贯钱来,却因一时疏忽,被一个新入伙的少年给偷偷卷跑了!” “啥?卷跑了?”太史昆听到此处,不禁变色。他抽了抽嘴角,耐住性子说道:“邱道长,你这话说得也轻巧!那少年为何不卷跑你的财产,却偏偏将我那三百贯卷跑了?难道你还想尝尝我飞刀的滋味?” “别!别介!”邱小乙一慌,咕咚一声又跪下了。他颤悠悠地说道:“昆哥明鉴!贫道和崔道成两个流浪江湖多年,身上哪有什么财产!昨个劫了林户们的三百贯,俺们哥俩还想着找个正经地方从良经商哪!俺实在是穷啊!” “穷!!!”太史昆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头栽了。他为了算计邱小乙和崔道成,把身上最后几贯钱都买酒了,如今好容易捉住了强盗,却没想到强盗是俩穷光蛋!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太史昆看了看邱小乙一身破烂道袍,看了看道明寺的残砖乱瓦,心里面也知道了这俩强盗是货真价实的穷光蛋。他又转念一想,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也得和这俩穷鬼一样,落个衣衫缕烂,居无定所的下场,真是悲从心生,欲哭无泪! 太史昆一把揪住邱小乙的胸口,啪啪就是两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口中怒斥道:“抢!抢!你丫抢了根本就留不住,你说你抢个啥劲?你个傻丫倒是抢得爽了,可我的钱呢?我的钱咋办?” 挨了两巴掌,邱小乙心里面那个冤屈哟!没想到太史昆一脸相貌堂堂的英雄相,骨子里竟然是个抠门的守财奴!邱小乙捂着脸颊,情急叫道:“肉偿!肉偿!昆哥我肉偿还不行吗?” “肉偿?我太史昆对男人没兴趣!” “昆哥,你理解错了!”邱小乙哭丧着脸说道:“昆哥,你瞧贫道和崔道成二人都有着一身武艺,大不了俺们和你签个卖身契,在你府上为奴还不可以吗?说实话,一般的护院、庄客哪有俺们兄弟俩的武力值高哇!” 奴隶?太史昆听了这两个字,缓缓的松开了邱小乙。钱已经丢了,这会儿就算是把邱小乙打死也没用了。如果是收了邱小乙、崔道成两人的卖身契,哪天找个机会把这两人倒手一卖,说不定还可以追回点本钱来。所以说,尽管太史昆心里的火气还没消,也只好同意了邱小乙的提议,并让几个林户取了清水绷带,去救崔道成。 崔道成这个家伙脑门还真是够硬,几个林户往他脸上泼了点凉水,他就悠悠转醒了。崔道成这家伙平日里行事便以邱小乙马首是瞻,所以对于卖身为奴的提议倒也没什么意见。他拖着两条伤腿,大咧咧地给太史昆磕了两个头,就算是拜入太史昆门下了。 太史昆招邱小乙、崔道成两人来到身边,问起了两人的出身。两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人生轨迹给太史昆这位新老爷讲述了一遍。 不听不要紧,听完了邱小乙、崔道成两人的个人简历,太史昆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俩人穷成这个样子,原来这俩人竟是两个傻货。 先说这崔道成,崔道成此人祖上十辈子以前也是大户人家,这大户不是别家,正是屹立中华数千年的大家族——清河崔家。可自从唐末战乱后,这清河崔家也就慢慢的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了。 崔道成这一家子也说不上是在什么年代流落到了汝州府的一座小镇上。崔道成原先并不叫崔道成,而是因为生了一对怪眉毛,让他爹给起了个“崔倒眉”的破名字。他长到十六七岁的时候,一副壮硕的身子骨算是长成了,还拥有了一身蛮牛似的力气,他爹觉得他待在镇上干农活可惜了,于是就给了他点铜钱,要他到嵩山少林寺去学习武功。 那时候的崔倒眉倒也不算是真傻,他晓得少林寺那地方花钱拜师的人多,因此吸引了一群不法分子盖了些伪寺,挂上“小林寺”“五林寺”一类的招牌,还故意将“小、五”等字写模糊了,骗那些学武之人的钱财来花,于是崔倒眉便留了个心眼,将那个“少”字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记得滚瓜烂熟。 果然,崔倒眉一到了登封县,就被一伙招生的给围住了。崔倒眉微微一笑,立刻就将那伙骗子招生简章上的“小”“五”“妙”“尖”等字一一识破,把那伙不法分子羞了个满脸通红。最终,在一位慈眉善目老和尚的手中,崔倒眉终于见到了“少林寺”这三个字,于是乎崔倒眉就跟着老和尚上山学艺了。 山上已经住了不少学徒了,老和尚为学徒们讲了一套杖法,并且语重心长的告诉学徒们:真正的少林寺是绝对不会收学费的!只是为了不让学徒们下山受了花花世界的困扰,将父母们的血汗钱乱花了,所以老和尚代表少林寺将各位学徒的钱财先行保管,待到学徒们艺满下山之时,再一一发还。而且老和尚还好心的给崔倒眉起了个法号——道成。 话说崔道成在山中安心学艺,可没曾想到,这武艺练了才三天,老和尚便不见了踪影,又过了两天,山上连口吃食都寻不到了,崔道成和他的师兄弟们这才觉出了不妙。 崔道成和他的师兄弟们连忙拿出前些日子的招生简章,细心研读一番,他们终于发现,这简章上“少林寺”三个字中,“少”字是没错的,“寺”字也是没错的,但偏偏是这个“林”字少了一捺,竟是个“材”字!原来,这老和尚开办的是“少材寺”! 太侮辱人了!遇到骗子了!崔道成自认聪明绝顶,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受了骗!这厮一时火起,操着禅杖将少材寺几间厢房砸了个稀烂,又放了一把油火,将少材寺大门烧了个精光! 可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发生了,那个老和尚偏偏在这个时候,领着几名差役回来了! 人家这老和尚,办的少材寺可是在官府注册了的,受大宋法律保护的!崔道成一把火将人家寺庙烧了个干净,不吃官司怎么能行! 无奈啊无奈!崔道成这厮只好连夜逃跑,自此流落江湖,这脑子啊,也一天比一天迷糊了! 第007章 采阴补阳术 【同学们啊!入学与实习,是你们人生中必经的两道坎呀!慎重,慎重!————摘自《昆哥日记》】 接下来,再说说邱小乙。邱小乙的家乡,是齐州治下孙耿镇附近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这个村庄里大半的人家都姓邱,而邱小乙他爹,正是村里学问最高的一位老学究。邱小乙在家中排行老二,因而他爹就唤他为“小乙”。 既然当老子的是学究,那么邱小乙识字识得自然不少。小乙家中的藏书很有限,来来回回也就是《道德经》《太平经》《抱朴子》那么几本,小乙他自幼捧了几本道家典籍看,久而久之就对道术有了兴趣。 在邱小乙长到十七岁这一年,村里来了个游方道士。这个道士可了不得,会看风水,会画鬼符,居然还能能耍得几手喷火滚油的道术!邱小乙与这道士一见如故,天天来缠着道士学习法术。游方道士见邱小乙心诚,也有心成就他,于是就把自己修炼的法门说了出来。 原来这个游方道士,修炼的竟是道家顶级心法——采阴补阳之术!邱小乙见了这等本事,哪还按捺的住?于是这厮回家偷了老爹一贯钱,连夜跟着游方道士离开了齐州。 邱小乙被游方道士带到了应天府附近的一座道观,这道观中原来已经有了四位前来学艺的师兄。游方道士按照“飞天五禽”的顺序,给这五名弟子取了道号:苍鹰、青鹞、白鹅、灰鸭、雏鸡。邱小乙入门最晚,因而得了个“邱雏鸡”的名号。 从此,邱雏鸡便和四位师兄一起学起了“采阴补阳术”。这道法学起来果然艰难啊!不但每天要喝些壮阳的草药,还要学什么憋精之法、探舌之法,还要学习什么古树盘根、老汉推车等招数,还得学习什么九浅一深、慢摇急颤的频率,最让人难堪的是,还得学习什么化妆涂粉的技巧! 最终,在结束了为期一年的学习之后,游方道士宣布:同学们该实习了。 游方道士将邱雏鸡师兄弟五人带到了应天府的一座名为“阳春楼”的娱乐场所,嘱咐师兄弟几个:努力采补,争取每天要采补七次以上! 于是乎,邱雏鸡噩梦般的生活就开始了。阳春楼的老板果然有实力,他每天都会找来许多女子供师兄弟五人采补使用。这本来是好事,只可惜,这些女子的年纪都在四十岁往上,而且个个肥蠢蛮横,动不动就对邱雏鸡几个抽皮鞭、滴蜡烛,搞得邱雏鸡几个天天伤痕累累,筋疲力尽。 这样的生活就这么持续了两年。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邱雏鸡慢慢对这种生活有了怀疑——这真是实习采阴补阳之术吗?我怎么感觉,这有点像是一种四师兄那样的职业呢? 终于,在邱雏鸡目睹了阳春楼老板多次收取那些大妈的服务费后,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受骗做鸭了! 太侮辱人了!遇到骗子了!邱雏鸡自认聪明绝顶,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受了骗!这厮一时火起,操着一双鸳鸯刀,将阳春楼的老板砍作了两段!而后,他连夜逃出了应天府! 背了人命,邱雏鸡这个名字他再也不敢使用了,于是他改回了本名——邱小乙。自此后,他有家不敢回,只好流落江湖。后来他认识了有着同样受骗经历的崔道成,两人一见如故、相逢恨晚,于是便凑到了一起相依为命。再后来,崔道成说是想去当年崔家发达的清河县看一看,于是乎两人来了清河县,占下了这座道明寺,直到如今。 太史昆听完了两人的故事,自我安慰道:行啊,弄俩傻子总算是比弄些聪明人来好糊弄不是? 邱小乙腹中有几滴墨水,他找了根炭棒,一页草纸,当场写下了卖身契,并叫着崔道成与他一起按了手印。从此以后,崔、邱二人便算作是太史昆的家丁了。 至于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半大孩子,只是被崔、邱二人哄骗上山的失足少年。太史昆对他们没什么兴趣,一人赏了俩大耳刮子,赶他们下山各回各家了。 太史昆随后打发走了林户们,领着崔道成、邱小乙、谷树皮三人,垂头丧气的回了山中别院。这一趟,太史昆不但没挣着钱,反而还添了两张要饭吃的嘴,如此一来,太史昆只好把家中些许用不着的家具搬到当铺中,换些钱财赖以度日了。 又是几天过去了,眼见着家中家具越来越少,金莲的脸越拉越长,太史昆也明白,这样下去恐怕是不行了,必须得找些来钱的法子了。于是,这天一早,太史昆召集了别院中的一干人等,开起了经济座谈会。 会议的议题很明确,那就是怎么来钱儿。不过令太史昆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出主意的居然是谷树皮。 谷树皮说道:“东家!俺会打炊饼!不如大伙跟我学学吧!咱们一伙人练得熟了,一天最少也能打五百个炊饼,拿到山下卖,赚个五百文是没问题的!” 几个男女呸了一声,只当是谷树皮放了声屁。 崔道成这秃头体格是好,只几天的时间,他两条伤腿就好了个差不多。这厮哼哼嗤嗤地说道:“昆哥!好好的作甚赚钱的营生?咱们卖完家具卖林子,卖完林子卖宅子,怎么还不能撑个几年?你说你愁个啥劲?” “唉!”几个人叹了口气,只当是崔道成没说话。 邱小乙说道:“昆哥!我看咱还是占个山头做草头大王吧!你想想,如今做什么买卖不需要本钱,不需要技术?只有抢劫这一行,一不要本,二技术含量低,最适合我们了!” “抢劫?这法子好啊!”太史昆眼神突然一亮,但立刻又黯淡下去。因为他想起了金莲,金莲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又怎能上山干劫匪? 金莲瞧出了太史昆的忧郁,马上说道:“相公!别为奴家忧心!实际上奴家自小就很向往压寨夫人的生活!奴家觉得,邱小乙这主意非常好!” 既然金莲都同意了,太史昆哪还有不乐意的理由?崔、邱二人见太史昆答应了,心里也为能够重新干上老本行而开心,于是乎,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美好的明天,只有那谷树皮,在一旁唯唯诺诺,万般不愿。 会议散场了,太史昆自己一个人琢磨了一会,他将谷树皮的万般不愿都看在了眼里,也明白上山落草带着谷树皮这么一个不会武艺的人着实是个累赘,便有心将他打发走。 太史昆把想法给金莲说了说,金莲道:“既然相公有心打发谷树皮走,那还需给他封了这些日子的工钱才好!” 太史昆琢磨着也是这个理,于是又收拾了几件家具,下山换了几贯钱,准备给谷树皮封上两贯钱弄个红包,也算是有始有终、好聚好散。 金莲见到太史昆要封红包,凑上来说道:“相公可知道封红包之法?你须得找张红纸将两贯钱包了,在纸包上写下谷树皮的名字,这样才合规距哩!” “这么麻烦?小莲莲快去拿纸墨来,好让你瞧瞧本大爷是如何用竹棒蘸墨写大字的!” 金莲听得太史昆要拿竹棒写字,自是好奇无比。不消片刻,她果然在书桌上铺好了红纸,磨好了墨汁,瞪着一双俏目等待太史昆表演。 原来太史昆在现代时,曾经被宋博士逼得习过几天书法。不过这毛笔的用法博大精深,又岂是短短几日可以习得通的?无奈之下,宋博士只好让太史昆练就了几分用竹棒蘸墨写大字的本事,好让太史昆到了古代避免留下“文盲”的名声。 太史昆掰了根扫帚棒,蘸了墨汁,刷刷刷大手一挥,“谷树皮”三个大字跃然纸上,端的是苍劲有力,古朴大方。却没曾想,这等本事看在金莲眼中,她居然捂着小嘴儿呵呵的乐了起来。 金莲笑道:“相公啊,你这几个大字写得是不错,可你这几个字却是写错了!” 错了?这三个字写得明明是繁体字啊?怎么能错?太史昆看着金莲,好生纳闷。 金莲继续说道:“相公!谷树皮这三个字只是那矮子的诨号,平时咱们这样称呼他没事,可将其写在纸上,却是有些过分了!谷树皮的正名叫做‘武柏’!因他在家中行大,所以你写个‘武大郎’也是可以的!” 武!大!郎!清河县的武大郎!莫不是…… 太史昆想到此处,哗啦啦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把扫帚棒一丢,揪住金莲问道:“谷树皮叫武大郎!?那,这矮子家里是不是有个叫武松的兄弟!?” 金莲被太史昆的粗野吓了一跳,赶紧陪着小心说道:“回相公,他家是有个兄弟叫武松,不过他那兄弟甚是顽劣!奴家听说,他这兄弟最近做了案子,还吃了官司哩!” 武松!居然是武松!是那个举手投足便能掀起滔天血浪的行者武松!有这等人物近在眼前,不拜个把子岂不是亏了!太史昆想到此处,也顾不上封红包了,他抓起两管钱,急匆匆地就去门房寻武大郎了。 第008章 灭门惨案 【千万别凑合,再苦再累也得保证工程质量!否则啊,吃亏的还是自己!————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整日路过门房,却从未曾向屋内多看一眼。如今走进了门房,太史昆终于知道这武大郎整日里在门房内干什么了! 小小的一件门房,竟然被武大郎改造成了一间炊饼作坊。只见门房内一头燃着个炊饼炉子,一头支起了一张面案。武大郎手里握着一根和他身高差不了多少的擀面杖,把面案上一团面芨子擀得是又圆又薄。 武大郎见到太史昆前来探望,心里面自是高兴,他忙端上热茶,将新出炉的炊饼用蒲叶包了,请太史昆来吃。 这新出炉的炊饼口感果然不错,外酥里嫩、焦香可口。太史昆喝了热茶,吃了炊饼,将两贯钱给了武大郎,与大郎絮叨起来。 太史昆道“大郎啊!我知道你不愿意上山落草,因此我也不勉强你。我将这处院子留给你打理,连上后山林子中的收入,都一并交与你花销,你看可好?” 武大郎一听,又惊又喜,连忙作揖道谢。 太史昆又说道:“大郎啊,我这一走,院子里就显得宽敞了!你将家中老小一起接过来生活便是了!” 武大郎道:“太史东家费心了!您瞧小人这副模样,哪会有什么妻儿!小人家中只有一个顽劣的胞弟而已。我这胞弟甚是顽劣,整日赌钱撒泼,喝酒滋事,好生破费钱财!小人一月在东家这里领两贯钱,打些炊饼去卖也能挣得两贯钱,可怜小人我日日辛苦劳作,可是挣来的钱自己个儿半个铜子也花不着,尽数被我那胞弟给挥霍了!俺这胞弟,不让他上院子里来败坏也好!” “哎呀!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太史昆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地说道:“大郎呀!你家老这样过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不如这样,你让你胞弟跟我上山落草好了,我多分些金银与他,闲暇时也好帮你管教管教他,说不得两年后,你这胞弟就变成个懂文明、讲礼貌的好汉了!” 大郎看着太史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原来大郎个儿矮模样丑,加上性子偏软,所以识得他的人都瞧不起他,不与他好生说话。如今他听了太史昆一番嘘寒问暖的熨帖话,竟一不小心被感动了。 武大郎做了半晌思想斗争,终于还是长叹一声,对太史昆说道:“东家啊,使不得啊!诺是前几日东家这样说,我一定让我那兄弟来跟东家混,可如今……可如今……” 太史昆道:“如今怎么了?” 大郎垂首顿足道:“可如今,我那兄弟作孽吃了官司,被押进了死牢,眼见着要被判死刑了!” 武大郎悲从心生,哭倒在地。他一边哭,一边给太史昆讲述了武松吃的这桩官司。 事情的背景是这样的: 有清河县破落户姓胡名铁牛,此人年少流落汴梁,学了一身赌技,后来回到家乡,招了一群浪荡儿,创业开办了本县盘口最大的一家赌场。而武柏的胞弟武松,正是这家赌场的常客。 在十赌九骗的赌场中,所有赌徒的下场都是一样的——输光家产、欠下赌债。即便是武松武二郎这般人物,也避免不了落了个日日被人逼债的下场。 旁人欠赌债欠到极致,还有妻儿用来顶债,可武松这般光棍汉子,又哪里有可顶债的物件?况且武松一身好拳脚,若是逼债将他逼恼了,往往还有挨他揍的风险,所以赌场老板胡铁牛拿着武松着实头痛。 赌债收不回来,赌场老板还怎么混?于是胡铁牛带着几个浪荡儿,将那蒙汗药搀在好酒中,把武松给药翻了,捆回了赌场中。胡铁牛当着清河县一干赌徒的面,扬言要将武松卖到汴梁去做鸭。 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 是夜,武松药劲过了,挣断了绳索逃回了家中。 翌日,胡铁牛手下的三个浪荡儿失踪了,失踪现场血迹斑斑。清河县的百姓们纷纷猜测这事儿是武松干的…… 又过了一天,胡铁牛手下另外三个浪荡儿失踪了,失踪现场血迹斑斑。清河县的百姓一口咬定这事儿是武松干的…… 又过了一天,胡铁牛一家十三口人全部失踪了,失踪现场血迹斑斑…… 在武柏眼中看到的事情是这样的: 自从武松逃回家后,每天下午他都去后院挖坑,转日凌晨,他再去后院填坑…… 事情的延伸是这样的: 话说胡铁牛家有十三口人,但是头天下午武松只挖了十二个坑。 按理说,武松晚上埋人的时候应该再掘个坑的,可是他扛了十三具尸首,着实力乏,于是便糊弄着将两具瘦小的尸首埋到一个坑里了。 谁曾想,这一个坑埋俩人的确是埋不严实!这不,有天清早有只狗子跑到武松家后院,叼了一根人大腿去大街上啃了起来。这下子可好,围观群众们纷纷扬扬的去县衙报了案。 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 当十几名衙役提着铁链枷锁闯进武松睡房时,武松他还睡得正香哩!就这么着,一伙衙役将武松这条汉子轻松拿下,丢进了死牢。 太史昆听完了这段故事,哈哈一笑,说道:“大郎莫要惊慌!本老爷这就去劫个狱,将二郎兄弟救出来!” …… 清河县属于恩州治下,清河县城是一座建设在卫运河两岸的河流城市,河北岸是原先贝州老城,由政府出资,在十年前刚刚修整了一番,现在成了恩州州衙的驻地。而河南岸则是清河老城,清河县的县衙就坐落于此。 一个小县城有两套领导班子,这说了算的当然是知州。但是依照大宋的律法,地方上发生了刑事案件,还是需要一级一级从下往上开始审理的,所以武松这会子还关押在清河县衙的大牢内,等着开庭呢! 县衙大牢的对面,有一座二层的茶楼。太史昆在这所茶楼的二层,已经整整蹲了一天了。这一天的工夫,太史昆倒是把大牢内的情况弄明白了七七八八。 由于清河县一向治安不错,大牢内一年到头也关不了几个人,因而大牢获得的财政拨款寥寥无几,这大牢破败,也就难免了。一圈三米来高的土坯墙,一道带着门房的木头门,再加上一溜儿青石垒的牢房,这就是清河县大牢的构成了。 若是在平时,这座大牢连牢头带狱卒总共只有五六个工作人员,但如今大牢内关押了一个连环杀人犯武松,因而加强了一些戒备:清河县衙派出了七八个衙役,提着水火棍看住了大门。恩州州衙派出了三四个厢军的武术教头,住在院内看紧了牢门。 总体来说,这座大牢的防备并不算严密。毕竟现在的武松还没有成名,因而他也享受不到太高的戒备等级。 太史昆搞明白了情况,心下也有了计较。他想出的计谋也算不上什么妙计,无非就是趁着天黑,在大牢对面,也就是屁股底下的这座茶楼放一把大火,而后趁着救火的乱劲儿混进大牢将武松救出来便是。 既然主意已定,太史昆决定今晚上就动手。他回到别院,召集了众人,开始分布任务。 武大郎挑着一担松油,去茶楼放火。 崔道成带着禅杖埋伏在大牢后墙根儿,听见暗号便破开土墙,接应营救人员撤退。 潘金莲去山下旧衣铺,想办法淘两件衙役制服。 太史昆、邱小乙换上制服,伪装衙役,混入大牢救人。 众人领命已毕,就待分头行事,却听得崔道成哼哼唧唧问道:“昆哥!你还没说砸墙的暗号是啥哩!” 太史昆微微一笑,说道:“今夜暗号为:武松武二郎!” 时间飞快,转眼子时已到。大郎救弟心切,将那一担松油泼到茶楼后院柴房内,呼啦啦点起了一把冲天大火,那大火,直把夜幕烧了个透亮。 要知道,在古代时候木质建筑极多,往往会发生一把火烧掉整个县城的惨剧,因此古人救火的热情极为高涨,就连政府公务人员也会奋不顾身地去担水灭火的。 大牢内看大门的衙役一见火起,果然倾巢而出去灭火,整个门房的人走了个一干二净,太史昆与邱小乙二人穿着一身似是而非的衙役制服,轻松地步入了大牢内。 古代大牢并没有放风的说法,因此大牢院内颇为狭窄。太史昆、邱小乙二人一走进院子,立刻就被牢门处一位军官打扮的教头发现了。 那教头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摆手对二人说:“去去去!不是说了牢内关押着重犯,尔等衙役不得靠近吗?” 太史、邱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了动手的想法。 邱小乙点头哈腰的向教头走去,边走边道:“军爷!门口火大,兄弟来爷处讨个盆儿罐儿去救火!” 那教头还待开口驱赶,却没想到邱小乙双手一抖,自袖管内顺出一双鸳鸯刀来。小乙出手速度飞快,他不等教头反应,唰唰两刀便砍在了教头的面门之上。教头惨叫一声,迎面跌倒。 门口一番争斗,早已惊醒了守在牢房内的几人,只听得一声梆子响,两名狱卒并着另外两名教头,提着朴刀跳出牢外,立刻与太史昆、邱小乙斗成了一团。 第009章 劫狱的碰上越狱的 【见面先问问人家的名号是礼貌!讲礼貌,有时候是会救命的!————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一抖长剑,当先敌住了那两名教头。他将一套化骨催心剑连环使出,只见一柄松纹精钢剑顿时化作了一条银龙,缠住了两名教头。 两名教头见太史昆剑法耍得阴险,赶忙退了几步躲避,却没曾想到,这一躲之下,正中了太史昆的圈套。太史昆将手中长剑一丢,双手连弹,两柄飞刀脱手而出,正中了两名教头的胸口。那两名教头一身武艺还未曾使出,就这样做了太史昆的刀下鬼。 邱小乙迎战两名狱卒更是轻松。想那狱卒平日里的工作只是送饭扫地,根本不通晓武艺。邱小乙将一双鸳鸯刀使得如蝴蝶穿花般的灵巧,你教两个狱卒如何抵挡? 邱小乙只用了四五招,便将两名狱卒砍成了血葫芦。 两方战罢,太史昆、邱小乙大获全胜。两人喘了口气,正想进牢房救武松,却忽然听得牢房内一声大吼,跳出一个响当当的大汉来! 这汉子,身高一米九,体重少说也得二百斤。他身穿一件无袖小褂,浑身腱子肉鼓胀,一点肥膘都不带;一双浓眉下是一双大眼,天额饱满,地角方圆,端的一副英雄相。 汉子出得门来见到太史昆、邱小乙二人,话也不说一句,只是双拳一握,兜头向两人打来。太史昆、邱小乙二人见这大汉魁梧,心下连连叫苦。恐怕,这就是传说中守关卡的大BOSS吧! 邱小乙怪叫一声,率先挥着双刀向大汉砍去。大汉身子一侧避开刀锋,左脚一探,把邱小乙绊了个踉跄。 大汉虽然个子高,但下盘功夫却一点也不含糊。他一招得手,双腿立刻连贯踢出。大汉左脚一拨,踢飞了小乙右手刀,右脚一勾,踢掉了小乙左手刀。而后大汉双脚凌空蹬出,正中邱小乙胸口,直把邱小乙踢成了滚地陀螺。 太史昆见状,不敢怠慢,连忙挺了长剑去救。他清啸一声,一式“闭月羞花”往大汉一对招子刺去。 大汉根本不屑躲避,他双掌合十,不偏不倚的夹住了太史昆的剑锋,而后他双手一扭,一股大力自剑身传到了太史昆的手中。纵使太史昆腕力过人,却也把持不住剑柄,只得放任长剑脱手! 丢了长剑,太史昆心里大骇,连忙伸手去腰间取飞刀,没想到大汉动作更快,他一步欺至太史昆身前,双掌一开,将太史昆打得倒飞出去。 太史昆、邱小乙算是知道了这条大汉的威力,俩人齐声喊了句“风紧!扯呼!”便飞也似的向后墙根跑去。到了现在这形势,武松是救不得了,两人只盼着崔道成能如约砸开土墙,迎着两人逃出性命。 那条大汉杀的性起,如何能放两人离开?他一声狂笑,甩开两条长腿,一个箭步就超过了两人。大汉两臂一伸,背对着土墙,把太史昆、邱小乙拦在身前。 大汉一条粗腿高高撩起,使了一记“劈挂腿”,向着太史昆的脑门狠狠砸下。太史昆钢牙一咬,交叉了双臂来挡。臂、腿相交,太史昆只觉得两条胳膊彻骨疼痛,哎哟一声跌坐在地。 大汉放倒了太史昆,毫不停歇,他侧身一勾一绊,使出了一招“切摔”,又把邱小乙掀翻在地。 大汉哈哈一乐,俯身拾了块青石,就待向太史昆、邱小乙二人下毒手。 邱小乙这厮见势,心知今天凶多吉少。他惨笑一声,道:“敢问壮士大名?莫要让俺邱小乙下了地狱,也不知是死在谁人之手!” 大汉狂笑三声,朗声道:“小子,你听好了!爷爷俺乃武松武二郎是也!” “轰隆隆!” “武松武二郎”这几个字一出口,一柄沉重的禅杖破开了土墙,凭空出现在了大汉的身后!纵使这条汉子再强大,他也料不到背后会遭到这么怪异的偷袭! 只见这条黑漆漆的禅杖好像长了眼睛一般,正中大汉的腰眼之上。大汉惨叫一声,“咕咚”栽倒在地。 禅杖砸透的墙洞后露出了两道漆黑的倒八字眉,只听崔道成这傻货憨厚地喊道:“昆哥!贫僧听见暗号啦!” 生死转换的如此之快,教太史昆愣了好大一会,才算是缓过气来。他呆呆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大汉,问:“你……就是武松?” 大汉忍痛兀自嘴硬道:“死差役,你装什么装!你一伙人天天看着老子,却不知道老子是武松?” 太史昆苦笑一声,说道:“唉!二郎啊!我这衙役是伪装的!吾名太史昆!” “太史昆?俺哥哥的东家太史昆?”武松趴在地上摇头叹道:“哎呀!这可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啊!咱们一家人怎么互相打起来了!” 太史昆道:“二郎,莫说闲话,你大哥武柏托我救你出去,咱们这就走吧!” 武松苦笑两声,摇头说道:“唉,太史兄啊!若是你不来救俺,俺武松独力逃出大牢易如反掌,可是您这一救,反而伤着了俺的后腰,如今,俺却是走不得路了!” 说话的空当,崔道成已经把土墙扩出了一个能过人的大洞。这厮溜达过来,憨道:“武二哥莫愁!贫僧背着你走!” “呸!死秃驴!哪个要你背!你别动俺!”武松见了崔道成,怒道:“刚刚你这一铲子,怕是将俺后腰打断了!如今俺可是经不起颠簸了!总之,俺是记住你这个秃驴了!” 武松走也不能走,背也背不得,眼瞅着救火的衙役们就要回来,太史昆真是一筹莫展。 这时候武松开口说道:“太史兄!今日我是走不成了!俺当日杀胡铁牛一家子时,曾听他老婆说过,他家中卧房的墙壁夹层中藏了金元宝!太史兄可去取了元宝,到衙门中帮俺打点一番,只要不判俺武松死刑,刺配充军什么的俺倒是不怕!太史兄,只要此番你能救了俺的性命,俺武松情愿与你为奴!” 武松为奴?这难道是做梦吗?太史昆闻言大喜,一口应承下来,他对武松拱了拱手,转身待走。 武松大喊道:“太史兄!你别忘了买通狱卒,给俺送些疗伤药来治俺的腰伤!” “晓得了!”太史昆拱手,转身待走。 “太史兄!你别忘了买通狱卒,给俺送些酒肉来解馋!” “晓得了!”太史昆拱手,转身待走。 “太史兄!你别忘了告诉俺哥哥,家中那两条小猫儿别忘了给俺喂!” 太史昆再也不敢答话,抱头鼠窜。远远地,他听见武松高喊道:“救命啊!有强人抢劫大牢了!俺见义勇为被打伤啦!俺要求减刑……” 众人回到山中别院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太史昆一伙人洗净身上血迹,烧掉血衣,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以防有官差上门查探。谁想众人等了一上午,也没见到半个官差的影子。 实际上太史昆是多心了。昨晚见到太史昆模样的几个教头、狱卒都死掉了,所以昨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什么目击者。再加上武松也受了重伤,所以官府只当做是胡铁牛江湖上的朋友来找武松复仇,压根就没往劫狱这方面去想。 官府没追查,太史昆一伙松了口气,于是几个人作鸟兽散,各自回到睡房补觉。 太史昆一觉醒来已是入夜时分,他起身寻了些吃食,叫醒了崔道成、邱小乙二人,身上藏了兵刃,往清河县而去。 这一趟出门,乃是太史昆惦记胡铁牛家的金元宝了。要知道,金子此物颇为沉重,能称得上元宝的金块,那重量都是五十两往上的,若是换成大宋流通的铜钱,那足有五百贯之多,你教穷疯了太史昆如何不去惦记? 太史昆来到大宋也有月余了,小小的清河县城早已经被他逛熟。他领着崔、邱二人,沿着卫运河走了一阵,远远地便看到了胡铁牛家的宅院。 胡铁牛发家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因而胡家的宅院成色很新。这座宅院依着河堤而建,周围绿树成荫、河风清凉,算是清河县数得着的好去处。 在胡家未遭灭门时,这座宅院整日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可自从胡家发生命案后,这里阴风森森,连带着周围几家邻居都搬走了。因此太史昆到达宅院附近时,四下里静悄悄的,一个闲人也没有,正方便了太史昆行事。 胡家大门上贴着衙门的封条,倒是动不得。不过这倒难不住太史昆几个,只见邱小乙嘴上衔了跟绳索,蹭蹭蹭几下起纵便跃上了宅院的墙头。他放下绳索,将太史昆、崔道成两人扯了上去。 胡家宅院中的精巧自不必多说,太史昆乃是为财而来,也无心流连。他一马当先,跨过血迹已经发乌的前厅后堂,直奔胡家卧房而去。 好一座奢华的卧房!房中家居均为黄花梨制成,雕龙刻凤,精美无比。房中器皿个个考究,皆是出自名匠之手。只是房中物件全是些粗壮沉重之物,恐怕是轻巧一些的早已经被办案的官差顺走了。 对于这些搬不动的大家伙,太史昆连看都懒得看。他只是模仿着现代电影中的桥段,满屋子寻找开启密室的机关来。 邱小乙这厮对土木也有点了解,他倒拿了鸳鸯刀,用刀柄在四壁上敲敲打打,试图寻找出墙壁中空的地方。 只有崔道成这个胖和尚,他看到满屋子豪华家具着了相,左看看,右摸摸,留着口水干瞪眼。 太史昆、邱小乙两人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顿时有些泄气。太史昆瞧了一眼崔道成,只见他翘着屁股,正在用力的抠着一块镶在墙壁上的巨大铜镜。 太史昆见了崔道成的蠢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揪着崔道成训斥道:“傻货!你干啥呢?赶快找金元宝要紧!” 崔道成傻笑道:“昆哥!元宝岂是这么好找的?贫僧看这面铜镜分量沉重,若是拿到外面少说也能当五贯钱!您老人家寻金元宝去吧!贫僧今夜只取了这面铜镜就满足啦!” 太史昆啐了一口,再也懒得理会崔道成这傻货。 崔道成这人果真够倔,他费了半天力抠不下铜镜,顿时火起。这厮抄起了禅杖,顺着铜镜与墙面的缝隙塞进了一点铲子头,嗨哟大喝一声,竟是使足了平生的力气去撬铜镜! 哐当!铜镜吃不住劲,顿时被崔道成撬了下来。不过随着铜镜的掉落,墙上大洞内“哗啦啦”地掉出了好多物件! 第010章 不义之财 【男科医生是一门很有前途的职业啊?干嘛那傻小子要去学律法?————摘自《昆哥日记》】 “金子!”“发达了!”“乖乖哩个咚!原来金元宝不是一个。而是一堆!” 一大堆金元宝自墙洞内滚出,黄灿灿的铺了一地!纵使卧房内只点着一根小小的油灯,这堆金元宝仍是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你想啊!赌场是个什么样的地处?赌场是个败人家业、吸人血肉的所在!胡铁牛他经营了多年的赌场,不知道弄得多少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他所积累的财富又岂会是一个金元宝? 太史昆清点了一下,这堆金元宝大小均为五十两一个的国标元宝,数量竟有二百个之多!换做铜钱,这就是十万贯!要知道,此时清河县的烧饼也不过是一文钱一个,十万贯的购买力,堪比现代数千万元人民币!想到此处,太史昆不禁有些眩晕。 太史昆又查看了一下墙洞,墙洞内元宝是没有了,不过还有厚厚一沓地契押身一类的文书。这种东西在官府内都是有备案的,即便是拿了也难以出手,太史昆知道这些文书都是胡铁牛的不义之财,便一把火统统烧掉了。 古时十六两为一斤,即便如此,这堆黄金也足足有六百多斤重。太史昆一伙人都是硬汉,若是咬咬牙也能抬得动这堆金,但是让他们几个把这堆金子背回家去,那可就是强人所难了。 眼瞅着宝贝却弄不到家里去,太史昆这厮渐渐地冷静下来。他吩咐崔道成将金子用笼箱盛了,分批背到墙根儿去;吩咐邱小乙将铜镜装回去,把房内痕迹小心掩盖。然后他原路翻墙出去,打算寻个车马来驮元宝。 顺着河堤走了一阵,太史昆瞧见河边停了一艘乌蓬小船。岸边一个艄公老儿,正吃醉了酒在树下歇息。 船儿运货自是比马车牢稳,太史昆见老头睡的死沉,摸出十两碎银丢在他怀中,约莫着够他条船钱。而后太史昆悄悄摸摸攀上船去,解了缆绳,竹槁轻点,已是撑着船儿离开了河岸。 太史昆划着乌蓬小船,到胡家宅院前会合了崔道成、邱小乙,三人忙和了半个时辰,将二百锭金元宝如数装到小船上。太史昆荡起船桨,一溜烟的离开了清河县。 一伙人离了清河县二十里才靠岸。几个人将小船凿透沉了,太史昆、崔道成二人在岸边守着元宝,邱小乙去附近村庄寻了驾牛车。几个人辗转了一个白天,终于算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元宝运回了山中别院! 太史昆、潘金莲、武柏、邱小乙、崔道成。这五个人蹲在别院大厅中,泛着热泪将二百锭金元宝挨个摸了一圈,一伙人的腰杆儿,顿时觉得粗了许多! 爽够了,太史昆清了清喉咙,正色道:“诸位!子曰:人无信而不立。如今我们取了金元宝,所以就必须如约替武松脱罪。诸位说说看,这官府如何打点才好?” 太史昆面前这四个人,两个是江湖亡命徒出身,两个是丫鬟下人出身,哪懂得打点官府之法?四个人瞪眼啜啜了半天,也说不出一点头绪来。最后还是金莲说道:“相公,不如……你去找你结义大哥张老爷问问吧!” 太史昆见状,心知金莲说的有理。当下他准备了几样薄礼,大摇大摆的去了张大户家。 张大户不愧是大户出身,对于官司方面的事情果然懂得不少。他听得太史昆有关司缠身,便提供了几项法门: 若是寻常纠纷,只管使钱打点苦主便是。若是苦主不告了,官司自然也就没了。 若是苦主摆不平,可以贿赂一下衙门里的师爷。师爷帮忙掩了状子,那官司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若是官司已经立案,那还可以走走夫人路线。若是能给官老爷的老婆递上财帛,那官老爷判案的时候自会心有灵犀一点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嫌打点这些事项麻烦,又舍得花钱,那么还可以寻些熟悉官府门路的人来代办。这些代办之人可是能耐非凡,下至办证跑手续,上至跑官买爵,只要是牵扯官家的事儿这伙人统统能办得了,这伙人,好听点尊称他们声“状师”,难听点来说,这就是一伙“讼棍”。 太史昆听了张大户的说辞,沉吟一下,说道:“小弟这官司……还是找个讼棍来代办为好。不知仁兄可否推荐一二?” 张大户笑道:“贤弟若是打正经的官司,愚兄家中的几个师爷都能代劳一二。若是贤弟要打些邪门官司,那清河县内恐怕只有一位小官人能代劳了。” “小官人?” “没错。”张大户抚须道:“这位小官人,正是县东男科生药铺的小掌柜,西门小官人西门庆是也!” “西门……庆!!!” …… 城东男科生药铺。来到了这家铺子当中,太史昆才明白“男科”二字果然不是乱盖的。 一进铺子,迎面便是一溜排开的数十个透明琉璃罐儿。这些罐中,从小到大罗列了鼠鞭猫鞭狗鞭羊鞭猪鞭驴鞭牛鞭虎鞭等共计四十九种各式阳鞭泡制的药酒,这四十九种药酒掺和到一起,正是闻名全大宋的七七壮阳酒。 铺子左边,陈列了各种药材,什么附子、仙茅、淫羊藿,狗脊、鹿茸、阳起石,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摆不上的。铺子右边,陈列了各种成药,什么六神丸、人初油、虎力宝、萎必治、金枪不倒、阿三神油,只有你买不起的,没有你不需要的。 三面墙下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半大老头,那老头面前挂了一牌儿,牌上分明写着:专治各种萎而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挺、挺而不久、久而不射、射而无力,有病治病,没病养身,来了就走,不是男人! 太史昆见了这幅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向那个老头问道:“你,就是西门官人么?” 老头瞥了一眼太史昆,冷冷说道:“没错,洒家便是西门。年轻人,莫要以为年轻气盛就不需要看男科!难不成你没听过:年少不知精珍贵,老来望比空流泪么?” 太史昆来自现代,深谙现代医学,见多了悟本李一这等神医,自是不吃老头这一套。太史昆冷哼道:“少跟本大爷扯犊子,你丫一个讼棍,卖弄什么江湖郎中的手段!” 老头闻言,撇嘴道:“洒家是复姓西门没错,却是单名一个‘达’字,你说的讼棍,是俺那混儿子西门庆,现下他正在后院堂中午睡,你要找他,自管过去便是。” 太史昆懒得多废话,当下领了邱小乙、崔道成二人,直奔后堂而去。 这男科生药铺的后堂上,果然睡了一个年轻后生。这后生,面皮儿粉嫩,双目狭长,鼻梁高耸,嘴唇凉薄,长相虽是上乘,却无奈沾了些许娘气,倒显得有几分欠扁了。 这后生复姓西门字四泉,单名一个庆字,正是太史昆要寻找的讼棍西门小官人。他听得后堂进来了人,双目一挑,悠然转醒。 太史昆进得后堂还没开口,却见西门庆却不知从哪里拿了把折扇,呼啦一声摇开,率先开口问起了话:“小生见壮士行色匆匆,可是为官司而来?” 太史昆道:“然也!” 西门庆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壮士寻到小生家中,那想必小生的能耐壮士也已经了解。小生把话先说明白:若壮士缠了些经济纠纷的官司,小生要取涉案金额三成的钱儿做酬劳,若壮士缠了刑事案件,收费另当别算。” 太史昆道:“惭愧!我要打的官司,正是刑事。” “哦?”西门庆轻笑道:“壮士!若是些狗撕猫咬的事儿,您也就不用开口了,小生懒得搭理。须是大点的案子,小生才有兴趣接手!” 太史昆道:“惭愧!我这官司不小。” “哦?”西门庆来了点兴趣,坐直了身子说道:“壮士!若是打伤了人,视受害者身份,须花费十贯到百贯不等!” 太史昆道:“惭愧!我这官司还要大些。” “哦?”西门庆兴趣更大了,他起身道:“壮士莫非淫了人家妻女?这倒也好办!铜钱千贯之内,甭管是谁家的老婆女儿,小生不但保证摆平这案子,还附带着将这小娘皮弄到壮士府上!” 太史昆道:“惭愧!我这官司还要大些!” “还大!莫非是……出了人命!”西门庆绕着屋子走了两圈,说道:“不妨!只要壮士出得起钱帛,一条人命小生倒也能遮的过去!” 太史昆道:“惭愧!我这官司,还要再大些!” “还……大!”西门庆脸上顿时流下冷汗,这货哆嗦了一阵,咬牙说道:“恐怕壮士是群殴殴死了三两人罢!这种事,除了银钱之外,还需壮士找几个庄客顶罪,不过小生敢保得壮士你置身事外!” 太史昆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惭愧啊惭愧,我这官司却不是群殴,而是一个人办了十九条人命!” “哎哟娘啊!我知道是哪件案子啦!”西门庆双腿一软,咕咚歪倒在地,颤声道:“大哥!大爷!你说的莫不是胡铁牛灭门惨案!” 太史昆哈哈一乐,说道:“算你小子聪明,大爷让你办的案子,正是这件!” 第011章 原始的手腕 【同学们啊!干坏事的时候,你一定得光明磊落的去!否则,很容易被人盯梢的!————摘自《昆哥日记》】 西门庆一张粉脸儿变得煞白,这货勉力道:“爷!这案子,小生摆不平!您老另寻别家吧!” 太史昆冷笑一声,径直把一支软皮口袋丢到了茶几上。这口袋显是沉重,一张枣木茶几受了这一袋子,竟是颤了几下垮了架。那口袋袋口摔开,露出了黄灿灿的几锭大金。 太史昆盯着西门庆,阴森森地说道:“小子,给爷面子,自有大金与你消受,若是不给面子,哼哼!” 西门庆哆哆嗦嗦的抬起头,只见太史昆将一双铁拳捏的咔咔直响;西门庆往左一看,只见崔道成拿了一支茶盏儿,呯的一声捏成了碎片;西门庆再往右一看,又见得邱小乙提了一柄白晃晃的鸳鸯刀,蹲在门口慢条斯理地剔着指甲盖儿! “哎哟我滴个爷唉!”西门庆鼻子一酸,一汪眼泪喷涌而出。这货扑在太史昆脚下,嚎啕道:“爷!您这分明是要小生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哟!小生……从了您了!” “哈哈哈!算你小子上路!走,跟爷回家慢慢计议!”太史昆一手提了西门庆,拔脚就走。忽然,太史昆又想起了点什么事,这厮反手赏了西门庆一耳刮子,厉声道:“对了!你小子到了我府中,若是敢正眼瞧一下我媳妇,我活阉了你!听明白了吗?” “唉!听明白了!只是小生这一耳刮子挨得……好生没有道理!” 一路无话,太史昆顺顺当当地将西门庆捉回了山中别院。西门庆见到潘金莲,连个脸都不敢抬,哪能还勾得了女孩儿家的魂?而且潘金莲这些日子与太史昆一伙粗人相处惯了,不觉心性有了些改变,也不像寻常妇人那样喜欢白面后生,反倒是觉得男人还是爷们的好。于是乎,西门庆和潘金莲这对冤家,再也擦不出火花来了。 西门庆对于打官司这种事,果然是有研究!他一到太史昆府中,立刻就提供了几套替武松脱罪的方案。 第一种方案,乃是“拖”字诀,这个法门的诀窍就是将十九条人命分开来打官司,一条人命开一堂,每一堂案子都胡搅蛮缠个数月,如此一堂一堂审下去,恐怕没个十年八年是审不完的。如此挨过几年,找个籍口将武松弄个保外就医,慢慢地也就过回正常人生活了。 太史昆一听得十年八年,立刻皱了眉头。这般挨下去,太史昆可没兴趣陪着浪费大好青春。 西门庆又说第二种方案,这个方案乃是“转”字诀,这个法门的诀窍就是将官司一级一级的往上打,县里打完了往州里打,州里打完了往路里打,中间遇上个什么八府提刑官,五路转运使,只管拦下了乱打一通官司,总之是打一场便花手脚将案情说薄几分,总有一天会将这案子磨薄了,弄得个轻判了事。不过这种法门甚是耗费金钱,就时间来说,恐怕也得个三两年。 太史昆听了这法子,也没同意。他手中这些钱财在县里州里算是个大数目,可这些钱财到了“路”这一级,也就是现代的“省”这一级,恐怕就算不了什么了,何况听西门庆的说辞,居然还有打到汴梁去的打算,这个打官司法,太史昆的财力撑不住。 西门庆一咬牙,又说了个“顶”字诀,这个方案是寻些江洋大盗来顶缸。这种顶缸之人,弄些在逃的是不行的,因为地方上出了大案,若是衙门结不了案,日后是会影响官老爷升迁的,所以顶缸之人必须得到衙门顶了案子,替武松受刑。 若是顶个受杖刺配之刑,兴许还能花大价钱寻到人。但如果是顶死刑,试问有什么人会傻到要钱不要命的程度?所以这顶缸之人,只有在死牢中才可以找到。那些已经获得死罪的人,反正最后也是一个死,他们为了死后给家人留点纪念,往往会同意帮人顶缸。 只是大宋这几年治安太好,各地死牢里的存货实在是太少了。具西门庆所知,恩州所关押的死囚,就只有武松一个。而附近河北东路、京东西路的几个州县内,都找不到一个胡家灭门案后被判的死囚。 也就是说,如果要实行这个法子,必须得洒下人手,到再远些的州县一个大牢一个大牢的挨个打探,尽快找到合适的死囚,花钱打通关系将死囚押回清河县来受审顶缸。 太史昆听了这个法子,摇了摇头也否了。原因很简单,太史昆他没有人手。 听了这些法子,太史昆也算是明白了。原来古今打官司的窍门也都差不多,西门庆说的这些法子,放到现代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太史昆见到西门庆苦着个脸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眼珠一转,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于是,太史昆也不在难为西门庆,而是阴笑一声,说道:“小庆子啊!你毕竟还是嫩啊!看来这件事情,还得本大爷亲自出马才能迅速地、有效地得以解决!这样吧,你去衙门活动活动,给我手下的崔道成、邱小乙二人弄个衙役身份,让他二人去照看着武松,其他的事情,你就跟本大爷学着点吧!” 月上枝梢,太史昆蹲在黄知县家的院墙上发呆。他在这儿观察黄知县一家的生活已经大半天了,但似乎,太史昆并没有发现自己需要的东西。 在太史昆的心中,求人办事儿是有两种方法的。送给人喜欢的东西,或者用人最珍爱的东西来胁迫。既然太史昆不喜欢送别人东西,那么他就只好来偷窥一下黄知县的生活,搞清楚黄知县最珍爱的东西是什么。 黄知县年过四旬,父母早亡。他膝下无子,也未置滕妾,只有一名老妻与之相伴,日子过得算是恩爱。由于在清河县有知州压着,所以黄知县平日里捞不着什么油水,只是靠了俸禄生活,因而他家中没什么余财,更不用说什么珍宝了。 太史昆在墙头上琢磨了大半天,愣愣是没想到黄知县这种人有什么舍弃不得的东西!夜,眼见着越来越黑了,太史昆这厮一咬牙,跳下墙头就准备去绑架黄知县的老婆。尽管,太史昆心中非常怀疑:黄知县收到老婆被绑架的消息后,会不会强烈要求撕票。 太史昆这厢刚刚跳下墙头,却意外地发现,黄知县他老人家换了一身员外服,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太史昆一见,大喜过望!依靠看电视剧的经验,太史昆马上就判断出,黄知县这厮养了小了!真是想要睡觉来了个枕头啊!太史昆掂了脚尖,小心翼翼地尾随黄知县而去。 不一样啊!太叽吧不一样了!老黄这名同志啊,平时太能装逼了! 此时的黄知县,比起在他家中、在衙门中那副知识分子的严谨派头,简直是太有人性了! 老黄脑门子上微微发汗,嘴角洋溢着甜美的微笑,他伏在床上,身子不停的蠕动,而他的身下……啊不,他的背上,正坐着一个乐不可支的胖小子!更妙的是,这个大胖小子长得和老黄一个模子里灌出来似的!而他们的身侧,则是一个清秀端庄、眉目慈祥的妇人。 “啧啧啧!不愧是老干部啊!养小的都挑了个贤淑的呢!”太史昆蹲坐在黄知县二奶家的屋瓦顶上,心里面无比熨贴。如今的太史昆,就等着黄知县享受完天伦之乐后动手绑人了。 果然,黄知县享受了一个时辰的天伦之乐,哄着大胖小子睡着,又给那妇人留下些度日家用后,就悄悄地离开了。 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办了。太史昆只是跳下屋顶,用长剑抵住了清秀妇人的喉咙,客客气气的说道:“嫂子,啥也别说了,俺家后院的枯井,或者俺家后山中的村寨,您自己个儿选个地方住吧!” 到了这个地步,清秀妇人的确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只得乖乖的抱着大胖小子,哭哭啼啼地被太史昆安置到了林户们的村子中。 第二天一大早,太史昆领着西门庆,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清河县县衙。黄知县对于他们俩的到来一开始是摆了些县太爷的架子的,不过当太史昆把大胖小子随身挂着的长命锁丢到黄知县面前时,黄知县终于禁不住哆嗦了。 太史昆也懒得去看黄知县那张紫中透黑的面孔,径直说道:“老黄啊,啥也不说了,武松这小子是我哥们,该咋办,不用我说了吧!” 听了武松二字,黄知县一颗骚动的内心忽然冷静下来。他手里攥着大胖小子的长命锁,哀叹一声,闭目说道:“唉,你叫太史昆吧!前些日子你将余氏和那契丹人杀死的案子,还是我替你遮挡的呢!想不到啊!只是短短月余的时间,你的主意就打到敝人身上了!” 黄知县神色黯淡,继续说道:“太史昆啊!你既然能打探出我的一些小秘密,可却为何打探不出,武松这厮早已不在我清河县大牢了呢?” “不在清河县大牢?此话怎讲?”太史昆大惊失色。 黄知县惨笑道:“前两日大牢里生的那件事端,想必你也知道了吧!也就是自那晚起,武松已被知州刘大人提走,关押在了恩州厢军的军营中。太史昆啊!纵然我心疼我的爱子,可我办不到的事情,我又能如何应承你?” 西门庆一摇纸扇,抢在太史昆之前开口道:“黄大人谬矣!我大宋律法规定,本县内发生的刑事案子,须得从县衙一级开始审理。黄大人还没有审理的案子,又怎能道刘知州那里……” “黄毛小儿!你不过是一个讼棍,竟敢和本官辩什么律法!”黄知县对太史昆客气,可并不代表他怕了西门庆。黄知县嚎了西门庆一嗓子,继而拂袖道:“按照大宋律法,武松这厮是要被判凌迟的!像这种案子,须得三堂会审!” “三……堂会审!”西门庆听了这几个字,吓得连纸扇都滑脱了手,他哆哆嗦嗦的问道:“三堂会审!可是那皇帝下诏,三个部级干部坐堂的三堂会审?这么说来,武松岂不是要被押至汴梁发落?” “这……倒也没那么严重!”黄知县支支吾吾的说道:“咱们这个三堂会审,那是本官、刘知州,与咱恩州的驸马爷朱大贵!” “啥?朱大贵!!!”西门庆听得膛目结舌。他结结巴巴的问道:“黄大人!就你们三个地方干部,也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三堂会审?再说了!那朱大贵,只不过是泡上了一个郡主,根本就是只享受处级待遇,手里一点实权都没有的家伙,他凭什么上堂审理案件?” “唉!说来话长啊!”黄知县颓废道:“还别说,朱大贵这事儿啊,你们这些小老百姓还真不知道!简单点告诉你吧!咱这恩州的郡主娘娘,和如今坐金銮宝殿的官家乃是发小,所以么,如今的朱大贵可成了人物了!三堂会审武松这个说法,也是他提出来的!” 黄知县复而向太史昆拱手道:“太史昆!说了这么多,现在武松面临的情况你也明白了。审武松是有我的一份,我也可以帮衬着你这一边,只是……我说了算的只占三分之一,你想替武松脱罪,单单挟裹了我一个是不够的!” 太史昆微微一笑,说道:“老黄,既然如此,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在堂上做了该做的事,你那大胖小子我就一根汗毛不少的给你送回来!” 言罢,太史昆挥袖离去。 第012章 吹箫后生 【相信医学!不要相信道听途说!————摘自《昆哥日记》】 刘知州名获字子建,乃西京人氏。他祖父曾官至福建路转运使,因而他家境丰厚,饱读诗书。刘获三十岁出仕,从一个小小的县丞做起,转战了五路十八州,终于在三十年后坐到了恩州知州的位子上。 如今刘获已年过六旬,他的仕途基本也就定格在知州这一级别上了。对此,刘获的心中是有些遗憾的,他时常这样想:如果我再年轻二十岁,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不过刘获对现在的生活同时又是满意的,这源于他又一副好身板。 六十多岁的人了,老刘他眼不花、耳不聋,腰杆挺直、面色红润,单从外观上来看,说他四十许人也不为过。况且,老刘以六旬高龄,还能每周行房事一次,甚至于在去年,老刘的第六房小妾还为他生了一个大胖娃娃!这一奇迹,使得老刘在河北东路的官场上博得了一个“不老传奇”的美名。 要知道,当年与老刘一同出仕的哥们儿们,如今已经凋落的七七八八了,唯有老刘,一副老当益壮的模样,羡慕煞了旁人。每当有人谦恭的向老刘问起长寿秘诀时,老刘都会笑吟吟的答道:“无他,唯养生矣!” 睡眠充足,饮酒有度,这只是老刘养生的一个基本。每日清晨练一套华佗五禽戏,每日傍晚缓行一千五百步,这只是老刘养生每日需做的功课。 在老刘的养生经中,所注意的可远远不止这些个,莫要说他每日食用的补品花样有多么繁复,单单说他每日吃的米饭,都是一粒一粒数好了,定量下锅的! 当太史昆从西门庆口中得知了这一切后,他已然明白了刘知州最珍惜的东西是什么了。 太史昆向西门庆问道:“小庆子呀,你爹那生药铺中,有没有什么无色无味,吃了让人发热发汗的东西?” 西门庆答道:“回昆哥,小生家中祖祖辈辈都是看男科的,那些个生虚火的方子自是应有尽有,像什么狗鞭鹿茸王八壳子炖炖都有这功效。只不过,这些个玩意味道都很大,无色无味的还真是难找。” 太史昆沉吟道:“无妨!小庆子你挑些药效猛的方子,给我熬制点浓缩的拿来!至于味道……干脆调点红糖汁,伪造的有些像淤血味儿就成!” 西门庆得了吩咐,立刻着手去办。 太史昆又向一干手下问道:“作料是有了,但是谁能提供个法子,让刘知州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些作料喝下去?” 邱小乙起身道:“昆哥别扰!贫道当年学习采阴补阳之术时,曾习得偷香窃玉的本事,其中便有夜半灌药之法!给刘知州喂药这件事,您放心交给我来办!” 太史昆见两件为难的事都有了着落,心下大定。他寻了一身白袍,持了一根玉箫,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太史昆一路走来,在州衙不远处的一条胡同里停下了脚步。这条胡同乃是刘知州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太史昆此行的目的,正是拦下刘知州耍些手段。 果然在日头偏西时,一台小轿担着刘知州,并着两个小跟班走进了这条胡同。 太史昆捏了几块石子,使出丢飞刀的本事,嗖嗖两下将抬轿的轿夫打了个趔趄,刘知州吃晃不住,噗通一声从轿子里滚了出来。 不等刘知州起身站定,太史昆一个虎跃,窜到刘知州身前,将一路现代的“陈氏太极拳”化成了萧法,围着刘知州耍了个全套。刘知州一介书生,哪见过如此行云流水的架势?他只觉的漫天萧影飞舞,直把他骸了个心惊肉跳。 太史昆几招花架子用过,趁着刘知州愣神的当口,飞快的用玉箫在刘知州的胸口处戳了几戳,刘知州胸口吃痛,这才是终于回过神来。 堂堂一州之长,刘获何时曾吃过这种吓?刘知州大怒,就待吩咐两个小跟班将太史昆拿下。却没想到太史昆持箫而立,满脸冷笑的说道:“刘知州,如今你已中了洒家的赤阳断魂萧,你老人家,就准备后事吧!” 一番话把刘知州又骇了个魂飞魄散,待他捂着胸口准备再与太史昆理论时,却发现太史昆这家伙已经白衣飘飘的走远了。 刘知州经了一场无妄之灾,自是闷闷不乐。他也无心再与妻妾逗乐,只是勉强吃了点晚饭,忧心忡忡地在书房卧榻上沉沉睡去。 这厢刘知州睡着,那厢的邱小乙已经伏在了刘府书房的屋顶上。邱小乙待刘府灯光熄尽后,蹑手蹑脚地揭开屋瓦,将一条细绳放了下去。 邱小乙这根细绳,一头早已经栓了个水滴形玛瑙坠子。邱小乙将玛瑙坠儿对准了刘知州微开的嘴巴,把那一壶西门庆亲手熬制的作料顺着细绳缓缓滴下。 要知道,常人睡觉时总是会本能的吞咽口水,这刘知州又不是什么神人,自然也避免不了这项本能。可怜堂堂刘知州,竟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将这一壶大补的作料喝了个一干二净。 一觉睡罢,刘知州昏昏沉沉的爬了起来。他觉得喉头甘甜,唾了口唾液,却发现唾液黑中透红,分明是一口淤血!他觉得鼻头湿热,随手一抹,却没曾想摸了一手鼻血!刘知州惊得双手掩面,只感到面皮儿烫的吓人,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到铜镜前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张老脸比干枣还要红! 刘知州最爱惜的便是自己的身体,如今一觉醒来,竟然发现自己被整成了庙里的关二爷不说,还流血不止,这对于他来说,正是好大一个晴天霹雳! 刘知州伏案痛哭半晌,这才想起昨日被太史昆戳了几箫的事情,事已至此,刘知州那还能不明白,这正是那“赤阳断魂萧”发作了! 正在此时,一名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刘知州书房,这小厮远远的便喊道:“老爷!老爷!一个白袍的吹箫后生,正在咱家大门前赖着不走哩!老爷您看,咱是不是让护院把他给打出去呀?” “混账!你敢对神仙不敬!”刘知州一巴掌将小厮抽到在地,立刻慌慌张张向前院跑去。 远远地,刘知州看见了太史昆邪恶的身影,什么官威,什么尊严,这一刻都在刘知州的心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见他干嚎一嗓子,噗通跪地抱住了太史昆的大腿,哀道:“神仙救命!神仙救命!” 太史昆微笑道:“刘大人莫慌!在下的赤阳夺命……啊不,赤阳什么魂掌来着七日后才会取了你的性命!只要在这七日内服了在下的解药,您刘大人仍是一个活蹦乱跳的老苍孙啊!” “神仙在上!神仙让老夫做什么,老夫就做什么!只求神仙饶了老夫这条贱命!” “哈哈哈!”太史昆仰天长笑! …… 当太史昆从刘知州家出来时,日头已近中午了。一直在门外等候的西门庆见到太史昆脸上那种轻松地神态,明白刘知州这老头已被摆平,心里不由得也松了口气。 太史昆见了西门庆,开口便问:“小庆子,你配的这方子药劲头够狠的啊!我瞅着刘老头一张脸跟猪腰子似的,该不会咱这官司还没打,老头就先嗝屁着凉了吧!” 西门庆支支吾吾地回答道:“这……应该不会吧!我那方子就是红参虎鞭鹿茸这几样东西!嗯……为了保证药效,我好像还往里掺了两钱鳖精来着……” “鳖精?中华鳖精?你小子忒狠了!”太史昆听了两钱鳖精这个说法,咋舌不已。 要知道,鳖这玩意生长缓慢,人类二十四个小时就可以制造出新的精华,而老鳖这玩意憋一囊精最起码得个两三年。鳖精憋精,不憋怎么能叫鳖精呢?你想啊,一个老鳖才多大点玩意儿?两钱鳖精那是什么概念!那代表着憋了至少上百年的精水!让刘获这么一个老头喝了两钱鳖精,他能不上火吗? 西门庆见太史昆生气,也不敢再提药方子的茬了,这家伙赶紧转移话题,问起了官司方面的事情:“昆哥,三个审理武松案子的官员咱已经摆平了两个,您说我们这案子是不是赢定了?” 太史昆叹了口气,说道:“唉,没这么简单啊!刘老头说,那个名叫朱大贵的郡主驸马最近发迹了!恐怕武松这案子,到最后还是得他说了算!看来,我还得去搞定这个朱大贵才行。” 西门庆砸吧砸吧嘴,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朱大贵这家伙竟然混到了如此地步!昆哥,实不相瞒,小生我还与这朱大贵有过一段交情呢!” “哦?交情?说说看!” 西门庆道:“朱大贵啊,他是土生土长的清河人,祖上十八辈子都没离开过咱清河县。想当年啊,小生我是清河县城南第一帅哥,而大贵他,则是城北第一俊俏!每当吾二人携手踏春时,总会引起全城小媳妇老娘们的围观!” 西门庆的神色越来越陶醉,“只是后来,小生我苦心钻研律法,渐渐与朱郎生疏了。再后来,朱郎他泡上了郡主,给人家上门当了驸马。唉!果真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啊!自那以后,我们两人就再也没联系过。” “嗯?怎么听着有点像搞基的?”太史昆打了个冷颤,又吩咐西门庆将朱大贵当上驸马的这一段仔细说来。 第013章 辛酸的驸马 【这个事情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同学们,还是学习吧!长得白不能混一辈子饭吃呀!————摘自《昆哥日记》】 西门庆细细讲来: 清河郡主姓赵名飞莺,乃是吴荣王赵颢的小女儿。她小时常跟了母亲去宫里玩耍,因而深受神宗皇帝的喜爱,便封了她为清河郡主。 清河郡主三十几岁,一向是居住在汴梁的。元符三年的时候,只因她耍了小性子将丈夫给休了,在家中被母亲哥哥等人数落,因而带了几个家仆出来散心。她一路东来,逛了大名府,而后又想起自己的封地便是不远处的清河县,于是就奔清河县来了。 宋时的爵位大多都是些虚衔,所谓的封地只不过是个形式。所以说赵飞莺虽然有个清河郡主的名号,但她是无权对地方事务插手的。不过由于她身份尊贵,而且还非常有钱,所以说她在清河县还是受到了最顶级的接待,住在了清河县最高档的政府招待所——清河官驿中。 按照郡主的打算,她在清河县住上个一晚就打道回府了。可没曾想,就是这一晚上,恰巧就碰上了一场地震。 平心而论,这场地震并不算强,就连贫穷人家的茅草屋都没震塌几间。可邪门的是,偏偏是政府出资建设的豪华官驿,让这场地震震塌了一半。 地震到来的时候,郡主赵飞莺正在房中洗盆浴,而驿馆工作人员朱大贵,正在隔壁的房间中,趁着领导来了热水烧得多,用公家的热水洗自己的身子。 地震一来,这溜房间的屋顶大梁什么的都没事,偏偏是郡主与朱大贵房间中隔着的那道墙给震塌了。 朱大贵看见郡主那一身肥肉,没产生任何邪念。反倒是郡主瞧见了朱大贵,生出了一股子邪火。于是乎,趁着地震的乱劲,郡主就把朱大贵要了。 这不,事儿后郡主也给了朱大贵一个名分,让他做了驸马,而且郡主还大张旗鼓的在清河县买了地,建了宅院,活脱脱一副要与朱大贵过恩爱日子的架势。 时隔数月,哲宗驾崩,端王赵佶出人意料的做了大宋皇帝!殊不知,赵飞莺当年在宫中的时候,玩得最好的便是这个调皮捣蛋的赵佶。飞莺年纪长了赵佶十几岁,所以说小时候的赵佶,一向是把飞莺当做大姐头来看待的。 这一来可不得了啦!赵佶登基没几天,立刻就邀请清河郡主赵飞莺去宫里寒暄,朱大贵跟着老婆沾光,不但逛了汴梁城,连带着御酒都吃了好几顿!而清河县坊间更是盛传:皇帝陛下亲口许诺了,要封朱大贵为龙图阁大学士! 事到如今,你说朱大贵他能不火吗?如今的朱大贵,跺一跺脚,清河县就要震三震! 太史昆听完西门庆的讲解,由衷的赞叹道:“这个朱大贵,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白脸儿啊!” 西门庆沉痛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早知道小白脸这么吃香,你说我当年玩命学什么律法呀!当年我要是不退出声色场,说不定如今当驸马的就是我了!唉!” 太史昆大笑三声,拍着西门庆的肩膀说道:“得了,别想这么多了!爷给你个任务,你去趟郡主府和朱大贵拉拉交情,约他晚上出来吃顿饭!” …… 卫河畔,沧澜亭。百年历史的古亭如今打扫一新,上好的雪纱沿着四个亭脚围了一圈,将蚊虫远远隔开。两盏八宝琉璃灯悬在亭内,将四下照得雪亮。 亭外,一伙来自清河县荣宝斋的大厨忙碌不休,把那一盘盘精美的菜肴鱼贯送入亭中,而亭中端坐在蜀绣花木墩上的,乃是两位锦衣郎君。 上首一位,身材高大,相貌雄伟,正是太史昆;下首一位,面皮粉嫩,细眉长目,正是西门庆。两人闲聊几句,忽见绢帘一掀,却是武柏挑着灯笼,引进了一位魁梧青年。 这青年,剑眉星目国字脸,垂耳翘唇高鼻梁,再配上他一米八几的壮硕身板,果真是一副少妇杀手的好皮囊。他姓朱名大贵,正是今晚太史昆邀来的宾客。 太史昆见了朱大贵的相貌,心里也禁不住暗叹:“如此人物,怎能在招待所里烧上一辈子锅炉!现下他做了富婆的面首,正是理所当然!” 三人见面寒暄了几句,自有下人奉上毛巾热茶,备上杯盏碗筷。随着一翁三十年陈酿花雕拍开,三人也不多让,马上推杯换盏,吃起酒来。 朱大贵刚刚入席时还摆了几分驸马爷的谱,随着酒喝开了,这厮烧锅炉的嘴脸也就慢慢露出来了。而后西门庆又扯着他加深了几杯,朱大贵这厮渐渐的被酒精控制,情不自禁的开始掏心窝子了。 朱大贵拉着西门庆的手,黯然垂泪道:“西门兄啊!方才你道‘苦读律法无用,傍富婆才是硬道理’,当兄弟的告诉你,你这句话实在是谬误啊!” “西门兄,实不相瞒,做面首吃的便是青春饭啊!假若有一日,兄弟我人老珠黄,精尽阳软,你当那郡主还能与我厮守不成?她上一任丈夫便是榜样啊!恐怕到了那一天,兄弟我一样也会被她扫地出门!” “坊间说我要做龙图阁大学士?这种话你能信么?实话告诉你吧!兄弟我到了汴梁,只是像坐牢一般在驿馆里蹲了三天!莫要说当今赵官家了,就算是郡主的家人,我都一个没见着!莫说是金銮殿了,就算是郡主家的王府,兄弟我都没进过门!” “莫要说什么大学士了,哪怕是郡主能安排我在汴梁做个最一般的公务员,我朱家都要感激她一辈子,可惜啊,就连这一点她都不想给我!我啊,充其量不过是她口中的一点野味儿而已!” “没错,我在县里抖威风,的确是拉虎皮做大旗,我其实是一点本事也没有的。我这样做的原因,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县里州里的官老爷,好为自己谋个后路而已啊!” 太史昆、西门庆听了朱大贵的这番话,皆唏嘘不已。这社会啊,做个面首都如此坎坷,想来想去,还是上山做强盗来的痛快呀! 朱大贵红着眼珠,向太史昆问道:“太史兄,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您今晚上约我出来,肯定是有事情找我。兄弟我的这点能耐,刚刚您也都听明白了,太史兄你要觉得兄弟我能给你帮得上忙,您就尽管把事情说出来!” 太史昆微笑道:“如此我便实话实说了。我今晚找你的原因,就是为了摆平武松的案子。黄知县、刘知州两个人我已拿下了,如今就差你一个人了。” “武松?胡家灭门案?”朱大贵眼眉一挑,说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插手这件案子,为的是想把胡家的财产搞到手。如今我借着办案的机会,已经把胡家的浮财收拢了个差不多,所以说这件案子判成个什么样,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更何况,他胡家满门老小都被填坑了,连个喊冤的苦主都没有。这个案子,听起来大,实际上难度却是小的很。” 浮财收拢个差不多?啊呸!大头都在我这儿呢!太史昆摇头暗笑。 朱大贵继续道:“太史兄,这个忙,你兄弟我给你帮了,只是我也有一个小小的疑问:那武松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为他如此奔波?恐怕摆平黄知县、刘知州都不是轻松的事情吧!” 太史昆含笑道:“武松这人,我素未谋面。只是前些日子我见他哥哥武柏垂泪不已,所以就随口应承下营救武松这桩事来而已。” “随口?”朱大贵惊叫道:“太史兄!你左右奔波,就是为了随口而出的一句应承?” “没错!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太史昆就是这个样子的,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便一定要做到。这个,就是一诺千金。” 朱大贵闻言,不禁动容。西门庆见状,帮腔道:“朱郎啊!你是不知道呀,做昆哥的兄弟,实际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哟!” 太史昆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淡淡然道:“大贵啊!既然今日你许诺要帮我的忙,那么我也不能没点表示。这样好了,金银财宝我也不拿出来丢脸了,今日我只是赠给你一句话:兄弟,哪天落魄了,到哥哥这里来!” “哥……哥”朱大贵憋着一汪泪花,眼见着就要被感动湿了。 太史昆目视朱大贵,手里打着拍子,缓缓吟唱起来:“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哥!大哥!我懂了!”朱大贵再也按耐不住,终于湿了。他扑倒在太史昆脚下,抱着太史昆的大腿哭叫道:“昆哥!仗义啊!今后俺就跟你混了!” “嚯嚯嚯!乖……!”太史昆摸着大贵的后脑勺,仰天长笑! “大贵呀,既然如此,我们明天就开庭吧!到时候,哥哥我会来挺你的!” 第014章 案情大白 【唉!站在门外围观,是看不到真相的。————摘自《昆哥日记》】 建中靖国元年五月初三,河北东路恩州州衙。 白刺刺的日头将州衙的朱红院墙映的格外鲜艳,一营厢军,并了数十名红巾皂袍的衙役,在府衙门口拉了一道警戒线。看这幅架势,百姓们就明白了,今儿个,州府里有大案子要开堂了。 这件案子,的确是恩州境内数十年来头等大案。十九口人命死在一个人手中,抡起案件的恶劣性质来说,恐怕也只有五十年前发生在恩州的王则叛乱可以与之相比了。 面对如此大案,恩州知州刘获一改往日拖沓作风,竟是将县衙、州衙两堂官司合成一堂,请来清河郡主驸马朱大人监审,决心要在一日之内,从严从快的审完这堂案子,给治内百姓一个交代! 府衙“明镜高悬”大匾下,并肩坐着三位官老爷。中间这位,面色红润,鹤发童颜,正是恩州刘知州;右边这位,三缕长须,一脸正气,正是清河黄知县;左边这位,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正是郡主驸马朱大贵。 堂下齐刷刷站了两排手执水火棍的衙役,衙役们一个个腰杆挺直,目不斜视,果真是威武非凡。往大堂一侧看去,只见两个膀大腰圆的行刑手,看管了一大堆各色刑具,端的是阴森恐怖。 由于本案受害人胡铁牛家一个活人也没了,所以此案并没有苦主喊冤。为彰显律法公平,州衙指派了清河县名状师西门庆作为公诉人,为胡铁牛鸣冤。此时西门庆一袭白袍,手舞折扇,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傲然立于堂下。 而为武松辩护的状师,则是一位来清河县月余的外来户。这人复姓太史,单名一个昆字,此时他大步流星,也走进堂来。 太史昆刚一迈入大堂,朱大贵立刻满面春风地走下公案,殷勤的为太史昆搬来座椅,邀其端坐;刘知州见状,立刻也飞奔而来,双手为太史昆奉上热茶;黄知县跑慢了一步,没搬着座椅,也没抢上茶杯,只好屏住呼吸立在太史昆身后,轻手轻脚地为太史昆捏起肩来。 太史昆哈哈一笑,说道:“哥几个来的都挺早啊!尽然如此,赶紧的把人犯押上来,咱们早开始早结束哈!” 刘知州闻言,慌忙小跑着取了一支令箭往地上一丢,大喝道:“昆哥说了,带人犯上堂!” 左右得令,立刻忙碌起来。不多时,两名威风八面的衙役,押解着武松,走上堂来。 为何说这两名衙役威风?只见左侧一名衙役,身高膀圆,脑袋秃瓢,一双倒八字眉如黑漆一般;右侧衙役,贼头贼脑,腿脚轻快,左腮上一颗豆大红痣格外分明。这两人,不是崔道成、邱小乙还能是谁? 武松虽然武力惊人,但此时的还只是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小混子。如今被押到了州衙之上,他这一颗心禁不住的蹦蹦乱跳。武松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抬头向堂上望去,但见得豪华气派的大堂公案之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人哪?都在给太史昆上茶捶背搬凳子哪! 太史昆微微一笑,开口道:“得了,哥几个,别光伺候我了,办正事要紧!” 刘知州、黄知县、朱大贵三人得了吩咐,连忙跑上大堂,依座次做好。刘知州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喝道:“昆哥说了,开堂!” 众衙役喊了威武,胡家灭门惨案正式开审。依照大宋律法,率先审案的是清河县黄知县。黄知县面色一正,开口喝道:“大胆武松,你可知罪?” 武松见了这架势,心下也明白了,这肯定是太史昆已经打点过了。武松嘿嘿一笑,吊儿郎当地回答道:“大人,小人何罪之有啊!” “是啊,我也纳闷着呢!你说你一个忠厚青年,能犯什么罪呢?”黄知县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个,原告被告两方状师先对对案情吧!案情大白之时,本官自会决断!” 西门庆上前一步,率先问道:“武松!你敢说你无罪?那我问你,你家后院那十九具尸体从何而来?” 太史昆挡在武松身前,辩护道:“西门小官人,那十九具尸首从何而来,我们也纳闷着呢!想当日武松只是在自家后院掘了几个土坑,准备窖藏几翁好酒而已!谁曾想,过了不到三日,这些土坑里就躺满了死尸来着!你想想看,若是武松挖坑为了埋人,又怎会十九具尸体挖了十八个坑!搞到最后,还得俩人往一个坑里埋,结果让狗子叼了一条后腿去!而且关于这一点,我有证据!” 太史昆拍了拍手,立刻有衙役捧上一翁好酒来。太史昆指着酒坛说道:“列位大人请看!此酒便是武松要埋于后院的酒坛!这个证据,我想足以证明武松挖坑是为了藏酒,而不是藏尸了!” 公案上三位官员闻言,皆点头称是。黄知县道:“铁证如山,铁证如山啊!如此铁证面前,想必那武松挖坑,的确是为了藏酒!” 西门庆拍了拍手,有衙役呈上血刀、血衣各一件。西门庆指着血衣、血刀问道:“列位请看,这两件物品,正是案发当日自武松床下搜出,不知太史兄从何解释?” 太史昆笑道:“西门小官人,我来问你:若是你杀了人,会不会将血衣、血刀藏入自家床下?” 西门庆哂笑道:“自是不会!是人都知道,杀人后须将凶器远远抛弃,又怎会置于自家床下?” “哈哈哈!武松是人,他自然也不会做这等傻事!”太史昆道:“武松床下放了血衣、血刀,那分明是说武松没作恶事,心胸坦荡!” 众官员闻言,皆点头称是。只有武松一人,呵呵傻笑。刘知州道:“武松头枕血衣还能坦然入睡,自然是因为他不心虚呀!昆哥分析的太有道理了!” 太史昆略一拱手,朗声道:“诸位!请听在下一言。凡是灭人满门的血案,都会有作案动机的,这作案动机无非是谋财、复仇、奸情、泄愤这么几点。要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做下这等大案的凶手,只要分析一下他的作案动机就会真相大白的!不知诸位大人可认同在下的说法?” 三位主审官低头哈腰地齐声说道:“认同!认同!昆哥说什么,我们就认什么!” “既然大家认可,那么我就试着分析一下武松的作案动机了。”太史昆迈着八字步,缓缓道来:“胡家被灭门时家中财物并无缺少,因此谋财不成立。胡家的女眷一并都被杀了,且武松阳气旺盛,显然还是童男之身,所以奸情自然也不成立。武家、胡家都在清河县居住了十代以上,之前没听说两家有何积怨,因而复仇也不成立,剩下的,唯有泄愤这一点了。” “之前武松与胡铁牛的矛盾主要是这么一点——胡铁牛曾放言要卖武松去汴梁做鸭。所以大家认为,武松若是泄愤,也定然是为了这件事。可我就不明白了,武松他压根就没为这件事情生气,他又泄的哪门子愤啊!” 太史昆面色一正,向武松问道:“二郎,我问你,假如每天都让你换着女人玩,你会生气吗?” 武松笑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当然不会生气!” 太史昆又问:“二郎,我问你,假如我介绍你去汴梁工作,你会生气吗?” 武松道:“我怎么会生气!去首都工作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儿啊!” 太史昆听完武松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向三位主审官说道:“诸位大人可都听明白了!武松很高兴去汴梁做鸭,他又怎么会生胡铁牛的气!所以我说,武松他压根就没有做这件案子!” 三位主审官恍然大悟,纷纷起身鼓掌。朱大贵道:“果然是真理越辩越明啊!让昆哥这么一分析,这案情马上就简单起来!现在我怎么琢磨,胡铁牛一家也不会是被武松杀死的了!” 满堂上的衙役都纷纷点头称是,都觉得武松是决计没有杀人全家的理由。只有武松一人在那傻乎乎的说:“唉,要是早听了昆哥的分析,我就不会累个半死去杀胡铁牛全家啦!” 一家人听了武松的话,赶紧堵上耳朵,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黄知县拂去一头汗水,疲惫说道:“既然案情大白,我这个小小的县官自是判武松无罪了!不知道知州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刘知州道:“这个……我州衙这里也差不多没事了,只是胡铁牛一家究竟是怎么死的,最好还是有个交代呀!否则这案子成了悬案,恐怕对在座诸位的名声都有损失呀!” 太史昆笑道:“这还不简单?一定是胡铁牛全家梦游,不小心跌到武松家后院摔死了!” 刘知州道:“这样的话,我想武松还是有些过失的!你想想看,假若武松不挖坑的话,那胡铁牛一家也就不会摔死了,昆哥你看……” “明白,我明白,如果不给武松判些个罪名,门口围观的老百姓不好打发!”太史昆拍着胸脯道:“这么着吧!我看给武松判个过失杀人罪,给他个刺配好了!” “谢了,谢了!谢过昆哥体贴!”刘知州擦着冷汗道:“昆哥,您看刺配的地方……如果偏远了,我怕武松受苦啊!” “这个么……我看汴梁好了!那地方不冷清哇!”太史昆大笑道:“那什么,就让武松身后那俩衙役押解他去好了!什么刺金印,戴枷锁一类的活计,也让那俩衙役路上找家杂货铺一并办理就得了!” “好,好!那咱就结案了?” “结吧!还有,崔道成、邱小乙你们两个,这就带武松上路吧!” 第015章 英雄好汉小聚义 【牛吹得太大,你可千万别信!————摘自《昆哥日记》】 谈笑间,一桩天大的案子就这么被扯皮完了。太史昆估摸了一下,整个过程没超过半小时。 喧闹的公堂片刻间就冷清下来,衙役们怀着无比诧异的心情撤退了,公堂上,只剩了太史昆、西门庆、刘知州、黄知县与朱大贵五人。 黄知县上前一步,陪着笑脸问道:“昆哥,事儿已经办完了,你看……” “呵呵,黄大人放心!”太史昆道:“在开堂之前,我已经命人将你那大胖小子送你家去了!” “我……家?”黄知县急问道:“我哪个家?莫不是……” “你想的没错啊!估计现在你家的黄脸婆,和胖小子的妈妈快掐起来了吧!” “你!”黄知县大怒,就待发作。却没曾想刘知州上前一步,将黄知县挤到了一旁。 刘知州陪着笑脸问道:“昆哥,神仙!您看小老儿身上这赤阳断魂萧……” “哈哈!不妨事的!”太史昆乐呵呵的说道:“小爷只是半夜往你嘴里灌了点鳖精,你老人家找几个妞泻泻火,自然就没事了!” “混账!敢戏弄老夫!”刘知州勃然大怒!只见他一挥手,屋里屋外立刻涌上了一队厢兵,厢兵们个个拉满的弓弦,一支支利箭对准了太史昆,眼见得就要发射。 “嗯?放肆!当本驸马爷是空气吗?”朱大贵狂吼一嗓子,回手给了刘知州一个大耳光。刘知州一下子被打懵了,惙惙立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大贵随即又是两嗓子,把那一队厢兵给喝退了。大贵文质彬彬的拱着手,对太史昆挤着眼睛说道:“呵呵呵!太史兄!想当日金銮宝殿前一别,咱们兄弟已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 太史昆会意,也是拱着手说道:“呵呵呵!可不是么!不知我那飞莺小妹过的可好?” 朱大贵道:“劳太史兄挂念,拙荆如今一切都好!想当日我们明明约好了晚上一同去韩忠彦韩尚书家吃饭,可兄台却为何爽约!弄得小弟被范纯仁范尚书、蒋士奇蒋学士好生埋怨!” 太史昆道:“唉!还不是皇帝陛下有急事相召?没想到愚兄这一去就是半年,冷落了诸位兄弟!改日回到汴梁,愚兄我一定摆上一桌子,约方才说的那几位兄弟共饮一杯,算是赔罪!” 俩人你吹我捧侃得热闹,却没曾想旁边黄知县、刘知州两人吓得腿都软了!方才朱大贵随口胡诌的这几位,那可都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放在今天来说,那可都是政治局委员!朱大贵一个小老百姓,还意识不到这几个官儿有多么大,可是官场上厮混了一辈子的黄、刘二位,又怎能不知晓? 黄、刘二人腿肚子转了筋、冷汗遮了眼,却偏偏还一动不敢动,耳听着太史昆与朱大贵越吹越瘆人,眼见着就要吹到和赵官家磕头拜把子上面去了,两位官老爷终于白眼一翻,咕咚一声吓晕了算完事了。 见到两位官老爷终于被吓晕了,太史昆松了一口气。他给了朱大贵一个拥抱,说道:“大贵!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哥哥我捅了这么大的乱子,不跑路是不行了!兄弟,你珍重,哥哥我这就走了!” 朱大贵含泪挥手道:“大哥,一路顺风!兄弟我会想你的!” 太史昆、西门庆潇洒转身,阔步而行。 …… 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了几分暑气。武松跟随着两位衙役,不知不觉的已经步行了三十里路,清河县已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走了这么久,武松早已经是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他终于耐不住性子,向两个衙役发作道:“喂!你们两个!天气这么热,为什么不找个荫凉歇息歇息!本大爷走不动啦!” 邱小乙道:“二郎,再紧赶几步吧!到了前面那个林子,我们就能好好的休息一番啦!” “林子?你二人要诳我去那林子作甚?”武松眼珠一转,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二人一定是想将我骗入林中,一刀把我咔嚓了对不对?你二人一定是受了我仇家的贿赂啦!” 邱小乙听了武松这番话,崩溃道:“二郎!难道你真的认不出我俩是谁?你瞧瞧你自己,一没有上枷锁,二没有刺金印,你觉得我俩像是要害你的模样吗?” “老邱,我们不要理他了,还是赶紧去树林子吧!”崔道成满脸不快地扯住邱小乙,俩人飞快的钻入林中。 “奇怪啊,这俩人还真是有点面熟呀……”武松托着腮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点什么。“我想起来了!那个黑眉毛的秃头,不就是铲坏我腰眼的那个秃驴么?擦!死秃驴,你往哪里跑!?” 武松大喝一声,一头撞入了密林,他捏着拳头定睛一瞧,却看见了一副人间仙境。 一条清澈的溪流穿林而过,十几头骡马在林中悠闲地啃食着青草。邱、崔二人脱了鞋袜,赤足探到溪水中,满脸惬意。文士打扮的西门庆抛给二人一人一只酒葫芦,二人嬉笑接过,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溪边绿茵上,躺着的正是太史昆。他头下枕着金莲的美腿,而此时金莲正细心的将一枚枚樱桃去了核,丢入太史昆的口中。 一旁燃了一堆篝火,篝火上烤了一支整羊。眼见着这支肥羊已经烤到了八成火候,羊油滴入火中的响声与羊肉的香味混合着,令人食欲大振。看管火头的正是武大郎,此时他怔怔的瞧着武松,眼中已然泛出了泪花儿。 “大……大哥!你怎么在这儿!”这幅景象,真的是把武松给瞧呆了。 武大郎上前几步,拉着武松端详了个够。虽然哥俩分别只是半月的事情,但在武大郎的心中,这又何尝不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大郎垂泪道:“兄弟啊!赶快去谢过太史东家!要知道,这次东家为了营救你,连家业都舍弃了!” 随后大郎将太史昆营救武松的前前后后细细讲述一番,武松这才明白,原来太史昆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武松胸中感慨万千,忙向太史昆施礼道:“原来我还以为是那群当官的傻比了,怎么审官司审得如此可笑!今日听了我哥哥一说,才知道是太史兄的恩情!恩公在上,请受二郎一拜!” 太史昆一把搂住武松,笑道:“五湖四海皆兄弟也,二郎又何必客套?” 武松又说起当日劫狱的事情,执意要在太史昆府上为奴,却也被太史昆含笑拒绝了。到了此时,武松方知太史昆有多么仗义。 太史昆又唤了西门庆、邱小乙、崔道成来与武松见礼。原来西门庆得罪光了清河县的官员,本就无法在清河县立足了,况且他又佩服太史昆的手段,所以也随了太史昆一同出来闯荡江湖。 几人见礼完毕,都觉得亲切了许多。武松知道崔道成是误伤,当然也不会再怪怨。 大郎将肥羊切了,取出大盅来筛好了酒,叫过众人来饮酒,一伙人酒过三巡,说起将来的出路来。 太史昆道:“诸位,我们在胡家得了许多元宝,因而也不必急于落草。这花花江山有许多好去处,我们都还未曾逛过,不如我们先找个大城市挥霍一番,再去当强盗如何?” 一伙人听了挥霍二字,皆面露喜色,手舞足蹈。金莲更是按捺不住,说道:“眼看着就是端午节了,想必大名府一定处处打折促销!不如我们去那里玩耍吧!” 众人听了眉开眼笑,皆连连称妙。当下一伙人吃完了酒食,翻身上马,奔大名府而去。 自清河县到大名府,刚好二百里路。只是太史昆所用的骡马皆为寻常劣马,跑得慢不说,行不了几十里便得歇息,因而一路上少不得打尖住宿,耽搁行程。当太史昆一行人到了大名府地界时,已是初五中午了。 大过节的,果然是热闹啊!还没看见大名府的城墙,城外的道路上就已经是热闹非凡了。各色人群,各式车马将一条宽阔的官道塞得满满当当,数不清的小贩随着人群游走叫卖。 到了城门处,拥挤程度更高了。太史昆来到古代后冷清了月余,如今终于又体会到了人挤人的盛况,自是感到亲切;而他身后的诸人也是第一次见过这等世面,也是欣喜。 城门的守卫怕挤出事儿来,索性放弃盘查,只是催促行人快走。太史昆一伙人轻轻松松进了北京大名府。 大名城里街道宽阔,店面林立。糕饼铺中,放着的是过端午的小吃粽子、五毒饼、白团,首饰店外,掌柜殷勤的立在街边为行人分发豆娘、艾虎、荷包等小饰品,这一切,都让太史昆误以为回到了现代。 一伙人寻了家气派的驿馆安顿下来,武大郎自告奋勇留下来看守元宝行李,太史昆几人也乐得如此,一伙人洗了把脸,告别大郎,挑了家豪华酒楼填肚子。 进了酒楼,太史昆几个人果真是牢牢记住了“挥霍”二字。太史昆二话不说,先是掏出了一锭五十两金元宝丢在了掌柜怀中。 纵使掌柜见惯了达官贵人,可是这种饭还没吃就丢金元宝的客官也是第一次碰到。掌柜吃了一惊,陪着笑脸问道:“几位客官,点些什么菜肴?” 武松狂笑一声,喝道:“你这菜肴我还没吃过,我知道点什么好啊!赶紧把菜单上所有的菜肴都上一遍,让大爷尝尝再说!” 掌柜一见这阵势,明白是碰上有钱的主了,立刻又陪着笑脸说道:“小店中最好的酒便是‘贵妃醉’,客官来上一坛尝尝?” 武松张口道:“坛?寒碜!用缸上!” “好嘞好嘞,您几位楼上雅座请吧!”掌柜的抹着冷汗,慌忙让小二上去贴身伺候。 酒楼上用餐的食客也都是有见识的人,他们看见武松这个败坏钱法,那还能想不到武松钱财的来路?想想看,若不是抢来的金银,有谁舍得这个花法? 于是乎,酒楼中的食客们对太史昆、武松几个纷纷避让,管他几个猜拳行令喊的震天响,也不敢上前指责一声。只有一个翩翩美少年,手中提着个大包裹,含笑向太史昆这桌走来。 美少年目视武松,彬彬一礼,说道:“敢问这位大哥,可是出来混的?” 第016章 校场打擂 【二郎是真的没辨出来雌雄吗?我怎么瞅着,这厮像是装傻呢?————摘自《昆哥日记》】 见了这美少年,西门庆轻轻抽了抽鼻头,一股淡淡的香粉味儿就落入了他的鼻中。西门庆轻笑一声,双眼放光。 邱小乙干过风尘的营生,眼神更是毒辣。他看了一眼少年的腰肢,立刻含笑不语。 金莲瞧了一眼少年的耳朵垂,冷笑一声,身子越发往太史昆身上贴,而太史昆运用医学手段,瞥了一眼少年的喉头,立刻也就明白了:这分明是个雌儿!还是个漂亮雌儿! 只有武松和崔道成两个童男,傻呼呼地什么也没瞧出来。武松咧嘴一笑,答道:“小孩儿,大爷不是出来混的,是混出来的!你有什么事情吗?” 美少年羞答答的说道:“这位大哥,小兄弟我吧,也是出来混的,只不过我初出茅庐……嗯……经验不丰富……所以……囊中羞涩……嗯大哥你那个……江湖救急……” “哦!我明白啦!你小子是没钱吃饭了吧!”武松大嘴一裂,一把搂住少年脖子梗,说道:“不就添双筷子的事儿么!哥哥们摆的是流水席,你只管坐下来吃!” “啊!那敢情好!”少年挣脱武松的魔爪,捡了张空座位坐下来便吃,瞧那模样,这位少年还真是饿了几顿了。美少年瞧见武松高大,且点酒点菜都是他说了算,就把武松当成了这伙人的首领,对武松好生巴结,逗得武松开怀大笑。 太史昆几个过来人看武松艳福不浅,也不说破,任由武松蒙在鼓里。 喝了一阵,大家说起大名府的好去处来。那少年道:“每年端午,城南校场都会举行马球大会,场面那叫一个热闹!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众人听了热闹,纷纷说好。一伙人吃喝完毕,往城南走去。 大名府建城时的用途,乃是作为镇守黄河北岸的军事重镇。虽然自檀渊之盟以来河北已经太平了百余年,大名府业已成为一座人口数十万的商业城市,但其军事设施却一直不敢荒废。 很难想象,在寸土寸金的大名府内,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一片城南校场。校场长宽都接近一公里,周围用青石围墙围了,箭楼炮塔一应俱全。由于今儿是端午马球会,所以校场四下大门全部敞开,任由百姓进出。只见校场内红旗飘舞,人头涌动,一片热闹景象。 有武松和崔道成两个壮汉开路,太史昆一伙人顺顺当当的挤到了校场中间。 由于新任皇帝赵佶也喜爱马球,所以今年汴梁城端午节也开办了马球大会,并下令全国各地马球好手皆进京参赛。有这个由头,今年大名府的马球赛参赛队伍便少了许多,因此今年的马球比赛却已早早地经进行完了。太史昆他们下午喝酒耽误了太长时间,来到校场时只是瞧见了颁奖大会。 眼看着日头尚早,百姓们意犹未尽,都不愿离去。于校场点将台上端坐的大名府留守韩府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命人取来百两黄金作为彩头,在校场上设下擂台演武,无论军中兵勇,还是城中百姓,均可上台打擂。若是能在日头西沉,子酉三刻时站在擂台上的那一人,便可将彩头取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边彩头刚刚摆上,那边顿时就有一群大汉争相报名参赛。初上擂台的几个,大多都是些泼皮无赖,一伙人虽然手底下没有甚么出彩的武功,却难得个个心狠手辣,在台上打得个头破血流,煞是好看。 太史昆在现代时最喜欢看的体育项目就是自由搏击,如今现场欣赏了真人PK,心中自是快活。当下崔道成、邱小乙两个自百姓手中抢了些座椅,让哥几个坐了,又买来些瓜子点心,让金莲吃着,一伙人大呼小叫地看起了打擂。 随着时间的推移,台上的高手渐渐也多了起来。甚么乡勇的武术教练,大户人家的护院,天桥底下卖膏药的武师,城北普行寺的扫地僧,各色人物鱼贯登场,南拳北腿、相扑摔跤,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甚至有几场动了兵刃的,更是乒乒乓乓火星四溅的激烈无比,看的太史昆一伙都有几分按捺不住了。 眼见着酉时已近,擂台上打得更激烈了。如今台上守擂的是一位街头卖艺的棍棒武师,姓李名忠,使得是太祖传下的蟠龙棍法,号称一条蟠龙棍曾打死过山中猛虎。他一条棍棒使得出彩,将上台挑战的武师、军健一连打下了四五个,引得台下小媳妇老娘们惊叫连连。 几个被打下台的军健吃气不过,一溜烟的跑入了校场旁的军营。过不了多时,军健们引了一条壮硕的军汉,喧闹而回。 军汉来的目的,当然是要为小弟们找回场子。军汉看了一眼李忠的架势,呲牙一笑,随手提了柄朴刀,大步踏上台来。 李忠见军汉威武,心下有了几分怯弱,他刚想开口问问军汉的名号,却听得军汉吼了一嗓子“直贼娘,看刀!”,便把那柄朴刀兜头砍来。 李忠的棍棒是木制的,不敢迎上去接刀,他身子一转,一棍“孤雁出群”便往军汉肋上打去。 军汉身材魁梧,但身手却依然矫健。他长臂一舒,不偏不倚将李忠的蟠龙棍夹在了腋下。李忠奋力去抽,怎奈军汉力气过人,根本抽不动分毫,李忠再想撒棍躲避时,却早已被军汉倒转刀身,用刀面拍在了脸上。 刀面拍脸的滋味岂是好受的?李忠只觉眼冒金星,就待开口认输,不过军汉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哈哈一笑,一脚将李忠踢下了擂台。 军汉赢了李忠,台下的一伙军健鼓噪起来。军汉得意洋洋,站在台上放声大喊道:“若是叫你们这群腌货在大爷我军营前夺了彩头去,大爷颜面何存?哪个不服的,只管上来溺战!” 军汉这一叫骂。却是连台下的太史昆等人一起骂了进去。邱小乙听了浑身不舒服,喊道:“贼军汉!方才那个武师已连战四五场,你趁他力亏将他打了下去,也算不上什么本事!” 军汉叫道:“脸上长痣的贼道士!若是不服就上来打过!” 邱小乙受激,怪叫一声,从衣襟内抽出鸳鸯刀提了,翻身上擂来战军汉。 军汉哈哈大笑道:“道士,本大爷姓索名超,乃大名府留守司下的马军军使!你若是怕了,自己跳下台去便是!” 邱小乙听了更气,将鸳鸯双刀舞成了一团银花,向索超扑去。索超见了邱小乙的花刀,不闪不避,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了刀柄,暴喝一声,将一柄朴刀携着风雷之声砍入了邱小乙一团刀花中。 “咣啷!”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后,邱小乙拖着两条酸麻的臂膀,倒飞着摔下台去,连那一双鸳鸯刀,都远远地掉落了出去。 索超与邱小乙的战斗,只一照面就分出了胜负。这倒不是说邱小乙有多么不济,而是军汉索超把握住了“一力降十会”的法门,吃定了以轻巧见长的邱小乙。 索超更加得意,指着灰头土脸地邱小乙嘲笑道:“哈哈哈!就你这两下子还使双刀!大爷我打遍天下好汉,就没见过能双手握着刀还能用好的人!使双刀的,都是花架子!” 邱小乙愤恨难耐,有心想出口分辨,却奈何技不如人,只好把一口银牙咬得吱吱作响。就在这个时候,那位雌儿装扮的美少年却柳眉倒耸,挡在了小乙的身前。 美少年朗声对索超叫道:“索军使!你自己没有见识,就不要看轻了天下英雄好汉!今天,我便教你看看使双刀的是不是花架子!” 言罢,美少年解开随身带着的包袱,取出一方古匣来,少年复而打开匣子,捧出了一对银光灿烂的双刀来! 旁人看不出这对双刀的来历,只是觉得此刀比寻常的朴刀弧度要大上不少,且外形古朴大方,煞是好看。只有邱小乙喃喃说道:“这……这是日月双轮刀!小丫……小伙子你可是姓扈?” 美少年一愣,随即答道:“这……倒是没错,我的名字……叫做扈三!小乙哥你少做歇息,看我打下那个索超来与你复仇!”言罢,扈三持刀跃上了擂台。 索超看见扈三清秀,顿生轻视之意。他仍是打着一力降十会的主意,大吼一声,将朴刀使出了雷霆霹雳之力,拦腰向扈三砍去。 扈三腰肢轻璇,干净利落地避开了索超的刀锋,而后将双刀搭在了索超朴刀的刀面上一推,轻叱一声:“回去!” 原来扈三使得这个法门,正是日月双轮刀中的“借”字诀,这诀窍的用途,便是借力打力,专破各种蛮横刀法! 索超冷不丁的吃了一个“借字诀”只觉得自己双臂上的力量一下子打空,而且这股子力量不但收不回来,反而驱使着朴刀向自己肋下扫来!索超大吃一惊,险些一慌乱将朴刀丢了,好算是他武艺娴熟,连抖了几个刀花,才堪堪将朴刀控制住,只是这一霎那的工夫,他已经情不自禁地退了两三步。 扈三轻笑道:“索军使!只是一个照面,你怎的就先倒退了三步?你要怕了本小爷,只管自己跳下台去便是!” 索超被扈三说的火冒三丈,立刻泼风般的耍开了朴刀,来战扈三。无奈扈三手下的这路刀法,特点就在于“卸力”、“引力”、“借力”这三个诀窍。可惜了索超臂力惊人,武艺娴熟,竟是被这套刀法牵着一身力气左转右转,弄得索超一口怒气闷在胸中吐不出来!他咬住了牙,将一身力气收回了八分,耐住性子与扈三缠斗起来。 台下的百姓们哪见过这等银光飞舞的对战?只听得台下欢呼惊叫声此起彼伏,将擂台的气氛烘托到了最高峰。索超长得蛮横,言语粗鲁,自是不及清秀可人的扈三受欢迎,因此台下的欢呼九成九的都献给了扈三,使得索超更为气闷。 台下几个军健见索超久久不能取胜,一个个都紧张起来,更有个多舌的,向着索超发声大喊:“索爷!子酉三刻眼看就要到了!快点废了这个白面后生,取彩头要紧!” 索超听了这话,心中也受了影响,只见他唰唰唰三刀逼开扈三,大吼一声,跃到空中,浑身空门大开,使出了以命搏命的手段,当头一记重斩向扈三劈下! 第017章 二郎臂上能跑马 【泡人马子和马子被人泡后再泡回来,这其中的伦理差别是巨大滴!————摘自《昆哥日记》】 见到索超使出这种拼命的招式,太史昆几人大惊失色!谁能想到只是普通的打擂,这个叫索超的军汉竟然拼起了性命!?这索超,性子实在是太急躁了! 如今这形势,恐怕扈三就要丧命在索超刀下!太史昆一咬牙,自腰间摸出一柄飞刀,就待射死索超,救下扈三。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擂台上的局势忽然一变! 只听得扈三叫了一声好,将双刀并在了左手上,右手中却不知何时凭添了一条缠着金丝的红花绳!扈三右手一扬,这条红花绳似有鬼神驱使一般,向索超脖颈缠去。 人跃在空中,如何能够转向闪躲?索超算计好了扈三所有的躲闪方向,却单单没有算计到扈三会抖出暗器来。奈何索超有一身惊天的武艺,此时也只能暗暗叫了一声苦。 那条红花绳落定,正好绕在了索超的项上,扈三右手拉紧绳索,就地一滚,自索超凌空的身子下绕到了他的背面。 扈三奋力一扯绳索,轻叱一声:“趴下!”索超只觉得喉头一紧,把持不住平衡,噗通一声倒栽在了擂台之上。 扈三雀跃一声,一个箭步跟上,利利索索的将双刀架在索超的脖子上,道:“索军使,承让了!” 恰在此时,点将台上也响起了一阵锣鼓之声。只听得一个官员高声叫道:“子酉三刻已到,校场演武结束!台上的后生!过来领赏吧!” 听了这话,扈三顿时也不管索超了,蹦蹦跳跳地欢呼道:“哈哈哈!我有钱啦!我有钱啦!” 这索超,为了擂台上争胜连命都舍得,活脱脱地是个性烈如火的人。 扈三在他面前蹦跳着欢呼胜利,你叫他怎能忍耐?索超怒吼一声,自地上爬起,一把将朴刀丢得老远,吼道:“老子乃马军都头,使得是一柄金蘸斧,只因那朴刀使不惯,才被你这小白脸占了便宜!左右,取我斧头马匹来,我再来和这个小白脸比比马战!” “马战?我才不和你比马战!我爹爹让我十八岁以后才许骑马,可今年我才十七!因而我根本不会骑马!”扈三一面摇手,一面说道:“索军使!马战就算你赢了好了!如今我有钱了,却不愿意与你一般计较了!” 索超怒道:“比不比,岂是你说了算的!” 说话间的工夫,几个好事的军健已经牵了一匹枣红大马,扛了一支长柄大斧喝呼而来。校场上的百姓纷纷叫骂着躲避,就连点将台上的官员们也看不下去了,纷纷呵斥索超。 殊不知越是呵斥叫骂,索超火气越大,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之势,不把扈三打怕了,恐怕他连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索超跃下擂台,翻身上马,手里捧了金蘸斧,两腿一挟,催马便向扈三扑来。 扈三见了这等架势,一张俊秀的脸儿顿时变得煞白。她哪能想到,自己只是打了个擂台,竟然惹上了要命的事端!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人群中一声长笑,一条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大汉越众而出,挡在扈三身前! “贼汉子!我连你一起砍了!”索超红了眼,举起大斧就待将扈三连着那条大汉一同砍下,却没曾想这条大汉马步一扎,洪喝一声,一记惊破天的重拳就向枣红大马的胸口击来! “嗷……”枣红大马吃了一拳,竟然发出了比狼嚎还刺激的叫唤声!伴随着马嚎声的,是一种胸骨断裂的脆响! 在数千名百姓的围观下,在大名府大小领导的惊叫声中,枣红大马喷着血,载着索超做了一个后空翻,狠狠的摔在校场上! 傻眼了,全叽吧傻眼了,就连欣赏过电影特技的太史昆都看傻眼了!武松这厮,居然凭着一双肉拳打飞了一匹马! 武松擦了擦拳头,微笑着转过身来,轻柔地拍着扈三的肩膀,文质彬彬地说道:“贤弟,你没受惊吧!” “没……没!”扈三吞了口唾液,干笑道:“大……大哥,你忒猛了!救命之恩不言谢,小弟我今后就跟你混了!” 索超满脸惨白地从马尸下挣扎爬出,拎着斧头头也不回地跑掉了。远远的,还能听到他嘟囔道:“妈的,都是些啥人呀!老子不和你们玩了!” 太史昆砸了咂嘴,遗憾地看了一眼手中没来得及发射的飞刀,感慨着没能抢上英雄救美的壮举,口中说道:“小的们,收摊子走人咯!咱们回去喝夜场啦!” 于是,一伙人陪着扈三取了彩头,欢欢喜喜的向驿馆走去。 太史昆刻意落后几步,叫过邱小乙来,打听扈三的来历。太史昆初听到“扈”字时,还以为是“胡”,经过邱小乙一番比划,太史昆才明白了扈字是哪个。 邱小乙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交代了一番: 原来邱小乙的这路双刀,并不是跟他师傅游方道士学来的。教他这套刀法的,乃是曾经与他一起流落风尘的三师兄——白鹅。 白鹅师兄曾经说过,这普天下双刀使得最好的,便是独龙岗上的扈家庄。他这路刀法,正是扈家庄传于外门弟子的外五路刀法。外五路刀法只有招式,没有刀意,其实是算不得上乘武功的。 而扈家庄本姓的内门弟子学习的,是更为精深的内五路刀法。内五路刀法招式更加繁复,且包含了精妙的刀意,那才是真正的上乘武学。扈家庄的内门弟子使得双刀名曰“日月双轮刀”,刀身弧度较大,且右手“日刀”厚重,左手“月刀”轻薄,十分的好认,因此邱小乙能够一眼看穿扈三的来历。 扈三……娘?难道她就是那个拥有最凄凉人生的巾帼英雄扈三娘?太史昆看着前方那条快乐的身影,不禁有些心酸。 唉!既然已经遇到了你,那么,本大爷就勉为其难,救你出了那万劫不复的深坑火海吧! 行了没多久,一伙人回到了驿馆,会合了大郎。扈三得了彩头,执意要回请众位好汉吃酒,大家都不是虚情假意的人,当下便痛痛快快的答应了,一伙人将就着在驿馆对面找了家干净的酒肆,叫来好酒好肉大快朵颐。 扈三已经知道了太史昆才是真正的首领,便又将跟着众人混的想法说了出来。太史昆问起:“扈三兄弟!想必你是扈家庄内门弟子吧!你家业富有,又如此年轻,何苦跟着我们这群粗人闯荡江湖?” 扈三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昆哥有所不知!我父亲为我说下一门亲事,可恨那人肥头大耳,蛮横无理,而且还好色……啊不!而且还不守妇道!我不乐意,所以就翘家出来了!” 太史昆心中有数,知道扈三是小姑娘任性,当下也不再多问,点头同意了带着扈三混江湖。 下午几人在校场的作为,已经轰动了大名府,所以这一场酒吃得可是不肃静。喝了没多久,就有些富户差了下人来拜会,说是高薪聘请武松、扈三当护院教头,都被太史昆打发了。 随后又有李忠并了几个大名府的武师找上门来,说了些久仰、关照一类的闲话,太史昆与他们喝了几杯,算是客客气气的送出门去。而后又有大名府留守司的一名指挥使派人来下聘书,请武松去做提辖,请扈三做都头,也被二人婉言拒绝。到了最后,居然又有一名中年文士,提了坛好酒来拜会。 这名中年文士姓李,名固,自称是落第秀才。他赖在酒桌旁,被太史昆连端了三碗送客茶也不肯走,明显的是肚子里有勾当。太史昆好生不耐烦,出口训斥道:“李秀才,我们这伙江湖人素来习惯了快言快语,你若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若是无事,哪里来的速速滚回哪里去!” 李固眼珠一转,立刻掩面泣道:“在座的列位英雄好汉!在下是来求诸位主持公道的!在下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被个富户霸占了!如今在下思念女友成疾,眼看着活不下去了,还请英雄好汉们救我一救!” 自古道:文人相轻。不等太史昆说话,西门庆反倒是拿筷子点着李固的鼻尖,先叫喊起来:“你拉倒吧!瞧你活蹦乱跳的德性,还叽吧活不下去了呢!我问你,那大户霸占你女朋友时,下聘礼了吗?喝喜酒了没?拜天地了没?” “这……”李固支支吾吾的说:“这些事,却是都做了的。” 西门庆又叫喊道:“哟呵!这不是全套的吗?那人家那富户给了你女朋友什么名分呀?” “哦……嗯……是、是、是正妻……” “正妻?”西门庆哈哈大笑道:“若是个妾也就罢了,试问一下,有强抢了女子回家做正妻的富户吗?人家分明就是合法夫妻,倒是你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目的有些不单纯啊!我看,是你这小子与自家主母通奸吧!哈哈哈!” 李固直被西门庆说出了一身冷汗,在李固的眼中,这个西门庆眼光太毒辣了!自己这么点破事儿,竟然一个照面就被说破了! 第018章 行侠仗义 【凡是事还没办就先收钱的,嘿嘿,慎重啊慎重!————摘自《昆哥日记》】 西门庆见李固满脸冷汗,知道是被自己说中了,他心中大乐,正待再去奚落,却见太史昆一摆手,止住了西门庆的话头。 太史昆嬉笑道:“李秀才,我们这伙人么,被叫做大侠可以,被叫做混混也是可以的。不知道你是想让我们行侠仗义呢?还是收钱办事呢?” 李固愣了半晌,小心翼翼的问道:“在下弱弱地问一声,行侠仗义和收钱办事都是什么含义?” 太史昆道:“行侠仗义呢,就是我们主持公道,替你伸张正义,只不过呢,虽然我们当大侠的不需要报酬,但你好歹也得散些家财,救济救济穷苦百姓,以彰显大义。若是收钱办事呢,那就简单了!你把需要我们做的事说出来,我给你定个价。若是你觉得合适,那么交钱办事,若不合适,一拍两散。” 李固一听,好生纳闷。这说来说去,还不都是钱么!若是选行侠仗义,还不定事后这伙强人要多少钱呢,还不如选个明码标价的,也省的日后被勒索。于是李固哭丧着脸,只说是要选收钱办事。 太史昆微微一乐,说道:“李秀才,你这事吧,说白了就是搞人家老婆。办这种事呢,也是分了等级的。最低级的呢,是帮你把那女子绑出来,而后你们远走高飞便是。这样么,收你铜钱十贯足矣;中间的呢,我们帮你恐吓一下那个富户,让他将女子休了,你再娶过门来便是。这样么,好歹你得拿出个铜钱百贯;最高等级的呢,我们将那富户一刀砍了,让那女子继承富户的家业,此后你再娶了那女子,便可雀占凤巢,安享那富户的家财。这个么,嘿嘿,没有千贯钱你就别开口了。不知李秀才你选哪个?” 李固一听,双眼放光道:“我选高级的!最高级的那个!” 此言一出,在座人等纷纷摇头不已,金莲与扈三两个,就待开口叫骂。太史昆咳了一声,制止住众人发作,又向李固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先交钱吧!金锭银锭,铜钱交子均可!若钱不够,玛瑙白玉,房产地契均可折价!” 李固惊叫道:“如何事情还没做,便要收钱的!” “这不废话么!”太史昆叫嚣道:“杀人这等事,自是做完了立刻跑路!我等杀完人后,哪还有时间寻你要钱?” “这……罢了!先交钱便先交钱!”李固咬了咬牙,当场便解开了长衫。他从贴身小衣内掏出一块方帕小心解开,取出一摞交子。 这些交子都是百贯一张的,共有十余张,他当下数了十张,哆哆嗦嗦的向太史昆递去,没想到旁边崔道成横过一只铁掌来,劈头将十几张交子全夺了过去。边夺,崔道成还振振有词地喊道:“死秀才!不知道交钞换钱经常换不够数么!剩下几张便当做火耗了!” 李固被夺了钱,虽然心疼,却也不敢分辩,只得垂头叹气。太史昆暗笑着说道:“李秀才,我这伙计服务态度不好,回头我自会说他!既然收了钱,那我们这交易便开始了。说吧,那富户是大名府内的哪一家?” 李固贼头贼脑的细声说道:“英雄!这富户姓卢名俊义,是个没有职务在身的员外郎!” “噗!”太史昆刚刚喝到嘴里的一口热茶如数喷出,浇了李固一头一脸。太史昆干笑两声掩饰住内心的诧异,对李固说道:“行啊,卢俊义是吧!我知道了,你丫回家等消息吧!” 李固听罢,唯唯诺诺的走了。他刚一出门,西门庆立刻一脸紧张的说道:“昆哥!卢俊义这人的名号我听过!他是当年神宗时‘御拳馆’天字号教师周侗的徒弟,一身枪棒功夫天下无双!就咱们几个人,恐怕对付不了他!” 太史昆无奈道:“小庆子,你说的倒是不错!卢俊义的名号我岂能没听过?他那玉麒麟的绰号天下英雄哪个不晓?” “那……”一桌人面面相窥,心里都纳闷太史昆为何要接下杀卢俊义的营生。 太史昆举杯道:“众位兄弟别扰,此事我自有计较!来,喝酒喝酒!明日兄弟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只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众人皆知太史昆的能耐,自是心下大定。于是一伙人推杯换盏,尽情吃喝不提。 此后一连三日里,太史昆领了一群人天天在大名府闲逛。一伙人见了好馆子就吃,见了好东西就买,日散千金,好不快活,根本不再提及李固的事情。 在第四日日头上,太史昆等人正在一家济州人开的包子铺里面吃大包,却见那李固气急败坏的寻了过来。 李固一见太史昆,立刻埋怨起来:“你这人好不讲信誉!为何受了我的钱财,却迟迟不见动手?” “钱财?什么钱财?你是什么人?休要无赖!”太史昆一脸无辜的说道。 李固一听太史昆这样说,暗暗叫苦。他扯着太史昆衣袖,苦叫道:“好汉!那日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去杀那卢俊义么?如何你又不肯认账?” 太史昆琢磨了琢磨,恍然大悟道:“哦!不好意思,那日我吃醉了酒,好多事情想不起来了!不过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了!” 李固见太史昆认账,松了一口气。 太史昆又道:“我记得,当日咱们说好的先交钱后办事来着!你没有交钱,却如何让我办事?” 李固慌忙道:“怎的没交钱!我分明是把钱交了!” “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太史昆温柔的说道:“秀才莫慌,你把钱交给了哪个?莫不是你把钱交给了旁人吧!如是那样,你却不能赖在我身上!” “是……”李固把眼一转,向崔道成看去。只见崔道成赤着胸口,一身乌黑的膘子肉甩来甩去,活像一只刮了鬃毛去的黑野猪,甚是吓人。 见了这架势,李固先怯了三分,只是哆嗦着手指晃来晃去,不知道指崔道成好还是不指好。 钵大的包子,崔道成吃起来一口一个,此时他满嘴流着肥油,粗着鼻孔吼道:“死秀才!你看什么看!难不成是老子拿了你的钱?你若是敢这么说,老子先打你个半死,再拉你去见官!” “这……这……唉!”李固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只好掩面蹲在地上叹气。 太史昆虚情假意地掺了李固一把,说道:“李秀才!我相信你这等忠厚之人定是不会骗人的!只是,你这钱财被别人骗去了,却不好让我来承担!不如这样吧!你再去凑上千贯钱给我,我们再做交易如何?” 李固此时连死的心都有了,泣道:“你说的轻巧!千贯钱已经是我全部家当了!你教我去哪里再凑上千贯来?” 太史昆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看你还是选择行侠仗义这条路吧!” “嗯?你是说……这件事你还能帮我做?”李固听得一线转机,立刻又燃起了希望。 “能做,当然能做!”太史昆道:“秀才,你想一想!等我们杀了卢俊义,你娶了他老婆,卢家的家产不就都是你的了吗?那家产,又何止十万贯、百万贯?我呢,也不多要,事成之后,你把卢家的家产分我三分之一即可!” 李固连想也未想,立刻点头道:“如此甚好!甚好!就这么办吧!” 太史昆拍手笑道:“李秀才果然豪爽!这样吧,有言道:空口无凭,不如我们就签个字据吧!” “字据?”李固疑道:“怎的干坏事还有签字据的?” 太史昆冷笑道:“若是不签字据,我们杀了卢俊义找谁要钱去?” 李固无奈,只好答应签字画押。却没曾想,太史昆又道:“这签字画押,须得找卢俊义的老婆来签!要知道,卢俊义死后,他老婆便是财产的继承人!而你娶他老婆还需好多手续,我们哪等得了这多时日?” 李固咬了咬牙,只好答应下来。 果然李固那相好的、卢俊义的老婆也不是好人。还不到午饭时间,李固便拿了字据,欢天喜地的寻到了太史昆。看样子,那妇人也已经急不可耐了。 收好字据,太史昆叫上李固,领了众人回到驿馆,说是要商量作案计划。 太史昆先是对李固说道:“秀才,你怎的大白天就能见到卢俊义的老婆?你实话实说,你进卢俊义家如此方便,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固老老实实回答道:“不敢相瞒!在下是卢俊义的管家!” 古时候欺主的奴才最让人憎恨,所以众人听了李固的话,皆面露愤怒之色。太史昆不管这些,只是说道:“李管家,其实玉麒麟卢俊义的名号,我们这些江湖客都听说过。实话告诉你,单凭我们这几个,对付卢俊义着实有些困难。所以呢,我们需要时间召集江湖同门,共同来对付他!总之,这件事情急不得,快则十天,慢呢,拖个一两月也是有可能的!这段时间,你就慢慢等消息好了!” 听了这番话,李固虽有些失望,但仔细琢磨琢磨,太史昆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李固告别众人,叹着气走了。 眼见着李固已经走远,一伙人再也按耐不住,纷纷询问太史昆有何等同门,竟能对付的了卢俊义,太史昆抖着那张字据哈哈笑道:“兄弟们啊!人家卢俊义又没招惹咱,咱又何苦去招惹人家?待过上两三日,咱们兄弟轮番拿了这张字据,去卢家勒索那个傻歪歪的妇人便是了!” 众人听了太史昆的话,方知太史昆的心思。一伙人知道这是个生财的法子,顿时笑作一堂。 只是屋中一群英雄好汉都不知道,此时有一个十一、二岁的顽童,从隔壁的墙上收回紧贴着的耳朵,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第019章 帅到刺瞎眼的师兄 【唉!俊义啊!我怎么觉得,你对老婆被偷这种事不怎么在意呢?————摘自《昆哥日记》】 一阵喧闹声,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太史昆。太史昆微微睁眼,发现天色才只是蒙蒙亮,不由叹了口气。 最近一段时间,太史昆身边多了几位武功不错的好手,他自认为安全了不少,因而对修炼武艺这事就懈怠起来。况且这些日子,他每晚都与金莲缠绵不休,因而每天不到日上三竿,他是决计不愿意起床的。 与太史昆相反的,是武松、扈三、邱、崔几个练家子。即使头天玩得再疲惫,吃酒吃得再醉,他们几个人也会准时在卯时一刻,也就是现在的五点来钟起床,借着天气凉爽,锻炼自己的武艺修为。 听得外面阵阵打闹声,太史昆知道准是武松他们几个又在玩实战演习了。太史昆道了声烦,正待闭眼睡个回笼觉时,忽然听见了两声惨叫。 不对!这等惨叫,分明是断筋折骨后嚎出来的,寻常较技,岂能弄出这等声音!太史昆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忙从枕头底下摸出飞刀捏了,小心翼翼的将面对内院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向外望去。 只见驿馆内院中,邱小乙、崔道成两人卷缩在墙角,惨叫不已,明显是被人打中了经脉。而院子中央,有一名身长九尺,威风凛凛,帅到刺瞎人眼的锦衣汉子,一手领着一名清秀顽童,一手提着柄没出鞘的长剑,大踏步地向太史昆睡房走来。 武松、扈三在院子中,神情紧张的做戒备之势。扈三轻叱一声,挥着双刀,拦在了汉子身前。 汉子微微一笑,饶有兴趣的说道:“哦?扈家庄日月双轮刀?你这刀法防守反击有几分精巧,可主动攻击却不怎么好使!” 扈三咬牙道:“我只是拦着不让你过去!我才不会先出手呢!” “你当我先出手,就破不了你的刀法么?我拿虚招来诳你,你又能怎地!”汉子一面说着,一面挥着带鞘长剑向扈三面上点来。 扈三凝神静气,用上了“卸”字诀,就待来招架汉子的剑法,却没曾想到,这汉子的长剑点到半途,噌的又收回去半尺,复而向扈三肋下点来。 扈三一股刀意顿时没了对象,只得硬生生的换了法门,护住自己肋下,却没曾想汉子的长剑灵巧一折,又换了攻击部位,点向了扈三的肩头。扈三无奈,只得随着汉子的长剑再变招数。 如此三变四变,汉子的长剑只是信手沾来,看似随意的点了几点。而扈三却被这汉子诱地右手刀砍在了左手刀上,两刀齐齐坠地! 武松见状,赶忙一步踏上,洪喝一声,一记开山拳向汉子打去。汉子听得这拳暗含风雷之力,不敢硬接,只是侧身避过,喝彩道:“好力气!再来!” 武松心知这汉子厉害,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脚踏连环步,将一套通背拳打得呼呼有声。 若是寻常人,恐怕三两个回合就得被武松锤中,不死也只得半条命。但是眼前这汉子应付起武松这套拳法来,却是从容有度。也不见得这汉子怎样跳挪腾移,他只是微微晃动身形,便恰到好处地将武松一双铁拳擦身躲过。 汉子有心试试武松的力气,与他也硬换了两拳。只是武松的力气的确是比那汉子大,汉子换了两拳没吃到好处,于是也不还手,只是闲庭若步般的躲避。 如此打了二十几个回合,汉子大笑一声,说道:“不愧是一拳打翻马匹的好汉,一身力气果然了得!只是你的拳法粗糙了一些,否则我也是不好赢你!” 说罢,汉子突然踏上一步。这一步踏的,恰好是武松连环步的连接处。武松被汉子抢了位置,拳法顿时一滞。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汉子一侧身,从武松两只胳膊中间挤了进去,用肩胛顶住武松的胸膛,大喝一声:“开!”武松猝不及防,一下子向后跌去,直把院中一堆空酒坛撞得粉碎! 汉子长笑一声,方待上前去看武松,却忽然耳廓一抽,“仓浪!”一声抽出长剑,头也不回,翻腕向身后连点九剑! “叮叮叮……”一阵细密的金属相交声!这汉子竟然头也不回,仅仅凭着听声辩位,将身后射来的九柄飞刀如数绞落! 这样放飞刀的,除了太史昆还能有谁?太史昆见自己这样偷偷摸摸的放飞刀,都没伤了汉子一分一毫,禁不住得头皮发麻。不过太史昆这家伙乃是那种越刺激越来劲的人,只见他怪叫一声,一脚踢飞了窗户扇儿,提着一柄松纹精钢剑,越出窗台便来战那英俊汉子。 太史昆刚一露脸,跟随着汉字而来的顽童先叫喊起来:“老爷!昨儿个与李固谋划的正是此人!” 太史昆听了顽童的叫喊,嘴角暗暗发苦。眼前这个汉子是什么人,他心里已经很清楚了。没想到啊!自己还没去招惹卢俊义,人家卢俊义便先找上门来了! 这种事,解释是没得解释的!太史昆也不会去做那种无用之事,只是咬紧了牙关,想要奋力拿下卢俊义。 剑法这东西,太史昆会的只有一路:化骨催心剑。如今是玩命的时刻,太史昆怪叫着将那把路剑法如数向卢俊义刺去! “咦?你怎的会使这路剑法?”卢俊义见了这路剑法,不由得惊呼出声!只见卢俊义一抖长剑,竟然也使出了这化骨催心剑,两套一模一样的剑法碰了面,竟是两柄长剑剑尖碰剑尖,叮叮叮的连碰了数十次! 太史昆、卢俊义虽然使得是同一路剑法,但其间高下,明眼人一看就知! 太史昆使出这套剑法时,目露凶光,牙关紧咬,剑剑皆使出浑身力量,一副恶鬼食人的模样! 卢俊义使出这套剑法时,眉目含情,欲醉欲痴,剑剑皆飘逸流畅,一副仙人腾云的潇洒! 况且,先发招的是太史昆,后发招的是卢俊义,也就是说,剑尖碰剑尖的场面惊险固然好看,但造就这副特技镜头的功劳全在卢俊义身上,太史昆的贡献值充其量不过是个龙套演员! 这时候武松也自酒坛碎片中翻身而起,他怒吼一声,双脚连蹬,使出了看家招数“鸳鸯腿”,来与太史昆一起夹攻卢俊义。 卢俊义见了武松的腿法,又是“咦”了一声,连打也不打了,只是凌空跃起,退了三步,脱出战团,高声叫道:“两位先住手吧!我有话要讲!” 太史昆、武松二人听了这话,自是按住了拳脚,立在原地呼呼作喘。卢俊义打量了两人一番,先是对武松说道:“兄弟,你这路腿法可是叫‘鸳鸯腿’?又是从何处学来?” 武松道:“没错!俺这路腿法正是‘鸳鸯腿’!这是俺年少时,在老家王家村村口陪一个老头捉了半宿蛐蛐,那个老头一时高兴,传授与俺的!” 卢俊义道:“这就没错了,我师父最爱的就是斗蛐蛐!兄弟你可知道,那个老头正是我的师尊,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如此说来,你与我是师兄弟称呼!” “师……师兄?这么巧!”武松挠着脑门,呆立当场。 卢俊义对着太史昆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兄弟,你的这路剑法从何学来?” “剑法?化骨催心剑么?”太史昆纳闷答道:“这路剑法也没人传授我,是我照着书本比划的!” “书本!难不成,是秘籍!”卢俊义听了书本二字,顿时变得满脸通红,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吞吞吐吐的重复着书本、秘籍两词。 太史昆见了卢俊义这副模样,心里好笑,他唤了金莲,将那本《吕氏春秋》拿来,随手丢给了卢俊义,说道:“这位仁兄!我说的书本就是这本,你自己看好了!” “这……这如何使得!”一时间,卢俊义手捧书本,竟是哆哆嗦嗦的激动了。 这就是现代人与古人只见观念上的不同了。在现代,什么科学知识都记录在书本上,从课本到各种专业书籍比比皆是,只怕你不爱学习,不怕你想学时找不到书本。因此,太史昆可以非常随意的把自己的书本给别人看。 但是在古代,书本还算是个稀罕物,谁家拥有了一套记载着知识的书本,谁家就拥有了一项独门的手艺,因此古人对书本多是敝帚自珍,不愿轻易给别人看。更何况,太史昆这本《吕氏春秋》也是本有来头的书本,因此卢俊义才会这样激动。 太史昆又客气了几句,让卢俊义只管看便是。卢俊义受让不过,捡了张椅子,果然闷头看起书来。 半晌,卢俊义总算是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满目中皆是痴迷之色。卢俊义恋恋不舍地将《吕氏春秋》交还给太史昆,口中喃喃有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太史昆见了卢俊义这副神情,忍不住问道:“喂,老兄!你干嘛这副样子?莫非……我这书中有什么玄机不成?” 卢俊义叹了口气,道:“兄弟!怪不得我见你使用这路化骨催心剑时步伐浮虚,丝毫剑意也没有,明显是没练过基本功!原来你这本书,是个只有招式,没有基本功的残本!” “残本?”太史昆好奇道:“这从何说起?” 卢俊义道:“兄弟,你可知道你书中这本书,全名叫什么?” 太史昆纳闷道:“不是叫‘吕氏春秋’么?” 卢俊义缓缓摇头,说道:“要不怎么说你这本书是个残本呢!你这本书连书名都不全!此书全名乃:吕氏春秋战国秦汉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以来武学精要集萃,简称吕武精粹!此书记录的武学,是在这千百年历史来,由吕不韦、吕雉、吕布、吕洞宾等数十代吕姓后人,及毕生之力收集而来的!其中武功,自是非同小可!” “啥!”太史昆听了这话,傻愣当场。 卢俊义继续说道:“我多年前,曾走访大江南北,侥幸学了些《吕武精粹》中的基本功,也凑巧学了几招精粹中的剑法。但我所学的剑法多是皮毛,比你这本书中记载的可少之又少了!” “是这样啊!”太史昆听了这番解释,终于是明白了点。他感慨了一番自己的好运,开口对卢俊义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这本书就借你看几天吧!你若是有工夫,找个先生复印……啊不,抄写一份便是!” “啥……啥子!这是秘籍哎!兄弟你……忒仗义了!”这会,轮到卢俊义被石化了…… 第020章 英雄之城 【都是第一次听到我的志向么?惭愧!我也是第一次说耶!————摘自《昆哥日记》】 卢俊义长叹一声,紧紧地握着太史昆的手,动情说道:“吾这些年走遍天南海北,访遍天下豪杰,可谓是看透了如今的江湖!吾观如今江湖之上,舍得钱财的假豪侠倒是不少,可真心交流武术心得,以发扬振兴我中华武学的真好汉却是只有你一个!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做那虚情假意之人!我定将《吕武精粹》的基本功传授于你,而后我们共同研读这卷残本!” 太史昆将卢俊义的话过滤了一遍,得出来的结论是:卢俊义要把另外半本秘籍悉心传授!太史昆大喜过望,连忙问道:“老兄!是不是我学习了你的基本功,就可以与你一般厉害了?” 卢俊义含笑道:“兄弟你何必客气!你若学了我的基本功,又有这卷书本教授招数,日后成就必定要超过愚兄许多!” “哇哈哈哈!还有这么好的事儿!”太史昆心里乐翻了天!话说太史昆这般年纪的人,谁心中没有个绚丽武侠梦呢?能够美梦成真,你叫他怎能不高兴呢?这厮一把拉住卢俊义,连忙吩咐大郎火速去办理一桌酒席,当下就要与卢俊义喝酒。 卢俊义点头道:“若是换了旁人,吾自是不屑于与他同桌饮酒!但今日我认识了两位同门,须得大醉一场,以显兄弟情义!” 当下,太史昆招呼人亲自动手,就在院中摆开了酒桌,卢俊义替崔道成、邱小乙拍开了经脉,一伙人互通了姓名,问清了年龄,排好了座次,就待吃酒。 这一来,倒是急坏了一旁的清秀顽童。顽童扯着卢俊义的袖子,叫道:“老爷!今日我们为何而来你可是忘了?怎的又吃起酒来!” 卢俊义板脸呵斥道:“小燕子!你须得记住!男子汉大丈夫,一切皆以义字为先!至于家中那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休要在此时说来招人厌恶!” 清秀顽童无奈,只好捡了个角落,蹲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酒菜上桌,一伙人吃喝起来。席间卢俊义倒是把自己的生平诉说了一番:自幼爱好拳脚棍棒,且天资过人,在十几岁时已经打遍大名府难寻敌手。而后十八岁拜入周侗门下,学习兵法武术,修为更上一层。自二十三岁后,又听说了《吕武精粹》乃武学奇书,因而游历江湖,寻访这部秘籍,后来果然在泰山吕祖飞升处寻得吕祖后人,学了这部秘籍的一部分,此后对阵便再也未曾输过。 卢俊义认为自身武功均来自周侗与《吕武精粹》,因此便有了将武松、太史昆视为同门的由头。 酒再喝了几分,卢俊义又说起自己志向来。他虽然在江湖上搏了好大的名声,但是他的志向却是从军征战,封侯晋爵。只可惜朝廷昏庸,宁愿用些溜须拍马的奸诈之徒,也不愿意让卢俊义之辈有出头之日,因此卢俊义这些年来心情是很沉重,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开心。 说完了自己的,卢俊义又问起太史昆的志向来。借着几分酒劲,太史昆迷迷糊糊的绉了起来:“我的志向吗?呵呵,我的志向是建立一座城市!一座属于英雄好汉的城市!我要天下的能工巧匠都汇聚在这里,把那神兵利器,天甲宝铠全都做出来!我要天下的神厨酒师都汇聚在这里,把那名酒、美食散布于每一条大街小巷!我要让天下的英雄好汉都汇聚在这里,有胡人来犯,就杀光胡人,就狗官来犯,就杀光狗官!” “什……什么!”卢俊义闻言大吃一惊,他期期艾艾的说道:“贤弟啊!你这志向大是大,但就是有些不服王化了!” “哈哈哈!王化?若是不在王土上,那王化又怎样管得了我?”太史昆狂笑道:“卢兄!岂不闻祖逖中流击楫乎?我这城市,要建便建在幽云十六州上!” “幽云十六州!贤弟好志向!”卢俊义闻言,顿感太史昆大义,当下他起身举杯道:“好个英雄之城!当浮三大白!贤弟,我来敬你!” 武松几人也是头一次听到太史昆的志向,纷纷感动不已,对太史昆这位首领的认识进一步增高,于是皆起身举杯敬酒,乐的太史昆哈哈大笑。原来燕云十六州这片大好河山由石敬瑭出卖给契丹人后,至今已经流落在契丹人手中百余年。每每想起此事,中原好汉们便将其视为奇耻大辱。如今太史昆这番话借用祖逖中流击楫的典故,几乎就是明确的表明要去夺回汉家江山,这等志向,怎能叫人不敬佩呢? 一伙人越喝越热闹,倒是急坏了一旁的顽童。顽童见卢俊义眼看就要吃的酩酊大醉,也不怕受责怪了,硬是挤到酒场中,大声对着太史昆叫唤起来:“你如何好意思吃敬酒!昨天你还与李固一起算计我家老爷呢!你不是自称英雄好汉么?你倒是说说看,可有此事?” 太史昆被顽童一顿抢白,脸上顿时浮现了两朵红晕。他无奈说道:“唉!如果我说没有此事,反倒是落了下乘。这件事,我的确是做了。” 太史昆对卢俊义拱手道:“实不相瞒,小弟昨日与李固谋划,乃是为了讹诈李固钱财,却从未有暗害卢兄的心思!既然今日已于卢兄有了兄弟之情,那么这件字据也就一并还给卢兄吧!” 当下,太史昆取出字据,递给了卢俊义。卢俊义接过字据一看,里面的内容居然是自己老婆贾氏亲笔画押的买命贴,不由得火冒三丈,直待把一口钢牙咬碎! 太史昆道:“卢兄,家里面出了这种事,实在是奇耻大辱。兄乃有爵位在身的员外郎,着实不好做那杀人泄愤之事,如果卢兄信得过兄弟,兄弟我愿意替你出手,了结了那李固与贾氏!” “不用!这种破事怎能借他人之手!贤弟的心意我卢某心领了!这种事,须得我亲手去做,方能了却我心头怒火!事不宜迟,哥哥我走了!”话罢,卢俊义赤红着双眼,领着顽童,匆匆与众人打了招呼,携恨而去! 众人面面相窥,也不知道卢俊义此去是福是祸。不过别人家事众人的确不方便插手,于是乎众人只好继续吃酒玩耍,挥霍金钱。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是亥时二更之时,按现代的钟表,已是晚上十一点了。太史昆等人吃了夜宵回到驿馆,却看见白日里跟着卢俊义的那个小顽童,一身血渍的跑了过来! 小顽童哭哭啼啼地拦住太史昆,大叫道:“太史叔叔救命!我家老爷身中剧毒,又被百十号凶徒围困,命不久矣!” 太史昆大惊失色,忙招呼众人牵过马来,一面按照顽童的指示策马飞奔,一面问起缘由来。 原来这个小顽童,正是传说中相扑天下无双,一身风流无人能比的超级帅哥“浪子”燕青。只不过现在他年纪还小,只是会一手弹弓打麻雀的功夫,那相扑之术却是还没学好。他自小被卢俊义收留,深得卢俊义喜爱,因此卢俊义无论做什么,都随身带着他。 李固与贾氏素有私情,这件事在卢府上人尽皆知,单单瞒过了卢俊义一个。燕青人小鬼大,这件事情他岂能不知晓?只是李固贾氏偷情时刻意躲着他,因而他寻不到证据,也无法向卢俊义告状。 最近几日来,李固吃了太史昆的诈,因而时常与贾氏一起垂头叹气,被燕青瞧出了破绽。燕青便每日里偷偷跟踪李固,要寻李固偷情的证据,因而便有了燕青偷听到李固与太史昆谋划这一段。 当下燕青便把这事情与卢俊义说了,俗话说:人小言轻,因而卢俊义听了只是摇头微笑,并不相信燕青所说。不过呢,卢俊义一来是磨不过燕青的死缠烂打,二来也听说了太史昆一伙打擂的壮举,有心结识,便在这天清晨,带着燕青寻到驿馆里来了。 从驿馆回家后,卢俊义寻遍了府中,只是寻见了李固,却走脱了贾氏。原来贾氏早晨时看出卢俊义神色不对,心里发虚,已于晌午时分躲回娘家去了。卢俊义一棍敲烂了李固的头颅,又去贾氏娘家寻晦气。 贾氏的娘家是大名府城东数一数二的大户,在东城根上有座里外三进的豪宅大院。贾氏家族里的男人素来一不做官,二不经商,三不耕种,四不读书,她家所做的营生有三样,乃是青楼、赌场、高利贷。换成今天的话说,贾氏的家族就是一个黑势力家族。 当初贾家把女儿嫁给卢俊义,无非也是看中了卢俊义在江湖中的名声,想日后借着卢俊义的武力来做些勾当。没想到卢俊义这人素来忠义,婚后根本不屑于帮贾家为非作歹,所以贾家人就对卢俊义有了几分妒意,平日里没少搓弄着贾氏算计卢家财产。 今日女儿回家说了奸情被卢俊义知晓的事情,贾家人立刻召集了一伙街头泼皮、勾栏浪荡儿,将自家门户牢牢看好,并联系了几个撺弄过黑钱的官差,一并来防卫着卢俊义。 不过卢俊义是什么人物?区区一伙泼皮岂能拦得住他?卢俊义提着一杆棍棒,将一伙泼皮杀得魂飞魄散,只片刻功夫就杀入了贾家内宅,寻到了贾氏。 那贾氏见到卢俊义,扑通一声就跪倒了。贾氏端上一杯酒敬与卢俊义,说是自己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是也兀自后悔,请相公喝了这杯绝情酒,她就自尽赎罪。卢俊义当时也是冲动了,竟然接过杯酒,咕咚一声一饮而尽!酒刚一下肚,卢俊义立刻反应过来,酒中有毒!其实这句话还可以这样说:酒中没毒才怪! 贾氏准备的这杯毒酒,喝在寻常人肚里即便是三条命恐怕也是立刻毒死了。不过卢俊义常年习武,体质过人,喝下这杯酒只是腹如绞痛,四肢乏力,性命一时半会还是丢不了的。 卢俊义又悔又恨,手起棍落,一棒将贾氏打死,而后他用尽浑身力量,将一直跟随在身后的燕青丢出了贾家大院的墙头!燕青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卢俊义虚弱的拄着棍棒,面对至少十名泼皮的围攻! 太史昆听了燕青这番计较,知道卢俊义现在的处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绝境!于是太史昆等人奋力抽打马匹,急匆匆向贾府赶去。 第021章 喋血大名府 【如今禁止公车在娱乐场所前停放是有原因的!因为那些地方坏人多,不安全!————摘自《昆哥日记》】 马战这种技术含量比较高的运动,太史昆几人都不在行。方一接近贾家大院,太史昆等人立刻抛了马匹,抽出随身兵刃,暴喝一声,向贾家大院步行冲去。 之前卢俊义的一阵冲杀,打死了十几个泼皮,泼皮们吃软怕硬惯了,见得卢俊义威武,顿时逃跑了一半有余,目前贾府中的各色打手,不过仅余四五十人。 太史昆几个先在贾府门前乱杀一阵,把看门的泼皮连杀了七八个,剩余几个泼皮一看形势不好,顿做鸟兽散。邱小乙、崔道成两个自告奋勇看守住大门,不叫外面一个援军进去,也不叫府内一个败军出去。 太史昆、扈三、武松、燕青四个一路杀向贾府内宅,终于在后花园中看见了卢俊义。 此时的卢俊义,满脸惨白,步伐浮虚,眼见着就要站不住了。贾氏的两个哥哥,领了二十几个打手,围住了卢俊义不停招呼。卢俊义双臂上根本凝聚不起力气,只是靠了招数精妙与众人缠斗,他身上已中了七八刀,浑身血液哗哗直流,眼见着就要撑不住了。 太史昆见状,从腰间抽出两柄飞刀,双腕一抖,两道寒光便分别射向卢俊义的两位大舅子。那两名汉子哪能想到背后会悄无声息的射来飞刀?于是两人一个被飞刀贯穿了后脑,一个被飞刀扎中了后心,皆惨呼一声,倒地而亡。 武松嫌用拳脚杀人慢,早已经夺来了一柄朴刀。这朴刀质量虽然很一般,但被武松加持上惊天神力后,居然也变成了神兵利刃!只见朴刀掠过之处,中刀之人不是身首分家,就是拦腰被斩成两段,场面异常血腥残忍。 根本不待太史昆与扈三二人上前帮忙,二十几个围攻卢俊义的打手已全数被武松杀死。武松杀得性起,也不理会太史昆几人,兀自提着朴刀,向贾府内宅杀去,一路上,不管是打手护院、丫鬟老头,全部被武松一刀一个下了板刀面。 太史昆与燕青慌忙赶上前去,搀扶住了卢俊义。太史昆定睛一瞧卢俊义,只见他面容枯槁,肤如死灰,进气少,出气多,眼见着是活不成了,不由得悲从心生,抱着卢俊义痛哭道:“卢兄!你还有啥遗言啊!比如说家里的地契啊秘籍啊什么的都托付给谁,就赶紧交代了吧!” 卢俊义艰难开口道:“太史兄弟,愚兄我还没到那个份上!死我暂时是死不了!只是我一身功力,如今连一成都不到了而已!” “不会吧!”太史昆郁闷道:“大哥你不要再骗我了!我怎么觉得你进气少,出气多呢?这分明是活不成了啊!” 卢俊义苦笑道:“贤弟啊!愚兄这是发动了‘龟息大法’来压制体内毒素啊!总之,我这两三年内是不会挂掉的,但如若在这两三年内解不了体内的毒素,恐怕到时候愚兄也难逃一死啊!” 说话间,贾府大院外已乱成一团。原来此前贾府寻来的那伙官差并不敢上前阻拦卢俊义、太史昆两路杀星,只是寻了处院外的胡同藏了起来。如今他们听得贾府内喊杀之声渐渐平息,却跑回衙门报了官。 大名府的另一个称呼是北京,乃是大宋陪都之一,放在今天就是个直辖市的规模。这样的城市,治安等级都是非常森严的,如今衙门中的官老爷听说了治内发生了械斗群殴大案,且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两位数,哪还能坐得住? 大名府的知府还兼任着留守司的留守,也就是军政大权一手抓的主。他大手一挥,也不管是衙门里的捕头还是军队中的部头了,只管让当值的衙役士兵一并往贾府开去。 太史昆听得院外喧闹,知道是非之地不得久留,当下说道:“卢兄,闲话莫讲了,我这就背你离开此地!” 卢俊义道:“兄弟,我犯了案子,自当去衙门中请罪!你们几个速速离去吧!我卢某人来世再报答各位恩情!” 太史昆还没开口,燕青先叫喊起来:“老爷!你怎的如此糊涂!为了贾氏、李固以死抵罪值得么?早知如此,你还不如由得这对狗男女快活罢了,也省的今夜为他俩陪死!” “也是!我若死了,反而被旁人耻笑了!”当下卢俊义向太史昆拱手道:“如此……我卢某……便去追随太史兄弟建立英雄之城吧!” “如此甚好!”太史昆一把将卢俊义负在背上,唤了武松、扈三、燕青、邱、崔几人,在贾府内燃起了一把冲天火焰,翻过院墙,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太史昆接了大郎、金莲、西门庆几人出来后,大名府内已是重重戒备了。 满街上,执着火把的各色公人川流不息。大名府城门有十五处:景风、亨嘉、阜昌、安平、耀德、华景、春祺、泰通、宝成、利和、宣泽、安流、巽齐、安正、静方,皆紧闭城门;水门两处:善利、永济,皆落下闸口。整座大名,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已成铁桶一座,滴水不漏! 太史昆见这形势,知道天明之后将更难匿藏。而此时身边不但有金莲、大郎等不会武术之人,更有一个连站立都困难的卢俊义,翻越城墙连夜出逃这种事,现在根本就无法实现! 太史昆领众人躲在一座拱桥之下,脑中疾转,思考脱险之计。却恰好在这个时候,他瞧见了不远处一个灯火通明的地处,上演了一幕好戏。 说起那灯火通明之处,太史昆正巧知道是个什么地方,那地方正是大名府最著名的青楼——怡红院。曾经有无数次太史昆徘徊在怡红院的街口上,想要进去耍耍,只可惜他身后还粘着一个甩不掉的金莲,外加一伙和尚道士童男,以及女扮男装者,连累的唯一一个同道中人西门庆都得跟在后面流口水。 怡红院外,一辆漆黑的马车早早停在门口,马车旁站着两个标枪似的士兵,掀开车帘凝神等候。怡红院中晃晃悠悠走出了三名男子,两旁的男子也就罢了,衣着举止算得上是上乘,可中间那名男子就大大不同了。 他衣着华贵,腰间一面玉佩晶莹剔透,关键在于他露出半截的内衫,居然是白罗花中单!这种服饰是上朝专用服饰,只有在中央高级官员身上才能见到!太史昆来到古代这些时日,也只不过是在大名府府尹身上远远瞧见过! 那名华贵男子歪歪扭扭的上了车,含含糊糊说道:“走,回宫城!” 听了宫城这两个字,太史昆心里又是一抽!这大名府既然是陪都,自然建有皇帝行宫,而皇帝行宫呢,就是人们口中俗称的宫城。宫城内自有大宋皇帝的内臣管理,就算是大名府的知府,也无权入内。可是如今这个男子,竟然说是“回宫城”? 太史昆向西门庆问道:“小庆子,你可能看得出这马车的来历?” 西门庆答道:“看成色,这辆马车应是属于殿前都指挥司的车马样式!” 殿前司?如此说来,这两乌黑铮亮的马车,就相当于现代挂着中央一级警备牌照的军车! 思量至此,只见那辆马车载了三名男子,缓缓驶动,向着太史昆的方向开来。 太史昆召过众人,耳语一番,吩咐众人如此这般,劫下这辆马车。 黑漆漆的马车行上了拱桥,太史昆把手一扬,飞刀脱手而出,将那马夫射下车来。邱小乙掠上车辕,扯住缰绳,将马车稳稳停下。 车中两名士兵见马车停下,料到车外有异,便探身出来查探,谁曾想车门外早已埋伏了崔道成、扈三二人,两人一个出禅杖,一个挥双刀,立刻把那两名士兵砍下车来。可怜两位殿前司的护卫好手,竟是没来的急反抗,便做了路边冤魂。 太史昆、武松掀开门帘,翻身跃入了车厢。车厢内左边一个男子会些武术,他抽出一柄腰刀,来戳武松。武松躲过刀锋,劈手打掉了男子的腰刀,反手捉过男子的脖颈,咔吧一声扭断了。 右边一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太史昆挺剑往他喉咙上一捅,便要了他的性命。当下太史昆用长剑抵住了华服男子,吩咐众人速速上车。 崔道成、邱小乙二人收拾了附近尸首,绑上石头就近沉入了河中,大郎搀了卢俊义,并着金莲、燕青、西门庆,一伙人挤入车中。邱小乙充作车把式,只一扬鞭,马车缓缓驶离拱桥,方才那一番血战,竟是宛如没发生过。 车内气氛压抑的很,几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华服男子不住打量。太史昆刚想问问华服男子的来历,没想到那人双手一抱拳,反倒是自己个儿唠叨起来: “各位扛把子请了!几位拿小弟我当模子,是小弟的荣幸!若是一般的混人,想必几位也看不上眼!众位扛把子别看小弟头上是插了翅的,但咱也是盘走过的人!规矩,咱都懂,众位扛把子松了咱回去,麦色儿老铁小弟自是一并奉上!” 一番话,听得太史昆一头雾水。太史昆愣了半晌,呆问道:“诸位,有谁能告诉我,这个半吊子说的是啥?” “好……好像说的是黑话吧!”武松挠着头皮说道:“他这话的意思有这么几层;一,他觉得让咱们抓了非常荣幸,二,他是个当官的,三,他曾经出来混过,四,他想给咱们钱!” 众人听过武松的解释,恍然大悟。太史昆用剑身拍着男子的脸,笑道:“兄弟你很能扯啊!混江湖居然能混到宫城里做官!你自个老实交代交代吧,你是个什么来路?” 男子被长剑顶着,却仍是镇静自若地说道:“呵呵,鄙人姓高名俅,就任殿前司都太尉也!” 第022章 最佳球友高太尉 【刻苦?在找不到捷径的前提下,这也是个不得已的法子吧……————摘自《昆哥日记》】 高俅?这人就是高俅?太史昆听了这个名字,竟忍不住的有些想笑。太史昆把高俅细细看过,只见他并不像后世小说中描写的那样獐头鼠目之貌,反而是浓眉大眼,相貌堂堂。 说来也是,想高俅此人是讨了赵佶的欢心,才上位做官的。赵佶虽说皇帝当得不咋地,但他的艺术修为可不是一般的高。懂艺术之人皆为懂审美之人,你想,一个獐头鼠目、相貌猥琐的人又如何能讨了赵佶的欢心? 太史昆哈哈一笑,安心地收回了手中长剑。他明白,越是会拍马溜须的人,越是识相之人。像高俅这种人,在不确保自身安全之前,是万万不会做不老实的事情的。太史昆道:“高太尉的大名,咱听说多时了。此次我们捉你,倒不是为了什么赎金,而是兄弟们在大名府做了案子,被通缉的紧,所以捉你来做挡箭牌。” 高俅闻言,苦笑道:“唉!若是大名府的知府见了我,还知道我身份显贵,不敢误伤我,倒是有可能放你们离去。但若是碰上一伙不识得我的小兵,见了你们这伙只管放箭来射,岂不连我的性命一同害了?事已至此,不如各位押着我去宫城内躲避几日吧!等风头松了,我再送你们出城便是了!” 太史昆笑道:“好个识相的高太尉,如此正合我意!” 于是邱小乙调转马头,赶着马车向宫城驶去。中央牌照的威力果然巨大,一路上遇见了无数兵丁,却无一人敢上前查问。 路上,太史昆详细询问了高俅为何会在大名府的由头。 原来当今的皇帝赵佶,最爱的体育项目便是足球,当然,在那个时候足球运动还是被称作蹴鞠。赵佶这一辈子最贴心的球友,当然就是眼前的这位高太尉。 平常人喜欢足球,最多也就是约几个球友在田间地头踢上一局便是了,可是皇帝喜欢足球,就不会如此简单了,皇帝玩球,一出手便搞了个足球联赛。赵佶在全国各地都下了圣旨,全国各军各路都要组建足球队,赴京城参加联赛,这是一项政治任务,是国策,每支足球队的成绩,是要划进官员政绩考核的! 此令一下,各地纷纷成立足协,选拔优秀队员进京参赛。此等影响政治前途的比赛,自是非同儿戏,于是汴梁足球联赛的每一场比赛都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大战,端的是场场精彩。自此以后赵佶每周都有球看,高兴时还可以与高俅各加入一队,亲自拼杀一番,玩的不亦乐乎。 自今年开春来,赵佶看别的球队看腻了,就想要自己也组织个球队参赛。现役球员是比较好找的,赵佶宫中不少寺人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好手,只是球队的梯队建设是个难题。于是赵佶便赐给了高俅一把尚方剑,一面如朕亲临的金牌,命令高俅即日出发,去全国各地考察年轻球员,以便组建二线、三线梯队。赵佶还怕高俅一路上休息不好,便给了他夜宿行宫的权利。 这不,高俅这厮便带了手下两个狗腿子:虞侯陆谦、师爷富安,又叫了两名武艺不错的殿前司军士,一路花天酒地的挑选起了年轻队员,直至来到了大名府。不曾想这日吃完了花酒刚上车,便撞上太史昆一伙杀星,将陆谦、富安两个都弄死,还顺手捉了高俅去。 转眼间,马车已平平安安抵达了宫城的西门。太史昆隔着门帘亮了亮高俅的腰牌,看门的老寺人便放行了。 虽然高俅有夜宿行宫的权利,但行宫的正殿他还是去不得的。高俅住宿的地方是靖方殿外的一个院子,这院子本来的功能也是皇帝留宿回京将领所用,因而高俅住在此地,也不算是逾越。 院中景致不错,环境整洁,一应饮食用度应有尽有。太史昆着邱小乙、崔道成二人在偏房里看管住高俅,让金莲等人去休息,叫了西门庆,来查看卢俊义的伤势。 西门庆出身于生药铺,虽说是专门看男科的,但包扎个伤口还是很顺手的。不过对于卢俊义所中之毒,他也就束手无策了。好算是卢俊义吃了些食物,略作休息后恢复了一些体力,已可自己行走了,众人算是放心了些许。 待到第二日一早,太史昆让众人藏了,协裹住高俅,只说卢俊义是新请来的足球教练,让行宫中的太医来看病。 行宫中的太医毕竟也是太医,一身的医术果然比西门庆高明。太医诊断了一下,判定卢俊义中的是大理国的五毒散。此药毒性极大,目前已伤至卢俊义肺腑,完全治好是决计不可能的了。当下太医给开了个调理的方子,吩咐卢俊义按时服用,照此调理个一两年,虽说一身力气不能恢复,但是多活个十年八年的还是没问题的。 能保住命,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太史昆哄走太医,与众人一同安慰了一番卢俊义。 过了晌午,太史昆潜出行宫打探了一下风声,见得大名府依旧戒备森严,只好耐心在行宫内住下。众人皆闲来无事,于是卢俊义便开堂给大家讲武。 卢俊义通晓各家武艺,指点起众人来头头是道: 卢俊义看了崔道成、邱小乙二人的武功,暗暗摇头。他说二人练粗野的武功已经练僵了,如今再想更进一步,已是难上加难。 不过崔道成的力气、邱小乙的灵巧都有可取之处,于是卢俊义当下便传授了崔道成一套相扑之术,也就是摔跤的本领,传授给邱小乙一套“燕子三点水”的轻身功夫。 对于扈三,卢俊义本想让他增强一下力量练习,但仔细一瞧,卢俊义便瞧破了扈三的性别。 当下卢俊义只是笑笑,也不再提力量之说,传授给了扈三一个“诱”字诀,此诀窍是专门诱使对手先出招的法门,正和了扈三“防守反击”的武功路子。 对于武松这个师弟,卢俊义教的更是用心。武松之前被卢俊义说过“拳法粗糙了点”,心里颇为郁闷,因而武松就向卢俊义讨要精细拳法来练,哪曾想卢俊义道: “武师弟!拳法练得再好,也不过是一介武师。为兄要教你的,却是为将之道!等过几日咱们出了大名府,为兄就要为你铸造一柄长刀,弄些好马来教你马战技巧!现在这几天,你要老老实实待在为兄身旁,好学习行军布阵的法门!” 试问有几个英雄不喜欢横刀立马、一骑当千的威风?武松听了卢俊义的话,顿时喜得抓耳挠腮。武松扯住卢俊义的袖子,说道:“师兄!反正马战还要过段日子才能学,不如你先传我几套拳法修习吧!” 卢俊义微笑道:“武师弟,你修炼拳法很刻苦,打拳时的套路分毫不差,只可惜少了一些灵气!我若再传你拳法,你最多也就是照葫芦画瓢,再习得几路呆板拳法而已,又能有什么长进?不如我来传授你一套吐纳的功夫,你每日修习这个法门,等你能悟到‘拳打到人时吐力,打不到人时纳势’这一层的时候,你的拳法自然会更上一层楼的。” 武松闻言,如梦初醒。当下武松学过了吐纳之法,勤加修炼不提。 终于,只剩下卢俊义、太史昆两人了。卢俊义乃诚信之人,立刻将《吕武精粹》的基本功悉心传授。 卢俊义传授给了太史昆八个姿势。这些姿势颇为古怪,都是那种竭力伸展修炼者筋骨、让修炼者痛苦不已的姿势。 太史昆依次比划了一下,姿势他倒是可以勉强完成,但如果让他坚持一段时间,那却是万万不行的了。 卢俊义在一旁解说道:“太史兄弟,这八种姿势,你每一种姿势都能保持一刻时间而纹丝不动的话,你第一层基本功就算是完成了!” 太史昆惊叫道:“什么!?难道这基本功不是速成的么?” 卢俊义郁闷道:“速成?可能吗?寻常人练习基本功,练个十年二十年也不过是刚刚有点心得而已呀!” “十年二十年?仅仅才是有点心得?”太史昆一腔马上成为武功高手的幻想,顿时破灭了。他撇了撇嘴,无奈道:“唉,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必着急练武了!反正一时半会也练不成!” 卢俊义哑然失笑,摇头道:“兄弟啊!愚兄真是想不通,你一个如此英雄的人物,怎会抱有速成武功的幻想呢?这通常是那些纨绔子弟才有的想法呀!” 太史昆心里面琢磨着:这还不都是万恶的现代社会逼得吗?在急功近利的现代社会,谁还会费上几十年的时间去学习一样技能呢?当下太史昆只是摇头不语。 卢俊义看了太史昆这幅样子,顿感哭笑不得。他耐心劝解道:“兄弟,你与武松等人日夜为伴,他们如何打熬身体的,难道你从未见过?凡是练武之人,刻苦二字是万万不能忘记的!” 卢俊义看了一眼仍在郁闷的太史昆,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贤弟你也是悟性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资之人了!《吕武精粹》基本功这八种入门姿势,寻常人等即便是练上十年,也不见得能做出整套动作,可贤弟你只是看了一遍,就如数做出来了!有你这等悟性,如果勤学苦练的话,两三年内练好基本功也不是不可能的!” 太史昆暗想道:这不是废话么?我在马戏团中练了那么多年筋骨,吃了那么多钙片,能做不出这套类似于柔术的动作吗? 不过卢俊义的一番话还是给了太史昆些许动力,当下太史昆便把每日练功两个时辰给应承下来。 第023章 无缘无故的恨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根触碰不得的底线。你我都知道不要触碰别人底线的道理,只是有些时候,你我莫名其妙的就碰上了……————摘自《昆哥日记》】 宫中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七天的时间已过。由于一伙人深入简出,再加上行宫内的寺人、仆妇多为老眼昏花之辈,倒也没露出什么马脚。 众人在卢俊义的监督下,纷纷刻苦练功,就连最为懒惰的太史昆,如今再使出“化骨催心剑”时,都有了一个质的提高。 金莲、武柏两人都是做过下人的,如今他们住上了皇帝的行宫,感觉就像是做梦一般,因而他们也觉得每天都过的很充实。 一伙人中只闷坏了一个西门庆,大名府他不敢去,行宫他更是不敢乱闯,起初他也跟着卢俊义学了两天武术,只可惜练武的苦头他却吃不下。 终于有一日,西门庆无聊至极,便去厢房内找被关押的高俅聊天,聊了没一会,西门庆发现高俅竟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花鸟鱼虫,无所不知;吹拉弹唱,张口便来;赛马蹴鞠,道行精深!再加上高俅满腹厚黑学,又熟知官场各项法则,逐被西门庆惊为天人,引为知己。自此,西门庆有事无事便赖在高俅身旁,听从教诲。 这天下午,卢俊义正在教授众人《尉缭子》中的勒卒令,却见燕青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惊呼“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众人听了,具是一惊。太史昆扶住燕青,追问何事。 燕青道:“坏事了!方才西门庆与高俅一言不合,打起来了!结果西门庆情急之下抡起砚台盖了高俅的脑门子!高俅这厮被盖得血流如注,两腿抽筋,眼看活不成了!” “什么?竟有此事!” 一伙人大感诧异,连忙跑去厢房查看。只见厢房内一片狼藉,高俅躺在地上早已死了多时。西门庆两眼通红,气喘如牛,满腔愤恨竟是还未发泄完! 太史昆取过凉茶,泼了西门庆满脸。西门庆受了冷水刺激,终于恢复了神智。他打了一个激灵,忽然明白过来:他已把众人的挡箭牌给杀掉了!在场所有的人,因为他的冲动重新陷入了危险之中! 西门庆愣了一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太史昆的大腿,哭哭啼啼喊道:“昆哥!这事儿不怪我!都因为高俅他看不起我!枉我把他当做师尊来看待,他却如猪狗般蔑视我!我一时激愤,才做下这等事的!” 太史昆纳闷不已,追问其故。 西门庆泣道:“今日过午,我与高俅这厮谈论律法,可我还没讲了几句,他却翻着白眼,说了声‘哼!’” “我问他,可是我律法讲的不对?或是运用的不够灵活?没想到他仍是不屑的说了声‘哼!’” “我再问他,是不是如今律法不如家世、权势有用,因此你觉得我钻研律法很幼稚?他仍是道‘哼!’” “我又问,你可是觉得我是县上来的,又无功名在身,因而你瞧不起我?他居然还是回答‘哼!’” 西门庆扯着太史昆的裤腿儿嘶吼道:“昆哥!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他一个附言趋势、溜须拍马的小人,竟然还看不起我!我本不想杀他的!只因他欺人太甚,我受激不过,才会失手打死他的!小生我可是个有文骨的人咧!” 太史昆看着高俅的尸首,郁闷不已。这高俅也是个识相之人,又何苦哼哼唧唧的得罪西门庆,惹上杀身之祸? 正在这时,燕青却插嘴道:“可是,高俅今早晨吃黏豆包噎住了,哼哼地打了一天嗝了呀?会不会是西门少爷你理解错了?” “啊!打嗝?难道他不是看不起我?”西门庆怔了半晌,忽然扑到高俅尸首上,嚎啕大哭道:“吾师!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你说你咋滴不解释呢?你说你咋就老老实实挨打,不知道躲闪呢?这事儿,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呀!” 一伙人看着西门庆的表演,瞠目结舌。 太史昆一耳光将西门庆抽醒,道:“算啦,杀个人而已,你哭什么哭!赶紧的,把高俅衣服剥了,脸上剁几刀,栓块石头扔井里去!咱们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待众人收拾完毕,太史昆道:“伙计们,想必我们的通缉令已发的到处都是了,大家伙说说,有什么可以安身的好去处没?” 武松几人都说去落草,可是他们看着卢俊义又很纠结,在众人的印象中,卢俊义这种忠义之人如何能去落草为寇? “我知道大伙想的是什么,可是担心我不愿为寇吗?实际上我没有那么迂腐!”卢俊义笑道:“祸害我大宋子民,卢某是万万不做的。但太史兄弟的志向不是要在幽云十六州建立一座英雄之城吗?我想我们可以去幽云十六州找座山头落草,去祸害契丹人呀!顺便也为英雄之城打下基业!” 大家听了,纷纷叫好。太史昆道:“如此,我们就去幽云十六州好了!不过,如何出大名府,我们还得计划一二!我想,我们装扮成高俅一行,用他的殿前司马车、金牌、尚方剑开路,一路北行如何?” 众人皆抚掌称妙。太史昆道:“那么,谁来装扮成高俅呢?” 太史昆向几个男人一一看去,卢俊义气色太差,不好;西门庆长得讨人厌,不要;武松、崔道成太高太壮,PASS;武大郎,直接无视;邱小乙……嗯,匪气太重,还是不行。 太史昆盯着众人看,却见众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太史昆疑问道:“你们……看啥呢?我脸上开花了么?” 金莲娇笑道:“相公,我们当然是看你的相貌呀!奴家以为,扮高俅当然是你来!不信你去照照镜子,你跟高俅长得和兄弟俩似的!” 汗……跟高俅是兄弟俩…… 太史昆抹了一把冷汗,无奈的答应了装扮成高俅的任务。 当下,潘金莲扮作新买来的侍女,武松、崔道成扮作士兵,西门庆扮作富安,扈三扮作陆谦,邱小乙扮作车夫,卢俊义仍是扮作生病的足球教练,武柏个儿矮,便在脸上涂了水粉,与燕青一道扮作刚招收的小球员。 众人装扮妥当,收拾了行李,坐上殿前司马车,大摇大摆出了宫城。 大名府捉了几天,没有捉到卢俊义、太史昆等人,只当是他们已经逃跑了,因此戒备松懈了很多。再加上殿前司的马车无人敢上前查问,所以太史昆一行人从容不迫的出了府城。 太史昆自五月初来到大名府,再出城时已是五月下旬。半个月的大名府之旅,可谓是惊险刺激,奇遇连连,令太史昆好生感慨! 一伙人没有正经的马夫,对道路是不怎么熟悉的。本来,去幽云十六州方向应该是自大名府的北门安平门出城,可太史昆几个一番乱撞,竟然从城西的宝成门出去了。 按说,太史昆应该按照恩州、冀州、河间府、霸州这么一条线路往北走,可是太史昆出城门便出错了,这一路走来就更是错的没谱了。 如此胡乱走了几日,一行人来到了洺州地界。众人见洺州城繁华,便进城游玩。 卢俊义按之前所说,给武松购买了几匹好马,又寻了家铁匠作坊,为武松打造了一柄镔铁长刀。 此刀的样式并非关二爷所用的那种长柄关刀,而是类似于铡刀样式的。此刀刀身长七尺有余,宽亦有一尺六寸,且此刀的刀背异常厚重,简直可以达到斧子的标准。可想而知,这样的长刀若是用在战场上,无论对手穿着多么厚重的铠甲,只怕一刀过去即便砍不断也能给他砸扁了。卢俊义解释说,此刀名曰“弑神”,乃三皇五帝时的上古刀样。 有了这柄刀,再配合上一套《吕武精粹》中记载的马战绝技“七元裂阵斩刀法”,加以时日,武松绝对可以成为一名绝世猛将。武松领取了弑神刀、七元裂阵斩刀谱,自是对卢俊义谢过不提。 五月月末,暑气已颇为明显了。一伙人挤在一辆马车上燥热不说,还有许多不便。于是太史昆找了家洺州最大的车马行,雇了几个车夫,买了两辆车厢上镂花的,驶起来风凉的马车。 因卢俊义身子虚弱,见不得风,因此把那辆殿前司的马车让与卢俊义与燕青坐了。新马车太史昆与金莲乘了一辆,西门庆与武柏乘了一辆。其他几位武人皆喜欢策马乘风的感觉,不愿意坐车,连扈三也愿意学着骑马,因而太史昆又添了几匹好马,任由他们换乘。 众人没甚要紧事情,行起路来也不慌忙。大伙儿中午避暑玩乐,晚上吃喝酣睡,只是在一朝一幕趁着凉快赶路,每逢上好山好水,便停下来游玩几日。 这一日,众人行过了邢州的巨鹿县,却看见路旁有好大一个湖泊。只见湖泊上碧水荡漾,舟帆点点,正是一副青山绿水的好风景。向路人打听,知此地名为“大陆泽”。众人观景皆感心旷神怡,便决定在湖畔游玩几日。 放眼望去,唯二里外的一片草地,前有沙洲,后有林地,风景最好,于是众人便驱使马匹,去草地扎营。 待到达草地时,却发现原来沙洲旁已停靠了一艘小舟。舟子上的一家人,已在岸边扎营完毕,看样子也是要在此处留宿。 草地沙洲本为无主之地,更谈不上先来后到的说法,况且地方宽阔,便是再来上几伙人也扎得下。所以两方人也无甚言语,各自占住一个角落,两不相扰。 众人戏水顽闹片刻,武柏已备好酒食,招呼众人来吃喝。太史昆喝着杯中的酒,眼神却不住向舟上来的人家打量。 原来这户人家,好生奇怪!爹爹、妈妈两人均三十来岁,却养了六个十三、四岁的女儿。你想,即便是这对夫妻一年生一个女儿,那大女儿和小女儿之间也得有个五六岁的差距吧!可他家的女儿,偏偏都是十三四岁!若说是一胞生六个造就出的奇迹吧,可偏偏这六个女孩儿的相貌还大不相同! 况且,这对夫妻对女儿们还极其严厉,孩儿们稍一犯错,立刻就是戒尺抽上,哪怕是步子迈的大一点这种小事,都免不了挨打!而且这对夫妻骂自家孩儿,居然是一口一个贱人、浪货这般骂法,试问天下哪有父母会这般恶毒的骂自家孩儿? 太史昆看到此处,眉头紧锁。邱小乙看出了太史昆的不快,开口说道:“昆哥!那户人家,却不是什么好来路的!” 第024章 前尘往事 【老头,你问我的问题,我永远也答不出来。————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闻言,问其缘故。 邱小乙道:“瞧那人家的作为,分明是个贩卖女儿的!” “什么!”太史昆大吃一惊,道:“他们贩卖自家的女儿?” 邱小乙道:“他们哪会贩卖自家的女儿?那个男的,唤作龟公,那个妇人,唤作老鸨。他们是专门从穷苦人家买来女儿,养大后卖与勾栏的妓户!” “人贩子!”太史昆顿感头皮发麻,怒火冲心。 邱小乙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唉!如今这个世道,大户人家需要女人玩耍,穷苦人家需要卖女儿换饭吃,中间则是肥了这些妓户!你说这些没有天理的事情,怪谁呢?” 怪谁呢? 整整一个下午,太史昆都在岸边傻傻发呆。众人想要去询问,却都被卢俊义拦下了:“都别去扰他!太史兄弟,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天色已近黄昏,太史昆叼着一支草棒,凝视着被夕阳染红的湖面,脑海中那个老头的面容,愈发的清晰。 那应该是在山东吧!那座县级市名字叫做什么来着?是叫做邹城,还是郯城来着? 那年的太史昆,正是十六岁的年纪。与那些正在准备着中考的同龄人不同的是,十六岁的太史昆,已经是酒场上的老手了。 太史昆所在的这个团体,说好听点叫做马戏团,说难听点,就是一个草台班子。 早些年,也就是各个地级市还允许庙会存在的那个年头,太史昆所在的草台班子还是有几只动物的,最起码在太史昆十岁前,草台班子中还收留过一个耍猴的汉子。 但自从各个城市取消了庙会以后,这些个民间的草台班子生存就愈发困难了,那耍猴的汉子,早早的就另起炉灶离开了班子。再往后,那一家子来自吴桥的杂技艺人离开了,那两个云南耍蛇的娘们也离开了,到最后,连那个变魔术的酒鬼都回老家种地去了。 到了这份上,草台班子能拿出门的表演项目,就只有班主米老头的蒙眼射飞刀了。 米老头姓米,这是决计没错的,但是米老头叫什么名儿,没有人知道。他从三十岁那年起,满脸的折子就这么多,于是落了个米老头的名号,至于现在他多大了,反而已经无人知晓了。 自打太史昆记事起,他就是跟着这个米老头生活的。米老头对太史昆说不上是好是坏,好的时候,他冒着大雪给六岁的太史昆去买药,回来的时候险些冻死在路边;坏的时候,他用裹着塑料皮儿的电线绳,将七岁的太史昆抽得皮开肉绽。 米老头有一手射飞刀的绝技,他用一张红帕子蒙住眼,背过身来隔着二十几米,可以在一分钟之内,将十二柄飞刀擦着美女靶子的肉皮儿钉一圈儿。但这还不是他的全部,太史昆曾经亲眼见过他站在居民楼前三十米处,用飞刀准确的将七楼凉台上吊着的一篮香肠给射下来。 如今的米老头,手底下只有四五个老幼病残跟着混饭吃了。旁的草台班子,尚可在乡间“赶会”的时候,雇上几个色衰的风尘女子跳脱衣舞混点钱度日。可米老头长得实在是过于龌龊,连风尘女子都不愿意跟他混饭吃,于是他的处境越发困难。 亏得这些年乡间逐渐流行起婚礼之前来一场“文艺表演”了,米老头养着的几个老幼病残都会两下子乐器,能吼两嗓子京腔,再加上有米老头的飞刀表演压轴,所以这个草台班子慢慢地在鲁西南的乡间婚礼市场上站住了脚。 米老头的班子除了十几岁的太史昆外,还有一个能给老头当飞刀靶子,能唱“青藏高原”的,但患有癫痫的半老徐娘;一个会吹奏唢呐、萧筒,也会吹萨克斯管的独眼汉子;一个会弹三弦,还会弹吉他的侏儒;一个会吼秦腔,会点柔术,关键时候还能来段的士高加摇滚的精神病患者。 纵观上述人马,能跟着米老头出去喝喝酒,揽揽生意的也就只有太史昆一个了。于是乎米老头无论是去喝婚礼前的“预席”酒,还是喝婚礼后的“谢客酒”,身边都带着一个酒量不怎么好但也勉强可以抵挡几杯的太史昆。 这一天,草台班子在邹城,或是郯城的一个叫做峄山镇的地方,给一个富户的傻瓜儿子操办结婚典礼。那个会秦腔的神经病患者和傻瓜儿子一见如故,十分谈得来,竟哄得傻瓜儿子整个婚礼没出一点洋相。富户见状心中大喜,于是备下好酒好菜来感谢米老头。 通常出来喝酒,米老头是决计不会带着精神病患者出席的。可今儿的这个酒场为的就是感谢功臣精神病,米老头无奈之下也只好带着精神病与太史昆一同出席了。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主宾之间说话说得也就逐渐加深了。富户先是感慨一番自己生了个傻瓜儿子的悲哀,又盯着英俊的太史昆,连连称赞米老头会生儿子。 关于太史昆的身世,米老头从来都是说收养来的。如今主家这样说起,米老头自是依旧回答。太史昆自小就知道这个由头,因此也不以为意,却没想到一旁的精神病患者酒喝多了,张口放出一段厥词。 精神病患者口齿不清的说道:“啥叽吧收养!啥叽吧人会把儿子给老米收养?小昆子是老米拐来的!要不呀,小昆子能在大城市做少爷呢!” 酒场上顿时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太史昆咬着一根鸡腿,浑身都哆嗦起来。他盯着米老头的眼睛使劲瞅,却发现米老头的目光左躲右闪,就是不敢与他相对。 太史昆尖叫一声,跑出了房门。 面对主家惊恐的眼神,米老头笑吟吟的端起一杯酒。他的手很稳,满当当的一杯酒,竟是丁点也洒不出来。米老头将这杯酒一饮而尽,对主家说道:“这孩子就这样,我出去看看他。”说罢,米老头不急不缓的走出房门。 与米老头想的一样,太史昆没跑远,他十六岁单薄的肩头,在村口国道边一簇冬青后瑟瑟发抖。 米老头扳住太史昆的肩头,缓缓说道:“伢子,想问啥,你就问吧!” 太史昆尖叫着卡住米老头的脖颈,撕心裂肺的问道:“你说!你说!我是不是被你拐来的!” 米老头苍凉道:“不是。不是被我拐来的,你是被我买来的。” 太史昆纤细的手指,已在力量的驱使下变得苍白。“买来的?你把我买来的?还不是人贩子把我拐了,你才买的我?” 米老头的面色已经发青,但他还是坚持着开了口:“你爹娘生你,就是为了卖你!我买了你,也算是了却了你爹娘的心愿。” “啥……啥!”太史昆缓缓收回手,浑身颤抖的不能自已。 米老头吸了口气,咳嗽两声,嘶哑着嗓子说道:“伢子!你还不理解这个世道啊!你出生的那个村子,穷的吓人!那个村子,种不出粮食,打不出水井,人活在那里,就是为了还上辈子做的孽障!” “那个村里,有出息的就出去讨饭,没出息的就去城里卖血,实在不像人样的,就生孩子来卖!那些个生孩子卖的也不是正经生法,女人在怀孕的时候,往肚子中间栓根绳,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尽是些奇形异状的怪胎!这种孩子卖到戏班子里,一个少说卖两万块!若是卖给讨饭的,一个也能卖八千块!” “你知道我买你花了多少块?只花了三千块。你知道你为什么只值三千块?因为你不是怪胎!你知道你爹娘卖你时说了啥?它们说,若是嫌你太整装,就趁小掰折了两只腕子,这样大点后仍可以当做残疾孩儿讨钱使唤!” 此时的太史昆,已是倒在地上浑身发凉。他想哭,却哭不出泪,他想嚎,却嚎不出声。 “伢子!富人愿意看个残疾孩儿赏钱玩,穷人需要生个残疾娃儿换口饭吃,你说这些个没有天理的事儿,怪谁呢?” 怪谁呢? 十六岁的太史昆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一串十几辆拉着石子的超载大货车飞速自国道上驶过。这是个司空见惯的事情,这些大货只能趁着夜晚没人查车时出来干活。对于这种再平常不过的车队,太史昆没有在意,但在车队行驶过三十秒后,太史昆突然觉到唇边有一丝甜腥。 核定十五吨,实载三十五吨的货车碾到了一粒石子,石子以每秒十五米的速度弹到了路旁,路旁坐着一个姓米的老头,他浑浊的眼睛盯着身旁的一位少年,那粒石子却不偏不倚的击中了他的太阳穴。 米老头的死没有任何痛苦,最起码太史昆没有听到一丝丝惨叫。 太史昆抱着浑身是血的米老头,眼中只有迷茫。他用力的晃了晃米老头,老头却没有丝毫回应。 直到一束手电筒发出的光芒照在脸上,太史昆才傻傻的抬起头。 米老头破碎的头颅,冰冷的身体,脖颈上青紫色的手印,以及少年阴森的目光。这一切,只能说明了一个问题。 “杀人了!杀人了!” 惊叫声响彻了峄山镇,那个惊慌失措的少年太史昆,转身逃入了茂密的玉米田…… “呼!”太史昆苦笑一声,自沉思中清醒。 如果那对夫妻有了很多钱,他们还会不会将自己的亲生孩儿拿来卖? 太史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走到马车上拿了一锭金元宝。 金莲有些担心的拉住了太史昆,柔声问道:“相公,你……” “没事儿,我只是去行个善!”太史昆温柔的捏了捏金莲的粉腮,微笑着走向那家奇怪的人。 那家人并没有发现太史昆的到来,那一对夫妻,仍在继续着他们的争吵。 那汉子道:“就让我尝个鲜儿吧!让我上了那个叫师师的女儿还不成吗?” 婆娘听罢,怒不可斥:“杀千刀的!这群雌儿里顶数师师俊俏!我还指望这小蹄子卖个百两大银呢,你尝个坟头上的鲜儿!若是被你破了她的瓜,她连十两都买不上了!” 那汉子破口骂道:“死虔婆!你不让我尝鲜,我今晚便把这小蹄子沉到湖里去!让你连十两银子都弄不到!” 婆娘道:“你沉!你沉!你把这些浪货都沉了湖,你去喝西北风吧!我道去年那个最俊的蹄子怎么不见了!八成是被你这个贼汉子玩弄了沉到湖里去了吧!” 太史昆低叹一声,将那锭元宝远远丢开。他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剑柄,闭目挥出。 寒光闪过,两道血柱冲天而起。 “杀吧!杀吧!”卢俊义缓缓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贵妃醉的滋味,让他感觉到了大名府的味道。 “若是不杀尽你心中魔障,你又如何能修炼那神仙剑法?” 第025章 飞龙出水 【镇定!一定要镇定!对于未满十六的小萝莉,我是不会产生兴趣的!————摘自《昆哥日记》】 随着龟公、老鸨的身体缓缓歪倒,太史昆忽然觉得心底一阵轻松。 太史昆的一众兄弟见惯了生死,对太史昆杀人之事毫不在意。甚至邱小乙、崔道成两个还拍起了巴掌,就连金莲一个女子,也只是用衣袖遮了面,不仔细去瞧血腥而已。 可是那三个车夫、六个女孩儿就不同了。这几个人哪曾见过谈笑间就取人性命的江湖事?当下一伙人吓作一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太史昆对几个吓得蜷缩成一团的人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不用惊慌。方才我用的宝剑,乃是当今圣上赐下的尚方宝剑!此剑天下奸佞之辈皆可斩之!如今斩杀这一对狗男女,正当其所。” 西门庆此时也帮腔道:“我家老爷乃殿前司都太尉是也!你等斗升小民,还不赶紧跪拜!” 太尉这等官衔,就是没有尚方剑,杀两个妓户也不和屠猪狗般的轻松?几个女孩并着三个车夫,哆哆嗦嗦的在太史昆脚下跪做一团,叩拜不止。 “不必如此拘谨!尔等都起来吧!”太史昆对几人稍加安慰,方使车夫、女孩儿们心安。 待尸首、血迹处置了当,太史昆向几个女孩说道:“如今我斩杀了老鸨、龟公,自是不能再让你们去勾栏里做那下贱的勾当。我来问你们,你们可还曾记得家乡在何处?” 几个女孩都是十一二岁时被卖的,倒也对家乡有些印象。女孩们应答了一番,原来她们的家乡倒是不远,多在附近几个州县。 太史昆道:“有愿意回家乡的,本官赏些金银与你,免得你们回到家乡后再次被卖。若有不愿回家的,也可跟在本官左右做个侍女。你们自己选吧!” 六个女孩思量了一会,有四个愿意回家的,有两个愿意跟随太史昆。太史昆也不勉强,逐给了四个愿意回家的女孩一人一张百贯的交子,选了一个会划舟子的车夫,赏了他一锭大银,吩咐他送那几个女孩各回各家。又把那两个愿意做侍女的女孩,叫到身边问话。 原来这些个女孩儿,都被老鸨取了个“李”姓。留下来的两个女孩,一个叫做李师师,一个唤作李瓶儿。两个女孩虽只有十三四的年纪,却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尤其是那个叫师师的女孩,天生丽质,柔媚无双,正是好一副美人胚子。 李师师?李瓶儿?怎么这两个名字都这么熟悉?太史昆托着腮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当下太史昆对两个女孩儿说道:“本大爷呢,也不骗你们两个小女孩。我这高官的身份,是伪装的,我这群兄弟,其实是一伙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你们两个再好好想想,现在后悔还来的急啊!” 李师师甜甜一笑,不假思索的答道:“看您的为人处世,就算是为盗,也是个劫富济贫的侠盗!小女子与瓶儿都是父母双亡的可怜人,还盼侠盗哥哥收留我们!” 一声甜甜的哥哥,把太史昆叫得浑身酥软。说实话,有这么两个纯纯的小萝莉,太史昆打心眼里也舍不得放她们走。当下太史昆拍着胸脯说道:“好!既然如此,你们俩就跟着我混吧!本大爷不敢保证锦衣玉食,但是吃饱穿暖还是没问题的!嗯……我看你们也不要当什么侍女啦!干脆本大爷收了你们当……当……当妹子吧!” 师师、瓶儿嗤嗤笑了一阵,当下一整裙装,做了个万福道:“小女子见过义兄!” “哎?义兄?唉!”太史昆灰溜溜地收回了一双咸猪手。方才那双手,离着两个女孩儿香喷喷的粉腮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了。可是义兄都叫过了,怎好再下手揩油? 唉!你说我这张嘴,咋言不由衷呢?我本来不是想说暖床丫头来着的吗?太史昆无奈的领着两个义妹回到了马车旁,他的心中,满是酸楚。 一行人马,终于再次踏上了北去的行程。金莲好容易有了两个能陪着说说女孩儿家话小妹妹,于是与师师、瓶儿在车厢里打打闹闹的玩得十分开心。 可怜血气男儿太史昆,被满耳莺莺燕燕撩拨的小弟乱撞,可偏偏车厢透风撒气的又无法行那白日宣淫之事,无奈之下,太史昆只好被迫爷们了一把,跃上马背和武松一伙武夫练起了马术。 二百里路程走过,在这个六月初的傍晚,太史昆一行人到达了滹沱河畔。 再行个十几里路,便是河北西路最大的城市真定府了。真定府离着宋、辽边境很近,不时的会受到一些越境武装分子的骚扰,因而真定府的城门关闭时间非常早,通常是不等夕阳落山就会打烊收工的。 太史昆一伙人也听说真定府的这个规矩,所以见得天色渐暗后,也不再向前,便在滹沱河畔一个叫做白岭集的镇子上住下了。只待第二日起个大早,去真定府内逛上一逛。 因为挨着滹沱河近,所以在白岭集能吃到上好的河鲜。太史昆挑了家门面最大的酒肆,随手扔出锭大银将整个店包了,依旧是把所有的菜肴点了一遍,带着一群兄弟大呼小叫的吃喝起来。 吃喝了一会儿,太史昆的目光却被街上一个跛脚的要饭老头吸引了。 那老头走过一个豆腐铺,对老板娘一本正经道:“花娘子,你给我块豆腐吃,我便教你个在河边建水磨坊的法子,也省得你一宿一宿的磨豆腐!” 买豆腐的娘子一翻白眼,叫骂道:“死开!老娘若是有盖磨坊的本钱,还卖什么豆腐!” 老头又走过一处建石墙的工地,对工头说道:“吴石匠!我教你的做滑车的法子你可是忘了?怎的还是靠人力往墙上撮石头?我再说一遍,你听好了!两轮置于匣中,绳索绕穿其中!悬匣与梁上,一人拉扯可当一牛之力……” 石匠让老头一嚷嚷,险些泄了力气,让石头掉下来砸了脚,逐叫骂道:“死开!我有的是力气,用什么滑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满大街上的人都把老头当傻子看,但在太史昆眼中,这个老头已经变成了一块大元宝。 这老头说的是水力磨坊与滑轮组吗?难道,这个老头是个古代科学家?看这老头子的落魄样,估计俩馒头就能哄他过来卖命了吧!假如这个老头真能给我鼓捣出个古代机械厂,那我岂不是发财了? 想到这儿,太史昆赶忙叫过武柏吩咐道:“老武!给你个任务!快去把那个老叫花子唤过来吃酒!” 武柏听得太史昆这样吩咐,心中虽是不快,也只得照做。没曾想过不了一会儿,武柏又独身返回了,口中还酸溜溜地叫道:“没见过这样有气势的叫花子!我唤他来吃酒,他竟然说:死开!晚上我还有事,哪有闲情与你吃酒!” 太史昆一听,不怒反笑:“好!好!果然知识分子都是有风骨的啊!哥几个,你们吃喝完了自去休息,今儿个,本大爷就和这个叫花子耗上了!” 说罢,太史昆丢了酒盅,跟在老叫花子身后扬长而去。酒肆中的众人面面相窥,搞不清太史昆演的是哪一出戏。 老叫花子拖着一条跛脚,一步一步向镇子东首走去,太史昆也不去拦他,只是远远的跟着,有心看看这老叫花子要做些什么事。 如此晃悠了半个时辰,老头子在镇东三里的一个山包子前停下了脚步。那山下有一个山洞口,老头就对着洞口大叫:“疯丫头!你的‘飞龙出水’做成了么?” 老头叫罢,山洞里应声出来一个脏兮兮的黑小子,这黑小子大热天的却是穿了一件掏掉棉花的破花袄,留着一个油腻腻的鸡窝头,看那模样,竟是比叫花子还要落魄。 黑小子一开口,倒是把太史昆吓了一跳,原来这黑小子的嗓音甜甜脆脆的,竟然是个丫头片子! 只听这脏兮兮的丫头片子回应道:“老花子!我看你是骗我吧!那黑油粘糊糊的,如何能炼制出透明的精油?” 老头子道:“我不是说了么!加热!加热!” “老花子,你想死吗?”丫头恶狠狠的叫道:“那黑油还有一个名字叫猛火油!它遇火即燃,如何能加热!前天我试了一次,却把整个山洞都烧黑了!直晾到今儿过午,我这山洞里才能进人!” “这……这……莫非我家先生说的石中之油不是黑油么?”老头喃喃道:“或许是我们不得加热之法吧!方得多加测试才行!” 那丫头见得老头气闷,口气也软了许多,当下她柔声道:“算啦,老花子,你也不必难过。其实这个黑油之火已经非常厉害了,只是黑油过于沉重,我的飞龙带不了许多,因而威力不够!也许我可以造一个超大飞龙,多带些黑油增加威力!” 丫头说起飞龙来,气势立刻又足了,她拍着胸脯道:“哼哼,待我的飞龙出水做好了,我定要把那个宅院化成一片白灰!杜业啊杜业,我让你谋了我的家业!我家的宅院我住不成,也决计不让你住的成!” 太史昆偷听了一老一少的谈话,越来越有兴趣了!听他们的说法,那个什么“飞龙出水”竟能烧掉一个大宅院!这威力比现代的炮弹也差不多了! 第026章 火器世家 【干坏事之前得先想想,咱能承受住受害人家属疯狂的打击报复不?————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正琢磨着如何与老少二人结识,忽又听那老头劝解道:“丫头!烧了那片宅院,也不是个正经的办法!不如老头子我陪着你,去汴梁城告御状去吧!” “呸!凡是做官的,没个好东西!”脏丫头悲愤叫喊道:“我爹爹才让狗官害死多久?我要去告状,八成也得被狗官冤死!等着瞧吧!我若是做出飞龙出水,第一个,烧死杜业,第二个,便把真定府衙一把火烧光!” 太史昆听到此处,计上心来。他哈哈哈大笑三声,从隐身处跳出,朗声道:“朗朗乾坤,天下清明!是何人在这里大放厥词,竟扬言要火烧府衙?速速给本官现形!” “啊!不好!被狗官撞破了!”那丫头大喊一声,扬手将一个黑乎乎的圆球抛到了太史昆的脚下。 一丝炮竹引信燃烧的味道传入太史昆鼻中,令太史昆心中大骇!他一个鱼跃,就地滚开了两丈远,却看见方才立身之处巨响一声,爆起一团火焰!爆炸激起的石子溅到太史昆身上,火辣辣的痛! 眼看丫头还要扔东西,太史昆连忙一个箭步窜过去,反手拧住了丫头的手腕。丫头痛呼一声,只好做了太史昆的俘虏。 老叫花见状,慌忙道:“官爷手下留情!我们只是信口胡诌,又没真的放火烧府衙!我们是说着玩的!” 乖乖哩个咚!简直是空口白牙说瞎话!炸弹都扔了居然只是说着玩的?太史昆恨不得上前给这老头两个大嘴巴。 老头又作揖说道:“官爷何人?怎的到这荒山野岭中来?” 太史昆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听好了!本官乃御前天字号密探,陛下亲封河北八府巡按,专职查探贪官污吏,兼职平凡冤假错案,殿前司都太尉太史昆是也!” “啊!这么长的名号!”老头、丫头顿时大汗淋漓,两人疑道:“你……不是吹牛皮的吧!” “擦!不识抬举!你看这是啥!”太史昆一扬手,一面写着“如朕亲临”的金牌抛到了一老一少手中。太史昆冷哼道:“知道当今圣上赐下这面金牌是说的啥不?他说:爱卿可便宜行事!哼哼哼,便宜行事是什么意思,你俩理解不?” 丫头捧着金牌稍加端详,惊呼道:“哇!这面金牌是紫金做得呢!还真不是假货!你还真不是吹牛皮呢!” 太史昆笑道:“那是自然!嗯,那个,本官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难道就没点冤假错案让本官给你平反吗?” 丫头咬着脏兮兮的手指头说道:“有是有啊!不过你就一个人,和你说了有什么用呢?” 太史昆眼眉一挑,满脸正气道:“俗话说,邪不胜正!本官即便是独身一人,也照样能为你伸冤做主!更何况,本官一干手下都在白岭集蹲着呢!” 老叫花子恍然道:“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你就是今日在镇上包下整个酒肆吃酒的那位爷吧!你那个粗壮的童子,还拦下过我呢!哎呀,官爷手下那伙人个个面色凶狠,果然不愧是伺候过皇帝的虎狼之辈啊!” 丫头听老叫花这样说,知道了太史昆是个有势力的人,当下便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帮我伸个冤吧!” 太史昆挺胸道:“有何冤情,速速给本官道来!” 丫头把头一低,吧嗒吧嗒流下两行泪,开口说出一段人神共愤的冤案来。 原来这丫头姓冯,闺名惠娴,有个小名唤作柳叶儿。其祖冯继升是开国元勋,乃太祖手下专管火器的火药专家,建国后封了个节度使的名号。冯继升致仕后,在真定府外置了好大的家业,由此冯氏一族便在这白岭集上开枝散叶。 几代人过后,冯家依然富裕,但人丁却逐渐稀薄。到了柳叶儿这一代上,竟然就只剩了她一个女儿家,连个儿子都没有落下。 诸多田产,偌大家业,就只有一个老父和小女儿撑着,难免会引起有心之人的窥视。尤其冯家的一门远亲,对冯家的产业尤为眼热。这远亲姓杜名业,说起来是柳叶儿的远房表哥。这厮先是托人来冯府上求亲,求了几次没求着,竟是打点了官府,直接下手谋夺起冯家家业来。 真定府说了算的是谁?自然是真定府经略安抚使司。这一日,安抚使司里的师爷拜访冯府,和颜悦色的向冯家老父所要一味“火龙丹”,说是经略公炼丹所需。 冯父解释道,火龙丹此物并不是什么药丸,而是其祖冯继升发明的一种火器,此物早已进献太祖,成为国家机密,因此家中并无此丹,也无此丹的制造方法。 师爷没要到丹药,含恨而去。没过几日,这师爷竟伙了杜业,联手对付冯家。 他们先是害了一个仆妇,丢在后院井中,又派官兵上门搜查,将冯父与仆妇的尸首一并押到了官衙审问,审了几日,居然说冯父霸王硬上弓不成,迫死仆妇,逐判了个充军两千里。可怜冯父年迈,走了只三百里,便被折磨而死。 紧接着,杜业又去衙门告柳叶儿,说是柳叶并非冯氏血脉,而是冯家的车夫与主母通奸而生,因而不能继承冯家财产。并且杜业煞有其事的找来车夫对证,那车夫也是安排好的证人,竟是笑嘻嘻的认了下来。有了人证,审理官司的狗官也是被收买的,杜业的官司哪有打不成的道理?于是可怜弱女柳叶儿,竟被杜家恶仆用棍棒打出门来,从此流落街头。 说道此处,柳叶儿已是泪流满面。她昂起头来,咬牙说道:“我冯家,祖祖辈辈都是火器高手,别看我是一个女孩家,却也精通火器之术!我留着个不死之身,就是要造出飞天火器‘火龙出水’,将杜业一伙烧成飞灰!” 惨!真惨!谁想到一个弱弱的女孩儿家,身上还背着如此血债? 太史昆怜惜的摸着柳叶儿的小手,道:“放心!本官支持你火烧冯家大院的计划!只是,你这‘火龙出水’,到底是个什么火器?” 柳叶儿小黑脸一扬,说道:“火龙出水是什么,你一看便知!走,随我到滹沱河边,我放一个给你瞧瞧!” 太史昆跟着柳叶儿到了河边,只见柳叶儿解开了随身带着的包裹,取出了一根圆筒立在岸边,道“这个便是龙潭!” 随后柳叶儿又取出一个貌似暖瓶胆的物件,道:“这个,便是火龙!” 太史昆看着暖瓶胆,郁闷道:“这哪里像是火龙!你这个说是火龙蛋还差不多!” 柳叶儿怒道:“你没看见这上面画着一条火龙么!” 太史昆定睛一瞧,那暖瓶胆上果然用木炭画了个类似于蚯蚓的东西,只好苦笑着让柳叶儿赶快演示看看。 柳叶儿将“火龙”丢到“龙潭”中,顺手打了个火折,点燃了火龙上留好的引信,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片刻后,只见那火龙喷着一道绚丽的火花,自龙潭中飞出,在空中掠过了足足几百米,最后落在了滹沱河对面。火龙落地后,顿时爆开一片火焰,直把对岸的一棵大树烧了个精光! 太史昆瞧了这个景象,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这哪是什么火龙出水!这分明就是现代的单兵火箭弹么! 只听柳叶儿在一旁叹气道:“唉!只可惜火龙内空间有限,只能装的下这么一点黑油,否则这把火定能将对面的树林全部变成火海!” 嚯!这么说来着火箭弹还有升级的潜力?眼前这脏兮兮的小丫头,分明是一个大杀器制造专家啊!太史昆心里大爽,一把将脏丫头柳叶儿揽到怀中,乐呵呵地说道:“丫头!你放心!你这血海深仇,就包在本官身上啦!先跟我回去吃个饱饭,随后我们再计划此事!” 说罢,太史昆扯着柳叶儿,拉上老叫花,满怀欣喜的向白岭集走去。 路上,太史昆问起了老叫花的来历:“老花子,你姓甚名谁?怎的知晓如此多的事情?你白日里所说的水磨坊、滑车什么的,你都能做得?” “原来我白日里说这些话时,就已经被官爷盯上了!”老叫花叹了一声,道:“小老儿我姓高名大壮,我在先生身边磨了二十年的墨,看的多了,因而知道的事情就多了些!但是这些个事情么,我只能说得,却亲手做不得。” 高大壮?就这身板,还叫高大壮?太史昆看着比武柏高不了几厘米的老叫花,心里暗暗好笑。太史昆又道:“先生?是什么先生如此了得?身边的一个童子就能知晓这么多事情?” 老叫花高大壮叹了口气,道:“自然是梦溪先生!我家先生学究天人,枉我跟了他几十年,只因我天性鲁钝,只是学了点皮毛而已。” 太史昆闻言,感慨道:“你家先生还真是牛啊!改天一定得去拜会一二!” 高大壮叹道:“唉,我个做童子的都这把岁数了,我家先生自是已仙去多年了!” 太史昆听了仙去二字,只是暗呼可惜。 回到白岭集的客栈,太史昆这才知道,原来众人都在等候他归来,一个肯去睡觉的也没有。太史昆小小感动了一把,忙为众人引见高大壮、柳叶儿。 众人见太史昆对一老一少客气,都晓得这两人恐怕大有来头,于是一个个也熟络的很。当下武柏领了高大壮,师师、瓶儿领了柳叶儿,都去后院浴室沐浴更衣。太史昆吩咐店家点火烧饭,速速安排饮食则个。 高大壮沐浴更衣完毕,众人这才发现他的相貌竟是如此恐怖!只见他左半边脸似是沸油泼过,满是坑洼,右半边脸似是被乱刀斩过,满是伤疤! 大家都是江湖人,见了高大壮的伤疤都知道他是个出生入死过的人,于是大家对他只是敬佩,并没有一个人因为相貌瞧轻了他。 太史昆刚刚让高大壮坐上了酒席,忽闻背后香风阵阵,莺语声声,他回过头去,定睛一瞧,不禁大呼一声:“太……可……爱……了!” 第027章 海船制造术 【体会过女人为你争风吃醋的感受不?好爽得嘞!————摘自《昆哥日记》】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刚才那个黑漆漆的脏丫头,居然会是这么一副招人爱的模样! 这丫头,粉嫩粉嫩的不说,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也不说,一只灵动的小鼻子,也不去说,那张翘翘的小嘴巴还是不去说!单单她那鼓鼓涨涨的小胸脯,就差点让太史昆看掉了下巴! 柳叶儿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是在大名府时金莲找顶尖的裁缝定制的,只因量胸围的时候,金莲使足了劲儿的挺胸脯,因此这衣服做出来之后却是把胸围给做大了。金莲嫌这衣服“挺”不起来,于是就丢在一边再也没穿过。 如今这衣服穿在柳叶儿的身上,那胸围,咋就突然紧绷起来了呢?瞧这阵势,这衣裳胸前的那两粒搭扣随时都有挣破的危险!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波!霸! 方才,我可是上下其手,又搂又抱的把这个柳叶儿轻薄……啊不,请回来的啊!那时候,我为什么就没有多体会体会手感呢?走眼了啊!走眼了啊!太史昆不住吞咽着口水,一双眼皮儿铁铸的一般纹丝不眨。 “相公……相公!”金莲连吼了两嗓子,方才把太史昆的魂儿给唤回来。逗得师师、瓶儿在一旁娇笑不止。 太史昆干笑两声,连忙让柳叶儿就坐。不过当柳叶儿看到挂在太史昆身上的金莲时,那眼神中分明带了那么一丝丝的幽怨。 高大壮博学,柳叶儿活泼,几杯酒下肚,两人顿时就和一众人等熟络起来。当下太史昆把柳叶儿做火器的本事说了一遍,众人皆感佩服。而后太史昆又把柳叶儿的血海深仇向大家伙讲述一遍,众人听得上火,纷纷扬言要为柳叶儿报仇。 太史昆向柳叶儿说道:“要说报仇,还是让你亲手用‘火龙出水’了结仇人来的爽快!方才在山洞时,我听得你说提炼精油,是怎么个事?” 柳叶儿闷声道:“这事儿别提了!老叫花有个法子,说是把黑油加热,能炼出精油来!这精油轻巧不说,火力比黑油还要猛数十倍,正好用在火龙出水上!可惜黑油遇火即燃,我却找不到加热的法子!” 太史昆笑道:“柳叶儿,上好的烧酒遇到火也着,可是这烧酒却不也是加热得来的吗?” 柳叶儿、高大壮一听此言,顿时双目冒出光来。柳叶儿急道:“对啊对啊!老叫花,快说说做烧酒的物件是什么样的!” 高大壮念叨道:“烧酒的法子我知道,是将两翁密封,用管将其相连,一翁置淡酒加热……” “别费这劲啦!我再告诉你们个法子!”太史昆乐呵呵的说道:“明儿一早,咱们把白岭集的酒坊给买下来,你们俩就进去折腾吧!” 柳叶儿、高大壮闻言一愣,过了半晌才怔怔说道:“果然是……有钱好办事啊!” 第二天一早,太史昆果然砸钱将白岭集的烧酒作坊给买了下来。又让武柏驾了马车,别管干净还是脏,去镇东山洞中将柳叶儿的一应家什全部拉到了酒坊内。 柳叶儿与高大壮果然有几分科研人员的本色,俩人在酒坊内鼓捣了一天,把一身新衣裳又弄成了乞丐装,这才欢天喜地的捧了几个泥罐,兴冲冲的钻出来。 柳叶儿一把拉过太史昆,大喊道:“成了!成了!咱们快去河边试验一番!” 太史昆凑着泥罐闻了闻,估摸着里面的成色也就是些煤油。不过即便是煤油,也比直接烧原油强上百倍了。于是太史昆率领了众人,一起去河边看试验。 一整罐煤油点着了是什么效果?只见一把怒火直冲云霄,滚滚黑烟遮天蔽日,直烧了半个时辰,这把滔天大火才逐渐停息。众人再去看时,见那河边的青石都烧酥了。 这等大火,把一众人等都看的心惊肉跳,就连最沉稳的卢俊义,脸色都禁不住的发白。 这里面,只有太史昆一个最高兴。他也不顾别人的感受,只是放言道:“柳叶儿啊,单单是用精油来烧,威力还是不够猛啊!你想想,精油一泼到石墙上,顿时就流淌开来,如何能按住一个地方烧?” 柳叶儿皱眉道:“对啊!那如何是好?” 太史昆兴高采烈的说道:“你可以在精油中掺和些糖面儿进去啊!糖面儿一化开,那还不是扔到哪里黏到哪里?用这个法子,就是青石盖得房子,也烧成飞灰了!” 柳叶儿闻言,恍然大悟。 太史昆又窜和道:“你再想想,如果往里掺和些铁粉呢?铁粉化成铁浆,那个力道,啧啧啧!” 太史昆这些恶毒的法子一说出来,把身后的一伙听众听得腿都软了。一伙人纷纷琢磨,要是自己个儿陷入了这般又是糖面儿,又是铁浆的火海中,那……那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作为一个科研人员,柳叶儿自是喜欢精油威力越大越好。她先是欢喜了一阵,可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只听她郁闷道:“昆哥,你说的法子好是好,只不过若是石头房子都烧化了,恐怕我家佛堂里藏着的那本秘籍也保不住了!” 太史昆乃现代人,深知科技便是第一生产力的道理。像冯氏这种科研家族,藏起来的秘籍岂能没有价值?当下太史昆连忙追问是何秘籍。 柳叶儿道:“想当年,我爷爷游历天下,与一位姓叶的海商结为好友。叶家乃福建路第一造船世家,据说他家的船队,竟可深入大海十万里之遥!要知道,茫茫大海上有无数化外蛮夷,因而出海行商免不了要打海战。打海战最犀利的武器,莫过于火器,因而叶姓海商对我冯家的火器制造术羡慕的紧。恰好我爷爷对叶家的造船术也仰慕已久,于是他二人一拍即合,互相交换了两家的造船、造火器秘籍。我爷爷乃诚信之人,自是不会把叶家秘籍私下传播。于是他回家后,便把叶家的造船秘籍换了个封皮,做成一本金刚经,藏在我家佛堂内佛像的莲花座内了。本来,我想着放火烧完大宅后,再去佛堂内取了这本书出来,若是精油连那石头做的佛堂都烧化了,如何还能保住泥塑的佛像?恐怕这本秘籍也要一并烧成灰了!真是可惜了!” 太史昆听得这本书竟是制造海船之术,精神为之一振!旁人意识不到航海所带来的巨大利润,可听说过大航海时代的太史昆怎能不知道!且不说利润,单单是澳洲、美洲两块此时还不为人知的大陆,就足够太史昆惦记一阵子的了! 太史昆狂笑三声,道:“这还不简单?今晚我去冯家大宅走一趟把书弄出来就是了!” 太史昆召集众人,立刻着手布置今晚行动。按太史昆的计划,竟是要在一晚上连干取书、烧冯府两件大事。 令柳叶儿在冯府东、西、北三面各安置一门火龙出水,西门庆看管东路,柳叶儿看管西路,武柏看管北路,以举火为号,届时三路火龙出水齐发,火烧冯府大宅。 令武松、扈三、崔道成在冯府南门接应。 太史昆、邱小乙夜探冯府,将造船秘籍取出。 其余人等或是有伤,或是妇幼,只收点好行装,在冯府三里外等候。 众人得令,赏银打发走车夫,分头准备妥当,只等子时三更,便去动手。 冯府位于白岭集南三里处,乃是一座房屋百间、院落三重的大宅。冯府庭院内奇花异草遍地,亭台楼阁错落,果然是一幅大家大业的模样。 杜业侵吞了这座宅院还没多久,因而下人、仆妇并没置办多少,只是纠集了一伙旧日与他相好的泼皮,来到府上做护院。 那伙泼皮哪能与正规的护院般连夜值守宅院?夜色凝重,泼皮们早早的便熄了灯,各自占住一间大屋沉沉酣睡。太史昆、邱小乙二人腿脚轻快,轻轻松松就摸进了冯府内宅。 没曾想,冯府内宅此时却是灯火通明,各屋内人影憧憧。太史昆虽然心疑,但也只当做是杜业新得了财产,连夜庆贺,不去理会,只是越发放轻了手脚,按照柳叶儿绘制的图样,向佛堂的方向潜去。 眼见着位于假山后的一幢青石房子,太史昆晓得,这就是柳叶儿所说的佛堂了。只是佛堂内透出隐隐灯光,显见着是有人在里面。 太史昆、邱小乙潜到佛堂窗下,附耳探听,只听得佛堂内有两人窃窃私语。 一阴柔男声道:“李道长,这火龙丹到底是味什么丹药,怎的剔隐和国师如此劳师动众,将您都派出来了?” 那李道士答道:“杜业公子,实话告诉你,这火龙丹不是什么丹药,而是一种火药!宋人军队马战、步战皆孱弱,唯有火器一样厉害,数万人列的军阵,被火器一轰也就散了!这火龙丹,正是宋人火器中添装的火药,比寻常的火药厉害数倍,堪称宋人火器之魂!此次我来,就是要找到制造火龙丹的秘籍!” 杜业倒吸一口冷气,道:“如此厉害的火龙丹!可冯家人老实巴交的,他们怎么会有这种秘籍?” 李道士道:“亏你还是宋人,怎的这么没见识!冯家祖上乃宋人第一号火器高手,火龙丹便是他家发明的,我不来他家找,还待去哪里寻找?” 太史昆听了两人对话,心里惊疑不定。看来冯家受陷害,绝不是因为财产这么简单!只是“剔隐”和“国师”都是什么意思? 正思量着,太史昆感觉到邱小乙戳了戳他腰间,太史昆回头一看,邱小乙用指尖在地上写出了一个“辽”字! 第028章 弑神:摇光破军斩! 【卖乌龙龟的那贩子说过,此马从理论上讲可以达到千里马的级别。所谓理论速度,就是乌龙龟以冲刺速度坚持十二个时辰!我嘞个去!这不就是说,这马冲刺起来每小时才开二十公里?————摘自《昆哥日记》】 辽!汉奸! 太史昆眼中寒星一闪,杀气突现。 图人家财,谋人性命,这些事情做了也就做了,历朝历代哪个成就了霸业的人物没少做得了这些个事情?但是好好的一个汉人,竟然勾结了外寇做汉奸,这种人,太史昆却是万万容不得! 太史昆叫过邱小乙如此这般的耳语几句,邱小乙点头称是,依计而行。 邱小乙散下几缕头发遮住了面门,一头撞进了佛堂中,嘴中含糊道:“找到啦!找到啦!”说罢,他头也不抬,转身便闪出了佛堂。 佛堂中有一个二十七八的公子哥,正是柳叶儿的仇家杜业;一个四十几岁的道士,正是那辽国来的李道士。两人见邱小乙是穿了道袍的,只当是手下,也没往他处想;又听得邱小乙呼喊“找到了”,只当是火龙丹被找到了,心中喜悦,连忙跟着邱小乙往佛堂外面跑,当真是一点防备也没有。 太史昆早在假山后藏好身形,见得两人出来,也不打招呼,出手就是两柄飞刀。 两柄飞刀直奔杜业、李道士面门而去,杜业本就不会武功,加之措手不及,顿时被飞刀扎入了头脸中,洒出好大一团鲜血,蹬腿了账。 李道士却是功夫了得,只见他临危不乱,身子一仰,硬生生地使出了一招“铁板桥”的功夫,闪过了飞刀。 邱小乙这时已经绕回佛堂门口。他见太史昆没射死李道士,手腕一翻,一双鸳鸯刀持在手上,对准李道士的面门就是一顿乱剁。 好个李道士,身手端的灵巧迅捷。他脚步不移,整个身子却是在地面上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把邱小乙砍来的十几刀如数躲过。而后他双臂一抖,使了个绷劲儿,竟是呯呯打了邱小乙两拳。 只两拳,邱小乙口中已经泛出血丝。小乙忍住痛,把一双鸳鸯刀舞的飞快,脚底下用上卢俊义所传“燕子三抄水”的步子,绕着李道士游斗,嘴中还叫喊着:“昆哥,点子扎手,不得久斗!快办正事要紧!” 太史昆一咬牙,忍住不去助拳,一闪身窜进了佛堂。他跃上了佛台,对着佛像下的莲花宝座就是一脚,莲花宝座应声而碎,果然是露出了一本放置在红木匣中的金刚经。 太史昆把金刚经往怀里一踹,大喊一声:“得手,扯呼!”立即找了个近便的窗户,一拳打破,翻身越出窗台,抬脚就跑。 李道士此时已把长剑擎在手中,将邱小乙身上填了好几道血口子。就在他想加把劲结果了邱小乙的时候,却冷不丁瞧见了太史昆取书的一幕! 李道士只当是那本金刚经便是制造火龙丹的谱子,顿时丢下邱小乙不管,嘴中怪叫一声,拔脚向太史昆追去。 这道士的武功果然了得,他追人根本不是用跑的,而是用跳的!每一个起落,李道士都能掠出两三丈的距离,这种速度要比太史昆撒丫子跑快上数倍! 不过太史昆凑巧也有一门看家绝学:蒙眼射飞刀!太史昆射起飞刀来一不用瞄准,二不用回头,只是反手一甩,十有八九就能射中身后的目标。这种飞刀绝技,却正好用在跑路阻敌上。 太史昆听见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知道是李道士追上来了。他手中扣了柄飞刀,甩手掷出。 寒光一现,一柄飞刀直迫李道士面门。此时李道士恰好拿的是换气纵身的姿势,被这飞刀一吓,顿时骇的魂飞魄散。李道士使出吃奶的力气用长剑一绞,堪堪地抵住了这柄飞刀,飞刀变了飞行轨迹,没能要了李道士的命,却也蹭下了他的一块头皮。 一耽搁的工夫,太史昆已经跑出去了好远。李道士大怒,拔脚再去追,可没追了两步,突然听见太史昆喝了一声“着!”,李道士当是太史昆又放了飞刀,慌忙躲闪,却发现太史昆根本就是瞎喊一声,啥也没扔出来。 如此一来,眼见着太史昆已经自南门跑出了冯家大院。李道士从袖管中掏出一个陶埙,放在唇边一吹,只听“呜咽”一声埙响,冯家大院里乌压压的跑出了几十个道人、泼皮。李道士一声令下,几十口子人持了兵刃,纷纷扬扬冲出大院去捉太史昆。 一伙人出了冯家大院,没瞧见太史昆的影子,却只看见了院外五十步处,矗立了三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三名骑士,左边一人面目清秀,双手各持了一柄弯刀;右面一人肥头大耳,手中擎了好大的一根精铁禅杖;中间那人,就更不得了! 要说中间这人,还得先说说他胯下这匹宝马。此马浑身乌黑,唯有四只马蹄上带着一片雪白,正是草原名骏踏雪乌骓。 这踏雪乌骓马,生的极为雄壮,体重超过了一千二百斤,立在地上,身高竟是两米三四,寻常的杂兵,根本不用主人去砍,它一蹬蹄子便踏死了。 这匹马千般好万般好,只是有一点不好——跑不快。它的冲刺速度为每小时四十……里,还不如个撒欢的小毛驴;若是说它寻常赶路的速度,那只怕是比个寻常人家走路还不济。 也正是因为此,标价十万贯的这匹宝马,被太史昆一百贯就买了下来。恰好武松刚刚学习骑马,快马他也玩不了,于是这匹马就成了武松最爱的坐骑,扈三帮武松给它起了个名儿:乌龙龟。 硕大的乌龙龟上骑了个雄壮的武二郎,武二郎头缠一根红飘带,光膀子穿了一件无袖翻毛皮坎肩,这种造型,正是太史昆参考了蓝波史泰龙的衣着精心设计的。 二郎手中持着的,是一柄堪比大衣柜推拉门的巨型砍刀“弑神”,此时月光正盛,弑神刀反射着森森月光,寒气逼人。 光看武松这副模样,那几十个道士泼皮就先凉了心,等到武松率领着扈三、崔道成策马冲锋时,那伙腌人竟是齐齐喊了一嗓子,四下奔逃开来。 扈三、崔道成踢打马匹,四下追杀逃兵,武松却是盯紧了为首的李道士,催马迎上。 纵使李道士武功高强,但是面对一个人、马摞起来比房屋还要高的对手也难免腿肚子发软。武松趁着李道士发愣的当口,将弑神刀一挥,洪喝一声:“摇光破军斩!”但见弑神刀在武松手中忽然光华大现,卷起一阵黄龙旋风,向李道士兜头砍去。 摇光破军斩乃是“七元裂阵斩刀法”中的第一斩。“七元裂阵斩刀法”繁杂无比,武松修习这路刀法十余日,也只不过是将这第一斩练得半熟。 不过即便如此,这一斩也快要把李道士给迫疯了。他只觉得刀风扑面,杀气彻骨,挡也无法挡,躲也无法躲,好在李道士刀口舔血几十年,生死一发间头脑中还能保持住一点点清明,恍惚间看到乌龙龟的胯下还有那么一点点空当! 李道士嚎叫一声,就地一滚,抱头扑入了乌龙龟的胯下。武松一刀战完,再看时已经不见了李道士的人影。武松正纳闷时,却用眼角的余光看见,李道士披头散发地从乌龙龟屁股后面钻了出来,一眨眼就跑到院外密林中去了。 远远地,那李道士还放了一句狂言:“你丫等着!道爷乃全阴教李士峻,再见面时,一准叫你们这伙人死无葬身之地!” 李士峻一番狠话,搞得武松郁闷无比。武松暗骂一声,向战场上望去。 只见扈三、崔道成二人将那伙散兵杀得大败,死尸丢了一地。侥幸没死的几个道士泼皮,都顺着大门又跑回了冯家宅院。 邱小乙晃晃悠悠的自一旁院墙上翻着墙头跃了出来,崔道成见他浑身是血,连忙过去救护。再看另一边,太史昆倒背着手,从一棵大树后溜达出来。 太史昆吩咐众人扶了邱小乙退后,从袖管里掏出个火折子,就待举火为号,请大家欣赏烟火表演。扈三见状,疑问道:“昆哥,咱们冲进宅院,把贼杀光,将这宅院抢回来还给冯家妹子不是更好吗?” 太史昆摇头道:“非也非也!这座宅院,是一定要烧的!其一,这宅院的地契已经判给了杜业,即便是抢回来,官府方面也是不认可的!其二,若不烧了宅院,断了柳叶儿的念想,她又怎么会跟咱么闯荡江湖?” 众人闻言,哑然失笑。太史昆打着火折,向着东、西、北方连晃三晃! “咚!咚!咚!”三个方向连连传出闷响,只见三条火龙高高升起,顷刻间直扑而下,径直冲入了冯府大宅中! “轰轰轰!”地动山摇的三声巨响,一把滔天大火自冯府大宅中熊熊燃起,直把那夜幕烧的透亮!朱墙红瓦,亭台楼阁,矗立在真定府外百年历史的冯府大院,顿成一片火海! 火光映射下,柳叶儿的一张秀脸已是泪流满面。儿时最喜爱的秋千架,骑在慈父肩上畅游过的长廊,此时都已经淹没在火海之中。没经历过家毁人亡的悲剧,又怎能理解柳叶儿心中的痛楚! 一双温暖的大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柳叶儿回首望去,看到的是一张俊朗的面孔! 太史昆柔声道:“叶儿,别难过,还有我呢!” 柳叶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扑入太史昆怀中,失声痛哭。 “唔……这感觉……”太史昆嘴角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大!而且弹!” 忽的,太史昆听闻到不远处一阵人吼马嘶之声,紧接着,扈三满脸紧张地策马而来! “昆哥!大事不好!我们被官兵围了!” 第029章 可恨虏寇 【虚伪,虚伪了啊!我喝醉酒后随口绉的英雄之城,如今自己也动则拿出来说事了!————摘自《昆哥日记》】 “官兵?”太史昆闻言一愣,随即又笑了。“别慌,哪一路的官兵又能比我这个殿前司都太尉的官衔高?看来咱们少不得要去真定府闯一闯了!” 太史昆引了扈三、柳叶儿,向官兵聚集的地方儿走去。 走的近了,太史昆这才明白为什么扈三会紧张了。原来这次来的官兵还真不少:当前,三百名马军皆乘马披甲,手中丈二马槊布成了一排槊阵;押后,三百名步军皆弓弦拉满,列的正是雁行阵。马步阵前,一名络腮胡子的胖大武官,正耀武扬威地吼道:“大胆匪徒!竟敢纵火行凶!快快下马受缚,免得军爷我一时火起,将你们下了板刀面!” 太史昆微微一笑,连话都懒得说,只是把手一扬,讲一个物件远远丢到武官怀中。 那武官粗略一看,见此物是一块巴掌大的金块,心下已有了几分欢喜;再仔细一瞧,金块居然是顶尖的紫金,心中顿时赞美太史昆会办事;最后他再将金块细细把玩,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俺的个娘哎!”武官浑身一哆嗦,咕咚一声栽下马来。这厮回头吆喝一声“下马!松弦!”,让一应兵马收了阵势,然后举着金牌,一路小跑挨到太史昆身前,俯身把金牌还给了太史昆。 武官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爷,您老人家开的好大玩笑!敢问您是何来路?” 太史昆嘿嘿一笑,信口开河道:“吾乃殿前司都太尉高俅是也!奉圣上旨意,前来真定府视察武备,兼职考察路府军州县五级官员!你又是何人?怎敢率军阻拦本官?” “哎哟我滴个爷!您还真是个京官!”武官顺势就给太史昆跪下了。这厮小心辩解道:“小的是经略安抚使司的指挥使孙德旺,非是小的阻拦爷,而是今儿晚上张邦昌张参军嘱咐小的在百岭集下了游哨,说是让小心盘查来往行人。这不小的见这边起了大火,所以过来查看,没想到却惊动了大爷您!小的该死!还望大爷恕罪!” 听得张邦昌三个字,柳叶儿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太史昆见状,知道这张邦昌恐怕也是柳叶儿的死对头之一,于是又追问道:“张邦昌?参军?他八品,你从七品,怎么他还能指挥你出来做事?” 孙德旺叹道:“唉,没办法呀!他是经略公眼前的红人,前些日子他还是个师爷的时候,就耍弄的俺们团团转,如今他得了实缺,就更了不得了!” “原来如此!”太史昆道:“这事怪不得你,本官恕你无罪便是!你领兵去百岭集候着,等天亮后为本官鸣锣开道,本官要视察真定府!” “谢大爷!”孙德旺拜谢过了,又指着那火场迟疑道:“只是这火……” 太史昆悠闲道:“这火么,起的好生奇怪!本官也是见义勇为,想来救火则个!只是火势凶猛,并非人力可救,只好等它自己熄灭啦!” “高大人见识果然高明!”孙德旺再次拜过,慌忙领着兵马退下了。 不多时,太史昆一行人与卢俊义等会和,本来的计划只是火烧冯府后一众人马立即远走高飞,可今晚生出诸多事端,也不由得众人聚在一起讨论讨论。 柳叶儿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把太史昆从上到下的打量一番,问道:“你不是说你叫太史昆么?怎么一会儿的工夫,你又叫做高俅了?” 太史昆苦笑一声,说道:“我的名字当然叫做太史昆!但我却不是什么高官,而是做了大案的匪首!至于我这面金牌,是杀了一个名叫高俅的官儿,抢来的。如今我们行路不便,也只好借了他的身份来用用。” 太史昆捉住柳叶儿的手,诚恳说道:“我们这伙人,没有了出路,只好商量着落草为寇。只因我们不愿意祸害大宋百姓,因而我们商量着去辽国祸害契丹人。叶儿,我的身份如今你知晓了,你还跟着我闯荡江湖么?” 太史昆一句话,柳叶儿的心中却掀起万般波澜。 家,已经毁了,亲人,也已不在。仇人杜业死了,暂时无人追究,但这始终是烧死了许多人命,谁知日后会不会有官家查办?那个破窑洞,却是不敢去住了,天下虽大,然何处得以安身? 眼前这个高大俊美的青年,身上透露着诸般神秘之处。从未听谁能把“落草为寇”四字说的像他一般掷地有声,也从未听谁能把祸害人说的像他一般大义凛然。在他的口中,做强盗仿佛能做出一种盎然趣意。 他的脑袋里有各式各样绝妙的主意,费了许多时日也造不成的火油,只被他轻轻一点立刻做成。他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人物都愿意跟着他闯荡。尤其是熊熊烈焰旁那一句“还有我呢!”,让人觉得他那厚实的臂膀是那么吸引人去依靠! 还有什么理由不跟他走吗?也许还有一个理由,他身边时刻缠着一个叫做金莲的狐媚子,着实让人讨厌!只是……这样的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身边又哪能没个捷足先登的? 唉!拼了!想必斗败金莲这样一个没什么见识的狐媚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见柳叶儿抱住太史昆的胳膊,兴高采烈的说道:“你真的要去当强盗吗?我太喜欢啦!我要入伙!我还要做个女首领呢!” 众人听罢,不禁莞尔。只有金莲嘟着嘴巴,去抱太史昆另一只胳膊,逗得大家又笑了一场。 当下太史昆又对高大壮拱了拱手,道:“高先生!如今你知道了我等身份,可愿意一同闯荡江湖?” 高大壮还了一礼,道:“太史哥儿,老朽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还有一事相问:您第一次见我时,只听了老朽说水磨坊、滑车等物,立即折节相交,一点也不在乎老朽乞丐的身份;您听得造海船的秘籍,即便是拼上性命也要取回来。这等心境,绝非是一个盗首所拥有的!太史哥儿的志向,恐怕不仅仅是做一个草头大王吧!” 众人闻言,不禁对高大壮的见识暗暗佩服。太史昆微微一笑,答道:“高先生果然好眼力!我等的志向,便是在幽云十六州建立一座英雄之城!此城不敢说能外靖虏寇,但为十六州汉民百姓称称腰杆,太史某人自信还是能做到的!高先生大才,却正好在英雄之城施展!” 高大壮深鞠一礼,凄凉说道:“太史哥儿高义!想当初,我家先生仙去后,曾留遗命,令我等仆从向北方远足,探查极北之地是何模样,好丰富先生《梦溪笔谈》的内容。我等师兄弟十余人,并上随行妇孺家人共计百人,去完成先生遗志。谁曾想契丹人残暴,我等进入辽国只数日,便被一伙契丹贵族劫掠!可怜百余口性命,只有老朽一人得以逃脱!可怜我那妻子儿子,全都死在契丹人手中!幸得冯公收留,老朽得以苟活,因而老朽余生便只有两个愿望:一是报答冯公救命之恩,以残躯侍奉惠娴小姐;二是希望有一天,能亲眼见到契丹狗遭天谴,横尸千里!如今,小姐愿意跟随太史哥儿闯荡,且太史哥儿又有如此志向,老朽怎能置身事外,不粉身相随?” 众人听了高大壮的遭遇,皆叹声蹉跎;闻了契丹人残暴,皆虎目怒睁。太史昆豪气道:“好!既然先生说了此话,我太史昆也不能没有点表示!今儿我就送给你一句话:你妻儿兄弟的仇,我替你扛了!” 高大壮闻言,热泪盈眶,立即俯身拜倒,道:“如此,小老儿愿奉太史哥儿为主公!主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太史昆一见,慌忙去扶,无奈高大壮执意要拜,太史昆只得受了拜,心中窃喜不提。 忽然,太史昆想起张邦昌此事,逐向柳叶儿问道:“叶儿,那录事张邦昌,可是你的仇人?” 柳叶儿怒目圆瞪,咬牙道:“正是!他便是为了火龙丹,害死我爹爹的那个师爷!” 太史昆道“既然此贼与全阴教的道士李士峻都要火龙丹,想必他们都是一路的货色!都是汉奸!” 当下,太史昆就把自佛堂外探听来的对话,以及今晚对战之事详细讲了一遍。 卢俊义听了太史昆的叙述,恨声道:“如此说来,杜业、张邦昌等人必是汉奸无疑!而且他们陷害柳叶儿一家,也并不是为了什么财产,而是为了窃取火龙丹的方子!贤弟,你可听闻过全阴教的由来?” 太史昆摇头称否。于是卢俊义就把全阴教的由来细细讲述。 全阴教是一个总坛设于辽国大都,信奉道教的宗教。此教派的创立人原本是宋朝的一个良善道士,他听闻契丹人残暴,肆意屠杀境内汉人,便立志去辽国传播道法,化解契丹人心中暴虐,以达到拯救苍生的目的。 这个道人武功高强,到了辽境后收受了许多弟子,着实做了不少善事。谁想到他年老归天后,他的一伙儿徒儿却被契丹贵族收买,做了走狗。此后全阴教的弟子一代不如一代,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俨然成为了一个针对宋朝的特务机构。 如今全阴教的掌教在辽国还顶着一个国师的头衔,属于契丹“剔隐”手下的走狗之一。而太史昆碰到的那个李士峻,也是全阴教中一个有名气的主,他道号玉笙子,早些年曾潜入大宋干过不少偷窃军事机密的勾当。 太史昆听罢,愤愤道:“这些汉奸之辈着实可恶!不诛杀全阴教的贼子,难消我心头之恨!与全阴教勾结的,杜业已被我飞刀钉死,下一个就轮到张邦昌了!甚至真定府的经略公,都少不了勾结全阴教!如此一来,我们须得混入真定府,探查此事!” 众人面色凝重,皆拱手称喏。 当下,太史昆分配众人任务。因此次对手厉害,逐分出两辆马车,令崔道成护了有伤在身的邱小乙,以及柳叶儿、高大壮、武柏、燕青与一众女眷,去真定府西、太行山下寻个僻静的村庄躲藏。 由于卢俊义近来气色好了许多,便执意要跟随太史昆去真定府闯上一闯。于是仍由太史昆扮成高俅,西门庆扮成富安,卢俊义扮成陆谦,武松、扈三扮成护卫,共去闯荡真定府。 任务分配已定,众人与百岭集前路口依依作别。 柳叶儿递于太史昆一个包裹儿,道:“昆哥,这里面是我制造的火药弹‘天雷引’,它的威力,之前你也是见过的!” 太史昆闻言,立刻想起了初见柳叶儿时,正是险些吃了这火药弹的亏,不禁又说起:“柳叶儿啊,你说往这天雷引里添加一些铁片儿什么的,炸起人来岂不是更爽快?” 柳叶儿听了,拍手笑道:“昆哥!还是你的恶毒法子多啊!” 太史昆哈哈一乐,道了声惭愧,逐吻别金莲,告别众人,坐上黑漆漆的军制马车,向百岭集奔去。 第030章 视察武备 【官威这东西,你做了官自然会抖了,不用学的!————摘自《昆哥日记》】 不管时代怎么变,这为官之道却总是差不多的。如今这年代中央大员到地方上视察工作的样子,和一千年前建中靖国年间基本上是没怎么变的。 早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孙德旺就派了个精干的手下,骑着快马去真定府报告了:有中央大员来突击检查!检查内容为视察武备,兼职考察路府军州县五级官员! 这还了得!路府军州县五级官员全都考察!整个真定府大小官员一个也跑不了! 于是乎,真定府所有大小官员均接到了紧急通报,纷纷出动!大黑天的,各路官员有组织百姓清扫街道的,有率领师爷紧急作假帐的,有带领衙役监控上访群众的,有联系酒店准备接风宴的,总之,整个真定府度过了一个怨声载道、鸡犬不宁的夏日黎明。 在前有鸣锣开道,后有武装护卫的排场下,太史昆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真定府的城门前。只见城门处张灯结彩,旌旗遍布,道路两侧各色群众手持鲜花,口唱赞歌。真定府各路官员皆身着朝服,躬身立于城门下相迎,正是好一幅和谐美满清平盛世图。 太史昆拉开车帘,微微探出半个身子,一句“同志们好”还没来得急说出口,早有一位身着三品朝服、年近五旬的高官伸出手来,恭恭敬敬地将太史昆搀扶下车来。 但看这高官的打扮,其身份不言自明:真定府路经略安抚使、翰林学士文博正。 太史昆哈哈一乐,竭力伪装出一口京片子,当然那个时候的京片子就是我们现在的河南话,说道:“惭愧惭愧!兄弟我官秩不过四品,怎敢劳烦文大人搀扶?” 文博正干笑道:“高大人言过了!单单大人您身上那面金牌,小老儿就得跪着伺候!这只是搭了把手,说起来是老夫失礼才是!” 太史昆又是一乐,朗声对一众迎接官员说道:“诸位同僚不必如此紧张!我这次来也没什么大事!当今圣上非常想微服私访一番,只可惜劳务繁忙,实在是腾不空来,于是就派我来替他老人家长长眼!我这次来也不是什么正式考察,因此咱一不看账目,二不看政绩,就是把路上见闻回去给圣上说说!诸位放心,等咱回了京,只管说诸位好,绝不提半个坏字!” 太史昆这话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什么证据都不要,你们这伙人啊,是好是坏就凭咱这一张嘴! 这一番话说的,老实上进的官员肚子里暗骂,奸诈滑头的官员肚子里嘀咕。只是在场的老实官员不过一两个,可奸猾的官员足足有几百个。这一来,十个官员里面有八个琢磨着怎么送礼,剩下那两个,直接就琢磨着怎么卖身投靠了。 文博正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说道:“高大人,你瞧外面天热,不如咱们先去驿馆安置……” “免了!”太史昆脸色一板,正气昂扬的说道:“我既然是视察武备,自然是要住在军营里!否则被圣上知道了,我也不好交代!” 文博正暗骂一声,庆幸自己果然见识高明,早就准备好了两个豪华军营迎接检查,逐陪笑说道:“高大人如此敬业,下官佩服!军营早已准备妥当,还请大人移步……” “免了!”太史昆又是一嗓子,把文博正唬得一愣一愣的。太史昆道:“吾一路来与指挥使孙德旺说得甚是投机,我住在他的军营内就可以了!” “孙德旺……是哪个?”文博正一头雾水,实在是想不透自己手下何时多了这么个会投机的指挥使。倒是那肥头大耳的孙德旺,乐的喜上眉梢。 原来太史昆这样做,是早就想好的。真定府内不知道渗透了多少辽国奸细,连经略公文博正都有变节的嫌疑,若是依照安排去住,莫说探查,半夜里让人取了脑袋去都是有可能的。 反观孙德旺,虽说他混了一些,见了上官只知道喊爷,连官场中的称呼都说不利索,可正因为此,才显得他不像是奸细,有几分可信之处。 况且孙德旺手下军马整齐,行军布阵还有些章法,这在军纪糜烂的大宋来说实属罕见,寻常奸细想混到他手下也有些难度,因而太史昆才会想到去他那里安身。 文博正见太史昆自己选了军营住,虽心觉不妥,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率领了众官员,拥着太史昆一行,向孙德旺军营中赶去。 真定府本就是河北西路最大的城市,又加上今儿一早文博正做足了面子工程,因而太史昆一路逛过来也是暗暗称赞。只是道路两边站满了被迫出门迎宾的百姓,又让太史昆暗骂了一阵这些官员会折腾人。 孙德旺的军营只是真定府最角落的一处破校场,寒酸无比。文博正见状又是几番邀请太史昆移步,无奈太史昆坚持在这儿住,又借口说身子乏,连接风酒都一并打发了,文博正也只好提心吊胆的回府了。 临走时,文博正嘱咐手下火速送些猪羊果蔬到军营来,免得太史昆见了饲料一般的军中伙食怪罪。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索性把家中大厨一并喊来,去军营中充当伙夫。 孙德福莫名其妙的得了大官垂青,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喜庆劲。他领着一群小兵收拾了几个营帐,伺候着太史昆安置好了行李。也就是这个当口,外面校场上已是杀猪宰羊,做起了大宴,引得一众兵丁大呼小叫,喧闹不已。 太史昆素来喜欢热闹,就走出营帐来看。只见孙德旺手下这群兵丁卸了铠甲后,竟是一个个补丁摞补丁,穿的和叫花子一般!太史昆惊讶之下,叫孙德旺过来问话,却没想到,孙德旺这厮卸了甲后居然也是破衣烂衫,寒碜的不得了! 在太史昆的追问下,孙德旺只好如实答道:“爷!别人军营里都是吃空饷的,拿兵器甲胄换钱花的,他们手中自是有几个银钱!咱这里不兴这个,所以只好苦自己咯!” “哦?居然有这等事?”太史昆拖着腮,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那样做?” 孙德旺摇头道:“大爷说笑了!我这营是民子营,也就是这两年刚从乡兵转上来的新营。我们这营人,都是些本分的农家子弟,靠着军饷支撑家用的。咱们庄稼人实诚,拿了人家的饷,就得对得起发饷的人!所以咱不干那些个不仁义的事儿!” 太史昆暗暗点头称赞,又问道:“那其它营呢?他们都是个什么情况?” 孙德旺答道:“其它营啊,指挥使都是真定府各个官老爷的子弟,说好听点这些营是官老爷的私兵,说难听点,这些营就是官老爷们的长工!各个营,吃空饷是一定的了!好点的,把军械找个仓库封存了,让士兵去官老爷家中的庄园干农活;差点的,干脆就连兵刃甲胄都一并卖了!还有更坏的,手下士兵一个不留,兵刃甲胄全部卖掉,让一营人马形同虚设!这还不算,他们还到处抢夺朝廷发来的配军!” “配军?”太史昆问道:“可是那犯罪后被刺上金印,发配各州的充军犯人?” 孙德旺切齿道:“正是!这些配军,没有人身自由,一条命完全掌握在上司手中。这些个坏人抢了配军,当奴隶贩卖!前些日子我营里分配来几个配军,我连面还没见到,就被那些人抢走了!听人说,这几个配军都被他们卖到了辽国,其中一个在盐铁监干过铁匠的配军,居然被卖了五百贯钱!五百贯钱啊!够俺一营人吃喝一个月的了!” 把工匠卖给敌国?太史昆顿时嗅出了汉奸的味道。 太史昆拍了拍孙德旺的肩膀,牛哄哄地说道:“老孙啊,尽忠为国,干的不错啊!来啊!看赏!” 太史昆打了个手势,西门庆顿时领悟,转身捧上了两个金灿灿的大元宝,递给了孙德旺。 孙德旺一见,欢喜道:“我滴个爷!京城人出手就是不一般啊!两锭大金!俺下面那些小崽子一人能分上十几贯钱!您老人家可真是会疼人啊!” 太史昆闻言,哈哈大笑:“好个孙德旺!得了赏金知道体恤士兵,果然是好样的!来啊!再加两锭大金,让小崽子们一人添身好衣裳!” 这四锭大金,快抵得上孙德旺一营人一年的薪水了。孙德旺得了这么多赏,喜得手舞足蹈,顿时跑出营帐与手下共同庆贺去了。 卢俊义抚掌笑道:“贤弟好个收心计!此营士兵,可为贤弟所使了!” 太史昆摸了摸鼻头,苦笑道:“唉!一下子花了四锭金元宝,真个儿心疼哟!如此一来,只好委屈小庆子给我再赚回来了!” 卢俊义惊道:“哦?没想到西门公子还有此等赚钱的本事?” 未等太史昆解释,西门庆媚笑一声,抢先开口道:“卢师意会错了!我想昆哥的意思是,让我从今日起大开方便之门,迎接真定府各路官员的贿赂吧!” 众人对视一眼,转而哄堂大笑。 第031章 干爹 【这么些个官,个个都倒卖国有资产发大财,可他们原本的工作是什么来着?你知道么?————摘自《昆哥日记》】 众人笑罢,卢俊义问道:“贤弟,查探辽国奸细一事,你准备从何处着手?” 太史昆道:“我准备了三个入手点,还请众位兄弟共为参详一番。其一:我见李士峻一伙皆身穿道袍,想必他们平时走动的身份也是道士,那落脚的地点应是道观,所以查探真定府各个道观算是一个着手点。 其二:想必李士峻误认为我取得的那本‘海船制造术’就是他们寻找的‘火龙丹配方’,因而它们一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想办法从我这里再弄回去。我们一行人大摇大摆进的真定府,李士峻一伙不会看不见,所以说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也是个办法。 其三:一句话,把张邦昌抓回来打!” 卢俊义闻言,呵呵大笑道:“等着别人找上门来不是咱们的作风!不如这样,打探道观之事就交给愚兄来做,揍张邦昌的事情么,就贤弟你来好了!” 太史昆点头道:“就依卢兄所言好了!我先把孙德旺找来,问问真定府有哪几家道观,再问问张邦昌这小子住在何处!” 不一会儿,孙德旺喜滋滋的进了营帐。当他听到真定府有几处道观这个问题时,先是一愣,随即郁闷道:“爷!我们真定府全是信佛的,哪来的道观!嗯……也不能说一座道观也没有,我们真定府的道观,好像也有一个!” “真定府全是信佛的?”太史昆惊叫道:“这怎么可能!全大宋上上下下全是信道教的,如今的皇帝都自称是道君天师,怎么单单一个真定府全都信佛?” 孙德旺支支吾吾地说道:“俺是个粗人,向来是看见神像倒头就拜的,所以这佛啊道啊的俺也不甚明白!反正吧,几年前俺真定府开了家尼姑庵,一来二去的大家伙就都去尼姑庵上香,不去其它地方了!到了后来其它庙里观里都没了香火,纷纷倒闭了,就这么说吧,现在俺们真定府,单单就信奉这个尼姑开的静月庵!” “居然还有这种事!”太史昆听得啧啧称奇,又问道:“那么,唯一的那座道观叫什么名字?有多少道士住在里面?此道观坐落于何处?” 孙德旺挠头抓耳道:“这道观么,名字很怪,叫做寻情观,里面只有一个醉鬼道士,它的地方么,就在静月庵的对面儿!” “寻情观?只有一个道士?还是在尼姑庵的对面儿?”太史昆听得目怔口呆,郁闷道:“孙德旺,你是在消遣本官吗?” 没料到孙德旺一番话倒是说得卢俊义精神起来。卢俊义沉思片刻,说道:“贤弟,孙德旺还真不是消遣你!说起这个寻情观的醉鬼道士,应该还是愚兄的一位老朋友呢!” 太史昆疑道:“老朋友?这是怎么个事儿?卢兄你快点说说!” 卢俊义拈须笑道:“贤弟且由愚兄卖个关子,等我把那道士给你寻来,你自己问他好了!” 太史昆听得卢俊义这样说,虽是心里面痒痒,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兀自忍下。于是太史昆又向孙德旺问道:“那我再问你,那个叫张邦昌的家伙,住在哪里?” 孙德旺道:“张邦昌么?他此刻就在营外候着大爷您的召见呢!” “这么巧!嘿嘿!张邦昌啊张邦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呀!”太史昆大笑三声,吆喝道:“老孙,去把张邦昌给我叫进来!兄弟们,撸好袖子,准备大嘴巴子抽人了!” 不多会儿,孙德旺果然带了一个人,走进帐中。来的这个人,与太史昆想象中的张邦昌实在太不一样了! 太史昆心目中,当师爷的人一定是年过四旬,留一把山羊胡子,一幅干瘦的老学究模样。可是眼前这人,年纪二十来岁,肥唇阔耳,挺胸腆肚,一米七不到的身高,体重最少一百八十斤,活脱脱一副二世祖的模样!真的很难想象,这就是那个做过师爷,陷害过冯父的张邦昌! 张邦昌人虽然胖,可身手却矫健的很!一进门,这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地上一爬,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还没等太史昆反应过来,这货就地一滚,团身扑上,一把将太史昆的大腿抱在怀中,张口嚎道:“干爹!我想死你啦!” “我擦!滚你的蛋!”太史昆惊叫一声,抬脚把张邦昌踢了一个大跟头! 太吓人了!你说一个大胖小子冷不丁的扯着裤腿子喊爹,放谁身上谁不吓出一身冷汗? 人家张邦昌顺势一滚,在太史昆眼前绕了圈子,居然又滚回来了!他两条胖胳膊一伸,又把太史昆的大腿抱住,嚎道:“干爹!你这是咋滴咧!你咋不认俺了呢?” “呔!放手!我什么时候收过你当儿子啊!你把话说清楚!”太史昆惊了一脑门子冷汗,只好踹开张邦昌,转身跳到桌案上去躲避。 张邦昌哭喊道:“干爹!您忘了么!您刚上任没三天,俺就找人上您府上去认干爹了啊!您收下小子俺的礼物,说是孝心可嘉,就认下俺当干儿子啦!” 我擦!原来高俅这死鬼还做过这等好事!太史昆悻悻说道:“哦,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了!乖儿子啊,你好好的找张椅子坐下,再也不可扯为父的裤腿子了!” 张邦昌果然听话,他干净利索地爬起来,找张椅子用半截屁股坐定了,陪着笑脸说道:“干爹啊!我上次拜托您的那事儿,有眉目了没啊?” “哎?你还拜托我过事?” “哎呀,干爹真是贵人多忘事呢!”张邦昌拍了拍手,帐外进来两个家仆,抬来了两口好大的箱子。左边箱子打开,只见箱内珠光宝气,皆是拳头一个大的狗头金、茶盅一般大的珍珠;右边箱子打开,只嗅得箱内药香扑鼻,皆是胳膊粗细的人参,棕红的二杠花鹿茸。 张邦昌喝退了两名家仆,低头哈腰地对太史昆说道:“干爹可是忘了?干儿子我不是……想弄个状元当当么!” 这厮想当状元?太史昆心里暗暗吃惊。要知道,张邦昌的这两箱财宝,可不是一般人能弄来的!其价值,可谓是“连城”也不虚晃!这厮当汉奸若是为钱财,又何苦把这等财宝献给高俅?若是当汉奸为图权势,用这些钱财直接买官来做不是更好?何苦要做个状元郎? 太史昆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却苦苦思索了半天。无奈张邦昌此举实在诡异,太史昆竟是想不出其中道理。这张邦昌行事如此下作,又是磕头又是叫干爹的一点也不知羞耻,难不成还是个心思缜密、城府极深的奸恶之辈?又或者是……这厮就是一个白痴? 太史昆思索至此,准备试探一番,逐开口道:“乖儿子!不是当爹的说你,你有这么多财产,到哪不能过上神仙般的日子,何苦做什么状元!你若是想当官,爹爹我直接给你安排一个兵部的员外郎如何?这个职位掌握兵部武库,油水大的很哩!” 你道太史昆为何这样说?只因兵部武库管理全大宋所有军队的兵刃甲胄、车马火器,连包括“火龙丹”在内的所有火药配方、弩箭图样,也一并是存放在武库内的。假若张邦昌是个辽国的奸细,恐怕忙不迭的当场就会应承下来。 可没曾想,那张邦昌不暇思索,开口就嚷嚷起来:“干爹!俺不想做什么员外郎!俺想做士大夫!做翰林大学士!” 一个汉奸,不去做兵部的员外郎,居然吆喝着要做翰林大学士?有这样没出息的汉奸么!太史昆一怒之下,差点没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太史昆道:“吾儿!你真个是不识好歹!怎地爹哋给你个实缺你不要,非要能看不能吃的翰林大学士来做?” 张邦昌叹气道:“干爹有所不知!从小到大,俺娘就知道逼俺好好读书,说之长大后考个状元,去做士大夫,去做翰林!她整天这么念叨,念叨的俺头都大了!直到俺娘临咽气的那一霎那,她老人家口中都是如此说的!你知道俺娘临死前干了啥?干爹请看!” 张邦昌把身上长衫一脱,露出了两团白花花的胸肌,那两团胸肌上,左面一扇刺着“此生不做士大夫”,右面一扇刺着“家财亿万也枉然”!两团胸肌之间,居然还有一行横批“娘看着你!” 众人一看,皆捂嘴忍笑。张邦昌哀叹一声,说道:“唉!俺娘临终前,安排家中管家给俺刺了这团锦绣!自此后,俺整日饭吃不香,觉睡不着,一闭眼就是俺娘叉腰训斥俺的模样!干爹啊!您就行行好,给俺弄个状元做做吧!” 太史昆此时真是哭笑不得!你说这等人,到底是个傻子还是个极会伪装的汉奸? 当下太史昆只好应付道:“行了,乖儿子!你就回家等着吧!待为父回京后,一定用心为你打理此事!你要相信为父的能力!” 张邦昌闻言大喜,规规矩矩地又磕了几个头,转身出帐走了。 帐内几个人面面相窥,半晌,太史昆问道:“诸位说说看,这个张邦昌到底是个傻子,还是个聪明人?” 众人一口咬定,这张邦昌绝对是个傻比,一等一的傻比!武松叫道:“昆哥!就因为他是个傻子,你便放他走了?不是说好打他一顿的么!” “莫慌莫慌!”太史昆围着两口箱子绕了个圈,寻思着说道:“方才我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因而才放他走的。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第032章 好大一副烂摊子 【送礼不包装,送了都得落埋怨!喜欢送土特产的同学们注意了,说的就是你!————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翻了翻箱子,猛然想到:“对了!这个张邦昌送上的孝敬,怎么尽是些狗头金?这玩意儿都是金矿中天然生成的,数量少不说,纯度还有高有低的,他如何拿这些东西来送礼?莫不是他家中有个天然金矿?即便是如此,他也该有能力将其冶炼一下啊?还有这珍珠,明显也是海中摘采到便立即拿来了,根本未加任何雕琢!按理说,送礼总归是要送些成串的珍珠才像回事!” 西门庆闻言,立刻也说道:“昆哥说的是!这箱药材也有问题!我家是开生药铺的,对药材略有研究。这些药材全都是顶尖的!都是无价之宝!这种东西拿来送人,怎么着也封个木匣呀!他怎么扔破烂似的填到一口箱子里给扛来了?” 太史昆道:“是了!张邦昌发家发的有问题!就算是辽国用重金收买他,或是给他资金打点大宋朝廷,也不必给他这种东西吧!这都是些原始材料,稍经处理就可以获取更大价值,辽国不会蠢到这种程度吧!” 众人听完太史昆的分析,皆点头称是。 太史昆道:“张邦昌咱们暂时不要动他,这条线咱留着放放线,看看他背后还有什么大鱼!这事儿,我来负责。” 卢俊义颔首道:“既然如此,我就去寻情观看望一下我那个老朋友,说不准我还能给贤弟找个好帮手来!” 太史昆笑道:“卢兄卖了个好关子!既然兄不愿道破,那我们就静待兄的好消息了!只是卢兄小心身体!” 卢俊义含笑谢过。 太史昆对西门庆吩咐道:“小庆子,这几日你就坐镇军营,有来送礼贿赂的你只管一并收下!只是有一点,你多留意着送礼者的收入,若是他送的礼金比他收入还多上许多,那你就把他的名字给我记下来。还有那些想往枢密院、兵部跑官的人,也一并留意。” 西门庆拱手领命。 太史昆道:“我呢,一方面留意着张邦昌,一方面领着孙德旺出去转转,看看贩卖配军、兵刃甲胄去辽国的都是些什么人,这种人,总归是收拾掉才好!” 太史昆一番安排,倒是急坏了武松和扈三。武松嚷嚷道:“昆哥!那我呢?你给我也找点事做啊!” 太史昆随手一袋子金元宝丢过去,说道:“二郎啊,你和扈三的任务就是花钱!这真定府上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你只管去败坏!” 武松、扈三闻言,顿时眉开眼笑。 太史昆又道:“只是有一点,你两人须得给我们三个大忙人寻觅一家最好的青楼!难得女眷都没跟着,我们兄弟五人得好好耍弄一番才是!我们都是老爷们,对吧!” “桀桀桀……”太史昆说罢,立刻与西门庆两个怪笑起来,直把一个扈三羞得满脸通红。 安排已毕,众人吃喝一顿,皆分头行事。 太史昆从营帐中出来,径直先去寻孙德旺。这座破烂军营中有个坑坑洼洼的校场,此刻孙德旺正捧着一块西瓜啃着,坐在校场边看一群手下练习阵法。 太史昆看了孙德旺的德性,心中好笑,他敲了敲孙德旺的后脑勺,开口问道:“老孙!你这手下大中午头练得一身汗,你倒是好,蹲在一边啃西瓜!你就不怕小崽子们骂你!” 孙德旺一回头,见到是太史昆,赶忙起身相迎道:“大爷说笑了!早些年我刚带兵的时候,也是跟小崽子们一起摸打滚爬,可后来有个教头告诉我说,若是整日跟士兵混在一起,储不起威风来!须得装得像个大爷似的,士兵才会畏惧你!” 太史昆笑骂道:“那教头说的什么屁话!你若是吃空饷卖甲胄的主,还可以装装大爷。你若是想让士兵们在战场上拼命时还听你的,须得与士兵同甘共苦,而且每样操练都能做的比士兵好才行!” 孙德旺挠头叫苦道:“我滴个爷!这些操练我都几年没碰过了,如何能做的比士兵还强!您老是要俺的命呢!” 太史昆扯过孙德旺的耳朵,骂道:“你瞅瞅你这身肥肉,若是上了战场,恐怕一个照面就让敌人砍了脑袋去!让你多练练也是为你好!” 孙德旺红着脸应承了几句,丢了西瓜就待往校场内跑。太史昆一把揪住他的脖领,道:“你这个呆瓜!要练也不用现在就着急着去!你且住下,我有话要问你!上午我听你说真定府武备糜烂,心里好生不痛快!你把真定府现在各营的情况详细给我说说!” 孙德旺拱手道:“爷!您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官,怪不得皇帝陛下都那么信得过你!如今俺就把真定府这摊子烂事,一五一十的给您说说!” 当下,孙德旺还就真的把真定府的武备情况给太史昆说了个明白。 原来大宋的军队也算是三级建设的,分别是禁军、厢军、乡兵。 乡兵和如今的民兵差不多,各乡各社的农家汉子农闲的时候聚在一块,持些木枪木刀的练上十几天就算是完事。其间官府能管顿晌午饭,好的时候还能发上几个铜钱。 虽然乡兵算不上常备兵种,但是乡兵们的训练反倒是很认真。由于真定府地界挨着辽国近,难免什么时候就会有些打秋风的盗贼越境来乡间为祸,这个时候正规军是不会管的,只有乡兵们自己拿着刀枪保卫自家家园,因而乡兵不但在官府的号召下集训个几次,他们在平时也会结成习武社,以求合力自保。 厢军则算是地方上的常备部队了,其士兵的地方官府工资是按月发的。只不过按照大宋军制,稍微强壮一点的厢军都会升级去做禁军,所以在大多数的地方,厢军不过充当官府的杂役罢了。像是孙德旺手底下这支装备齐全,甚至还有几百匹战马的厢军,恐怕在全国都是个另类。 至于禁军,那就是板板整整的正规军了。这禁军可不是随便一个城市就能驻扎的,除了首都外,那非得是大城市、边关要塞才有资格驻扎一两营禁军的。 禁军的兵刃甲胄都是顶尖的,还分为了马军与步军,而且大宋闻名后世的神臂弩、步人甲这种高科技装备也都是只装备给禁军的。禁军的指挥官都是在京城上过军校、由枢密院亲自任命的,其士兵的军饷也要比厢军高上数倍。 按理说,这禁军的战斗力那可是非同一般的强横。可是在军制糜烂的大宋,如今的禁军早已今非昔比。 原来的真定府一共驻扎了五营禁军,士兵两千五百人,算是一军;八营厢军,士兵四千人,算是两军。可是由于贪腐现象严重,这六千多名士兵,能上阵打仗的连三百人都凑不起来。 前几年一伙太行山上的强盗下山打劫,居然没怎么费劲就冲到了真定府城内,竟然连禁军军都指挥使的老婆都抢走了。亏了附近的乡兵来救,这才避免了强盗血洗经略府这种糗事的发生。 痛定思痛,为了自己的安危,经略公文博正再也不能坐视军备继续糜烂下去了。真定府内的禁军、厢军早已经烂透了,想让他们恢复战斗力那是已经不可能的了。于是经略公大手一挥,将此次拯救真定府的乡兵升级成为了真定府第九营厢军,并亲自命名为:忠勇营。 这个忠勇营不是别家,正是孙德旺手下的这支兵马。为了保证忠勇营的战斗力,经略公破天荒的没有为它配备上几个文官做统帅,而是让乡兵头子孙德旺继续率领这支队伍,并且军饷、军粮也破天荒的给了足额,这也就是孙德旺能坚持到今天的原因。 太史昆听完这段传说,啧啧称奇,顺口感慨道:“如此说来,文博正对你也算是不错了!居然给你们营配备了三百匹战马!” “唉!这些马匹哪是他给配的啊!这都是我们自己捡回来的!”孙德旺叹气道:“马匹这东西,再往北点有的是,不值钱!一匹马还卖不上一柄好刀的价格!这些战马都是禁军的,他们卖也懒得卖,喂也懒得喂,军官们出门都是坐轿子的,连骑都懒得骑!好好的一群马,都快被饿死了!我看不过去,这算是牵过来帮他们喂喂而已!” 孙德旺继续叹道:“要说我这营,实则是一匹战马都没有的。这三百匹捡回来的战马,已是真定府战马中的一半了!我若是能再挤出点口粮,便把另外那三百匹也弄来了,这样我这应就算是个马军了!” “偌大一个真定府,只有六百匹战马?”太史昆有些吃惊的问道:“那若是辽国来侵略,真定府怎么抵挡?靠步军顶他的马军么?” “那哪顶的过!”孙德旺道:“真要是那样,真定府也就只好放下城门来靠着城墙支持了!只可惜城外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孙德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过要说辽国来侵略咱们大宋,我觉得那也是不可能的事!辽国那边和咱们大宋差不多,兵制也是糜烂的很。不信你去看看,咱们真定府青楼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辽国的军官来销金!他们那钱,多半也是靠着吃空饷、卖军备得来的。” “辽国也是这副德行?”太史昆这会可真的吃惊了。在之前的设想中,汉奸们把军备自是卖给辽国的,可经孙德旺这么一说,太史昆脑子里又成了一团混沌。与是太史昆追问道:“老孙!你这话可是当真?” 孙德旺点头道:“当真!去年这个时候我去过边关!辽国的那些小兵崽子一个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整天就在咱宋兵的眼皮底下顶着大太阳种地!” “我就擦了!”太史昆惊叫道:“那么,这些个军备都卖给谁了?” 孙德旺耸了耸肩膀,道:“还有谁啊,当然是顺兴商号咯!” 第033章 江南风流 【书生不读书却去做什么儒商,没事借着有文化爱招惹个兵痞,偏偏还不养护院!这不是找抽么!————摘自《昆哥日记》】 “顺兴商号?”太史昆向孙德旺问道:“这商号是什么人开设的?它又将那些军备卖到哪里去?” 孙德旺摇头道:“这个小人不知!” 太史昆道:“不知也无妨!走,你领我去顺兴商号瞧瞧!” 顺兴商号离着真定府的东城门不远,在一条很僻静的弄堂内。从外表上看,顺兴商号不过是个两进的大院,丝毫看不出一点商号门脸儿的模样。 孙德旺把着商号的大门捶了几捶,一个十几岁的童子就从院里面开开了门。那童子见孙德旺穿了一身校尉的军装,立刻陪着笑脸道:“哟呵!哪阵风把军爷您给吹来了!快快请进!” 太史昆、孙德旺两人刚随着童子进得正厅,就听到一个阴声怪气的嗓音道:“这不是忠勇营的孙军爷么!我这里没买卖与你做,你哪儿来的快回哪里去吧!” 话音落下,一个白面书生摇着羽扇自后堂中踱步而出。这书生长着一对三角眼,看向孙德旺的眼神颇为恶毒。 原来这厮早年也去过孙德旺的军营,撮弄着孙德旺将军备卖给他。只是孙德旺乃清白之人,所以一脚将书生踹了出去,因而书生对孙德旺怀恨在心。 太史昆一拍桌子,咆哮道:“狗才!大爷我是来与你做生意的,你不恭恭敬敬伺候着不说,居然还敢说怪话!你当我忠勇营六百儿郎是纸糊的不成?” 这一嗓子把书生吓了个趔趄。书生面色阴晴不定变化一下,冷言说道:“你是何人?你们忠勇营的顶头上司、厢军左军的军都指挥使是我的好朋友!你那六百个小兵敢把我怎么样?” 太史昆“噌”一声拔出长剑,挥舞着吆喝道:“我擦你全家的军都指挥使!老子我是忠勇营新来的军师,现在忠勇营我说了算!那个狗屁都指挥使,克扣俺们的军饷,让我们兄弟们没饭吃了!你丫再刮噪,我先劫掠了你的铺子再说!” 书生倒吸一口冷气,气焰顿时消失了。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军爷息怒!是小人该打!只是不知道军爷您来卖什么?” 太史昆叫嚣道:“卖?你才是卖的呢!你听好,老子要借六百套禁军的行头,好穿着去打劫!这钱儿么,先赊着,等老子抢来钱财,再一并还你!” 书生苦叫道:“军爷有所不知,我们商号只是收军备,并不出售……” 太史昆怒道:“你丫找死么!我说了是借你的,又没说是买你的!你个忘八蛋光收不卖弄这么多军备干什么?莫不是你要造反?你家主子呢?叫他来见见我,若是他想造反,大爷我也想入个伙呢!” 书生躬身道:“我家主人……他……他不是造反的!只因……嗯……我们商号的物资经常被强人劫掠,因此购买些军备来防身而已!” “擦!防身?真窝囊!”太史昆道:“实话告诉你,什么刀剑甲胄的俺们都有,俺就是想要禁军的旗帜、仪仗,好借他个名号去抢劫!” 书生道:“旗帜、仪仗都是朝廷赐下的,这些个东西禁军哪敢随便卖啊……” 太史昆一抖长剑,暴喝道:“想死吗你!大爷我说了是借你的了!大不了用完后我再还给你!你若是敢说个不字,今儿晚上我忠勇营六百儿郎便来你家吃喝!” 书生听了这话,哪还敢说个不字?他只好唯唯诺诺应承道:“遵命,遵命!小人给您去弄便是了。只是您得给小人两天的时间准备才好!” “算你识相!记住,只有两天哦!”太史昆冷哼一声,收了长剑,顺手一拽孙德旺,哼道:“我们走!”两人昂首挺胸地走出商号,只留下书生一人在那冒冷汗。 出了商号,孙德旺这厮一个劲儿的傻笑不止。太史昆看了奇怪,问道:“呆瓜,你笑什么?” 孙德旺道:“爷!我突然发现了我忠勇营的价值!看了刚才您的气势,这才想通了:我忠勇营不就是真定府上最强横的一股子武力么?为什么我之前就没有想到去做些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事情呢?” 太史昆笑骂道:“你若是真的做了,你手下的崽子们就叫兵痞,而不叫士兵了!待日后你到了战场之上,这伙兵痞只想着鱼肉百姓的痛快,忘记了保卫家园的责任,还能有什么信念来搏杀?所以说,一支部队想要有战斗力,须得有个好品行、好纪律!” 孙德旺闻言,汗道:“是!小人受教了!对了爷,我们闲逛了这一遭,就算是查探完了?” 太史昆无奈道:“要不还能怎么着?要说查探的法子,一个是深夜潜进商号去搜查;一个是盯梢商号的运输队,看看军备的下落;再一个就是将书生捉过来审讯。这几个法子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完的,所以我们今天也就只能诈他一诈了。最起码我们探明了一点,这伙人竟然连禁军的仪仗旗帜都能弄得过来!恐怕真定府的禁军算是没药可救了!” 孙德旺陪着太史昆叹了口气,道:“爷所言极是!这样的话,不如我安排些士兵盯梢顺兴商号可好?” 太史昆喜道:“你有此心便是最好了!只是像运送管制军备这种活计,商队肯定会派出武术好手押运,你可得让你的手下机灵点,不要枉送了性命!” 孙德旺拱手道:“这个小人晓得!我多派些人手去,让他们相互接应就是!何况,我手下的崽子们也不是弱不禁风之辈!” 太史昆拍着孙德旺的肩膀,道:“好!回去我再上给你点钱财去购买粮草,助你把真定府另外那三百匹战马也弄来,成立一个真正的马军营!” 孙德旺大喜,拱手谢过。 眼见着天色渐黑,太史昆告别了孙德旺,回到了营帐中。 一进得营帐,太史昆就看到,西门庆这家伙坐在一张桌案前,满面潮红,浑身上下不断的哆嗦着。 太史昆见了,觉得奇怪,打趣道:“小庆子,你在打飞机么?怎么这副模样?” 西门庆颤声道:“昆……昆哥!好……好爽哦!” “我擦!”太史昆惊骂道:“不要喊着我的名字打飞机!你这个死变态!” 西门庆仍是颤抖着说道:“昆哥!你是不知道我这一下午接了多少客啊!五十个,整整五十个呢!哎呀呀!这些五品六品的官儿啊,见了小生我还磕头下跪呢,真是爽呆了!” 太史昆看了西门庆这点出息,郁闷道:“那你小子给我收了多少钱呢?” 西门庆喜道:“昆哥,钱全在桌子下面呢,你自己看吧!” 太史昆一看桌案之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只见白花花的交钞在桌子下面摞了一尺厚的两摞!这要是百贯铜钱一张的交钞的话……还不得有几万贯! 只听西门庆疯叫道:“昆哥,这都是千贯一张的大交子啊!这些钱,不多不少正二十五万贯!哇哈哈哈!” 乖乖哩个咚!这合着每个官员送了五千贯!五千贯钱,合着后世的人民币就是一百多万,这太夸张了吧! 只听西门庆又是叫道:“昆哥,这还不算完呢!真定府最少还有二百个官还没排上号呢!据说附近定州、祁州的官员也都得到消息了,正骑着快马往咱这儿赶呢!这次咱们发达了!” 这样说来,这次光贿赂不就得弄上几百万贯?太史昆终于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了。 太史昆嘱咐西门庆收好交钞,便去了内帐。只见内帐中,卢俊义正守着一个酣睡的道士,笑吟吟的喝着热茶。 太史昆打量了一下那个道士,只见他满脸泥垢,胡子头发一团乱,竟是连个面目都瞧不清楚。道士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酒味,呼噜打得震天响。 太史昆问道:“卢兄,这便是你说的哪个老朋友?如何醉成这副模样?” 卢俊义道:“正是!我在寻情观寻到他时,他便是这副模样;我找了马车把他拉回来,他还是这副模样,真个是没办法!” 太史昆问道:“卢兄,这位朋友是何来历,您就别卖关子了吧!” 卢俊义哈哈一笑,说道:“这个家伙啊,姓秦名暮城,乃是江南一顶一的风流人物,一身水上漂的轻身功夫无人能敌!我教给邱小乙的那路燕子三抄水,也是跟他学来的!只是没想到他今日成了这番模样!” 太史昆惊道:“这位秦兄居然还有这等本事!其中的故事呢?卢兄讲讲呗!” 卢俊义哀叹一声,道:“嘿!还不是一个‘色’字害了他!当年江南有个绝色女子,名字叫做李巧盼,据说是南唐李后主之后。暮城兄弟瞧那女子美貌,便死缠乱打的去追逐。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女子宁愿当尼姑也不从他。暮城兄弟也是,这女子的尼姑庵搬到哪里,他便追到哪里,把人家一个年轻的姑娘硬是熬成了师太、从江南追到了北关真定府,竟然还是不放手!你说我这暮城兄弟是不是毁在一个‘色’字上?” 还没等太史昆作答,只听一声幽长的叹息从那秦暮城的口中传来:“卢俊义!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副德行?难不成在你的心目中,追求爱情就是好色么?” 第034章 不如醉去 【色与情,为的不就是那点破事吗?美人儿事前给你出道难题,为的就是让你服个软,你怎么还真的去解了?————摘自《昆哥日记》】 道士打扮的秦暮城摇摇晃晃爬起身来,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卢俊义啊,我真是想不通!你家的娘子怎么受得了你这个木头人的!” 卢俊义冷哼道:“哼,那个婆娘已经被我亲手斩杀了!” “呃!你……狠!”秦暮城一面往门口挪着步子,一面忿忿不平道:“卢俊义,我不屑与你这种不懂风月的人为伍!今儿个,就当咱们俩没相见过!咦?姓卢的,你好像中了剧毒了?” 卢俊义哼哼道:“正是!正是被那个死婆娘下毒害的!” “哈哈哈!毒的好!”秦暮城停下脚步,仰天大笑道:“你这等薄情郎,该毒!该毒!” 听了这话,卢俊义脸都气绿了。他对太史昆怒道:“贤弟,这个姓秦的我给你带来了,用不用他看你的了!我出去散散心!”言罢,卢俊义拂袖而去。 太史昆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暮城,冷不丁开口道:“你怎么不对李巧盼用强的?” 秦暮城一愣,答道:“嘿!你这话说的,用强还叫爱情么?” 太史昆冷不丁的又问道:“你丫不是情圣么?你倒是说说看,对一个绝色女子来说,美貌重要还是生命重要?” 秦暮城大笑道:“小兄弟!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告诉你吧,对于美女来说,当然是美貌重要!” 太史昆摇头叹道:“老秦啊老秦!你若是趁着李巧盼年轻,强行上了她,虽然她有些不乐意,但毕竟是把人生中最娇嫩、最美丽的那一瞬留在你心中了,她心中实际上是高兴的。可你呢,死死追了她十几年,把她的青春美丽都给熬没了。如今她即便是从了你,展现在你面前的也是一朵昨日黄花了,她心中,只怕是比死还难受!” “这……这……”秦暮城傻眼了。 太史昆瞧着秦暮城的傻样,心里暗暗偷笑,口中却不依不饶的问道:“哎,你追尼姑,为什么不扮作和尚,反而扮作道士?” 秦暮城喃喃道:“你这话说的,我为什么要剃光头发当和尚?那多丑呀!” 太史昆大摇其头,反问道:“我来问你,如果你见到一个和尚和一个尼姑偷情,你会怎么想?” 秦暮城淫笑道:“哈哈哈!我会觉得好笑哇!你想想,俩光头凑在一块,多和谐!” “那你要是看见一个道士和一个尼姑偷情呢?” “嗯?那个不好看!简直是乱伦么!从肉体到信仰都是乱伦!” “那你还装成道士去追尼姑?”太史昆郁闷地看着秦暮城,一字一字地说道:“你,个,傻,叉!” 秦暮城闻言,惊叫一声,捶胸顿足道:“气煞我也,气煞我也!不如醉去,不如醉去!”说罢,秦暮城从身后摸出一个酒葫芦,仰天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一仰身子竟然又睡过去了。 “假正经!只知道逃避的家伙!”太史昆响亮亮的骂了一声,扬长而去。 不多时,武松与扈三两人也喜滋滋的回来了。两人手中大包小袋的,果然是去真定府花钱玩了。只是两人的袋中一点精巧的玩物也没有,尽是些匕首短剑一类的凶器。看两人欢喜的模样,竟然还真是就喜欢玩弄凶器。只看得太史昆大摇其头。 一伙人凑齐了,二话不说,摆上酒席就开始吃喝。 席间,太史昆把真定府军制糜烂的事情给众人讲了一番,西门庆把真定府官场腐败也讲了一番。众人听罢,皆心情沉重。 真定府作为边关雄城都已经这样了,那大宋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宋腐烂到这个地步,绝不是单凭几人之力能扭转的了。即便是一个真定府,几个人也不敢说能把贪官污吏给杀光了,又何谈整个大宋? 尤其是卢俊义,心情更是坏到了极点。之前他满腔热血,只想做个领兵大将,凭一己之力把那幽云十六州的故土收回,把那契丹虏寇远远地驱逐开。但如今他接触到了深层次的官场,才知道此前心中抱负不过是一团幻影,不禁蹉跎不已。 西门庆摔了酒盅,说道:“昆哥,不如我们弄到钱后便一走了之吧!最多再把张邦昌杀了替柳叶儿报仇好了,那些个奸细我们也不要去管了!看如今这形势,即便是咱们铲平了今天的奸细,也会有明天的奸细啊!” 太史昆摇头道:“奸细这事情没这么简单!之前我以为奸细一定就是辽国派来的,可如今我思量了一下,这奸细虽说也是北方派来的,但不一定就是辽国。派遣奸细的人,我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只是还需验证一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派遣奸细之人,定是我们今后的大敌!”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窥,搞不清太史昆说的人是谁。卢俊义沉吟道:“既然贤弟有这份心思,那么明天起我就着手查探全阴教李士峻一伙人的下落!” 西门庆附言道:“那我还是负责收贿赂好了!我喜欢这个活儿!” 太史昆点头道:“如此,我就去摸摸张邦昌的底,看看他是怎么弄来这么多财宝的!” 武松、扈三两人见状,急切问道:“那我们呢?我们干点什么?” 另外三人异口同声说道:“你俩,负责选青楼!” 太史昆吃完了酒,立刻去找了孙德旺,将张邦昌的发迹史询问了一遍。 原来张邦昌是永静军东光县的小地主出身,他自小读了不少书,算是个文化人。后来他父母离世,在老家待着也没人伺候他,于是便拖了个乡亲的门路,来真定府打拼了。恰好那时候经略府里招收管理经籍图书、天文历法的师爷,张邦昌凭着一手笔杆子,顺顺当当的混上了这个职位。按说,他也就是个图书馆里的临时工,只是后来也不知怎的,张邦昌这小子就被经略公文博正给赏识了,竟然一来二去的成了文博正的心腹,直至混成了八品的录事参军,着实让人参不透。 太史昆蹲在营帐里,细细品味着张邦昌的发家史,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头绪来。正在这当口,那个脏兮兮的秦暮城居然晃晃悠悠的闯了进来。 秦暮城见了太史昆,开口便叫道:“有吃的没!饿煞我啦!” 太史昆怔怔的瞧着秦暮城,却忽然没头没脑的将张邦昌的发家史说了一遍,张口问道:“老秦,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才能打探到张邦昌这个汉奸的背后之人呢?” 秦暮城一愣,道:“什么?汉奸?这应该是机密吧!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随口说道:“卢兄不是说了么?你是个朋友,可以帮忙的朋友!我不找你问,找谁问去?” 秦暮城又是一愣,结结巴巴的说道:“就因为卢俊义的一句话?我就这么让你信得过?查奸细这……这种事,当然是爬他的窗根偷偷探听咯?” 太史昆闻言,立刻拉住秦暮城的手,笑道:“老秦,好主意!我知道你丫轻功好,你快快带我去查探!” 秦暮城一把甩开太史昆,嘟囔道:“我不去!我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呢,我为什么要帮你?” 太史昆笑道:“你有什么事?快点说出来我帮你解决了,然后你再帮我!” 秦暮城红着个脸,羞涩说道:“嗯……这个么,李巧盼多年前给我出了个上联,说是只要我对上了,就和我约会!这个上联是这样的:烟锁池……” “擦!真俗!我还当是个什么事呢!”太史昆撇嘴道:“不是:烟锁池塘柳,桃燃锦江堤么!这不都是被人说烂了的事么!” “哎?哎?桃燃锦江堤?还真对上了呢!”秦暮城一听这个,顿时手舞足蹈,连哭带笑的蹦跶起来。 “行了,你的事解决了,丫的快点跟我去夜探张邦昌去!”太史昆也不管秦暮城疯成了什么样子,只是一把捉住他的腰带,转身向外走去。 张邦昌尚未成家,于是也就没置办什么宅院。他如今的住处,是真定经略府的一个侧院。 在战时,经略府是充当真定府的内城来用的,是保卫真定的最后一道防线,因而经略府的院墙乃是用青石垒成,非常厚实高大,足可以称得上是小号城墙。张邦昌居住的侧院属于经略府的一部分,因而它的院墙是与经略府院墙是一样的,都是两丈多高的石墙。 太史昆寻了个还算是僻静点的墙根,打算就此潜到侧院中去。他看了一眼摇摇晃晃、步伐浮虚的秦暮城,心里面对秦暮城能不能翻过这道墙去着实是捏了把冷汗。 秦暮城看见太史昆怀疑的眼神,冷哼一声,竟是把衣襟往腰带里一塞,连助跑都不用,双脚重重一踏地,整个人顿时拔起了一丈有余。 好个秦暮城!身子凌空,丹田一股气息屏住不松,左脚往石墙上一点,整个人又腾起了一丈有余,竟是轻松的翻上了墙头! 太史昆见了这等神奇的功夫,心里暗暗喝彩。只是没想到秦暮城下坠时竟是认错了落脚点,一脚没能踏准墙头砖,咕咚一声栽到了侧院之中。 这一下,可把太史昆给急坏了。他有心去救,无奈却隔着一道高墙;有心询问,无奈却怕惊动了守卫,真个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如此等了个几分钟,太史昆怎么也等不到院墙里面的声音,急的就想回去喊人硬闯经略府了,就在这么个时候,他忽然看见秦暮城这厮从街角转了过来! 太史昆看着这一幕,惊得膛目结舌,却听秦暮城嘟念道:“看什么看,我进去给你开个门,不比爬墙省事么?” 第035章 关键先生 【懂技术、会翻译,这样的人才咱大宋既然不在乎,就该一刀杀了的!否则流落到外国人手中……唉,人家比咱会用啊!————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跟着秦暮城绕过了一个墙角,果然看见一扇朱红的大门敞开了一个缝。大门一侧虽说也有个门房,但里面静悄悄黑漆漆的,显然是无人值守。 这侧院本是留宿高级官员所用,因而建的考究,院子的占地面积按现在的话说,怎么也超过了两千平米。 庭院中,假山凉亭一应俱全,院子北侧是一个二层小楼,小楼两侧各有四间砖石大屋。一道红柱的画廊将小楼、大屋连在一起,放眼望去,端的是个好住所。 太史昆、秦暮城放轻了手脚,溜进了侧院,两人转了一圈,却是半个人影、半句人声都没听见,瞧这模样,张邦昌这厮居然是一个人住在这大院子里。 两人仔细端详,终于在小楼二层上发现了一丝灯光。秦暮城施展功夫,窜上了二层溜沿儿,又放下了一条软索,将太史昆也拉了上来。 两人轻轻揭开一块瓦片,放眼向室内望去。 张邦昌端坐在书案前,捧着一本图书正在翻看。从太史昆的角度望去,只见得书本上有字有图样,倒是与后世的物理课本有几分相似。 只见张邦昌翻到一页,定住眼神,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忽而拍案叫道“就是这个好了!”话罢,张邦昌将案上杂物一袖拂掉,铺上笔墨纸砚,将书本在一侧端放,胖嘟嘟的小手捏了支上好的狼毫,唰唰的书写起来。 好个张邦昌,果然是个文化人。他临摹那图样,也不用尺子,只是信手一画,只见直线笔直,曲线滚圆,繁复无比的图样便跃然纸上;他写起字来,只是手腕轻晃,一个个蝇头小楷飞快地爬满了半张纸,不见一个错字,也不见一点墨污,比后世的打印机不遑多让。 最妙的是,张邦昌写完了汉字,又用一种曲里拐弯的文字洋洋洒洒写了半张纸。张邦昌写起这种文字来中间毫无顿笔,显然是对这种文字颇为熟稔。 太史昆能猜得到,张邦昌这厮一定是在抄写大宋机密,但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他抄的是个什么东西。这时只听秦暮城附耳道:“此乃军器监真定府制器所的冶钢炉风箱的图样!这种风箱是冶炼上等精钢的必备之物,乃不传之秘,他是怎么弄出来的!” 想炼出高纯度的钢,持续且稳定的高温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一个可以持续提供风力的风箱绝对是个精密的东西。 若是没有千百年文明的沉淀,单凭一个蒙昧的民族是不可能凭空发明出这种风箱的。但如果是这张凝聚着华夏智慧的图样流落到蒙昧民族的手中呢? 那将意味着,他们几乎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就可以享受到富含了千百年智慧的成果!更为讽刺的是,那些个蒙昧的民族用这种成果制造出的利器,最终还是要架在汉人的脖子上! 太史昆低声问道:“老秦,认识那种文字么?” 秦暮城摇头道:“很像是契丹文,但又不是契丹文。这种文字我认不出来!” 张邦昌吹干墨迹,嘿嘿一笑,却是一把将抄写着图样的纸张撕成了两半,分藏在两个袖管之中。只听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哈哈,这次的多讹诈些财物,好在高太尉临行前再给他送一次礼!就算是太尉大人不给我弄个状元郎,给我弄个进士出身也是好的!” 言罢,张邦昌大摇大摆出门而行。太史昆、秦暮城两个,也从楼上跃下,尾随而去。 张邦昌在真定府的街道上不停乱转,直磨蹭到二更时分,才转到了城北的一片贫民窟中。他走到一个破烂土屋前,左右看了一眼,俯身钻进了土屋破门中。 太史昆。秦暮城两人连忙跟上,伏在土屋外屏气倾听。 只听得张邦昌奸笑道:“王先生啊,小生新习作一幅,请您品鉴一二吧!” 又听那被唤作王先生的人说道:“张邦昌!为何又是半张纸!另外那半张可是在你的左袖中藏着呢?你每次来都玩这一套,不嫌烦吗?” 张邦昌又是奸笑道:“嘿嘿,你且看过这半张,再说另半张的事!”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显然是王先生在观看图纸。半晌过后,只听那王先生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好东西!你们宋人的技术果然是巧妙无比!我王宗向来不骗朋友,你这张图纸价值非凡,我用十张一点伤口也没有的紫貂皮与你交换如何?” “我才不要!”张邦昌叫唤道:“王宗,别说我不要这些动物的皮子,就是那些苦叽叽的中药你也别拿出来!我要宝物,不要那些没用的东西!” 王宗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好没有道理!这些老参、花鹿茸、紫貂皮,哪一样不是顶尖的宝物!放到你们京城中,哪一个不价值千贯!我前前后后给你了上百件,这就是十万金钱啊!这还不算是宝物么?” 张邦昌立刻嚷嚷道:“胡说!只有用红木匣子装了的,才是宝物!你口口声声说这些东西值钱,你怎么不把他卖了直接给我钱?” 王宗叹气道:“一个红木匣才值几个钱?你就不会自己卖个来装上?这些个东西如若拿到市面上,恐怕会立刻引起轰动。我若不是怕暴露了影踪,会这样便宜了你?” 张邦昌根本不理会王宗苦口劝说,仍是喋喋不休道:“分明就是不值钱!你怕暴露影踪?难不成这些东西是你抢来的?是见不得人的赃物不成?” “混账!这些东西都是族人们拿命换……也罢!也罢!”王宗苍凉道:“你就当是抢来的吧!十张紫貂皮,再加上两支八两老参,这总该可以了吧!” 张邦昌冷哼两声,依然嘴硬道:“我不要!我就是要钱!” 王宗大怒道:“混账东西!我杀你易如反掌,你……” “你杀啊!杀啊!”张邦昌嚣张地说道:“王宗,普天下能抄到我大宋机密,又懂女真文的只有我一个!你想杀我只管动手就是了!” “呼!”破屋内传来一声悠长的呼气声,显是王宗在竭力忍耐自己的怒气。片刻过后,才听得王宗又说道:“张邦昌,钱,我真的没有。你看看这个可行?这是我年幼时,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这可是他在极北之地冒险时得来的!” 只听得张邦昌狠狠地捶了下桌子,兴奋地叫道:“好大的翡翠!这是冰种翡翠!真漂亮啊!成交!” 王宗落寞的声音再次响起:“张邦昌,火龙丹的配方有下落了吗?” 只听张邦昌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那配方我是无能为力了!我好不容易用计捉住了冯老头,可是经略公文博正大人却横插一把手,亲自审了老头的案子!最后还把冯老头发配了,搞得老头客死他乡!你就别再指望这事了!” 王宗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也怪不得你,是我们的一个死对头在里面搞鬼!对了,你下次给我弄些大宋的地图来可好?” “嘿嘿,只要你还有这样的冰种翡翠,什么图我都能给你抄写来!”话罢,张邦昌得意洋洋的起身走出了破屋。 这个叫王宗的,是个关键先生啊!听他和张邦昌的对话,其中大有玄机!这人,得抓住! 太史昆待到张邦昌走远,给秦暮城使了个一起上的眼色,手中按扣两柄飞刀,一脚踢开土屋破门,认准了屋中之人的下三路,甩手将飞刀射出! 屋内人正在费力的拼接两张图纸,见得两道寒光扑面而来,顿时大吃一惊! 他端的也是个好手,只见他一手攥起两张图纸揣入怀中,一手将桌案顺势挡在胸前! 铛铛两声,飞刀钉入了桌面。太史昆清啸一声,持剑在手,一式“箫分萋草”,向王宗胯下撩去。 太史昆的心中,是想活捉了这个王宗的。因而他这一剑只使出了五分的本领,这五分本领若是刺中了王宗,恰恰可以留他一条性命,仅仅是毁了他下本身而已。 却没曾想到,这王宗的一身武艺精湛无比!王宗挡下飞刀的同时,就已从靴筒内抽出了一柄弯刀。他长臂一挥,一抹艳丽的刀光便向太史昆齐胸抹来! 纵使太史昆使出十分功夫,也不见得就能胜过这个王宗,何况只使出了五分的本领? 太史昆的长剑才递到一半,王宗的弯刀已经砍中太史昆的胸膛! 一股剧痛从胸口传来,太史昆痛呼一声,顿时倒栽出破门去。此时太史昆的心里面哇凉哇凉的,只当是自己的胸腔已经被人砍坏了,却没曾想听到王宗骂道:“无胆匪类!原来你还穿了护心甲!” 太史昆闻言,这才想到:自己身上还穿了一件胸罩样式的“龙王护心铠”哩!他低头一看,暗叫了一声险,原来那鳄鱼皮制成的胸罩已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哪怕是王宗的刀锋再狠上那么一点,恐怕自己今夜都得血溅五步! 太史昆那眼一扫,发现秦暮城这厮居然根本没帮手,只是蹲在一旁瞧热闹!太史昆郁闷道:“老秦!别看了!咱们并肩子拿下此人!” 屋内王宗大笑三声,放声说道:“臭小子!原来还带了帮手!爷爷我不和你们玩了!” 说罢,只听得屋中后窗一声巨响,那王宗破开后窗,径直跳出屋去了。不过片刻,只听得屋后传来嘚嘚马蹄声,原来是王宗早在屋后藏了马匹,此时却是骑马逃走了。 直到此时,秦暮城才幽幽说道:“小子,你什么时候听说我会武术了?咱会的只是轻功!” 太史昆捂着胸口艰难爬起,闷声道:“唉,跑了就跑了吧!否则他出得屋来,一准儿把咱们俩都宰了!” 秦暮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要不我跟上去追踪一下他的下落吧!算是报答你帮我对出对子的恩情!” 太史昆摇头道:“算了吧!你又不会武术,省的被那人打死了!再说,你跑的过马匹?” “你少小看人!我打不过他,他也休想打着我!再说,你以为马匹就能快过我么?”话罢,秦暮城居然怒哼一声,拔脚去追了。 太史昆一伸手,没扯住秦暮城,再看时,居然已经瞧不见秦暮城的影踪了。 第036章 二郎遇险 【蹲在工地上和水泥的哥们,他想象的奋斗是拉砖贩沙当工头,最后当个建材巨头;刚考上公务员的哥们,他想象的奋斗是拍马溜须当科长,最后当个省部级高官。业不同,创自然也不同,其中诸般滋味不好评说呀!————摘自《昆哥日记》】 无奈,太史昆只好捂着胸口,一瘸一拐的独自走回了营帐。 营帐之中,众人都已睡去。此时的太史昆,却又怀念起那个每夜无论多晚都会等他回来的金莲了。 太史昆不愿打扰兄弟,只是忍痛伏在床上,思量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此次虽然没有捉住张邦昌背后的那条大鱼,但毕竟是验证了太史昆此前心中所想的事情——女真人。 这一段历史,太史昆隐隐约约也看过一点。 在建立金国以前,女真人不过是总数几十万,基本保持着渔猎原始生活方式的民族。至于冶炼钢铁、打造兵刃等技术几乎可以说是不会。 可是在他们征战辽境、建立金国这短短十余年的时间内,他们居然奇迹般的武装了数十万军队,还建立了最为耗费金钱的重骑兵部队! 白山黑水之间向来不缺少各种矿石资源,问题是,他们是如何将矿石变为武器的?这冶炼技术、制造工艺从何而来? 如今的太史昆,竟然在真定府找到了答案!这些技术,是窃取自大宋的! 女真人啊女真人!他们还真够上进的。为了换取大宋的技术,他们对族中的珍宝、对自己身上的家传宝物毫不吝啬! 再看看如今的大宋官员,领着朝廷优厚的薪酬,但可曾为国家、为民族做过一点贡献?他们只会为了官位而舍弃家财、甚至舍弃性命! 太史昆一个刚刚踏入真定府的人,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探出了汉奸的存在,这些大宋官员在真定府为官数十年的都有了,居然对此事视若不见! 太史昆琢磨着王宗与张邦昌的对话,对话中两人分明是说,在女真人之外还有一股势力渗透到了真定府,而且正是这股势力,害死了柳叶儿的父亲。这股势力会是谁?难道是百年后才会崛起的蒙古人么?这也太扯了吧! 全阴教乃辽国手下的情报机构,就凭女真人这点财力,能收买全阴教为他做事么?顺兴商号花费巨额现钞购买大宋军备,这样的财力女真人能负担吗?莫非,全阴教和顺兴商号的背后就是另一股势力?而且,这股势力貌似还能调动经略公文博正为他所用? 天色已是渐渐发白,帐外的校场上,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士兵们准备操练的声音。一股倦意向太史昆袭来,就在太史昆要沉沉睡去的时刻,他猛然想起了一个关键之事! 张邦昌!通晓汉语、女真语的张邦昌!即便是张邦昌失去了窃取大宋机密的能力,他作为一个小语种翻译专家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才!那个女真人王宗,是绝对不会放弃这样一个人才的! 太史昆一跃而起,翻身下床,一个箭步就窜出了营帐,大声喊道:“来人啊!” 晨起练武早已成为了每一个武人的习惯,因而卢俊义、武松、扈三几人早就起身,于营帐外练拳了。 卢俊义看着太史昆嘴角的血迹,胸口的刀痕,失声惊叫道:“贤弟!是谁把你打成这般模样的!快给为兄说说,为兄去替你报仇!” “大哥!是个叫王宗的把我打成了这般模样!”好容易得到了关心,太史昆一股脑的把昨夜之事添油加醋的形容了一番。 卢俊义叹气道:“贤弟啊!为兄整日叮嘱你勤练武艺,可你总是不听。如今碰上对手,险些丢了性命!今后为兄再也不能由着你任性了,从明日起,你每天卯时起身,跟随为兄练武!你放心好了,待秦暮城探听到王宗下落后,为兄替你复仇!” 太史昆拱手谢过了,又说起张邦昌之事,道:“如今形势,须得将张邦昌捉来才是!一则有张邦昌在手,不愁王宗不来寻他;二则张邦昌也知道不少秘密,从他口中也能撬出点东西来!” 卢俊义颔首道:“这等事安排孙德旺去办理就行!你还是去休息休息吧!” 当下太史昆叫过孙德旺,嘱咐他派遣两名小兵,说是太尉有请,将张邦昌唤过来;再派遣几名小兵在半路上埋伏,用黑布袋套住张邦昌,将他捉到个隐秘的地方隐藏好。 孙德旺听见要整治张邦昌,兴奋异常,顿时领命而去。卢俊义叫醒西门庆,取了些伤药给太史昆涂了,太史昆这才又沉沉睡去。 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帐外传来了一阵阵喧哗声,太史昆才昏沉沉地睁开了双眼。 “不好啦!有人受伤啦!” “哎哟!更不好啦!那边也来了个受伤的!” 太史昆听了帐外这般喊叫,心里面吃了一惊,慌忙下床出去查看。 只见校场东边,乌龙龟慢悠悠地踱步进了军营。武松趴在乌龙龟的背上,屁股撅得老高,一条外裤几乎被血浸透,而扈三则是满面通红的搂着武松,以防他坠马。 校场西边,两个士兵拖着一瘸一拐的秦暮城,秦暮城左肩上钉了一支袖箭,半边道袍上满是血污。 两位兄弟同时受伤回来,搞得太史昆头大如斗。眼见着西门庆已经接下武松,于是太史昆就叫上个随营的军医去救秦暮城。 军医给秦暮城取下袖箭,包扎了伤口,又伺候这秦暮城喝了两口热汤,秦暮城这厮终于是能开口说话了。 只听他虚弱的念道:“你们好不讲义气!怎的也不派个人接应我!我追了王宗一宿,实在是饿的不行了,结果脚下一滑,被他发现了影踪,赏了老子一袖箭!这一箭射地,让老子在路边昏迷了半日!” 这话说得,把太史昆羞了个无地自容。好在秦暮城又说道:“那个王宗是从东城门出去的,你若是想追查,可往东面多留心!我得睡一会养养精神,你自去忙碌无妨!” 太史昆连忙安排了两个机灵的小兵伺候着秦暮城,又出去看武松。 太史昆到武松身边时,卢俊义、西门庆、扈三几人,早已在武松身边照看多时了。武松这家伙体格健壮,虽然是受了伤,但他的精神头倒是不错。见了太史昆,武松立刻把受伤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伤了武松的,居然是太史昆找了几日没找到的全阴教李士竣一伙人。 武松与扈三两个今儿中午去了真定府最豪华的“君悦”酒楼喝酒,两人按照一贯作风,出手便是整张菜单照单全上。就在等菜的当口,只见酒楼四面窗户上噌噌地冒出了二十几号蒙面人,张手一张大网扔出,顿时就把武松和扈三给罩住了。 二十几号人也不上来砍杀,而是一人摸出一具弩弓,噼噼啪啪照着武松、扈三就是一顿乱射。好个武二郎,临危不惧,隔着大网伸手就扯来一张八仙桌挡在了身前。 哪想到,武松只顾着把扈三往桌子底下塞了,却把自己的屁股露在了外面。这下可好,武松两个屁股蛋一边挨了一弩箭。 武二郎怒吼一声,双臂一振,大网虽然是没挣开,却是把两枚天雷引给扔了出去。 只听地动山摇两声巨响,不但二十来号人都吓跑了,连酒楼都炸塌了半边。扈三急忙从网下爬出,跑到窗户前往下一瞧,跑在最后面、蒙脸布被震掉了半边的那个人,不是李士竣还能是谁! 一个人去追二十几号全副武装的人显然是不太现实的,无奈之下,扈三只好搀扶着武松回了军营。 太史昆稍一琢磨,随口问道:“二郎,我瞧你回来时屁股上没插着东西啊?那两支弩箭去哪了?” 武松憨厚一笑,道:“自是扈三兄弟给俺拔了箭,又包扎了伤口才送俺回营的!” 扈三脸色一红,赶忙取出了两枚弩箭交给了太史昆。太史昆拿着两枚弩箭找到孙德旺验证,孙德旺只是看了一眼,便肯定地说道:“爷!此物乃铜括弩的箭矢,此种弩精巧耐用,咱们真定府只有禁军的马军营有这种装备!” 辽国的全阴教用上了大宋禁军的装备?这中间不是顺兴商号在牵线还能有谁?太史昆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他稍一思量,向孙德旺说道:“反了!反了!禁军的狗崽子居然敢对本太尉的亲兵下黑手!老孙,点齐你手下三百马军,随本太尉去现场查看,然后咱们弄点证据,去禁军大营闹上一闹!” 孙德旺听说有这种热闹,顿时大喜,连忙出去招呼手下兵丁。 片刻的工夫,孙德旺手下三百兵丁已经披挂完毕。太史昆叫了扈三随行,又嘱咐孙德旺把场面搞得嚣张一些,于是率领众人出营。 太史昆弄得个什么场面?只见队伍前是百名马军分两列开道,左队前一都头手擎黄旗,上书:殿前司都太尉高俅;右队一都头手擎红旗,上书:忠勇营指挥使孙德旺。 队伍中间,百名马军分列两队,拥簇着太史昆、孙德旺、扈三,左队前一都头手捧御赐尚方宝剑,马侧悬着一旗,上书:先斩后奏;右队前一都头手捧御赐金牌,马侧悬着一旗,上书:如朕亲临。 队伍后面仍是百名马军分列两队,自是打鼓敲锣,耀武扬威。 行了不多时,太史昆的队伍来到了“君悦”酒楼之前。队伍前面两个都头早就扯起嗓子大喊起来:“高太尉亲自前来查案!无关人等速速回避!” 只听一阵哭爹喊娘之声,两边围观的老百姓一眨眼就跑的一个不剩,只有酒楼的老板、伙计呆立一旁,瑟瑟发抖。 酒楼被炸塌了半边,现场还遗留着几柄被全阴教丢弃的刀剑。反正太史昆是要把这事栽赃到禁军、顺兴商号的身上,好去逮上几个人来问问全阴教的下落,这种案子还能有什么查头? 正在太史昆琢磨着是不是找个人来打几板子装装样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个人高喊道:“青青!是你吗青青?我是阿彪啊!” 第037章 事关幸福 【如果你无钱无势,偏偏又有个漂亮的女朋友,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来对你献殷勤……嘿嘿,同学你要小心哦!————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一听什么“青青”“阿彪”,心里面顿时一阵乐。这厢正愁找不着个打板子的呢,那边倒是有人先自己冒出头来了。太史昆喝道:“本太尉审案,何人敢在一旁鸟叫?左右!将这鸟叫之人拿下,打上二十大板!” 两个士兵领了命,就去捉这个喊叫之人。没想到那人却是一个硬点子,有一身好力气,两个士兵上去,竟然扑不住他。 太史昆定睛一瞧,只见这人唇红齿白,两腮嫣红,身穿一身崭新的才子套装,手中还捏了一把折扇。虽说长得土气了点,好歹也算是干净利索。 只听那人挣脱了两名小兵,喊道:“你们放手,我认识你们当官的!”复而他又向太史昆这边叫喊道:“青青!扈青青!我是阿彪呀!祝家庄的祝彪啊!为了你,我减肥成功了!你瞧我现在这么帅、身材这么健美,可以配得上你了吧!” 话罢,那祝彪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脱掉了长衫,只见他两块胸肌外加八块腹肌果然是块块分明,正配得上健美二字。 这一下,三百士兵哄堂大笑,连太史昆都笑疼了肚子。笑了一阵,太史昆忽然记起,传说中的扈三娘不就是许配给了个什么祝家庄了么?难不成,这个傻货是来找扈三的? 太史昆回头一看,只见扈三掩了脸面,已经催马跑了! 见到这个状况,太史昆哈哈大笑!扈三本就是逃婚翘家的,看来八成这个祝彪就是她的未婚夫!这倒是个好玩的事儿!而且,这还是个有关于武二郎终身幸福的大事!自是要比捉拿全阴教的事要紧! 太史昆强忍笑意,呼喝道:“左右听令!把这个有伤风化、当众脱衣的傻小子给我绑回去!今天的案子么,咱先不审了!” 百名马军齐刷刷挺起马槊,圈了个槊阵将祝彪围在了当中,另有两个都头捧出了尚方宝剑、御赐金牌。见了这等阵势,祝彪也不敢挣扎了,只好乖乖地被士兵绑了双手,跟在队伍后面回了军营。 回到军营,却不见了扈三的踪影。太史昆伙着卢俊义、西门庆寻了半天,最后才在军营后面的小树林中找到了扈三。 扈三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一点往日的顽皮劲也没有了。太史昆本想打趣几句,可是看了扈三的模样,到了嘴边的俏皮话也就咽了回去。 太史昆轻咳了一声,说道:“青青啊,今天那傻小子可是你的家人?出来这么久,你也该想家了吧?” 扈三红着脸说道:“我不认识那个人!我叫扈三,不叫青青!” 太史昆笑道:“得了,你当我们这群老江湖看不出你是个小丫头来?你看我们几人平日里勾肩搭背的,却从来不对你这样,这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姑娘家!唯独武松兄弟实心眼看不出来而已!” 扈青青抬头看了几人一眼,只见几人全都装模作样的忍着笑意,顿时把脸一扭,连话都不说愿意说了。 太史昆又道:“那个叫祝彪的傻小子就是你爹为你许下的夫君吧!我瞧那小子对你一片痴情,不远千里来寻找你,倒是个很合适的郎君呢!” 扈青青只是低着头,装作没听见太史昆的话。太史昆偷笑一下,又是说道:“青青啊,你可是嫌弃祝彪他呆?要知道,你爹爹为你寻了个这样的夫君,也是为了你好啊!跟这种老实人过,日子才踏实嘛!你想想,你们成婚后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就是憨厚地看着你干家务,也不与你拌嘴,只爱听你唠叨,然后么,你们再生上一群这样的傻娃娃,他们爷几个都这样傻乎乎地整日看着你,至于你么,伺候完大的,再伺候小的,还有公公婆婆、兄弟妯娌……”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扈青青捂着耳朵跳了起来。她气呼呼地看着太史昆,道:“昆哥!我只问你一句,我跟你混了这么久,你是向着我,还是向着我爹?” “哎?你爹?”太史昆尴尬的摸着鼻头说道:“嗯……我和令尊不熟呢,我当然是向着你啊!” “那好!”扈青青说道:“昆哥,你要是向着我,就出去把祝彪打一顿,然后赶他走!我扈青青只爱英姿飒爽过那刀头舔血的日子,不爱过那种伺候人的窝囊日子!” “好!说的好!果然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太史昆领着西门庆啪啪的拍着巴掌,连那卢俊义都无可奈何地跟着拍了几下。 太史昆拍着胸脯说道:“好妹子,你放心!这就赏那傻小子一招箫分萋草,让他绝了这门心思!” 这边话正说着,只听军营内一声嚎,一个傻愣愣的声音惨叫道:“青青啊!你到底在哪里?我寻你寻得好苦哇!其实你刚刚离家出走,我立刻就出来寻你了!我这一身膘,都是在路上风霜雪雨地熬掉的啊!你忘了你五岁时,我为你编的草戒指了么?你忘了你七岁时,我们一起戏弄私塾先生了么?你忘了你十岁时,在森里里迷了路,我为了去寻你被毒蛇咬肿了脸么?你忘了……哎哟!” 几声棍棒揍人的声音传来,这段惨叫才算是告一段落。太史昆暗暗切齿:孙德旺这呆瓜,怎能让祝彪开口说了话!这下子要坏事! 太史昆再向扈青青望去时,只见扈青青咬着嘴唇,分明是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 只听扈青青扯着衣角道:“昆哥,要不还是我自己和他说吧!其实……我和祝彪从小到大一直都很要好的,只是让我嫁给他,我有点不太情愿而已……” 太史昆眼珠骨碌一转,计上心来。他谄笑着说道:“好!妹子想怎么办,咱就怎么办!只是妹子多日来一直身着男装,真是委屈了!嗯……让小庆子持我手谕,带你去……去经略府!让文博正他老婆伺候你沐浴更衣,换回女儿装,然后你再回来给祝彪说可好?” 哪有女孩儿不爱美的道理?扈青青立刻就点头同意了。 太史昆给西门庆递了个极为复杂的眼神,西门庆贼精贼精的,顿时就领悟了。当下西门庆叫了几个骑兵,伺候着扈青青大摇大摆向经略府开去。 太史昆营帐中,八味佳肴、两坛好酒摆放整齐。门帘掀开,两个小兵将虎头虎脑的祝彪推了进去。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方才是误会你了!哥哥我摆上酒席一桌,与你赔罪!” 祝彪这厮也真是呆,他也不想想刚被抓来时受的罪,竟然是坐下来就吃。 营帐外传来一声猫叫,这是太史昆安排下的暗号,意味着扈青青已经梳洗完毕,从经略府出来了。 太史昆正了正面色,摆出一副官威,对祝彪说道:“你可知道本官是何人么?” 祝彪含着一嘴大肉,含糊道:“知道啊!你不是当朝太尉么!是个大官呢!” 太史昆哈哈一乐,道:“你可知道太尉这个官到底有多大么?” 祝彪迟疑道:“这……比知县大么?” “知县算个屁!”太史昆哂笑道“我一句话,就是十个县令也得丢官!我的官位,比知州大,比转运使还大呢!” 祝彪惊叹道:“老天!感情您是个中央干部!” 太史昆颔首道:“孺子可教也!本官正是个大大的中央干部!小兄弟,我见你骨骼清奇、满面正色,正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本官有意提拔你!你可愿随本官去京城做个京官?” 祝彪喜道:“那敢情好啊!俺当然愿意!” 营帐外传来一声狗叫,这也是暗号,意味着扈青青已经踏入军营。 太史昆道:“好,我便封你个殿前司骨朵子直宣正郎都虞侯,待回京后,你便可统帅一军将士,可好?” 祝彪欢欢喜喜的应承下来。 太史昆又道:“只是有一点,你初为军官,少不了得去执行些巡守边关的任务,这段时期,你不得有家室拖累。因此,你须得和青青分开一段时间了!” 祝彪闻言,耸了耸肩膀,道:“哦,这样啊,那……我就不做官了!我还是要我的青青!” 嘿!这孩子这么实心眼!太史昆把眼一瞪,道:“少年人,你好糊涂!你先成就不世英名,再骑白马扎红花,风风光光地回乡迎娶美娇娘多好!你又何苦贪图一时欢愉呢?” 祝彪不咸不淡地说道:“俺只听过先成家后立业的道理,却从没听过为了当官不要老婆的!这种官俺才不做呢!” 乖乖哩个咚!这孩子不傻啊!太史昆急了一后背汗水,赶忙装腔作势道:“好没志气的少年!实不相瞒,如今国难当头,汉奸横行真定府,我大宋江山危在旦夕,正需要你这种英雄少年郎挺身而出,破马长枪定乾坤!可你呢?却留恋儿女私情,只顾做那缩头缩尾的儿女之态,真是羞煞人也!” “啥?国难当头?大宋江山危在旦夕?”祝彪一拍桌子,长身而起。他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咬牙道:“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先国家后个人,把青青暂时放她一放了!” 营帐外传来西门庆的一声咳嗽,这分明是说,青青已经到了门口了。 太史昆一把捉住祝彪的手,低声道:“好汉子!快点立誓,说你愿意做官,青青先不管了!” 祝彪傻呼呼地举起三根手指,朗声道:“我祝彪,愿意投身官场,精忠报国,青青我先不要了!” 只听门口“吱缨”一声哭,一道脚步声渐渐远去。 第038章 春天来了 【一个眼神就能心灵融汇的哥们,啧啧,不一起干坏事才怪!————摘自《昆哥日记》】 祝彪一愣,问道:“太尉大人,刚才门口什么声音?” 太史昆大计已定,心里面乐开了花。如今祝彪这傻小子在青青心中算是完蛋了,现在只需远远地把这小子打发走,就算是大功告成。 太史昆哈哈一乐,道:“哪有什么声音!别管这些无聊的事情!小子,你马上去城西三十里外的……嗯……李家村,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记住,不见到我本人,你千万不要暴露影踪!那里是坏人汉奸的大本营,你一定要藏好了!记住哟!” 祝彪拱手一礼,面色坚定道:“太尉放心,打死我也不会暴露影踪的!属下告辞!” 言罢,祝彪龙行虎步,转身而去! 太史昆心里面那个乐呀!这厮暗忖道:傻小子,你就藏着去吧!藏个三年五载的爷也不嫌多啊!如今,该帮二郎泡妞了!这才是正经事! 太史昆找到扈青青时,这小丫头还在揉着眼睛哭呢!太史昆轻咳一声,对青青说道:“妹子,方才……我只是想试探试探祝彪,看看他对你是否是痴心诚意,哪想到我刚以封官来试探他,他就……” 青青泣道:“昆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说实话,之前我已经被他那一番表白说动了,有跟他回家的心思了!多亏哥哥试探,才试出他一肚子花花心肠!否则我下半生的幸福……唉!不敢想象啊!” 太史昆心里面那冷汗是哗哗直流啊!这样坑人家姑娘,会不会折寿的啊!太史昆尴尬一笑,又说道:“对了,青青,不如咱们去戏弄二郎吧!” 青青止住哭泣,好奇的问道:“怎么个戏弄法?” 太史昆道:“嘿嘿,二郎他此刻还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儿呢!我先去告诉二郎你是个女子,他定然不信,我再诱他打赌,赌注么……穿女人衣服逛街好了!二郎肯定会接下赌注的,这时候你突然跳出来,让二郎抓狂,怎么样?” 扈青青转涕为笑,立刻拍手同意了。 扈青青在武松歇息的营帐外藏好,支着耳朵偷听。太史昆暗笑一声,掀开门帘走入帐中。 武松正趴在床上看小书打发时间,太史昆见了,笑道:“二郎,咱们聊聊天吧!我来问你,如果你发现你的好兄弟扈三是个女孩儿,是该怎么办?” 武松抬起头来,满脸诧异。那表情分明是说:你傻啊!你当我真不知道扈三是个漂亮女孩儿? 太史昆一见武松要开口,连忙把长衫一敞。只见太史昆内衫上写了几个大字:扈三在偷听! 武松眼中顿时爆出一团光华,那光华,分明是智慧的闪光!只听武松闷声道:“昆哥!你怎的问如此沉重的话题?” “呃?沉重?”太史昆一愣,毕竟两人之前并没串通,如今只是见题出对,凭的全是急智,太史昆搞不清武松玩的哪一出,只好顺着说道:“这是很普通的说笑么,怎么沉重了?” 武松冷不丁突然一声嚎,哭叫道:“昆哥啊!你这个问题说起我的伤心事了!我发现我心理有问题了!” 太史昆惊叫道:“兄弟!此话怎讲?” 武松哭道:“昆哥!我怀疑……我有断袖之癖了!” 太史昆道:“二郎!你怎么这样说!这……这从何而来!” 武松泣道:“昆哥,我怀疑……我爱上了扈三兄弟了!” 太史昆忍笑道:“唉……兄弟不可乱说!这话题打住!打住!” “不!我要说!”武松煽情道:“每当我和扈三兄弟在一起时,我的心里无比宁静,仿佛一觉睡醒,发现和煦的阳光已铺满脸庞的感觉!那感觉,叫温暖!每当我和扈三兄弟分别的时候,我总会觉得心里特别寂寞,仿佛雪夜中赤脚独行一般!那感觉,叫孤寂!” 太史昆牙都快酸掉了,忍笑附和道:“二郎兄弟!快不要说了!这事我们改天再说不成么!” “跟扈三兄弟在一起时,啃个窝窝头都觉得香甜,自己一人时,吃盅鱼翅都嫌苦!”武松根本不搭太史昆的茬,兀自说道:“在大名府时,帮扈三兄弟打翻了索超的马,那感觉,真踏实呀!在酒楼中,把扈三兄弟遮挡好了,心就安了,甚至自己都忘了躲藏!” 武松凄凉一笑,嘶声吼道:“我喜欢与扈三兄弟一起快意恩仇,仗剑游天下的生活,只是……我不能连累了扈三兄弟的清誉啊!” 武松撕扯头发哭喊道:“昆哥啊!我想好了!明日一早,我就去五台山出家当和尚!自此将这段不伦之恋深埋心底,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昆哥啊!请恕我不能与你共创英雄之城了!” “二郎!你莫要走!”门帘掀开,一抹香影擦着太史昆投入了武松的怀中。 青青捶打着武松,娇声泣道:“二郎,你看看我呀!我是青青,是扈三呀!我是个女孩子,是个女孩子呀!我陪你吃窝窝头,陪你仗剑游天下!” 武松满面痴迷之色,居然还硬生生挤下了两粒泪珠,只听他沙哑的嗓子喃喃道:“这……这莫不是在梦中么!赞美鸿钧老祖,赞美如来佛祖,赞美观世音菩萨,赞美耶稣,赞美耶和华,赞美安拉……” 即使是太史昆这种看过琼瑶剧的无良败类,此刻也是头皮发麻,汗毛倒耸了。太史昆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了,悄悄退出了营帐。恍惚中,他分明看到武二郎挤着眼睛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丧尽天良啊!出了营帐后的太史昆发出如此感叹。日头已经逐渐偏西了,查探全阴教、顺兴商号的事是一点儿也没干。 太史昆去看了看秦暮城,只见他正与卢俊义说知心话呢。去看了看西门庆,只见这小子正收受贿赂收得不亦乐乎。 百般无聊的太史昆一拍脑袋瓜子,忽然想起了张邦昌。他叫来孙德旺一打听,原来孙德旺一早就把张邦昌给拐了出来,吩咐几个兵丁将他藏到城外五里的一座废旧校场中去了。 “城外?你倒是藏得严实!”当下太史昆骑上一匹青骢马,问孙德旺要了两名士兵带路,奔着废旧校场而去。 废旧校场还真是对得起“废旧”二字,破破烂烂的校场围栏内有一大半的土地已经被农民伯伯种上了菜,只有角落里堆放的几个半截箭靶,依稀证明着此地原先的用途。 校场一端有个塌了半截的土胚屋,屋外守着三四个忠勇营军服的兵丁。多日来的相处,这些兵丁已经对太史昆非常熟络。兵丁们对太史昆抱拳施礼,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方一进屋,太史昆就看见了蹲坐在地上的张邦昌。这厮的脑袋上套了个黑布袋,两只胖嘟嘟的小手被一条牛皮索紧紧缚住。 太史昆嘿嘿一乐,就待去揭黑布袋。没想张邦昌脑袋一缩,让太史昆揭了个空。 张邦昌闷声说道:“好汉,别揭头套!带着头套我瞧不见您,您也省了事后杀我灭口的麻烦!” 太史昆闻言一乐,果真没再去揭头套,而是伸手解开了缚着张邦昌的牛皮索,笑道:“好小子,挺识相么!” 张邦昌两只手一被解放,立刻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冰种玉佩,恭恭敬敬递给了太史昆。这厮说道:“好汉!这是小人孝敬的一点见面礼!小人家中颇多余财,好汉只要放了我,想要什么您只管拿取!” 太史昆见了张邦昌的种种举动,不禁暗忖:这小子看似贪财,但遇上事情还真敢花销!若此次来真定府的是真高俅,恐怕这小子还真能成点事! 太史昆冷哼一声,道:“钱财这等东西,你看不上眼,我也看不上眼!我捉你来,是想问你几件事情!” 张邦昌闻言,立刻接口到:“好汉放心,您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只求您别让小人吃那皮肉之苦!” 太史昆道:“好!我来问你,你怎么学会女真文的?” 张邦昌果然决断,他连想也没想,立刻答道:“家父还在世时,曾在莱州浮游岛上救了个落海的女真人。此人感怀家父的恩情,在小人家中做了五年的下人,小人的女真文便是跟他学会的!” 太史昆又问道:“那王宗又是何人?你如何与他搭上线的?” 张邦昌答道:“王宗他自称汉人,实则是个女真人!在我还没有成为经略府师爷之前,曾在我家为仆的女真人就时常来找我,求我帮他翻译一些典籍。我当上师爷,掌管了文库后,他便给我引见了王宗。王宗真实的姓名,我是真的不知道!” 太史昆又问道:“那你又是如何攀上文博正的?如何能接触到种种机密图样的?” 张邦昌答道:“是为了军械库内的军资!若要取出军械库内的军资,须得有经略公文博正与转运使刘成奇两人的手签印信才可!文博正想倒卖军资,却苦于没有刘成奇的印信。恰巧小人能临摹各种笔迹,会伪造印信的法子,因而文博正才会垂青于我,让我掌管经略府文库!” “文博正倒卖军械库内的军资?”太史昆大吃一惊。若是顺兴商号那个势力已经渗透到经略公这个等级上,那无疑说明大宋的整个北部防线已经是风雨飘摇了!太史昆问道:“文博正都贩卖了什么军资?” “这……那些守城器械的名称我也说不大上来!”张邦昌迟疑道:“反正就是些床弩、火炮一类的东西!” 第039章 敌人:完颜宗望 【报名学才艺,多少得知道点底子。想唱摇滚学了花腔,你可以叫朋克,可我想学马战却……唉,我该去澳门学赌马的!————摘自《昆哥日记》】 文博正居然连床弩、火炮都卖了?那真定府还有什么?太史昆只觉得头皮一阵发凉。 沉思片刻,太史昆问道:“文博正知道你贩卖机密给女真人的事情么?” 张邦昌迟疑道:“也许……他并不知道!我接手经略府文库时,里面乱的很!那些机密图样、儒家、道家的典籍,以及各种兵书、历法都混杂在一起,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将它们整理归类!我觉得,那文库最少得有两年没人管理了,也许文博正根本就不知道文库里都有什么!” 一个经略公,居然连文库都懒得管?这些官员不都是些知识分子么?太史昆摇头轻叹。 大宋官场的腐败,以太史昆目前的实力来说,是管不了的。况且太史昆是现代人,什么贪腐的花样没听说过?所以太史昆根本也不想去改变大宋的这种风气。 太史昆又问道:“百岭集冯家老爷子遇害,是你下的手么?” “不是!绝对不是!”张邦昌赶忙辩解道:“王宗让我帮忙弄火龙丹的配方,于是我借着文博正的名号去冯家诈取。岂料冯家也没有这张方子,于是我就离去了。谁曾想冯家老头心眼实在,他又提了礼物亲自去经略府说明此事,这才被文博正知道了有火龙丹这么个东西!剩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冯老头遇害是先被人下了冤狱,又在充军的道上下的手!我只是一个管文库的,绝无可能插手这种事情!” 太史昆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这样说来,文博正这厮不仅仅是倒卖军械库军资,而且还主导了陷害冯家,谋取火龙丹的事儿? 太史昆问道:“文博正、全阴教、顺兴商号三者之间有何关联,你可知道?” 张邦昌摇了摇头,说道:“小的只知道文博正与顺兴商号有生意上的来往,顺兴商号能在真定府站住脚,多半也是靠了文博正的照顾!至于全阴教,小人从未听说过。” 该问的事,问的也差不多了。太史昆瞧着这个身为汉人,却做汉奸的张邦昌,逐渐动了杀机。太史昆冷冷问道:“张邦昌,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做汉奸,不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么?” “轰隆!”太史昆话音方落,只听得一声巨响,土屋的后墙轰然坍塌! 坍塌的墙壁后,是一个骑着马匹的高大汉子。这汉子铜铃大眼,络腮胡子,左颊上一条刀疤尤为显眼。 他坐骑的后方还跟着两匹健马,三匹马的缰绳都握在他手上。原来方才此人将绳索一端套在了土屋的后窗上,一端让三匹健马拉着,他发力催马,竟硬生生的将土屋后墙扯塌。 太史昆一见此人,惊叫道:“王宗!” 那人哈哈一笑,用嘶哑的嗓子说道:“好朋友!若不是你引路,我还真想不到张邦昌会被藏于此地!多谢啦!” 王宗口中说着,手底下却片刻也不消停。他一挥手掷出了一根套索,将张邦昌拦腰捆住,然后用力一扯,把张邦昌扯了过来,顺手丢在了一匹健马的鞍上。 太史昆见状大怒,挺剑就想去刺,哪想到王宗一扬手,大喝了一声:“看箭!” 一点寒星扑面而来,太史昆一俯身,果然是一支袖箭擦着头皮飞了过去,将太史昆的一顶东坡帽戳了个透明窟窿。 太史昆躲过袖箭再抬头时,只见王宗一人操控着三匹马,已经蹿出了一箭之地。 太史昆反身出了土屋,骑上青骢马,招呼了忠勇营的士兵们就去追。 太史昆这匹青骢马品质不错,又是经过卢俊义调训过的,校场半人高的围栏对青骢马来说宛如平地,只轻轻一纵就跃了过去,扬蹄向王宗追去。 可忠勇营的几个士兵就没这么轻松了。看管张邦昌的几个士兵本就没有备马,此时想追也无能为力。而随太史昆而来的两名士兵的坐骑都是披了甲的,根本跃不过围栏去,只好绕道去追。 太史昆的骑术水平还是不错的,这一切还要感谢那个不出世的神人——宋大雷博士。 宋大雷博士的梦想,是制造出时空机器,穿越到五胡乱华时代做一把拯救苍生的伟人。只可惜博士研究出了时光机器,却耗费光了自己的青春。 他在网上发帖,招募到了太史昆来帮他实现梦想,换句话来说,他把自己毕生的梦想,托付给了一个叫太史昆的年轻人。 在古代做伟人,没点武力是不行的,而古代的武力,很大程度是体现在马战中的。因而让太史昆拥有一个高超的骑术,是必须的。 在现代学习骑马,有三个地方:公园、草原旅游景点、马术俱乐部。宋大雷博士坚信公园与景点教授骑马的都是游乐性质的,是绝对学不到真本事的,于是博士一咬牙,贷款十万元,将太史昆送到马术俱乐部里培训了一个月。 十万元的收费是巨额的,一个月的时间是短暂的,还好,太史昆的天赋是蛮高的。 一个月的时间,太史昆巴结教练,刻苦学习,别人两年不一定啃下的高级马术技巧,太史昆居然学会了。什么反跑、正步,什么横步、回旋,太史昆全部练得滚瓜烂熟。 只不过太史昆学的这种骑术,乃国际上流社会社交必备的英式马术。这种骑术若是骑着马在大街上闲逛,那叫一个优雅,若是策马狂奔…… 青骢马的速度逐渐提高了五十公里每小时,虽然在现代时,太史昆这厮曾经骑着摩托车在国道上骑到超速,但骑马骑到这么速度还真是第一次。此时的太史昆,在马上颠地头晕眼花,四肢抽搐。 反观王宗,人家一个人操控着三匹马,速度却一点也不比太史昆慢,而且这个家伙居然还中途凌空换了一次马,一身的野路子骑术不知道要比英式马术实用多少。 眼见着就要追不上了,太史昆忍住颠簸,奋力嘶吼道:“前面的那小子,你丫姓完颜不是?” 王宗在马上轻巧的一个转身,居然反坐在马背上,远远地说道:“好见识!我正是姓完颜的!没想到你一个南人居然知道这个!” 太史昆又叫道:“这算什么!我还知道你丫名叫阿骨打呢!” 王宗闻言,顿时一阵咳嗽,差点没从马背上掉下来。只听王宗诧异道:“你的见识可真广啊!我虽然不叫阿骨打,但阿骨打却是我的老爹!族人都说我与老爹长得最像,所以你认错人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听好,我的名字叫做斡离不,汉家名字么,叫做完颜宗望!” 太史昆自己都没想到,这一阵乱蒙居然还掏出了王宗的真实身份,感情这厮还是未来的金国王子! 不过说话归说话,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点也没拉近。这只能说,完颜宗望的骑术的确比太史昆这个现代人要好上很多。 太史昆叫喊道:“完颜宗望是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叫出你爹的名号?那是因为我和你爹熟的很!赶快停下马来,过来拜见你叔叔我!” 完颜宗望一声长笑,端坐马背答道:“你与张邦昌的对话我又不是没听到,你分明是宋人朝廷的鹰犬,专门来查探真定府走失军机的!即便你识得我父亲,也是与他做对的!再说了,昨日我们又不是没交过手,我即便是下来了,你又能奈何的了我?” 太史昆闻言,气得火冒三丈,怒喝道:“小子!再不下马,休怪我射飞刀射你下来啦!” 完颜宗望笑得更欢了,他轻松道:“有本事你就射啊!瞧你骑马的模样,只怕是再追个三里五里的就要掉下来了,你此时还有射飞刀的准头么?” 太史昆喝道:“我射不中你,还射不中你的马么?我手下三百骑兵片刻就到,我看你没了马,还怎么跑得掉!” 完颜宗望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只是把手指放在唇边,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天际间忽然传来一声尖锐地鹰鸣,一个极小的黑点,在云端露出了身影。只是一转眼的工夫,这个身影忽然变大,太史昆定睛瞧去,原来天空中竟是一只白爪的巨大鹰隼。 这只鹰隼的速度极为惊人,它的身影刚刚显露,即便收了双翅,急速俯冲而来,那架势竟然比利箭还要快上几分! 面对这样的凶禽,太史昆根本没有任何抵挡的办法。好在这只鹰隼的目标并不是太史昆,而是他座下的青骢马。 一抹白影如闪电般擦过,白影过后,青骢马一声长嘶,左眼的眼珠已被鹰隼啄落! 青骢马遭受这种袭击,如何还能站得住?只见青骢马前蹄一曲,千余斤的马身在原野上翻了几个跟头,顿时倒地不起。 马都这样了,马背上太史昆还能好到哪里去?幸亏太史昆在马失前蹄那一瞬做了准备,连忙松了缰绳跃下马去,避免了被青骢马砸成肉饼的悲剧。 不过太史昆这一下子摔得也是不轻,他浑身淤青,头脸上尽是血迹,卷缩在地上一时半刻根本是难以挪动。 完颜宗望大笑几声,纵着马匹停在了太史昆的身边。他从马背上跃了下来,手中的弯刀轻轻地搭在了太史昆的咽喉之上。 第040章 美艳师太 【你丫等着这句话我就不说了,咱们来日方长!————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抬起头来,目光正好与完颜宗望戏谑的眼神对住。 太史昆苦笑一声,道:“好犀利的猛禽!这就是你们女真族的神鹰海东青?” 白爪的鹰隼在天空中兜了个圈子,缓缓地停在了完颜宗望的肩头上。这鹰隼翅展足有一米半,神骏无比,喙上还残存着点点血丝。 完颜宗望温柔地抚摸了一下鹰隼,答道:“没错,这个就是我们女真人的图腾海东青!你那飞刀的手段,又怎能比得上它?”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说正事吧,你小子把刀横在我脖子上,又没点下手的意思,你想做什么?” 完颜宗望嘿嘿一笑,用弯刀挑开了太史昆的衣襟。他探出手去,在太史昆毛骨悚然的目光下,伸向了他的胸膛,缓缓的摸出了一块冰种玉佩。 完颜宗望将玉佩小心地收回了自己的挎囊中,这才问道:“我知道你叫高俅,乃是殿前司都太尉,宋朝皇帝的知心人!我来问你,你此次前来真定府,到底是为的什么事情?” 太史昆干笑一声,道:“我说我来是为了给皇帝挑选蹴鞠运动员,你信么?” 完颜宗望哂笑一声,道:“我当然不信!你来是为了追查倒卖军械之事的!我说的可对?” 唉!好单纯的女真人啊!你当是大宋朝廷也与你们一般励精图治吗?真要是那样,恐怕宋朝早就统一整个欧亚大陆了,哪还轮到蒙古人威风? 太史昆哈哈大笑,说道:“没错!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么!这也被你猜到了!” 完颜宗望得意一笑,说道:“单从你问张邦昌的那些问题,我就可以判断出来这一点!这也算不上什么想象力丰富!我掠了张邦昌去,再回到真定府也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杀不杀你都是无所谓的事情!而且,我还准备告诉你一点你对头的情况呢!” 太史昆一愣,说道:“哦?愿闻其详!” 完颜宗望道:“全阴教和顺兴商号背后的人物,乃是辽国的一个宗亲,名叫耶律大石!他是个做着皇帝梦的家伙,不过他的梦想不是篡谋辽国的皇位,而是想要亲手建立一个国家!他的目标也许是西方的回鹘,也许是北方的斡郎改,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们大宋!他这些年用尽手段搜刮钱财,收买武士,四处想办法弄军械,着实是可恶!” 太史昆呵呵笑道:“看样子,耶律大石把你们女真人也祸害的不轻啊!” 完颜宗望冷笑道:“你不用这样幸灾乐祸的样子看我!我们女真人不畏惧任何人,包括耶律大石,也包括你们宋人!但是,我也不介意你们之间斗上一斗!” “如你所愿!”太史昆苦笑道:“去不去辽国找耶律大石的麻烦,这个我不敢保证。不过全阴教与顺兴商号在真定府布置的势力,我却无论如何也要拔去!完颜贤侄,你还有什么消息要透露给我么?” “不要叫我贤侄!我不相信我父亲会与你称兄道弟的!”完颜宗望眉毛一竖,叫道:“来真定府的族人只有我一个,所以全阴教和顺兴商号的老巢我也没能力探查到!只不过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文博正这个家伙么,是契丹人!” “文博正?契丹人?你开玩笑的吗?”太史昆这会可真被完颜宗望给说傻了。 文博正的身世太史昆也打听过,他出身于汾州介休文家,他的伯父正是大名鼎鼎的元佑党魁文彦博。文博正进士及第出身,翰林学士的身份,在京城还干过两任监察御史,这样一个人,完颜宗望居然说他是契丹人? 完颜宗望看出了太史昆眼中的疑惑,哼了一声说道:“你别不信,我刚来真定府时曾经潜入过经略府一次,我看到文博正这家伙用契丹语念叨喇嘛经!这种本事,非纯种的契丹人根本学不来!” 看着完颜宗望那诚恳加虔诚的眼神,太史昆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完颜宗望有撒谎的嫌疑,如此说来,文博正还真是个契丹人?可是,这厮又是怎么混到文家人身份的? 就在太史昆迷糊的当口,完颜宗望已经翻身上马。 完颜宗望长笑三声,朗声道:“高俅!你是我遇到的宋人中最有英雄气概的一个!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再过招的!” 话罢,完颜宗望扬长而去。 “呜呼哀哉!高俅是最有英雄气概的宋人?那丫的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吧!”太史昆此刻终于感到了一阵轻松。他把右手缓缓从身子底下收了回来,手中攥着的,正是一枚“天雷引”。原来,他方才竟是做好了与完颜宗望同归于尽的准备。 当两名忠勇营的士兵赶到时,完颜宗望早已经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太史昆顶着一脸鲜血,嘴角衔着根草棒,优哉游哉的倚靠着死去多时的青骢马,对两名迟到的士兵报以微笑。 太史昆的微笑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两个小兵再不来,恐怕这家伙就得休克了。俩小兵知道自己来的的确是太迟了些,两人面红耳赤的将太史昆扶上马,向真定府缓行而去。 刚来到军营前,太史昆就发觉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往日豪迈的士兵们,如今人人一副三八像,两两三三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咬耳朵。往日严禁士兵随意靠近的太史昆等人的营帐前,居然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乖乖哩个咚!难道是祝彪回来,和二郎争风吃醋揍起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 太史昆脑中急速转了几转,思量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这个主谋是绝对不能现身的!否则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揭穿了,那就糗大了! 思量已定,太史昆吩咐两个随行士兵不要声张,搀着他寻了个隐蔽的所在,踮着脚尖向营帐望去。一望之下,太史昆大吃一惊! 一位师太领着数十名小尼姑,将营帐围了个严严实实! 这位师太三十许人,长得美艳无比!她穿着一身紧身尼姑服,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的毕露无遗。虽说她的身份是师太,但她那一头秀发却是一根也没舍得剃度掉,尤其是她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到哪里电到哪里,正应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句古词! 太史昆阵营中出面接待这位师太的,居然是老牌帅哥卢俊义。 只见卢俊手持棍棒,立在营帐前威严说道:“李巧盼!暮城兄弟听了我的劝告,已发誓戒酒戒色,不再受你美色的诱惑了!你速速离去吧!” 太史昆听了这句话,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位师太就是秦暮城追求了十几年的那位南唐后人李巧盼! 李巧盼闻言,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怒道:“卢俊义,明明是秦暮城纠缠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到了你口中,反而成了我勾引他了?” 卢俊义哈哈一笑,道:“若是我兄弟秦暮城纠缠你,如今他离开你了,你应该欣喜才对!可是你呢?为何又来寻他?分明就是你勾引他!” 李巧盼顿足道:“我……我只是来确定一下,秦暮城他是不是真的死心了而已!” “哈哈哈!”卢俊义长笑道:“暮城恋着你时,你根本就不把他当人看!你高兴了就挑逗他,看他销魂的模样寻乐子;你生气了就刺激他,看他落魄的样子发泄!如今好了,暮城兄弟迷途知返,再也不理你了,终于轮到你遭受那失魂落魄的滋味了!” 李巧盼被卢俊义一番抢白说的面红耳赤,她气闷半晌,放声道:“秦暮城!你到底出不出来?你若是不出来,我就真的走了!” “烟锁池塘柳,桃燃锦江堤!哈哈哈!一副对子,竟然让我秦暮城销魂落魄十余年!” 话音刚落,一名英俊非凡的文士,摇着纸扇自营帐中走出。太史昆定睛一瞧,这个文士不是秦暮城又能是谁?只是没想到,秦暮城这厮脱了道袍,洗干净了脸皮,居然还有这么一副好皮囊! “十年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我秦暮城虽然是对出了这副对子,却也不想再做失魂落魄之人!师太,您请回吧!”话罢,秦暮城摇着纸扇摆出副悠然自乐的模样,连瞧都不瞧李巧盼一眼。 李巧盼冷笑一声,深呼吸一口静了静心神,忽然把面色一改,竟是换了张妩媚的笑脸。 李巧盼也不理秦暮城,而是对卢俊义打了万福,道:“卢兄,您有所不知!其实我说来寻秦暮城只是打了个幌子,今日小女子来到军营,实则是来看望您的!” 围观群众之中爆出一团叽叽喳喳的声音,谁也没想到,事态竟然发生了这等转变! 李巧盼甜甜一笑,又说道:“秦暮城那伙朋友,皆是些酒色之徒、浪荡子弟,整日里不是酒楼便是青楼,着实让小女子厌烦!只有卢兄您,为人正派,从不去那烟花之地,也从不轻薄女子,让小女子好生敬佩!” “呃!”听完这话,卢俊义的脸红了,秦暮城的脸青了! 李巧盼轻踱几步,整个人靠近了卢俊义,又娇声说道:“卢哥哥,其实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远远的看你一眼,好了却心中的念想,只是没想到让哥哥你误会了……咦?” 李巧盼忽然拉住卢俊义的大手,疑惑道:“卢哥哥你好像是中毒了?是……大理的五毒散?” 第041章 姐姐喜欢你 【调教……她的爱好不是戏弄,是调教!————摘自《昆哥日记》】 身中剧毒本就是牢牢压在卢俊义心口上的大石,见得李巧盼搭腕的光景就说出了毒素的来源,卢俊义吃了一惊,又似乎觉察出些曙光,于是也顾不得抽回自己的手,只是一个劲点头称是。 李巧盼掩口一笑,回身说道:“静香,备案!” 只见一个清秀的小尼姑解开背囊,迅速的取出了笔墨纸砚,摆放整齐。 李巧盼稍一思量,提笔一挥而就,竟是写下了一个药方! 她吹干了墨迹,拿着药方轻轻地塞到卢俊义手中,柔声道:“哥哥!你怎么如此不怜惜自己的身子,中了剧毒还出门受风霜雨雪之苦,让小妹我好生放心不下!幸亏小妹我粗懂得几手医术,您依了小妹的药方抓药吃,最多半年就可清除毒素,恢复健康!” “妹子,哥哥我……”卢俊义捏着药方,瞧那面色居然是被感动了。 李巧盼趁势又用肩膀蹭了蹭卢俊义的胸口,低声道:“哥哥莫要推辞,您若是推辞了,妹妹又要难过了!哥哥什么时候身子好了,别忘了来看看妹妹即可!” “哎,哥哥知道了……”卢俊义的眼中,竟是多了几分痴迷之色。 一旁的秦暮城见状,浑身巨震,脸色那是相当的好看!只见他尖叫一声,丢了纸扇,转头掩面跑回帐中! 这幕大戏呀!看得周围观众就快要鼓掌叫好了。 李巧盼贝齿微露,嫣然一笑,道了声别,招呼了众尼姑转身便走。只留下了面色潮红、双唇微颤的卢俊义在那里痴痴目送。 这一幕把太史昆瞧得是哭笑不得。李巧盼玩的这一手并不高明,无非是撩拨卢俊义,冷落秦暮城,让他哥俩争风吃醋坏了交情而已。不仅仅是太史昆能瞧得破,恐怕在场看热闹的士兵大多都能看穿,只可惜卢俊义、秦暮城两个局中人不能自拔。 按太史昆原本的想法,自是跳出去整治整治李巧盼这美妇。不过当太史昆看到,李巧盼轻轻松松就开出了解毒的药方,他的想法立刻就转变了。 虽然李巧盼解毒的目的多半是为了挑拨卢、秦二人的关系,但卢俊义身上的毒毕竟还是被她解了,太史昆这一伙人就先欠她了一个天大的恩情,此时再去整治她,多少有些恩将仇报的嫌疑了。 另一个理由么……唉!这个缺少抗生素的年代,认识一个名医太重要了!要知道,卢俊义身上的毒即便是大名府行宫的太医也没能瞧好,可是李巧盼这美妇居然几分钟就拿出了治疗方案!这是神医,是人才啊! 于是乎,现在的太史昆,倒是想与李巧盼套套交情了。 太史昆忍着伤痛,一瘸一拐地抄了条近路,绕到军营的门口。他刚站稳脚步,果然就看见了满面春风的美艳师太李巧盼。 瞧她嘴角那一抹风情万种的娇笑,浑身上下透着的那股得意劲儿,她还真是对戏弄男人有着几分偏好。 太史昆叹了口气,背着手踱了几步,笑吟吟地拦在了李巧盼的身前。 忽然被一个满头是血的汉子堵在了街心,李巧盼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她身后的一个小尼姑上前与她耳语了几句,她立刻信心满满的拾回了笑容。 李巧盼打量了一下太史昆,娇笑道:“陆谦叫做卢俊义,不知道高俅大人又唤作个什么名字?” 太史昆苦笑一声,道:“好姐姐,你当着满营士兵的面叫出了卢俊义的名字,我还不知道回去后如何圆这个谎呢!如今你再喊出我的名字,恐怕我们这伙人连逃命的机会都没了!” 李巧盼掩口一笑,随即说道:“你倒是有胆子,竟然敢冒充朝廷命官来真定府招摇撞骗!你的手段也不错,居然能把卢俊义那种榆木疙瘩哄得跟你一起来行骗!恐怕我那副对子,也是你帮衬着秦暮城对上来的吧!” 太史昆四下一望,附近除了这一群尼姑之外,倒也没有闲杂人等。于是他也放开了口舌,说道:“姐姐言过了,非是我有什么手段,而是我们这群兄弟同为天涯沦落人,挤在一起相互取个暖罢了!至于真定府这伙贪官污吏,坑蒙一下他们也算是替天行道!” “你还真会说,姐姐最喜欢你这种少年郎啦!”李巧盼调笑道:“我的身世你应该也从秦暮城那里知道了。姐姐我乃南唐后人,家中先祖多被姓赵的药杀!所以呢,你整治赵家的官儿们我也喜欢看!你自管干你的勾当,姐姐我决计不会拆穿你便是!” 太史昆吊儿郎当地打了个供,说道:“如此就多谢巧盼姐姐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姐姐你瞧瞧我这身血污,可不可以给点疗伤圣药什么的?” 李巧盼拍了拍手,立刻有一个清秀尼姑为太史昆递上了一个包裹。太史昆接过包裹一掂量,包裹的分量还真是不轻。 李巧盼笑道:“你也不用猜测了,这包裹里装的正是我师门秘传金疮药,名字唤作‘玉髓鎏金膏’,寻常的伤势只一瓶就痊愈,姐姐我却是给你包了十瓶儿!” 太史昆故作谦虚道:“姐姐真是贴心!我这点伤,又如何用得了这么多!” 李巧盼倩目流转,轻笑道:“你那么聪明,还要我说这药膏怎么用么?” 太史昆大笑三声,道:“姐姐放心,我一定寻个美貌少女为暮城兄弟也敷上一瓶‘玉髓鎏金膏’,还不让他知道这药膏是谁给的!” “说不上三句话,你倒是先调笑上姐姐了!”李巧盼假嗔一声,随即又问道:“姐姐多问你一句话,你们在真定府捞够了钱财后,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太史昆面色一整,说道:“实不相瞒,真定府之事了结后,我们一行人准备去辽宋边境上寻个好去处建立一番势力!” 李巧盼闻言,思量了片刻,说道:“既然你不瞒着姐姐,那么姐姐便也不瞒你。这真定府,我也是住不了多久的。我身为南唐后人,自是被赵家朝廷敌视,所以我十年来只好从南到北不停迁徙,想找一个不被赵家留意的地方过安稳生活。只可惜我花费了十年的时间,仍是没有找到。我虽然会几手医术,但是武功之道我却是丁点不会的。况且我静月庵还有许多美貌的女弟子,因而……” 太史昆听了这番话,心中大喜。听李巧盼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要入伙! 不待李巧盼说完,太史昆立刻把胸膛捶的咚咚响,豪言说道:“姐姐放心!我要离开真定府时一定知会你一声,到时候兄弟们护送你们离开!” “弟弟你倒是真懂女人家的心思呢!如此姐姐便静候佳音了!”李巧盼给太史昆打了万福,轻摇着腰肢,领着大大小小一伙尼姑缓缓离开了。 太史昆看着那群婀娜多姿的身影,心中一阵大乐。若是旅途中有了这么个美艳师太与卢俊义、秦暮城哥俩缠绵悱恻,那岂不是天天有戏看?太史昆偷笑一阵,将包袱搭在肩上,一瘸一拐的走回了军营。 …… 一双白嫩的手掌在太史昆身上轻轻抚触,手掌抚到哪儿,太史昆的鸡皮疙瘩就起到哪儿。 没办法,因为这双手掌的主人是带着几分娘娘腔的西门庆。同性马杀鸡可不可以用享受来形容,各位看官自己琢磨,反正这一会儿,光着膀子趴在床上的太史昆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为什么来真定府时不带着金莲呢?就算是不带金莲,带着师师、瓶儿两个丫头也可以啊!就算是不带着丫头来,方才问李巧盼要个美貌小尼姑来也可以啊! 正是因为上述种种悔恨之事,给太史昆擦药的任务就只好交付给了西门庆。听着背后西门庆哼唧哼唧的娇喘声,太史昆又多了一项后悔:就算是让孙德旺来擦药,也不用忍受这般磕碜人的服务态度吧! “昆哥,您还别说,这瓶儿药膏还真管用呢!小生我这才给您揉了半个时辰,你身上的淤血就都化开了!” 耳边响着西门庆的话,太史昆心中却又增加了一项悔恨:我怎么这么傻呢!花上几贯钱从青楼里找个清倌人来擦药不是更好么!我怎么就傻不拉几的叫了西门庆来擦药呢? 太史昆叹了口气,问道:“小庆子,李师太开的那张药方你可是看到了?你来说说,她这方子开的怎么样?” 西门庆道:“李师太这张方子开得巧妙!若是寻常郎中开解毒的药方,少不了行那以毒攻毒的法子,到头来毒解开了,受药之人也就折磨的奄奄一息了。而师太这张方子,乃是将热血、凉血的药材轮番来用,恰巧能将受药之人的血液、脏腑清洗一遍,毒素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李师太解毒的法子独辟蹊径,让小生叹服!” 李巧盼果然是个行家啊!她一个美艳妇人,又会这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更妙的是,她偏偏还打扮成一副冰清玉洁的尼姑样!也难为卢俊义、秦暮城两个中年叔叔了!看李巧盼今天那股劲头,恐怕今后两位叔叔争风吃醋的日子有的过了。 太史昆又是一叹,说道:“现在卢俊义、秦暮城两位仁兄闹成个什么样子了?” 西门庆连忙答道:“卢师按照师太的方子服了一盅药,发了一身污汗,声称身子轻快了许多。此刻卢师拿了玉髓鎏金膏去给秦兄擦药了,他两人唧唧喳喳聊的亲热,也没见生出什么间隙!” 唔?难道说,卢、秦二位兄长达成了分享协议?啊呸!太史昆摇了摇头,赶忙将这恶寒的猜测驱逐出脑中,换话题道:“嗯……那个……你把药膏给了二郎一瓶么?” “给了,给了!”西门庆道:“此刻青青姑娘正在给他擦药呢!看他们两人那股亲热劲,恐怕今晚上就能成了好事!” 第042章 今儿个喝的不是酒,是态度! 【这些个官场奇观好笑么?唉,怕是何时官场不见了这等奇观,百姓们才能笑得出来啊。————摘自《昆哥日记》】 二郎的伤口可是在屁股上啊!如今青青给他伤口擦药?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泰式马杀鸡吗?二郎好艳福啊! 太史昆再看看身后娇笑不已的西门庆,死的心都有了。 西门庆可不知道太史昆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只听他又问道:“昆哥,如今来孝敬咱钱财的官员都已经接待了一个遍了,你看咱是不是再想点别的法子再敲诈点钱财?比如说,咱们去检查检查真定府城防什么的?” 太史昆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咕噜一声坐起了身子,大笑道:“哈哈,有了!明天你我二人去经略府,视察……嗯,视察经略府的卫生环境!” “这主意好!”西门庆拍手笑道:“文博正那个老家伙,只是派了个管家来送了几千贯钱,竟然连点像样的宝贝都没给!咱们去敲诈他就对了!” 太史昆道:“明日我们到了经略府,他必定要摆上酒席请我们吃喝,你小子到时候一定要把这场酒席使劲拖延时间,坚持到晚上!而后我们就假装醉酒,留宿在经略府上!明夜,我要夜探经略府!” 西门庆拍着胸脯嚎叫道:“昆哥你放心!吃酒这种事,我西门庆最拿手了!赶明日一早我先服用上二两葛花,包管把文博正那厮喝个四肢朝天!” 巳时一刻,正是暑气即将要发威的时分。太史昆今日也没摆什么排场,而是与西门庆一人一顶纱罩小轿坐着,颤悠悠向经略府行去。 世家子弟,进士出身,两任御史,官居三品,这样一个再标准不过的汉人,怎么会是契丹人?太史昆好生纳闷。 再者说了,即便是证明了文博正是个契丹人,那又该如何?敲诈他?揭穿他?或是一刀杀了他?太史昆摇头轻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文博正真是个契丹人,他混入文家,考取进士,隐忍多年,潜伏在大宋官场之上,那他绝对是一个城府极深,能力极强的人!这样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吗? 就在太史昆苦思冥想的当口,经略府已经到了。 以文博正为首,真定经略府都监、曹掾、指挥、校尉数十人躬身立于府门两旁,迎接太史昆视察。 太史昆心中有事,皱着双眉一直不曾放开,无形之中多了一点不怒自威的架势,搞得真定府一众官员不寒自悚,伺候的越发小心了。诸官依次拜见了太史昆,众星拱月般的拥着太史昆进了经略府的大堂。 太史昆大刺刺的在上首案前坐了,文博正等官员却是一个敢坐下的都没有,只在大堂下黑压压站了一片。 文博正使了个眼色,一旁跑上来两位师爷。一位师爷手中捧着账本,记载了经略府中各项用度开支;一位师爷手中捧着功绩薄,记载了经略府各官员业绩考评。 文博正接过两个册子,就待亲手递于太史昆参详。没曾想太史昆一摆手,根本不接这两本册子,而是开口说道:“文公且住!我高俅早就有言在先,此次我一不看账本,二不看诸位业绩!我来看的,是各位同僚对待公事的态度!” 此言一出,诸位官员皆面面相窥,茫然不知所措。 “何谓态度?”太史昆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丝帕。 他用手指捏住丝帕,顺着公案桌下边角处用力一揩。试问谁家桌子底下还能一尘不染?太史昆再次举起丝帕的时候,雪白的丝帕上果然多了一团污渍。 “这就是态度!”太史昆面色一寒,阴森森道:“公堂之上,本是洁净之所。尔等面子工夫做得不错,桌面窗台打扫的都干净,可为何这公案之下就成了藏污纳垢之所在呢?这就说明了,尔等对待圣上所安排的公事多是敷衍了事,态度大大的不端正!” 诸官员顿时汗如雨下,瞠目结舌。 太史昆阴阴一笑,随手指了一位五品官员,喝道:“你,出列!” 五品官唯唯诺诺上前一步,拱手低头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太史昆道:“方才我说的,你可是不服?” 五品官赔笑道:“太尉大人息怒!这公堂之上的卫生,都是下人们打扫的!那些下人不识教化,态度不端正也是有的。我等官员对公事从来都是兢兢业业,态度绝对的端正!请太尉大人明察!” “哦?你果然不服!”太史昆冷哼一声,问道:“那我来问你,你自称态度端正,可是每日来经略府点卯么?” 五品官道:“正是!下官不管风吹雨打,向来都是每日准时点卯,从未有误!” “那经略府进出的道路,你进进出出不下百十回了吧!” “岂止百十回!”五品官道:“下官为官十年,这条路进出了何止三千回!” 太史昆打了个哈哈,问道:“那我来问你,经略府公堂前共有台阶几阶?树木几棵?” “这……”五品官顿时汗流浃背,惙惙无法对答。 “哼!看你那熊样,分明是十年来从未点过卯!”太史昆一拍惊堂木,怒喝道:“按我大宋律法……富安!说说!” 西门庆朗声道:“按我大宋律法,一次未点卯者罚俸禄一月,此人十年未曾点卯,共计三千六百五十回,应罚俸禄三百余年!按每年俸禄五百贯,以此计算,应罚俸禄十五万贯!” “唉哟我滴个爷哎!”五品官两腿一软,哭倒在地。他惨叫道:“太尉大人!谁家来点卯还数数啊!经略府的台阶俺天天爬,树木天天见,可俺也不必要数这个玩啊!” “狡辩!”太史昆怒道:“我来问你,君悦酒楼有多少个包间?二楼小雅厅能容纳几人就餐?” “君悦酒楼共有包间三十六间,小雅厅可容纳八人就餐!” 话一离口,五品官才觉出了其中的诡异。这厮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转而又哭道:“太尉!这酒楼中又多少个包间和公堂前有多少个台阶不是一回事啊!大人明鉴啊!” 太史昆拍桌怒吼道:“扯淡!来人啊!把这厮的顶戴摘了,给我乱棍打出去!不交齐罚款,这官他就别做了!” 随着五品官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大堂之上的诸位官员只觉得口干舌燥,手脚无措,惶惶不可终日。 文博正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问道:“高……太尉,下官们为官态度不端正,是应该改进!不如太尉大人教给我们个端正态度的法子可好?” “识相!还是文公识相!”太史昆二郎腿一翘,大刺刺地说道:“怎么端正态度还用我教吗?一会儿你们一人自罚三杯,这态度就算是有改观了!若是一人自罚三斤,哈哈!那态度可就端正的很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一伙官员听了态度原来是这么个端正法,一面拂去面上冷汗,一面为刚才拉出去的仁兄暗呼倒霉。这京官就是不一样啊!为灌别人喝酒,竟然二话不说先双开了一个倒霉蛋! 文博正听了太史昆这等说法,赶忙亲自跑到公堂门口,大声向堂外伺候的下人们喝道:“上菜!赶紧的上菜!吩咐厨子,别在后花园整酒了!今日这酒就在这大堂之上喝!还有,给我吩咐下去,今日酒席是喝的不是酒,是态度!这是一等一的要紧公务!赶紧的把后院酒窖打开,有多少酒给我搬上多少酒来!” 这一会儿是酒一会儿不是酒的,把门口老管家听了个迷迷糊糊,不过他总算是听明白了“上菜、搬酒”两道命令,赶忙连滚带爬的忙和去了。 直到酒菜置齐,西门庆这才领教了大哥太史昆劝酒的霸道! 只见太史昆双脚翘在酒桌之上,端了个酒盅只是轻轻啜饮。他把眼光盯向谁,谁只管抱起酒碗咕咚咕咚就是一阵狂饮;他把食指点向谁,谁立刻就捧起酒坛兜头浇下! 真是没见过这样饮酒的!整整一大堂百十口子喝酒的人,谁也不敢乱说话,谁也不敢夹菜吃,只是把两只眼睛死死盯住太史昆,等待着他目光、食指的临幸! 被太史昆临幸过的人,浑身放松,宛如卸下了一块心口大石;没被临幸过的人,抱着酒坛屏气凝神,如临大敌;还有一两个没有抢到酒坛的人,只好浑身颤抖,如末日临头! 如此挨过了整整一个下午,公堂之上哪还有站得住的官员?而此时的太史昆,只不过才自斟自饮了一壶酒,只是面色微红而已。 太史昆看了看天色,端了个酒盅微笑道:“诸位!时候不早了,也该到了下班的时候了!来来来,我们满饮此杯,然后就散场吧!态度端正不端正,就看这一杯的了!” 堂下顿时传来一阵哼哈之声,百十名官员使足了力气举起手中酒坛,纷纷当头泼下! “哈哈哈!好!散会!”太史昆将酒盅一抛,乐呵呵地看着一伙官员费力的往大堂之外爬,笑得肠子都快抽筋了。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太史昆笑吟吟的揽住了文博正的脖颈,说道:“文公!今日这酒席吃得真是痛快,只可惜小弟不胜酒力,此时已醉的挪不动步子了!您看……” 文博正此时已是醉的说不清楚话了,他结结巴巴道:“太……太尉大人若要想住,下官这就把堂屋收拾出来给您住!” “我若是住了你家堂屋,你家夫人去哪里住?”太史昆笑道:“文公收拾个别院给小弟借住即可!” 第043章 午夜销魂 【观看柔情动作大片时也会找出BUG的人,才是真正懂得细节的人————摘自《昆哥日记》】 月光宁瑟,星光烂漫。 水榭旁一座二层砖木小楼前,屏息静立了七八个仆人。看着些仆人小心翼翼地神情,显然是伺候着一位大人物。 小楼二层的走廊上,分两行站立了八个丫鬟。左边四个丫鬟,持了马桶、丝帛、水盆、皂豆,乃是随时伺候屋内贵客出恭的;右侧四个丫鬟,持了燕窝、香茶、点心、鲜果,乃是随时伺候贵客饮食的。 享受这些服务的人,正是太史昆、西门庆两位。实际上经略府的招待远不止这些,太史昆这会已经借口身子乏,打发走两拨清倌人了。 此时的太史昆,心境已经明朗了。天下?咱管不了这么多。后事?所有的后事都可以用一跑了之来解决。一个人的能力与责任都是有限的,干好眼前的事儿,尽到眼前的责任,就足够了。 文博正若是个辽国派来的奸细,只管一刀杀了便是,若他只是个混球贪官,就敲他一笔走人。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之前太史昆却是想多了。 太史昆对西门庆耳语几句,吩咐他在屋中弄点动静,伪装成一副两人都在屋内的假象。而后太史昆打开后窗,放下了一根软索,悄悄的溜下了小楼。 想要探听机密应该去哪里查探?无数的电视连续剧给太史昆提供了答案:书房! 经略府书房的位置,太史昆早已经探明了。借着月光,太史昆一路上捡着隐秘的地处行走了片刻,书房已经展现在他的面前。 文博正身份尊贵,他的书房自然不会是一间小屋子。这书房是一进跨院,院中奇石异草、凉亭长廊一应俱全,别有一番景色。 院子左侧三间屋,乃是藏书的地方;院子右边三间屋,乃是一间会客用,一间读书用,一间当做卧房来用。 此时书房中果然亮着灯光,显然是有人的。院门处吊着两个大红灯笼,灯笼下坐着两名小童正在打盹。 太史昆蹑手蹑脚躲开小童,潜进院中,找了块奇石藏住身形,侧耳向卧房中听去。 卧房里传来的是文博正与女子的调笑声,听这架势,貌似屋里的女人还不止一个! 一个女子娇喘道:“老爷!你好生威猛!妾身承受不住了,你快去七妹的身上耍耍吧!” 屋内又是一阵莺莺燕燕的叫唤,显然是文博正胯下已经换了人。 果然另一个叫做七妹的女子立刻也喘上了:“老爷您莫不是服用了什么秘药,怎的你那话儿不但粗了许多,还长了许多!塞得奴家好满!” 文博正嘎嘎淫笑,片刻不得消停。 七妹又边喘边道:“老爷这两年的功夫生猛了好多呢!以前老爷只是被六姐用小口啄上一啄,立刻就交代了,哪还用我们姐妹一起伺候!没曾想如今我和六姐一起上,都敌不过老爷了呢!” 这些话传到太史昆耳朵里,他立刻感到了蹊跷! 太史昆乃是懂得现代科学的人,他知道,即便是科学再往下发展个一千年,也不过是出现了“伟哥”这么一种神药而已。如今这个年代,又会有什么神药让人延时这么久! 况且,文博正已经年过五旬了;况且,方才那女子还说他粗了,长了许多!敢问天下有何药物,能让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再次进化!? 不!诸位,不要再报以幻想了!虽然老汉们都有这个梦想,但直至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这也仅仅是个梦想! 屋内的好戏仍在继续,只听那叫七妹的也是告饶不止,只好又换上六姐用小口啄了。这场好戏,不算前面的,单单太史昆偷听的时间就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 难道神迹真的可能发生吗?太史昆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方才七妹说“这两年”!也就是说,两年前文博正还是一个经常被秒的可怜老头!神迹是不可能出现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文老头在两年前被掉包了! 屋内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又是一阵吞咽之声。片刻后,文博正的声音再次响起:“小七,休息过来了么,咱们俩再玩一次!” 六姐、七妹齐声叫道:“老爷!我们两个实在是不行了!不如您去找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他们吧!” “荒谬!她们都是四五十的人了,我没兴趣!” 二女又是乞求道:“那老爷去找四夫人、五夫人啊!她们三十几岁不正合适么!” “她们没意思!不会叫不说,还不愿意跟别人一起来!”文博正嘿嘿笑道:“不如明日你们把你们房中那两个丫鬟也带来一起玩吧!” 二女惊呼道:“老爷好坏!那俩丫头才十五六岁,以后还得嫁人呢!” 文博正含含糊糊骂了一声,道:“这事办好了,我再把你们两家的那几个舅子升两级官就是了!” “那好,那好!一言为定哦!”两个女子得了好处,立刻又嘻嘻哈哈笑闹起来。 七妹出口问道:“老爷,您真不用我们两个伺候您睡觉?” 文博正笑道:“要是你们答应再耍弄一次,就留你们一起睡!” “哎哟!老爷还是留点劲明儿晚上玩耍吧!我们事先说好哦,就算是带那两个丫鬟来,老爷明日也不能冷落了我们两个!” 在文博正猥琐的笑声中,传来了两个女子穿衣服的悉索之声。 听了这段对话,太史昆由衷的笑了。屋内的这个文博正,毫无城府可言,当着姨太太的面骂自家正妻也就罢了,居然还用提拔舅子的手段讨好两个姨太太,相信任何一个有点头脑的官员也不会做此等自陷泥潭的傻事。如果说这种人可以混入大世家,且能考中进士的话,那也有些太过于诡异了。 不一会儿,卧房大门敞开,两个年纪在二十七八岁,体态丰韵的女子扭动着肥臀离开了。 待到人声远去,跨院中再次陷入寂静后,太史昆从隐身处踱出,大摇大摆的踹开了卧房的大门。 “高……高大人!您……您……”身穿一条亵裤的文博正看着破门而入的太史昆,顿时陷入石化中。 “伙计,别这么紧张!”太史昆大刺刺的捡了张软椅坐下,老神在在的说道:“白天人多眼杂,有些事情不好说明白!老伙计你这里说话可方便?” 太史昆这一番表情,把文博正惊了个目怔口呆。文博正哆嗦了半天,终于是说了一句:“下官……下官这里方便啊!不知道大人您想……” 太史昆一摆手,朗声道:“方便就成!我和大石兄弟约好了,这两日就在你这里见面,我有要紧事要对他说!你可知道大石兄弟什么时候能到?” “啊!什么……我……”太史昆的一番话彻底让文博正陷入了慌乱中。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装!”太史昆一拍桌子,怒道:“辽宋两家皇帝要联手对付大石兄弟了!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装傻?我大石兄弟姓耶律名大石,你丫不会说你不认识吧!” “认识!认识!”让太史昆这么一逼,文博正立刻就漏了馅,只听他支支吾吾说道:“我……只是没想到,高大人您官至太尉,居然也是和我们一条线上的人!” 一听此言,太史昆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太史昆这番作为,本就是一种赌博,他是在赌眼前这个文博正是被掉过包的! 太史昆微微一笑,说道:“我与大石兄弟么,有着共同的理想,因而才会走到一起来的!哦,对了,你该怎么称呼来着?听大石兄弟说,你年纪应该不算大啊,怎么装个五十来岁的人装得这么像?” 这一问,却是太史昆根据假文博正办事的时长判断出来的。因为昆哥坚信,五十多的伯伯们能力已经严重退化。 果然,假文博正哈哈一笑,说道:“实不相瞒,我今年只三十四岁!咱们契丹人有个祖宗传下来的秘方,用北部大漠上生长的一种金雏菊揉碎了泡脸,泡上七七四十九天后,你想把脸揉成么模样都行!我就是受了四十九天的泡脸变肤之罪后,整容整成这副模样的!至于我的真名么,叫萨鲁谷,汉家名字叫做萧铭恕!” 太史昆听了这段话,内心里真是啧啧称奇!谁能想到,用菊花泡脸竟然还能达成整容的效果! 太史昆拍着萨鲁谷的肩膀诚恳说道:“兄弟!你年纪轻轻的却被整成了这副模样,真是难为你了!待到大石兄弟的国家建立起来了,咱一定不会亏待你滴!” 萨鲁谷眉开眼笑的说道:“高大人过奖了!其实整成这般模样我一点也不难过!您是不知道我原先有多丑呀!我活了三十几年,还是多亏整容整成这般模样才能有幸玩弄了大户人家的姨太太呢!我心里实际上是很高兴的!” 太史昆暗骂一声,赶紧收回了手,转口问道:“对了!李士峻那伙死道士藏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寻不到他们!” 萨鲁谷也是叫骂道:“谁知道!这伙人整日偷偷摸摸的到我这儿打秋风,害的我担了好大的风险!前几日他们几人说是行刺一位宋人朝廷的武官不成,反而伤了几个人,于是都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对了!那武官好像是高大人你的……” “没错!李士峻这杀才!居然向我下手!不过无知者无罪,我也不好怪罪他!”既然没套出全阴教的下落,太史昆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于是又问道:“对了!文博正那个老儿如今还活着么?若是活着的话,他被关押在什么地方!我要亲手了结了他!” “活倒是活着呢!可为何要杀他?”萨鲁谷好奇的问道:“大石公子不是说,等日后真定府的事情一了,还要用他向宋人勒索赎金么?” 这伙人可真是够坏的!盗用了人家的身份,玩弄了人家的姨太太,到最后还得绑人家的票!太史昆腹诽两声,开口说道:“老伙计啊!我高家与他文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文家的人我是见一个就要杀一个的!这是我之前也与大石兄弟交代过,他嘱咐我只管杀就是!” 萨鲁谷闻言拍着胸口说道:“如此就太好啦!我整日藏着个大活人,心里面也着实害怕呢!文博正那个老头呀!它就藏在我的床下!哈哈哈!” 第044章 囚徒 【办什么事都得盖公章,看来公章乃是维持社会运转不可或缺的一环。不过后来这公章失踪了两年也没补一个,地球居然照样还是转,百姓居然还是照样活,真是奇怪啊!————摘自《昆哥日记》】 把人家老头藏在床下,还在床上玩人家的姨太太!这个萨鲁谷,真是太坏了! 萨鲁谷嘻嘻哈哈的扯开床板,那床板下露出了一条地道。萨鲁谷举了盏琉璃灯,笑吟吟的引着太史昆向地道下走去。 这地道不算长,也就五六米的距离,地道尽头是一间小小的石室,石室往大了说也就十个平方的模样。 石室的角落里蜷缩了一个手脚皆被铁链锁住的老头,老头面前放着两只破碗,一只盛了点清水,一只盛了点干饼,看那可怜劲真是连只土狗都比不上。 整间石室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刺的太史昆直流眼泪。这种地方太史昆也着实不愿意多待,立刻就让萨鲁谷解开铁锁,将那老头搀扶了上来。 上得卧房来,借着明亮一些的灯光,太史昆才发现这老头已经是须发全白,连皮肤都呈现出了一种死灰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萨鲁谷哪有闲情给这个老头放风晒太阳的机会? 太史昆戳了戳老头,问道:“喂,你还能说话不?” 老头先是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萨鲁谷,转而又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眼:“老夫唯求速死矣!” 太史昆摇了摇头,心下琢磨道:唯求速死矣?那你丫的怎么不绝食自杀呢?不过还好,最起码有这句话,就能证明这个老头还没疯没傻! 太史昆转过头去,向萨鲁谷笑嘻嘻的问道:“对了,老伙计,你武艺怎么样?” 萨鲁谷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我之前就是个为大石公子喂马的马夫,哪懂什么武艺?” 太史昆哈哈一笑,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话罢,太史昆玉腕一扬,松纹精钢剑闪电般出手!剑尖扫过之处,正是萨鲁谷的咽喉! 萨鲁谷双手捂着咽喉,满眼尽是不敢相信的之色。他呜咽了两声,最终还是没能吭出个声来,只好瞪着一双惊讶的眼睛,双腿挺直,兀自嗝屁! 地上蜷缩着的老头也看呆了!他一双昏花老眼转了两转,忽然面露狂喜之色! 太史昆揩去剑尖血滴,对着老头微微一笑,优雅说道:“汝可是文博正?” 老头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目光中全是期待。 太史昆笑了一笑,将“如朕亲临”的金牌往老头面前一丢,说道:“吾官拜殿前司都太尉,人称无情冷血辣手追命玉面小神探高俅是也!简单点说,我就是当今圣上派来查办真定府倒卖军资要案的大内密探!你可听明白了?” 老头文博正闻言,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帅哥正是盼望已久的救星,顿时按耐不住,嚎啕大哭道:“皇帝英明!皇帝英明啊!老夫终于得救啦!” 太史昆冷哼一声,说道:“文博正,你哭的是哪位皇帝?” 文博正闻言一愣,说道:“当然……当然是元符皇帝啊?” 太史昆哀叹一声,道:“文公啊,元符皇帝已经谥号哲宗啦!当今圣上,正是当年的端王!文公,圣上换人啦!” “啊!”文博正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过了半晌,这老头才流着两行长泪,哀怨说道:“真没想到,老夫两年不见天日,再出来时,已经是恍如隔世了!” 太史昆微微一笑,移步蹲到了老头面前,说道:“文公,你觉得你一个堂堂经略公,被个马夫关了两年,连姨太太都被人玩弄了光彩不?你一个主管一路军政的大员,居然连自家宅院都被人占了去,你觉得当今圣上还会用你么?” “这……”文博正灰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朵潮红,他双手掩面,深深的把头埋了下去。 太史昆淳淳教导道:“虽然我与你是初次见面,可令伯文彦博大人的威名,却是我一直敬仰的!我也不愿意看到你们文家出这等丑事,所以我来救你一救!” 文博正闻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抬起头来,抓着太史昆的手问道:“小哥有什么法子救老夫?老夫愿闻其详!” 太史昆道:“不如我把这具假文公的尸体给藏了,咱们就当从来没发生过你被绑架的事情如何?” 文博正闻言,大喜道:“这……这可使得?” 太史昆笑道:“如何使不得?此事你我不说,谁能知道?只是我在圣上面前少了一些功劳而已!” 文博正垂泪道:“小哥舍弃功劳来救老夫,此等再造之恩,老夫永生铭记于心!” 太史昆又道:“你刚从地窖里脱身,面貌与之前已大有改变!这些时日你在书房门口挂上避客牌,细心调养一段时间!我再派个知心的师爷来,与你讲讲最近一段时间的局势,也免得日后你见了人言语上露馅!” 文博正闻言,更是感动的不能自已。 太史昆偷笑一阵,顺势说道:“那萨鲁谷在真定府还有一伙同犯,须得一网打尽才好!俗话说救人救到底,连这件事我干脆也替你一并办了!只是真定府的军马军械我却不好调动……” “此事好办!此事好办!”文博正手舞足蹈的说道:“劳烦小哥去撬一下书案下的方砖,看看机关内的东西还在不在!” 太史昆依照文博正所说,去青砖前撬了一撬,那青砖移开后,果然看到了砖下有一个红绸裹着的木盒。 太史昆将木盒捧了过来,小心打开,只见木盒内盛放的是一尊刻有篆文的铜虎。 文博正颤声道:“小哥!此乃真定经略府兵马虎符!” 虎符?这就是古代调动军马的凭证虎符?太史昆拿起虎符仔细端详,发现这虎符竟然只是半块。 文博正道:“这半块虎符,虽说是不能调动兵马出关作战,但是调动兵员军械做些辑贼剿匪的任务还是可行的!此虎符不但可以调动真定府城内的军马,就是连附近获鹿、灵寿、稿城、行唐诸县的乡兵厢军均可调用!” “哦?这倒是个好东西!”太史昆笑吟吟地将虎符收入怀中。 此时文博正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也就显示出了他为官多年所练就的干练。他又说道:“我还可以再陈条一封,将经略府诸位官员皆划拨到你手下听用,如此一来,小哥行事起来又可方便几分!” 对于文博正送上门来的方便,太史昆焉有不受之理?太史昆笑道:“如此甚好!文公先休息休息,我去叫了我手下师爷富安来,让他服侍你几日。富安此人粗通药理,可为文公调养身体;又懂律法,正好能给文公讲解最近局势。只是有一点,富安此人最怕别人瞧不起他,还请文公多哄他几句好听的!” 文博正拱手道:“老夫过了这些年囚徒生活,真个是什么争强斗胜之心都消磨没了,那还会瞧不起人?小哥尽管安排富安来便是,老夫定会好言好语对待他!” 太史昆听文博正这样说,也就放心了。否则老头给西门庆耍点横,最后落得个与高俅一般的下场,那就热闹了。 当下太史昆叮嘱文老头先休息,自己有事蹑手蹑脚地离开书房,顺着原路摸回了小楼。 太史昆见了西门庆,将方才发生之事对他说明。西门庆说自己能给进士出身的文博正当几天老师,自是欢喜的很。 于是两人正大光明地走出小楼,以夜谈国事为由,又返回了书房。 太史昆为文、西门二人引见了,文博正记着太史昆的交代,果然对西门庆客气的很,西门庆这般贱骨头哪还有不喜之理?然后太史昆又亲自叫下人送来了些营养粥点放在院子门口,亲自取来给文博正吃了,让他恢复了些精力。 太史昆逐询问文博正当年被掉包的过程,文博正挤出两行泪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了一遍当年之事。 原来文博正被掉包之日,正是两年前太行群匪攻破真定府的那个夜晚。那一夜的事情,太史昆之前倒也听孙德旺提起过。 那时候真定府军制败坏,竟然被几百个盗匪打破了城池。盗匪们在真定府一阵烧杀抢掠,不知道有多少富户被抢了个一穷二白,就连禁军都指挥使的府邸都被盗匪们攻破,将都指挥使如花似玉的老婆给掳走了。 当盗匪们正在围攻经略府的时候,多亏当时还是乡兵身份的孙德旺率领着一种穷哥们前来救援,将盗匪驱逐出了真定府,时候孙德旺还因此被众官员保举,与一群手下都转了正,办了农转非,混上了厢军的身份。 孙德旺讲述的事情只是发生在经略府外的事情,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原来那晚经略府内也上演了一幕好戏。 三十几个黑衣蒙面人趁乱潜入了经略府,将文博正老头堵在了书房里。一群蒙面人逮住文博正就是一顿胖揍,然后给他上了铁索,将他丢在了床底密室内,而后又留下了一个萨鲁谷伪装成文博正的模样,在真定府招摇撞骗了两年之久! 太史昆听完了这一段,道:“如此说来,萨鲁谷一伙与那太行山群盗都是一伙的了。” 文博正哀叹道:“恐怕就是这样了!” 于是太史昆也不隐瞒,将耶律大石、全阴教、顺兴商号的事情都给文博正说了一遍。而后太史昆说道:“文公,你说我是不是可以这样判断:耶律大石在太行山内建立了一个营地,布置了数百手下,并且布局从真定府内倒弄兵刃甲胄、各式军械,从而武装起一支精兵?” 第045章 备战罗刹堡 【仅凭猜测,不要证据,就去剿灭人家,我什么时候也变成这副样子了?————摘自《昆哥日记》】 文博正听了太史昆的分析,惊叫道:“是了!是了!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 太史昆倒背着手在屋中踱了几步,沉吟道:“本来我设想的敌人,只是几十个全阴教徒,这样的话仅仅依靠真定府内的兵丁倒是可以擒拿他们。可如今分析过后,我们面对的敌人却是一营全副武装的精兵!真定府这点人手,如何能剿灭!” 太史昆瞥了一眼文博正,问道:“莫非,我得回京一趟,向圣上求得两营禁军来剿匪?” 文博正双手摇晃,连声说道:“不用!小哥不用如此劳神!我还有处大军可用!” “哦?愿闻其详!” 文博正定了定心神,说道:“我说的这路大军,乃是镇守在大茂山石溪谷的一路禁军!他们的将领,正是京城中大大有名的‘金枪将’徐宁!徐宁此人一杆金枪使得出神入化,对手下军纪也约束极严,所以他这路禁军的战斗力极强!太行山中的盗匪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两年前我被囚之前他刚上任不久,如今算算时日,应该就在近期卸任回京了!况且他手下两千五百禁军也到了轮班的时候了,届时他都要带回京去的!他若是来助我,倒也是顺路的事!” 此时西门庆插言道:“文公,我听闻边关禁军只可对外作战,不可插手境内剿匪之事,咱们却如何说动徐宁来助战?” 文博正道:“无妨!老夫不妨出些悬赏,咱们只要死的,不要活的,一颗盗匪的人头老夫出一百贯赏钱!这等赚钱的营生,他没道理不做!况且我文家与他徐家素有旧情,我修书一封给他,他没理由拒绝的!再者我们真定府也可以召集一部分乡兵,高太尉也说过,孙德旺手下六百健儿也是雄壮的很,这等实力,应该能战胜太行山内的那伙盗匪!” 太史昆闻言,哈哈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拜托富安老弟在这里照顾文公,我则是派出斥候去太行山查探盗匪的行踪,待到金枪将徐宁一来,我们就立刻剿匪!” 几人商量已定,眼见天色也已大亮。于是太史昆先是在书房门口悬挂了避客牌,又言文博正需要闭关几日,参悟最新皇帝语录。而后太史昆双手倒背,迈开八字步,大摇大摆出了经略府。 经历了这样一个夜晚,真定府上这些个事情太史昆也基本上搞清楚了个来龙去脉。想那耶律大石在太行山中隐藏精兵,又在真定府弄出了许多军资,倒也真有几分开国君主的手段。 太史昆晃晃悠悠方才走到营帐门口,却见孙德旺一脸焦急立在帐前,显然已是等待多时了。 孙德旺一见太史昆,立刻匆匆说道:“爷!好消息,我手下的小崽子们盯了顺兴商号这些天,终于摸到他们在城外的据点了!” 太史昆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么,本官近日来占了一卦,却也占出了这伙人的老窝在哪里!不如你我把答案写在掌心,再一起亮出印证一番如何?” 孙德旺一听,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立刻同意。 片刻,两人各自在掌心写好了字,同时亮出。只见太史昆掌心写了“太行”两字,孙德旺手中写得却是一个“李”字。 还没待太史昆问话,孙德旺却是惊叫道:“爷!你如何还有这等占卜的手段!算的还这样准!” 太史昆却是问道:“你我掌心写得又不一样,你如何说我算的准?” 孙德旺道:“爷!我这个李字,就是李家庄的意思!这李家庄位于城西三十里,正是太行山中的一个豪庄,您掌中写了太行两字,却不也是说得此处?” “什么什么?”太史昆叫道:“城西三十里?李家庄?还正好是贼窝?” 孙德旺挠头道:“是啊!怎么了?” 太史昆顿时郁闷了!前些日子太史昆哄骗祝彪的时候,只是随口捏造了这么个地名,目的只是将那小子远远骗开。没想到自己犹如神助,这般蒙混都能中奖! 太史昆摇了摇头,丧气道:“唉!没啥!你先把李家庄的情况给我说说吧!” 孙德旺道:“这李家庄江湖上有个名号,叫做‘罗刹堡’,号称武士八百,庄客三千,乃太行山内最大的势力!这庄子由一个一身勇力无人能敌、外号‘撼天金刚’、名叫李天霸的豪强把持,近些年来经营的越发旺盛了!” 连太史昆自己都没想到,敌人的踪迹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按照孙德旺的说法,看来这两年耶律大石在太行山的势力又增大了一些。如此一来,还得叫上众人合计合计。 当下太史昆打发走了孙德旺,召集来一帮兄弟合计此时。 卢俊义、秦暮城、武松、扈青青四人围着太史昆团团坐定,太史昆把两日来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判断对众人讲了一遍,让众人也各自说说看法。 卢俊义坦然道:“这一仗当然要打!一来,贤弟未来要建立城市,少不得经历战阵,如今正是一个学习作战的好机会,如何能错过?二来,目前我们人手就这几个,莫要说建立城市了,就是占个山头都占不住!如今贤弟正好可以借着真定府的虎符召集一些流民做手下!”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武松爽朗笑道:“一个人头能换一百贯呢!这等好事,俺说什么也不会错过的!” 扈青青也附和道:“就是嘛!我还要做个女将军呢!咱们说好,若是两军斗将,可得让我第一个上!我要过一把关二爷温酒斩华雄的瘾!” 太史昆拍掌笑道:“好好好!我自小就有个骑马打仗的念想,如今也能实现了!不过邱小乙、崔道成他们当初也是说了去太行山附近躲藏,须得把他们先寻回来才好!” 武松道:“这个容易!我擦了李师太的神药后,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如我和青青出城一遭,去寻找他们!” 太史昆见武松愿去,自是放心。卢俊义接口道:“既然我们商量已定,不如先集结起真定府的军队,出城建立营地操练一番如何?然后再派个腿脚利索的军健去给徐宁送信,待禁军一到,我们立即动手!” “卢兄不必着急,先听兄弟一言!”太史昆微笑道:“罗刹堡在真定府盘踞多年,咱们兵马一动,他们一准会打探到风声!如若届时徐宁有事耽搁,无法到来,再逢上个罗刹堡狗急跳墙,殊死迎击,我们这点兵马岂能招架的住?依我看来,须得取了徐宁这一路兵马来,我们才好出城扎营!” 卢俊义听罢,深以为然,颔首拈须道:“贤弟说的有道理!如此说来,取徐宁的禁军也不好假手他人!那我亲自去大茂山石溪谷走一遭好了!他金枪徐家与我算是旧识,我去找他甚是方便!” “如此就有劳卢兄劳顿了!”太史昆向卢俊义谢了一礼,道:“待卢兄、二郎、青青姑娘出城后,我以缉盗为名,命令真定府关闭城门三日。在这三日里,我与秦兄持虎符将真定府内的军械搜刮一遍,控制在我的手内,免得将来召集了乡兵却无法武装!” 大事商定已毕,众人皆是雷厉风行之人,当下也不拖沓,就于营帐内道了声别,各自忙碌而去。 太史昆将真定府四面城门一关,摆起了好大的阵势去搜刮府内军资。 你道太史昆摆的是何等阵势?且听我细细道来。 排在最前头的,乃是那辆黑漆漆乌洞洞的殿前司军制马车。此马车左悬尚方宝剑,右挂御赐金牌,车内坐了两个都头,一个敲锣打鼓,一个高喊肃静回避。这样安排有个讲头:警车开道。 排在中间的,乃是百名披甲马军拥簇的太史昆。太史昆左面随行的是秦暮城,手捧文公手书;右边随行的是孙德旺,手持真定府虎符。这样安排有个讲头:领导坐镇。 排在最后的,乃是数百名赶着马车、推着板车、腰别利刃、面目狰狞的兵丁。这样安排也有个讲头:暴力执法。 此种阵势在儒家学说里早有记载:先礼后兵。太史昆能安排出如此有学问、有讲头的阵势,多半还是受了后世“强制搬迁执法大队”与“城市管理执法大队”的启发。 于是乎,太史昆所到之处无一不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真定府诸位官员远远地看见太史昆一行,那绝对是家也不敢回了,纷纷扶老携幼出门躲藏,由得太史昆破门而入,将家中财帛粮食一扫而空。 有人就纳闷了,太史昆这厮不是搜刮军资么?怎么还破门而入拿人家财帛呢?真定府的诸位官员也是,不敢抗法还不敢讲理么? 其中的道理是这样的:有言道,男人较量的场合一个战场,一个是酒场。太史昆昨日在经略府公堂酒场之上,将真定府诸位官员一个个灌的不成人样,从男性心理学角度上来讲,同为雄性生物的官员们已经对太史昆有了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他们又怎敢与太史昆讲理? 明白了这个道理,诸位同学也就明白了为何后世的官员喜欢在酒场上耀武扬威的道理了吧!那只是一个合情、合法的加强人事管理的手段。 至于太史昆掠夺他人财帛粮食的作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言道:兵马未行粮草先动,太史昆这样搜集粮草,总比纵兵劫掠百姓要人道的多了。 第046章 罗刹堡五郎君 【有些礼物,是需要精选后悄悄送到本官内帐中的!光天化日之下敲锣打鼓地送上门来,本官还要不要影响了!————摘自《昆哥日记》】 如此搜刮了三天,忠勇营的校场上的财物军资已是堆积如山。 太史昆笑吟吟的检阅了一番,对自己三天来的作为非常满意。数钱的美好感觉那是不用形容的,这般美好的体验太史昆怎能便宜了别人?他吩咐士兵取来纸笔,决定亲自记录下这些动人的词句。 军粮:米三千石,马料:草三万束、豆三百石,武器:朴刀一千柄、连弩一千具……甲胄:……攻城器械……绢五千匹、盐三千担、交钞共计二十五万贯、珍珠三百枚…… 太史昆一边写,一边眉开眼笑!立在太史昆偷看的秦暮城已经额头见汗了…… 蒙汗药二百瓶、石灰粉一千包、漫天花雨针五十斤、我爱一根柴三十两…… 一旁偷看的孙德旺渐渐的产生了针芒在背的感觉…… 美婢三十人、侍妾六十人…… 太史昆自己的手都软了,是谁这么没出息!怎么连人家的老婆丫鬟都掳掠来了!这得抓紧拨乱反正啊! 秦暮城终于是憋不住劲开口了:“我说,打仗无非是军粮武器,你弄些钱财可以说是当赏银,弄这么些女人来干嘛?劳军吗?” 太史昆脸色一红,马上转头向孙德旺责问道:“老孙!你这伙手下是兵是贼?抢人家丫鬟就罢了,怎的连人家妾室都给抢来了?” 孙德旺连忙解释:“爷!瞧您说的!我能干这种事吗?这些女人是别人送的!咱说不要都不行!” “还有这种事?”太史昆、秦暮城二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是说来话长啊!爷还记得顺兴商号里那书生不?”孙德旺见太史昆点了头,接着说道:“咱手下的儿郎们就是跟踪这小子查出罗刹堡的!这小子啊,是咱真定府郭都监家的二公子,咱们待他自罗刹堡返回后,就先把他给抓起来了!如今他爹郭都监知道儿子犯事了,想捞他出来,这不就给咱们送礼来了嘛!” “官二代出卖国家军资?他们是体制的受益者,本应是最爱国的人才对呀!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太史昆摇头问道:“再说了,送礼怎么还有送女人的?” 孙德旺道:“郭都监说,前些时候他为了给您送礼,就把家底掏了个差不多了。这几日咱们手下儿郎又去他家中搜刮一番,将他家中的余粮也都给掳走了。如今他实在是没的可送,只好送女人咯!” 太史昆哭笑不得,道:“若是他送美婢六十人,妾三十人还说的过去,可是他怎么送的妾比婢女还多?这家伙有多少个妾?” 孙德旺哭丧着脸答道:“爷!您是不知道郭都监有多寒碜人!他把送来的女人年纪小的称作是美婢,年纪大的称作是侍妾!这些侍妾里面还有四五十的老娘们呢!” “混账!这不是消遣本大爷吗?”太史昆闻言大怒,拍案怒道:“他把本官当做是中马么?儿子当汉奸,这老子也不是个好东西!老孙,你去把郭都监的顶戴摘了,押到地窖里给我关起来!再把那个当儿子的带来,本官要严刑拷打他!” 乖乖哩个咚!送老娘们送出祸事来了吧!孙德旺肚里暗笑,面上却不敢怠慢,赶紧一路小跑出去办事了。 片刻的工夫,当日顺兴商号里的那个书生哭哭咧咧的被押送到了太史昆的帐前。 太史昆一使眼色,顿时有两个健壮兵丁扑上去将书生先胖揍了一顿。看揍得差不多了,太史昆一摆手,慢悠悠地问道:“小样,你叫啥?” 书生哭哭啼啼地说道:“老爷!小人名叫郭东林!小人知道自己错了,您老开开恩,别揍了!” 太史昆捧起茶盏啜了口茶水,道:“你都错在哪儿了?自己说说吧!” 郭东林泣道:“小人不该和罗刹堡的一伙强人勾搭在一起倒卖军资!当年小人认识了罗刹堡的强人后,走在街上无人敢惹,去青楼耍弄个窑姐儿都不用给钱,而且那伙强人还每月都给我大笔钱财花销,小人一时贪图享乐,就上了他们贼船了!” “情有可原啊!”太史昆翘着二郎腿,道:“罗刹堡什么情况,你就给我说说吧!” 郭东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罗刹堡情形给太史昆讲述了一遍。 罗刹堡官名叫做李家村,这点太史昆早就知道。此村位于太行八陉之一“井陉”与真定府唯一的道路之上,实乃真定府进出太行山脉的一道要冲。 罗刹堡的堡主姓李名天霸,有个诨号叫做“撼天金刚”,这厮身高八尺,力大无穷,善使一条七七四十九斤的罗汉棒,有万夫莫敌之勇。 堡内还有李天霸的四个把兄弟:二哥阿里奇,此人乃契丹人,他祖上乃辽太祖铁林军里的都头,传下了铁甲连环马的用法,因而他在罗刹堡里专管马军。 三哥田山勇,原先是太行山里的一个猎户,使得一手好弩箭,因而落了个“一点星”的诨号,他在罗刹堡里专管弓箭手。 四哥钮文忠,诨号“铁胆豹”,惯使一柄两刃三尖刀,乃步战好手,在罗刹堡里专管步军。 五哥柳文志,却是一个落第的秀才,这厮号称熟读兵书,擅长谋略,外号“胜孙武”,在罗刹堡里做了个军师的角色。 这五人模仿仁宗时陷空岛五鼠的名头,号称罗刹堡五郎君,实乃太行山一股大势力。郭东林还听说近日这五人又收了少年英雄做六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经过李天霸这些年的经营,罗刹堡被他打造成了个连环寨。 原先李家村的地界,被他用三丈高的石墙围了,外面挖上壕沟,引来了滹沱河水灌成了护城河,是为主寨。此寨由李天霸亲自把守,有武士四百,庄客两千。 堡前五里乃是一片平原,此处用木栏围起了个马场,是为前寨,由阿里奇把守,有武士一百,庄客五百,皆为马军。 堡南北两侧皆为峭壁,这两处用山中原木起了两座木寨,是为南北二寨,由田山勇、钮文忠分别把守,各有武士一百,庄客五百,均为步兵、箭手。 堡后乃是山中险道,凡自太行山中行走的客商都要经过此处。罗刹堡在此建了一个石堡,由柳文志看守,专门盘剥过往客商。此处亦是布置了一百武士、五百庄客。 且堡主李天霸信奉道教,与辽国全阴教的掌教乃是至交。全阴教在堡内开设了一家道场,有四五十个会武术的道士在此落脚。 经郭东林这么一说,太史昆对罗刹堡算是有了些了解。只是武士、庄客之间的分别,太史昆还是搞不明白。 郭东林又解释了一番,原来堡内武艺好的兵丁就称作是武士,有了这个名号,每月都可领到俸禄,不用再从事生产,算是职业士兵。至于庄客么,扛起刀枪算是兵丁,放下刀枪就去种地,倒是与寻常的乡兵差不多。 郭东林讲明白了罗刹堡的情况,又哭哭啼啼的嚎了起来:“老爷!要是您想剿灭罗刹堡,小人有信心为您诈开城门!只求老爷饶了小人的罪过!” “滚蛋!你被我抓了全城皆知,罗刹堡能不知道么?你丫还诈城门?别给我丢人了!”太史昆冷笑道:“左右,将这小子拿铁链栓了,待本官出兵之日,就拿他人头祭旗!” 这厢刚把吓晕了的郭东林带走,那厢孙德旺一路小跑的就奔了过来:“爷!陆爷回来了!他正在东城门外等您哪!” 卢俊义回来了?这么说,禁军已经到了?太史昆满心欢喜,连忙去城门迎接。 你道卢俊义带着禁军为何只在城门处等候,而不是进城?原来大宋有个规定,镇守边关的禁军不得擅自进出驻地之外的城池。此乃太祖时定下的军规,是防止禁军作乱的手段,是军中铁律。如今卢俊义只在城门外等候,恰恰说明他是精通军法的沉稳之人。 太史昆方一出城门,就看见了一处红旗招展的营地。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布置好营地,足以说明这支禁军的素质修养,太史昆见了自是又多了一番欢喜。 卢俊义早已携了一名浑身金灿灿年轻将领在营前等候。初见这名年轻将领,真个把太史昆吓了一跳。 这名年轻将领的模样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大众脸,但是他身上这套金黄色铠甲实在是太闪了!在太史昆的印象中,黄金甲似乎只有皇室成员才能够穿着的,莫非卢俊义这老哥弄了个皇亲国戚来助战? 卢俊义见了太史昆,立刻向他引见这金甲将领:“贤弟,这位小兄弟便是金枪将徐宁了!” 太史昆与徐宁拱手见礼,赞道:“徐小哥穿的好个宝甲!险些晃了咱的眼睛!” 徐宁听到太史昆夸赞金甲,顿时沾沾自喜。他面有得色道:“昆哥过奖了!咱这身上这甲乃是雁翎金甲,有个雅号唤作‘赛唐猊’,乃是咱徐家代代相传的宝甲,倒是让昆哥见笑了!” 猛的听见徐宁说“昆哥”二字,倒是让太史昆愣了一愣。如今太史昆可是伪装的高俅,这徐宁是怎么看破的? 卢俊义见太史昆发愣,知道是因为身份问题。当下卢俊义一手扯了太史昆,一手扯了徐宁,说道:“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看咱们还是去营帐里说吧!再者,营内还有一位好汉要给贤弟引见呢!” 第047章 花蟒营 【河北大学工商学院里当老师当得憋屈,换到企业里当个科级干部就伸展了?拉倒吧,照样憋屈死你。————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随着卢俊义进到帐中,见帐内早已立了一个中年汉子。这汉子见得太史昆,居然二话不说,推金山倒玉柱,结结实实给太史昆行了个大礼,口中兀自说道:“恩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太史昆忍住纳闷,赶忙上前将这汉子扶起,连道使不得。 一旁卢俊义见状,解释道:“贤弟,这位乃是京城禁军教头王进,去年岁末他受了高俅的陷害,被迫背井离乡,饱受流离之苦。若是咱们打着高俅的名号剿匪,王进兄弟如何肯来助战?亏得王进兄弟与我也是旧识,我就把咱们的事对他说了。如今他知道高俅死在咱们手中,替他报了仇,故有此一拜!” 中年汉子王进接口说道:“小人被高俅这厮迫出京城后,投了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恰好种公派我来大茂山徐宁处公干,因而有幸见到了恩公!” 王进的名头,太史昆在后世的演义小说中也看到过,他知晓此人也是一位武艺高强的好汉,因而心中欢喜。太史昆笑道:“王兄忒客气了!弄死个高俅这般人物又不是什么大事,哪还值得兄台一拜?你我二人兄弟相称就是,恩公二字万万不可再提及!” 当下四位好汉在营中坐定,太史昆便先把罗刹堡的情况说了一番。继而太史昆问道:“众位兄弟觉得这仗好打么?” 徐宁脸色一红,喃喃道:“对了昆哥,有件事我事先倒是忘了说明!我这番来没能把手下一军禁军如数带来!” 太史昆闻言,追问其故,徐宁面带愤色,将自己经历娓娓道来。 原来徐宁早先在京城做禁军的金枪班教头,负责教授禁军将士武艺。却没想京城里的禁军多是官宦子弟,他一个教头不但管不了班内的徒弟,反倒是得处处给徒弟们赔笑脸。 徐宁日子过得压抑,就生出了去边关为将,寻机升迁的心思。于是他变卖了家底,去枢密院送上礼物,换了个军都指挥使的官职,到边关大茂山石溪谷上任。 可惜的是,到了边关他才发现,原来禁军里说了算的根本不是他这个指挥使,而是一伙挂着军监名号的文官! 边关禁军里,发饷是军监说了算,士兵升迁也是军监说了算,士兵考勤是军监说了算,制定训练计划还是军监说了算!合着徐宁这军都指挥使一个正团级干部,就只能每天早晨带着兵丁们喊个一二一跑步走! 徐宁手下无权,平时要求士兵又严厉,上上下下的没几个人愿意理会他。于是乎他在边关混了两年多,活的还不如在京城里当教头时候来的快活! 眼见着家底都变卖了,在边关也没捞着贿赂,升迁什么的更是连影子也没有,真个是壮志未酬钱先光,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就在这个绝望的时刻,帅到刺瞎眼的卢俊义出现在了徐宁的面前。眼瞅着一颗人头一百贯钱的超高额红利,徐宁那叫一个喜出望外啊!于是徐宁这家伙也不管任期到没到期限了,索性把帅印一挂,穿上祖传宝甲赛唐猊,喜滋滋的跟随着卢俊义上了路。 “如此说来……”太史昆小心翼翼地问道:“徐兄弟带了多少人马来?” 徐宁低着个头,啜啜道:“这个么,实不相瞒……俺是独身上路的……” “独身上路?”太史昆惊叫道:“那咱们坐着的这个营帐却是从何而来?” 徐宁尚未答话,一旁的王进却是拱手答道:“太史兄弟,没见到营前悬挂的旗帜是个‘种’字么,这营士兵是我的手下,乃是延安经略府的禁军花蟒营。” 太史昆闻言,沉吟道:“延安府的禁军来真定府剿匪,这行得通么?” 王进笑道:“这有何行不通?反正咱们要办的是私事,又不是公事!只是这营士兵也不是满额的,只有二百人。” 此时徐宁也帮衬着说道:“昆哥莫要小看了这二百人,他们这一伙若是发了狠,敌个千百号敌人也不是没可能的!别看我身在大茂山,实际上与花蟒营的这伙兄弟们也是老相识了呢!” “哦?”听得这二百禁军貌似还是精兵,太史昆来了兴趣,问道:“此话怎讲?” 徐宁笑道:“花蟒营这二百口子人啊,原本都是京城里的混混!其中有几个,还是与我从小一起混到大的呢!他们这伙人,在京城的时候弄了个花蛇帮,占了四五条街道收保护费,外加开扑钱场子讹诈外地人的钱财。可不巧,前两年这伙混混得罪了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头子王庆,搞得王庆领了上千名光棍把他们驱出了京城,扬言若是他们赶回到京城就全宰了。后来这帮人也不知怎的,就流落到种公手下做了禁军,还恰好受王进大哥掣制!” 王进呵呵一笑,随着说道:“徐老弟说的没错,这二百人是在京城浪荡惯了的,如今这点俸禄哪够他们开销的?他们听说了一颗人头一百贯钱这等好事,一个个早就乐疯了!” 太史昆长笑道:“好!若是一营只知道奋勇作战,不知道人世间感情的杀人机器,咱还真驾驭不了!既然他们是伙愿意拿性命搏钱财的主,这个就好办了!王兄,不如咱们先去看看这营士兵如何?” 王进道了声好,当下四人长身而起,向后营走去。 刚转到营帐后面,一股吵闹之声先钻进了太史昆的耳朵。太史昆放眼望去,只见闹哄哄的一群大汉,皆打着赤膊,正围着一只瓦盆玩耍。 一旁王进摇了摇头,叹道:“这伙浪荡儿!有了点闲空就扑钱玩!真是没出息!” 原来大宋坊间,最流行“关扑”。关扑乃是一种丢硬币赢财物的游戏,只要有六个铜钱就能玩上一玩。 钱的正面叫做“字”,反面叫做“纯”。若是一把将六枚铜钱丢出去,六枚铜钱落地停稳了都是个“纯”,这一把就叫做“浑纯”,就可以赢走作为悬赏的财物。 这种玩法当然是有庄家拿出财物来悬赏才能玩。若是庄家用钱做悬赏,就叫扑钱,若是用车马做悬赏,就叫扑车。 当然,这只是“关扑”一种最基本的玩法,其规则只要参与游戏者同意,随便怎么改都成。如此一来,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做关扑的悬赏,在京城的小集市上,扑鱼的,扑水果的,甚至是一碗凉茶,如若你有兴趣都可以来扑一扑。 花蟒营这群汉子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爱玩的,对于关扑他们自是有着不一般的热情。 太史昆见这群汉子玩的开心,恨不得自己都要掺和进去耍一番,哪会觉得没出息?只是场中的汉子们见得太史昆来了,知道这恐怕就是花钱买人头的正主,于是收了扑钱的摊子,在两名都头的带领下来拜见太史昆。 这两名都头,在京城时就是花蛇帮的正副帮主,如今做了禁军,却正好是两个都头。左一个都头姓侯名逡,乃是正帮主;右一个都头姓夏名燎,乃是副帮主。 这帮人也是知道太史昆底细的,侯逡拱手道:“花蛇帮众弟兄见过昆哥!昆哥今回揽了个好生意,一颗人头竟能卖到一百贯钱!这等买卖放到江湖上,来挣这钱的好汉还不得把真定府城墙都挤塌了!今日昆哥能把这买卖分给我们兄弟,我们也不能没点表示!我们花蛇帮的兄弟们商量过了,此次赢得的赏钱,愿意抽头二分给昆哥做红利!” 太史昆听了侯逡这番话,心中却是为微微一动。原本太史昆只是愁找不到人手来作战,对钱却是不怎么在意的。可经侯逡这么一说,似乎更多的人是找不到来钱的途径! 太史昆怎么着也是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什么是市场,什么是供求关系他还是明白的。现在这情势,太史昆的处境分明就是一个揽到了大工程的皮包公司!工程都揽到手了,那找几个分包商还用愁吗? 太史昆微微一笑,也不着急答话,而是转口问道:“侯兄弟,你们花蟒营是步军还是马军?你们兄弟都有什么作战装备?” 这话一问出口,王进、侯逡、夏燎三人都红了脸。侯逡愧道:“这个……我们都是步军,不过我们这次是跟着王进大哥来运送军资的,武器装备……也就是些随身的朴刀而已,甲胄什么的都没有,就更不要说别的了。” 太史昆呵呵一笑,道:“仅仅是一柄朴刀,你们兄弟如何去战斗?若是真的开了战,你们兄弟又得凭添多少死伤!既然如此,你们奉上的二分抽头我就要了,而我呢,则要送给你们兄弟一些见面礼!” 不等王进等人谦让,太史昆便问道:“不知道贵帮兄弟穿不穿的动歩人甲?” 王进闻言,惊叫道:“歩人甲?可是那八十斤重的歩人铁甲?” 太史昆微微颔首,王进思索一下,答道:“若是这种铁甲,花蟒营中兄弟只有五十人穿的动!” 这也难怪,八十斤的重物披在身上,非极为壮硕之人不能承受。花蟒营有五十人能披动歩人甲,已经实属不易了。 太史昆道:“我在真定府内不过也只搜刮到了百余套这种歩人甲,既然如此,我便赠给你们五十套好了!而后我再奉上一百五十套四十斤的细鳞锁子甲,给余下的兄弟们穿戴!” 第048章 美人投怀 【子非鱼,安知鱼乐?老大你又没群妃,安知坐看宫斗的乐趣?————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送完甲胄,又问道:“诸位兄弟善用何等武器?” 王进答道:“花蟒营这两都兵士,侯逡兄弟的一都乃枪兵,夏燎兄弟的一都乃刀盾兵,都是愚兄亲自调教过的,个个武艺娴熟。” 太史昆道:“如此我再赠给诸位上好长枪一百、刀盾各一百,额外再加赠连弩二百具,精钢匕首二百柄,至于衣食住行也只管记在我的账上,诸位意下如何?” 太史昆这番豪赠,令王进、侯逡、夏燎三人多少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三人皆拱手道:“如此昆哥所赠倒是远远超过那二分红利了,这等馈赠,我们如何好消受!” “哈哈,都是些身外之物,什么消受不消受的!”太史昆拉住几人,道:“既然诸位不方便进城,不如我们就计划一下与何地扎下个营寨,好方便对付罗刹堡如何?” 当下几人回到帐中,取出地图细细研究。怎奈罗刹堡地势着实险要,几人研究了半晌,竟找不到一个上好的位置扎营。 如此挨到中午,忽然有花蟒营的小兵进账来报:“营外来了个好壮实的汉子,还骑了匹房屋般高的大马!那汉子说是要找个叫高俅的!” 太史昆听闻,知道是武松来了,连忙叫了众人一同出去迎接。 太史昆来到营外,果然看见了骑着乌龙龟的武二郎,武二郎身旁还跟了个骑着白马的翩翩少年。 武松见到太史昆,立刻领着少年过来相见。众人在营外寒暄一阵,互道了姓名,于是进帐说话。 武松这次出门,是去寻找邱小乙、崔道成及一干女眷老弱的。如今武松回来了,自是寻到了他们的下落。还没等太史昆出口相问,二郎先乐呵呵开了口:“昆哥,你是不知道,我大哥他们寻了个好去处!具体的,让小白与你说!” “小白?”太史昆一愣,复而转头看向了跟着武松来的那个少年。 少年面色一红,拱手道:“我姓张名云,只是自小崇拜我们真定府的大英雄赵子龙,因而爱穿白衣、骑白马,时间久了,就落了个小白的名字。” 太史昆看了看这个模样俊朗的少年,他果然是从里到外都是一身白,不落个小白的外号才怪。 小白又问道:“敢问一声,你就是柳叶儿姐姐整天挂在嘴边的那个昆哥哥么?” “唔……整天挂在嘴边儿么?”太史昆心中一阵窃喜,立马挺直了胸脯道:“不错,我就是那个昆哥哥!” 小白上下打量了太史昆一番,却又是说道:“即使如此,我有句真心话要对你讲!那个金莲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打扮,比柳叶儿姐姐差远了!我劝你还是弃了金莲,和柳叶儿姐好算了!” 屋里一群老爷们听了这话,顿时哄堂大笑。太史昆揉了揉鼻头,问小白道:“小白哥儿,你今年多大了?” 小白道:“我今年十五了!女人的好坏,我已经能分辨清楚啦!” 太史昆拍着小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唉,小伙子,哥哥有句话你要记好了:经历不同的女人,就是品位不同的人生!记住了么?” 小白咬着指甲想了半天,这才犹豫道:“这就是说……要多找几个女人咯?倒是和我爹爹平日里教导我的差不多!我爹总是说,小白哦,找媳妇不要着急哦,总是要多挑几个再下聘礼哦!” “哟呵!你家老爹倒是性情中人啊!”太史昆笑了一阵,说道:“好了,不如咱们说说正事吧!小白,你们的村庄是个什么样的好去处?” 小白面色一正,肃道:“说起我们村寨之前,我爹嘱咐我要先问昆哥一个正经问题!昆哥如今是真的要剿灭罗刹堡吗?为什么?” 太史昆一瞥武松,见到武松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知道这事能说。于是他答道:“罗刹堡我是一定要剿灭的!其一,罗刹堡这伙贼人一个个全是汉奸!我平生最恨的事,便是汉奸引外寇来屠杀我汉人百姓,因而这等贼人定要趁早消灭!其二,有人出了高额悬赏,买罗刹堡众贼人头,我们自是要赚取!其三么,我和罗刹堡还有些私人恩怨,他们害死了柳叶儿的父亲,还戳伤了二郎的屁股,这些账自然是要算一算的!最后嘛!我太史昆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行侠仗义,剿灭罗刹堡么,也算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太史昆说完话,负手而立,一幅英雄好汉的模样。不过此时他暗自腹诽着:当然了,借着此事收拢一批手下也是重中之重啊!否则我拿什么开山头,当土匪? 小白听了这话,眼圈一红,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少年泣道:“既然如此,我抱犊寨全寨老小都愿意加入昆哥麾下,共剿罗刹堡恶贼!” “唉?此话怎讲?”太史昆扶起小白,连忙追问。 小白道:“昆哥,实不相瞒,我抱犊寨与罗刹堡有滔天血债!我爹说了,如昆哥能灭了罗刹堡,我们抱犊寨全寨老小愿意以死相随!” 太史昆闻言吃了一惊,问道:“这么严重?滔天血债?” 小白抹泪道:“此事等你见到我爹爹,让他给你细说吧!我抱犊寨距离罗刹堡只有十里路,水草丰厚、地势险要,我爹爹邀请您去扎寨!” 此时二郎也帮腔道:“昆哥,抱犊寨位于险峰之上,四周皆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小径可上下,可偏偏山顶却是一片平坦,竟有良田千亩!去那里扎营是没错的!” 有这等好去处,况且一众女眷老幼也都在抱犊寨住着呢,不去那里扎营,还能去哪? 太史昆略一思量,道:“如此我也就不推辞了!不如我们立刻拔营,这就去抱犊寨看看!” 于是王进、徐宁领着花蟒营拾掇营地,太史昆去真定府内调集了一批粮草军资,只用了半个时辰的工夫,众人已经起身上路。 真定府距离抱犊寨只有三十余里路程,众人皆行惯了路的人,只行了不足两个时辰,在日暮时分来到了抱犊寨山脚。 远远的,太史昆已经看见了山脚下翘首以盼的点点人影。 一个倒八字眉的和尚,一个腮上长了枚红痣的道士,可不正是崔道成、邱小乙? 一个矮矮胖胖的汉子,一个面目狰狞的老者,可不正是武柏、高大壮? 一个清秀顽童,偎在两个美貌少女身边,可不正是燕青、师师、瓶儿? 只见一匹黄毛的小马飞奔而来,马上跳下了一抹香影,吱溜一声扑入了太史昆的怀抱。两团鼓鼓涨涨且又不失弹性的肉球顶的太史昆一阵欢喜,太史昆低头一瞧,呀呵!居然是柳叶儿? 一个曼妙的身姿一手扶着满头的金钗玉珠,一手提着裙裾,满脸委屈、娇喘吁吁的才跑到了一半,太史昆定睛一瞧,唉!原来那个才是金莲! 忽然,太史昆耳后又传来了小白的窃笑,太史昆再低头看看怀里的柳叶儿,这丫头正向着小白伸大拇指呢! 感情柳叶儿为了争春还用上计了?太史昆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快乐,一种位置处于宫斗之上的男人才能感悟的快乐。 众人相见,自是一番亲热。在山脚说了会话,只见山上又下来了几十名矫健汉子,中间拥簇了一名年近四旬男子。这伙人个个都穿着皮甲,蹬着软靴,看这打扮就知道皆是习过武的老把式。 四旬男子正是小白的父亲、抱犊寨的寨主,姓张名宵,使得一手好钢叉,能拉动三石大弓,端的是名英雄好汉。 张宵与太史昆见过礼,便请太史昆上山说话。太史昆等人随张宵一路走来,只见此山果然是陡峭!这抱犊山所说只四五百米高,但其山四壁皆为刀削斧劈的悬崖,只有太史昆脚下这一条小道可容人攀爬。 更为难得的是,小道两旁的峭壁上雕了许多精美佛像。峭壁间偶见几点奇泉奔涌而出,在这夏日夕阳的映照下,岚气氤氲,煞是好看。 观此奇景,太史昆有了几分流连忘返的感觉,他不禁询问道:“张寨主,你家这寨子真是个好去处!如此山寨,恐怕得花费了你们抱犊寨数代人的心血才能建成吧!” 张宵凄然一笑,道:“此山诸般精妙皆是前人所留,与我何干?我等来此居住不过两年的时间!” “只两年?”太史昆不禁惊奇。要知道古人乡土观念极强,举村搬迁的事情可谓的上是奇事,这抱犊寨的一伙乡民又是为何在两年前来到此处? 想到这里,太史昆又问:“那张寨主仙乡何处?又是为何事背井离乡?” 张宵道:“还不是罗刹堡李天霸那恶贼迫的!我们原是太行山中的猎户,只因李天霸迫我们入伙,我们不从,才落了个这等下场!” 说话间,太史昆一行人已至山顶。抱犊山山顶又是另一番景色,它的山顶平旷坦夷,是一片开阔的良田。此时正值六月末,良田内麦田已是一片金黄,看得太史昆心旷神怡。 抱犊寨的村民早已知晓太史昆的到来,都走出家门,来到田边与太史昆相见。太史昆看这些村民皆为青壮,老人、妇女、幼童几乎是一个也没有,心中颇为惊奇。 只听张宵喊了声号子,抱犊寨村民跟着张宵齐齐单膝跪地。太史昆见状,知道接下来肯定是一场肉戏,于是也不去阻拦,只是用心观看。 张宵单膝著地,拱手道:“太史义士请看,我一寨人皆是青壮,少有老幼,可是奇怪?悲天悯人!我一寨老幼妇人,实则都是被李天霸那狗贼杀了的!” “屠村!?”太史昆闻言,心里一惊! 第049章 滔天血债 【有句话是一山容不得二虎,还有句话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再有句话是先下手为强,最后一句话是斩草要除根。这几句话加起来,诸位自己个琢磨去吧!事先声明,我太史昆是从来不屑于挑拨离间的。————摘自《昆哥日记》】 抱犊寨的这一寨子人,原先是住在罗刹堡西十余里的山中的。 这寨人大多数都是姓张的,相传他们祖上给顺平侯赵子龙养过白马,因而这伙人给自己的寨子起了个白马寨的名字。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白马寨靠着太行山,于是寨子里的爷们大多数都是在山中讨生活的猎户。 即为猎户,须有好弓。白马寨的爷们吃了这么多年的猎户饭,自然是有一套祖传的制弓秘方。制弓最好的材料,莫过于柘桑木,白马寨的汉子们每每在山中见到四丈高的老柘桑树,必定做好记号,于秋冬砍下好枝,驯制弓身。再配以鱼鳔熬的胶,鹿筋鞣的弦,蓖麻炼的油,牛戴制的角,野蚕吐的丝,耗费上三五载的工夫,便制成了一张绝世好弓。 白马寨制的弓,弹而放快,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拿到市面上,百贯钱而不可求一。甚至有不少边关名将,绿林好汉都慕名来白马寨求弓。因而白马寨的汉子们,仅仅靠制弓一项,赚的钱财就要比狩猎来的多,寨子里的日子,自然是过的不错。 白马寨的好日子,渐渐地就被日益壮大的罗刹堡李天霸看在了眼里。 李天霸先是着人担了礼物,来请白马寨的寨主张宵去做六当家,换句话说,也就是要白马寨并到罗刹堡中。白马寨的生活这样悠闲,寨子里的爷们又怎么能同意给罗刹堡当手下?于是张宵退了礼物,修书一封,客客气气的拒绝了李天霸的美意。 没几天,罗刹堡的三当家田山勇亲自来到了白马寨,声称买弓。白马寨与罗刹堡离得近,算是邻居,张宵也没好意思多要钱,只是说若是田山勇自己用,就免费送上一把好弓,算是交朋友;若是要的多,便按八十贯一把的超低价卖于田山勇。 哪曾想田山勇冷笑一声,说是一把弓只值个三百钱!他丢下了一张千贯的交钞,说是要白马寨交出三千把好弓来! 要知道,一把竹篾子制的劣弓,其价格也不止三百钱!况且白马寨一把弓少说也得制个三年,此时寨子里的存货连三百把都没有,哪里去弄三千把! 张宵含怒打发走了田山勇,谁知道祸事紧接着就上了门! 先是真定府经略公下了一纸文书,说是太行山井陉古道虎患,命白马寨青壮猎户上山除虎。除虎患本就是猎户的责任,且公文亦是货真价实打经略府下发的,张宵不疑有他,逐点齐寨内三百名青壮汉子,带齐猎具,就进了山。 进山十余日,老虎的毛都没见到一根。白马寨的猎手们吃光了携带的干粮,只好返回寨子。哪曾想一进寨门,竟发现寨内已经是血流成河!众位猎手的亲人皆已倒在血泊中! 众人还在震惊中,只听得一声炮响,从寨里寨外隐秘处冲出了成千兵丁,那领头之人,不是李天霸又能是谁! 白马寨猎手们挟裹着丧亲之痛,与罗刹堡众贼厮杀到了一起。怎奈贼一方人多势众、有备而来;白马寨一方势单力薄,且远途跋涉而来早已经没了力气! 白马寨猎手们空有一身好射术,却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两方只厮杀了片刻,猎手们就倒下了数十人。眼见着兄弟们一个个怒目而死,张宵心里总算是恢复了一些清明。 “若是寨子里的人都死光了,还有谁能来报仇?”张宵嘶吼几声,吼得猎手们定住了狂乱的心神。今日这局,逃跑是唯一的出路,猎手们在张宵的带领下,奋力杀开一条血路,逃进了茫茫太行山。 这片大山的一草一木,猎人们都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了。进了大山的猎户,还有谁能追的上?李天霸率人追了一阵,没摸到猎户的影子不说,反而是折损了不少人手,只好败兴而归。 要让张宵远走他乡,做那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勾当,他是绝对不甘心的。张宵收拢了猎户,清点一下才发现,三百多个矫健的汉子只还剩下了百十余人。 好在几天后,张宵意外在山间险道中又遇到了本寨的另一拨乡民,原来这些乡民乃是去太原府贩卖拓木弓,因而侥幸逃过一劫。更为幸运的是,这伙乡民里面还有跟着长辈们出去见世面的张云。 两拨人一凑,勉强有了三百口子人,而原先白马寨的人口却不下两千人。张宵忍住悲痛,领着乡民们寻到了抱犊寨安定下来,立誓穷及毕生之力,剿灭罗刹堡。 之后的两年内,张宵去官府递过状子,哪曾想不但状子石沉大海,连自己都受到了追杀。张宵明白,这一定是罗刹堡与官府早已经勾结在了一起。 于是剩下的日子里,张宵组织了猎手,轮班的埋伏在罗刹堡周围林地中,猎杀落单的罗刹堡人。虽然这种猎杀屡屡得手,却也无法撼动罗刹堡的基业。直至邱小乙、崔道成一伙人借宿抱犊寨,后来武松来寻找,张宵知道了有太史昆这么一号牛人,才燃起了复仇的希望之火。 太史昆听完了这一段,不禁唏嘘不已。这等血仇背在谁身上,恐怕承受的压力也足可以压垮一个人。看着张宵不过才四旬的年纪,却早已满头花白,其中的苦楚着实令人心酸。 张宵仍是单膝跪地,悲凉道:“太史义士!若您有除贼之心,本寨所有青壮皆愿意以死相随!我们杀了贼,也不要赏钱;贼杀了我们,我们也不要抚恤,唯求报仇雪恨而已!” 太史昆定睛一瞧面前所跪之人,只见他们个个肌肉虬扎,身高臂长,人人背后都缚了把一米五长的精美大弓,活脱脱的就是一队精锐长弓兵,不由的欣喜若狂。 当下太史昆双臂扶起张宵,用他那浑厚且不失磁性的男低音坦诚说道:“诸位兄弟请起!罗刹堡李天霸一众贼人,丧心病狂、天理不容,我太史昆岂能容忍他们活在世上?我太史昆愿与各位精诚合作,共诛此恶贼!” 白马寨众乡亲听闻此言,无不欢喜鼓舞,更有甚者,喜极而泣派头都做出来了。 太史昆一把扯过卢俊义,指着他喊道:“诸位兄弟听说过他的名头么!他就是威震河北的玉麒麟卢俊义!” 在这个没有英雄的时代,玉麒麟的名号就算是现代的成龙李连杰了,白马寨的猎手们岂能没听过?于是乎数百双惊羡嫉妒恨的眼光瞅向了卢俊义。 太史昆扯开衣襟,又掏出数十张百贯交钞,一面呼扇一面吼道:“诸位!为了使你们相信我太史昆帮你们的决心,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卢俊义旗下麒麟军的一员了!你们的名号是:白马营!这摞子钱,就是你们第一把薪金,你们拿去分了吧!你们高兴么!” 从痛诉仇恨到精诚合作,从精诚合作到当兵分钱,这之中的转变实在太快了,快得张宵都没反应过来。只见张宵挠着头皮红着脸道:“太史义士……啊不,昆哥,咱们高兴是高兴啊,只是这钱……还有,麒麟军是什么意思啊……” “客气!我最烦的就是客气!都是一支军队中的兄弟了,还客什么气啊!”太史昆一把将交钞塞到张宵手中,又是大喊道:“咱们军中不兴喊什么都头指挥使的,咱们一个兄长的‘长’字就足够了!我宣布,白马营的营长是张宵!开毛……啊不,来吧!兄弟们,让我们一起高呼吧!麒麟军!白马营!” “麒麟军!白马营!麒麟军!白马营!”猎户们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尽管不明白麒麟军是个什么来路的军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为其中一员了,但是太史昆呼喊间那种顿挫的节奏感却是深深的感染了他们,于是,白马村的汉子们纷纷又蹦又跳举着拳头,学着太史昆喊起了口号。 太史昆领着喊完了口号,又是喊道:“白马营的兄弟们!我这次来带来了真定府的美酒佳肴!咱们共同庆祝白马营的诞生吧!吃吧!喝吧!喝完了咱们趁着酒劲去邱小乙那里把入伍手续都办了啊!” 猎手们被家破人亡的悲痛压抑了整整两年,在这一刻他们忽然又重新感受到了欢乐的滋味!一伙人载歌载舞的从自家拿出了碗盘,武柏领着人手从太史昆带来的大车上卸下酒菜,一场狂欢就此开始。 从前干草台班子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太史昆都得吼上这么几个小时。可如今久了没吼,今儿一吼之下嗓子都有点受不了了。 太史昆捏着喉头回脸一看,只见卢俊义满脸痴迷,兀自喃喃道:“军心可用,军心可用哇!刚才还是一伙哀军,怎滴这一会就变成豪军了呢?” 太史昆摇了摇头,戳了戳卢俊义的腰杆,一本正经的说道:“对了,卢兄,忘了告诉你一声,你现在已经是麒麟军的军长了耶!” “什么?麒麟军?军长?我?这……”卢俊义一头雾水,不知所措。方待找太史昆问个明白,却见太史昆已是端了个破碗,一头扎到狂欢的人群中去了。 “贤弟啊贤弟!”卢俊义茫然拈须道:“怎滴相识越久,我就越看不透你了呢?这种感觉……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越看越觉得你变幻莫测啊!” 第050章 千年古军寨 【我喝酒为啥要端个破碗?漏酒呗!————摘自《昆哥日记》】 一场酒喝了个昏天暗地,漫山遍野皆是呕吐的污秽,这般喝法,不要说猎户们都稀里糊涂的签下了卖身契性质的入伍保证书,就连花蟒营的一群混混都跟着签上了。 忍饥耐渴了大半个月,再加上酒精助兴,当夜太史昆与金莲的一通盘肠大战自是不用多说,单看第二日早晨柳叶儿嘟起的嘴巴,就知道这晚上闹的动静绝对小不了。 既然猎户们已经入了麒麟军,那就算是太史昆手下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私军了。不过这只私军的忠诚度,还得到真正剿灭了罗刹堡后才能大幅提高。 忠诚不忠诚尚且不说,如今太史昆再站到抱犊寨的山顶时,却有了几分来到自己地盘的放松感。如今太史昆有了白马营、花蟒营两支精兵,再加上能支使的动的忠勇营,满打满算才算是一千号人马。而人家罗刹堡却有八百武士、四千庄客,这其中差距还是不小的。 于是太史昆召集了人手,召开麒麟军成立以来第一次军事会议。 如今太史昆这伙人也算是人才济济了。众位好汉将太史昆让到上首坐了,其他人礼让再三,团团坐定。 太史昆把眼望去,只见左侧一排,乃是王进、徐宁、侯逡、夏燎,皆为有职务的朝廷将领,目前算是外援。 右侧一排,乃是卢俊义、武松、扈青青、邱小乙、崔道成、张宵,皆为太史昆随口编造的麒麟军将领。 门口还站着几位旁听的,乃是柳叶儿、小白还并着一个小孩儿燕青。 说起行军扎寨、排兵布阵这码子事,太史昆其实是丁点不懂的。但是现代无数国资企业的领导都是丁点技术不懂的外行,人家那国资企业是怎么经营的?答案很简单:让手下人自己看着办呗! 太史昆干咳一声,朗声道:“今天这次会议嘛,主要讨论的是怎样攻打罗刹堡。大家随便发言!都别不好意思!那个……老卢吧,你先说说!” 卢俊义起身道:“如今我们钱多粮广,军备整齐,最重要的就是安营扎寨一事。吾观抱犊寨此地,防守来说是个一等一的绝佳地处,可进攻起来却是略有不足。此寨上下只有一条险径,步军进出尚且不易,马军进出就更不要说了!恐怕届时敌军只要在寨前布置一路人马堵路,吾等立刻会陷于首尾两难之境!” 张宵闻言,起身言道:“卢兄有所不知!我抱犊寨乃是一处古军寨,相传是淮阴侯韩信破赵时所立下的。当年韩信立寨时,山上只留了一路偏军,大军却是安扎在山下的!自我们登山处往南方绕行一里路,就是当年韩信大军扎营的峡谷入口。此峡谷谷口只十丈宽,可容五马并行进出;谷内却是一片开阔,有个方圆数百丈的空场可作为校场使用。更为绝妙的是,谷内有数十个天然洞穴,可供数千军士住宿!且谷中有清泉一眼,四季不竭,连取水的麻烦都省了!至今谷口还立有一尊石碑,碑上刻着淮阴侯手书‘有容乃大’四字!谷中古代军灶、系马石随处可见,正是一处天然的好军营!” 众人闻言,皆眼前一亮。既有此地,安营一事迎刃而解。 卢俊义向太史昆说道:“既然如此,贤弟可速速将孙德旺一营士兵也召来,并上我们这四百人,好生操练,作为攻打罗刹堡的主力。另外贤弟还可着人手持虎符,去真定府下各县调集乡兵,作为辅兵!” 太史昆听罢,逐发令道:“邱小乙、崔道成可拿着虎符,领三十名花蟒营军士,去获鹿、灵寿、行唐、稿城四地调集乡兵!记住,若是些有家有业之人,便用虎符调他们来即可,若是碰上些光棍汉子、破落子弟,就用百贯一颗人头的好处诱他们来!武松、扈青青两位多揣些交钞,领三十名白马营军士,去附近各山头寻找成团伙的强盗、山贼,用悬赏诱他们来入伙。若是他们从了还好说,若是有不从的,咱们正好拿他练练兵。再拨与柳叶儿三十名白马营军士,制造飞龙出水等火器,以壮军威。卢俊义、王进、徐宁、张宵可率领余下军士安营、操练。至于我太史昆本人嘛,这就回真定府将孙德旺的忠勇营调来,顺便把城里物资也都一窝端回来!诸位切记,往后仍以高俅称呼我,免得穿帮。” 诸事分派已毕,众人皆领命行事。 太史昆这一路办事办的最为利索。他只身匹马回到了真定府,只是一句话的事,孙德旺立刻点齐手下六百健儿,召集民夫,押运着数百车物资去了抱犊寨。 太史昆又把真定府余下几个兵营搜刮了一阵,满打满算只凑齐了四五百士兵。眼见着这些士兵老的老,小的小,剩下的就是一伙纨绔子弟,实在是没有上阵的模样,太史昆索性一个也不要,只是嘱咐他们闭门守城罢了。 太史昆跑了趟经略府,嘱咐西门庆稳住文博正,切莫让他与外界沟通消息,然后又约了秦暮城,打马奔回了抱犊寨。 又过了三天,邱小乙带着二百来号人回到了抱犊寨。 太史昆将这二百多人一一看过,只见这伙人左一个赤膊纹身的,右一个缺指独眼的,皆是凶神恶煞的恶霸相。 太史昆把邱小乙细细问过,晓得这伙人都是些奔着悬赏而来的各县光棍。邱小乙这一路上还调集了一千余乡兵,这些人都在崔道成的带领下慢走一步,估计不出两天就能来到。 这伙光棍在各自的县里都是猖狂惯了的恶霸,见了太史昆自是也没什么礼貌。太史昆微微一笑,也懒得与他们计较,只是安排了酒食与他们吃,敞开军资仓库随他们挑选武器甲胄。 太史昆看着这伙人,心中冷笑不已。 一场仗,不死人是不可能的。白马营的人,太史昆自是舍不得让他们死,花蟒营、忠勇营的人都是混熟了的,自然也是少死几个最好。而这伙人么,自是最佳的炮灰部队,就是死绝了,也是为地方上的老百姓除害而已。 当下太史昆把这伙恶霸分成几拨,安放到山谷内各个角落居住,一人先是几张交钞塞到怀里,又是好酒好肉供着,每天也不用他们训练,只是好生安抚着。 这等高级待遇,一伙恶霸自然也是生不出事来,每日只是醉生梦死,丝毫不知道自己已被划进了炮灰部队的范畴内。 次日武松、扈青青也带着二百余人回到了抱犊寨。二郎指着这二百来人,口口声声说他们就是太行山里的悍匪,都已经被二郎本人给收拾服帖了,特来投奔入伙的。 太史昆瞧这二百来人,一个个面相忠厚,说起话来唯唯诺诺,哪有悍匪的样子?亏了随武松所去的几个猎户过来,将这伙人的来路小声告知了太史昆。 原来这些个人,都是些在山里伐木头的流民。古时候林木茂盛,寻常用来打造家具的木材只是在山下林地里便唾手可得,哪还用钻山沟?可这伙人砍伐的木头,却不是打造家具,而是打造棺材的。 古时候上好的棺是什么样的?一段巨木剖开个边,将木瓤凿出,再用剖下的边做个盖儿,四周围细细上漆粉饰,一个好棺就算是完活了。这等棺材,没个直径超过一米五的大树干是没法子做的。 而这伙人,就是专门在山中砍伐这种大树干的。在古时候开个棺材铺的老板找老婆都不好找,何况是这伙砍棺材料的苦力人?再者说,砍伐、运输这种大树需要极大的体力,吃极大的苦头,所以非是穷的没法子的流民,是没人愿意干这种活计的。 如今这几年,一没天灾二没人祸,这强盗山贼也少的可怜,真定府有数的几伙强盗,也都在井陉附近,离抱犊寨还隔着几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呢!武松在山里转了几天,没看见一个贼影子,偏偏倒是看见了这伙腰揣斧头的樵夫,便一口咬定他们是斧头帮,挥着拳头一顿乱揍,把这伙人给抓回来了。 白马营的猎户认为武松是抓错了人,可太史昆能这么认为么? 太史昆向武松看去,只见武松悠闲的坐在乌龙龟上,给太史昆递了一个复杂到极致的眼色,太史昆微微一笑,对武松的心思已经明了,顿时悄悄给武松递了一个大拇指。 太史昆唤过樵夫的头领,和颜悦色问道:“你们可有家人么?” 那个头领木讷的摇了摇头。 太史昆低叹一声,道:“你们整日里如此劳累,却也不是为养活家人,你说你们图的个啥?” 头领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老爷,俺们一没房二没地,如此干活就是为了一口吃食啊!” “只为一口吃食?”太史昆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痛心道:“也罢!也罢!谁叫本善人遇上你们了呢?一口饭对我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干脆我就养着你们这伙人算了!以后我营中只要开饭,你们就跟着吃好了!” 伐木头领慌忙道:“老爷……我们怎好白吃您的……” 太史昆摇了摇头,道:“无妨!我这人自幼心善,看你们整日累成这个熊样,觉得你们可怜而已!” 一伙樵夫听了这话,都感动的不得了。那头领啜啜说道:“老……老爷,你还是吩咐些粗活给我们干吧!我们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整日里光白吃您的也说不过去!” 第051章 励志!锤炼武艺! 【哥不是不努力,哥只是觉得这些武功还不够强大。同理,挂科了不代表你不行,是这门学科设立的有问题。————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肚子里一阵暗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老神在在地问道:“找活干么……你们这伙人会拉车不?” 樵夫头领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道:“会的!会的!装三千斤木材的大车,我们只两个人便能拉动,而且拉的比驴子还要快上几分!” 太史昆闻言,一对剑眉猛然一挑!我滴个天!这样说来,面前这二百来人单凭人力,就是一支运载能力百吨的超级运输队!若是给这伙人再配上骡马,运力再翻上个十倍不成问题啊!这可是伙宝贝啊! 一旁的武松哈哈一笑,骑着乌龙龟优哉游哉的走开了。他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说:老大,怎么样?咱们跑路的时候不用愁了吧! 太史昆哈哈一笑,又是问道:“那么……你们会干点土木活不?” 头领又是点头道:“会的!会的!砍了这么多年了木头,我们人人都是上好的木工!而且我们也经常给盖房子的帮闲!若是说二层的楼房,我们干不了,若是普通的土坯房,我们绝对能盖!” 哟呵!还有当工程兵的潜质!太史昆现在对这伙樵夫满意极了! 太史昆拍了拍手,顿时有邱小乙带着两个兵丁,抬了一只大箱子出来。太史昆笑嘻嘻的对樵夫们说道:“你们都听好了!本老爷说过白管你们饭,那是一定会白管你们一辈子的!若是本老爷让你们干活,那自是会另外再赏你们的!” 邱小乙把箱子一开,顿时露出一堆白灿灿的大银来。太史昆指着大银说道:“现在呢,本老爷需要你们在峡谷前面建道石墙。老爷我也不玩虚的,你们一人一个大银裸子先分了,然后再给我去干活!” 穷到连饭都吃不上的樵夫们哪见过这等大银?拳头大的银裸子握在手里,那感觉太熨帖了!二百来人感恩戴德的向太史昆道了谢,二话不说就开始就开始砌石墙。 这伙苦哥们的劲头还真是没的说,一道宽十丈、高宽各为三丈的石墙当天就砌好了,樵夫们还用十余根两人合抱粗细的巨木做了扇吊索城门,这气势,比真定府的城墙黄不遑多让。峡谷口被这么个城墙一围,果真是带上了几分要塞的模样。 转过天来,崔道成终于也将一千余乡兵领回。太史昆命人给乡兵们散发了武器、甲胄。乡兵们一番武装,不知道比真定府内的正规军精神个多少倍,况且乡兵们大都是乡间田头劳作过的汉子,一身力气自是没的说,舞动起朴刀长枪呼呼有声,颇具军威。 目前太史昆能凑齐的人手也就这么多了,此时的兵马满打满算也就接近三千人,比起罗刹堡来还是少了两千人马。不过卢俊义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因为罗刹堡内四千庄客也是含了不少水分的。 像罗刹堡这种山寨,一般来说只要是寨中能走得动路的男性,都会冠以庄客的美名,这之中有多少老幼病残可想而知。而太史昆手下这三千号人,个顶个的都是青壮,卢俊义相信,只要操练得当,三千号人踏平罗刹堡是绝对没问题的。 于是乎卢俊义并着王进、徐宁这俩资深教头,对这三千人马开始了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狠命操练。为了防止卢俊义将这一伙好不容易凑齐的士兵都给逼得造了反,太史昆也只好每天抗出几箱大银玩命的犒劳,倒是把这路军马人人都伺候成了上马金下马银的关二爷级待遇。 前些日子策马追逐完颜宗望时所吃的苦头仍是历历在望,所以太史昆痛定思痛,终于下了决心要锤炼武艺,于是便寻到卢俊义去请教马战绝技。 卢俊义看着突然觉悟的太史昆,淡淡然道:“贤弟!你马上厮杀,想练就哪一种兵刃?” 太史昆咬牙道:“既然咱在真定府这地界,我也就不学别人了,干脆就学学常山赵子龙用银枪得了!” 卢俊义仍是一副淡如止水的模样,道:“哦,枪法啊,不难!咱们吕武精粹上记着好几种绝世枪法呢!不知贤弟要学哪一种呢?愚兄给你个建议,若是你用枪的基本功练到极致了,咱们就直接学那最难的‘七探蛇盘枪’得了!” “哎?基本功?”太史昆红着个脸喃喃道:“嗯……这个……用枪的基本功我一点也不会呀!不知道得怎么个练法?” 卢俊义翘起手指,轻轻一点校场,只见校场上站了几百名士兵,正在徐宁的监督下,单臂擎着长枪直指前方,纵使满头大汗也不敢动一下。卢俊义说道:“贤弟且看,这就是练枪法的基本功‘大枪桩’,你若是能擎着大枪在烈日下站上两个时辰一动也不动,基本功就勉强算是入门了。” “这……才算是入门?”太史昆一眼望过去,恰好看到一名士兵体力不支,晕倒在校场上,顿时吐了吐舌头,再也提不起学枪的兴趣。太史昆眼珠一转,又是说道:“这个枪法么,改日再说!我看我还是先练练骑术吧!骑术我有基本功呀!只是策马飞奔的功夫差了些!” 卢俊义眼观鼻、鼻观心,不咸不淡地说道:“哦,骑术啊,这个简单!贤弟随便寻一匹键马,脚不着地的在马背上生活一个月,骑术自然而然就学成了。” “脚不着地?”太史昆问道:“就算是吃饭睡觉也不可以下地吗?” 卢俊义道:“嗯哪,不但是这些,就算是屙屎屙尿也得在马背上解决。” “在马背上拉粑粑?”太史昆闻言又是倒吸一口冷气,顿时连学马术的念头也打消了。这厮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圈,满脸皆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卢俊义叹了口气,道:“贤弟可是想问我,有没有阵前交锋的速成法子?” 太史昆俊脸一红,支支吾吾道:“算啦!我知道卢兄又要说我纨绔做派了,干脆我也不问了!今后我就步战得了!” 卢俊义哈哈一笑,展颜道:“贤弟莫愁!愚兄知道贤弟这脾气,于是特意为你想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呃?”太史昆狂喜道:“是什么法子?快点说来听听!” “贤弟且随我来!” 卢俊义领着太史昆,转悠到了山谷中一处山洞。进得洞来,太史昆眼前赫然出现了一辆造型古朴的两轮马拉战车。 这战车的车身是用上好的红木为骨架,以铜皮铜钉包裹镶嵌而成;车子的轮毂用精钢打造,外裹一层鹿筋、兽皮的混织轮胎。车身两侧镶满了尺余长的钢刺,可防止两侧敌人无法靠近;车前立了一面铜盾,正好挡住迎面而来的飞矢。 卢俊义抚车笑道:“贤弟请看,这正是我参详《吕武精粹》,从中寻到的上古战车样式,又从真定府觅来铁匠,请高大壮、柳叶儿作为监督,连夜为你打造的!吾观贤弟素爱乘车,不爱骑马,想必这辆战车一定符合贤弟的心意了吧!此车可用四匹键马拖拽,跑起来一点也不比寻常马匹慢,贤弟乘坐它来征战沙场,定可驰骋千里,大杀四方!” 这辆战车把太史昆看得那叫一个目睁口呆。太史昆瞅了瞅车梁,没发现有任何减震系统,复而又看了看车身,亦是没个安全带一类的安全措施。莫要说这些了,整车上下就是连个可以搁屁股的座椅都没有,原来这车还是个站着驾驶的! 这玩意让四匹马一拉,奔驰在没有柏油路面的古代战场上,得是个什么滋味?太史昆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的说道:“这个……卢兄是说,我得一手控马,一手挥舞兵刃与敌交战?那么请问一声,我怎么抓扶手呢?这玩意跑起来还不得把我给颠下去啊!” 卢俊义面色一寒,厉声道:“贤弟怎么读的兵书?怎的不知道古战车有‘甲首’、‘参乘’、‘御者’的说法?” “什……什么?甲……甲什么?”太史昆哪曾听说过这些个说法?只好干笑着向卢俊义送上了讨好的目光。 卢俊义捻须飘飘然道:“这也就是说,一辆战车需要三个人协同作战!‘甲首’指的是弓箭手,‘参乘’指的是近程砍杀的武者,而‘御者’则是驾驭马匹的……马夫。” 看这车长宽不过一米五,感情还得挤下三个人?一道冷汗顺着太史昆的额角缓缓流下。 卢俊义又是缓缓道来:“贤弟一不会驭马,二不善射术,我看贤弟就做‘参乘’罢了!‘甲首’这位子么,愚兄挑选了一番,觉得白马营的少年张云,也就是小白射术过人,最为合适;至于‘御者’么,我找了几个人参详了一番,大家投票选举武柏武大郎来担任这一角色!” 呃,这两个人身材都不算高大,勉强还可以挤一挤哦!太史昆的心情有所好转。 卢俊义沉吟道:“如此说来,贤弟还是得挑选一样长柄武器作为车战所用。不知道贤弟喜欢哪一样?” 太史昆干笑道:“武器……子龙的枪就算了,我看我练个简单的,擂鼓翁金锤得了,唐初好汉李元霸不就使得这个么!” “八百斤的翁金锤?”卢俊义吔着眼睛问道:“贤弟举得起来么?” “呃……”太史昆干笑道:“那……凤翅镏金镗好了!” “宇文成都的凤翅镏金镗?”卢俊义笑道:“那贤弟可不可以告诉我,镏金镗是个什么模样吗?愚兄好着人给你打造一柄。” “哎……这个鬼才知道呢!”太史昆挠头道:“卢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看,我用什么好?” 卢俊义道:“车战么,自上古时期就有‘车之五兵’之说,分别是戈、朶、戟、酋矛、夷矛!干脆你就从这里面选一样吧!” “戟?”太史昆眉开眼笑,大喜道:“我就学这个了!吕布使得不就是戟吗?哈哈哈!” 第052章 小人长戚戚 【不想去做大事业,只是想着眼前这点小钱,而这些小钱,居然还是哥兜里的!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成功的。————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得了上古战车,自是日日操练,暂且不提。 你道太史昆一伙人厉兵秣马,难道罗刹堡的贼人就视而不见吗?实则不然。 太史昆之前得到的情报没错,罗刹堡这伙人,还真的就是耶律大石在太行山中屯的一路兵马。 这匪首李天霸,乃是契丹人与汉人的混血儿,他幼时在上京生活,直到十几岁后才跟随母舅来到大宋学习武艺。后来耶律大石辗转找到了已在太行山里落草的李天霸,许诺了他一个“南院大王”的职位,将李天霸此人收于麾下。 之后李天霸便听从了耶律大石的吩咐,在李家庄这片地头上搏下了好大一个家业。 而阿里奇此人,则是耶律大石的家将。他受命于耶律大石的吩咐,来罗刹堡帮助李天霸训练马军。 至于剩下几人,则是汉人中的无耻败类,他们跟随着李天霸不过是为了高官厚禄的诱惑罢了。 在太史昆关闭真定府城门大肆搜刮的那段日子里,罗刹堡已经风闻到了太史昆意欲剿灭罗刹堡的消息。对于这种基业不保的消息,李天霸也不敢自专,于是便请全阴教的道士李士竣去大都向耶律大石请示。 如今时间过去了十几天,那厢的太史昆都已经练上了战车技术,这厢李士竣才带了耶律大石的命令匆匆赶回。 李天霸迎到了李士竣,又唤上其它几位结义兄弟,一同来看耶律大石的命令。 李天霸本以为耶律大石会支持他打这一仗,并且派些人手来助战,可没曾想,耶律大石给的命令却是“放弃罗刹堡,撤回辽国境内另有调用。” 原来这些日子大宋与辽国共同的邻居西夏有些不老实了。西夏这些年头在位的是个小皇帝,朝政由他的母亲梁氏把持着。这妇人也不知道是受了哪门子的刺激,格外喜欢战争。 这几年梁氏训练出了一些个精兵,加上大宋刚刚换了新皇帝,政局不怎么稳定,于是这妇人蠢蠢欲动地又想与大宋开战。耶律大石看到了这个空子,于是就派人与梁氏商量,说是会出兵帮助梁氏,只是战后要一个城池作为谢礼。 梁氏喜欢的只是战争的过程,说白了就是喜欢看精壮的男人们相互厮杀,对于战果她其实是不怎么在意的。如今又有一队精壮男人要加入战团,她怎么会拒绝?于是她很痛快的同意了耶律大石的提议。 对于一心一意想要打造一个帝国的耶律大石来说,一座属于自己的城池将会是一个帝国的基石,因而从梁氏手中获得一个城池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于是大石几乎是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来参加这次战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天霸却来信请示要与宋人在无关战局的真定府开上一战,耶律大石怎么会同意?正好这几年真定府的军资已经被他倒弄空了,于是耶律大石干脆就让李天霸放弃罗刹堡,到西夏去助战。 李天霸看着耶律大石的回信,呆坐了半晌。 耶律大石的手下绝不止李天霸一个。在辽国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中京大定府、上京临潢府、东京辽阳府都有着耶律大石的势力,甚至于远在镇州辽国西北路招讨司都有听命于他的几路骑兵。 在罗刹堡,李天霸是个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可真要是去了辽国,李天霸这个混血儿在以纯种契丹人构成的上流社会中将什么都不是。 最重要的是,李天霸他喜欢富饶的大宋,他喜欢在孱弱的大宋官兵面前耀武扬威的感觉。但如果是到了辽国,他只能夹起尾巴来做人。 “我……不甘心就这样把我们的基业拱手让与别人!我不甘心就这样落荒而逃!”李天霸那只粗糙的大手上满是青筋。 他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几个把兄弟,那几个把兄弟的脸上也同样布满了愤愤不平之色,这其中甚至包括了纯种的契丹人阿里奇。一个在大宋享受惯了的人,谁也不愿意再回到苦寒的国家去,即使是一个纯种的契丹人也同样不愿意回去。 李天霸重重地捶了一下桌案,咬牙切齿道:“我听探子说,真定府的军马倾巢而出,已经在抱犊寨附近扎下了营寨!现在真定府的城防已经完全空了,干脆咱们占了真定府如何?” 李天霸的几个把兄弟听了这番话,个个转忧为喜。只有李士峻面带寒星道:“不可!万万不可!大石公子说过,宋人朝廷虽然是糜烂,但宋人的战争潜力不是你我之辈能够想象的!往日我们欺瞒住宋人的朝廷,从真定府弄点钱财军资什么的不成问题,但如今宋人皇帝的宠臣高俅在此坐镇,我们就不可轻举妄动了!公子说了,如若真的惹毛了宋人,不单单是我们几个,就连整个辽国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整个辽国?”阿里奇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就凭那些宋人的禁军?让整个辽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士峻摇了摇头,无奈答道:“阿里奇,我当时也是这么问公子的。但是公子说,宋人拥有的不仅仅是禁军,宋人最引以为豪的是他们的财宝!如若宋人停止了与我们辽国的易市,我们辽国就再也没有蜀锦、钧瓷可用;若是宋人用他们的财宝收买了夏人、吐蕃人、回鹘人以及北地诸部一起来攻占我们的土地,那……之后的事情你可以自己想象。” 阿里奇听了这话,懊恼地坐回座椅,再也不言一声。 诨号“胜孙武”的落第秀才柳文志轻笑一声,缓缓说道:“高俅没来之前,我们在真定府横行无阻,这高俅来了之后,我们没动着他一根寒毛,自己倒是要先丢了基业逃跑!实际上咱们的对手,不是什么大宋,仅仅是高俅一人而已!” 李天霸几人听了,心中皆是暗暗一动。李天霸思量片刻,最后还是摇头道:“五弟的意思我明白,只要咱们除了高球,真定府便还是原来的真定府,咱们依然可以风流快活。只是……大石公子不让咱们动他!” 柳文志微微一笑,摇了几下折扇,又是说道:“我听闻高俅在真定府这段日子,单单是贿赂就收取了不下五十万贯!况且他还关上城门把城里的官僚搜刮了一遍,恐怕到手的又是个五十万贯!诸位想想,宋一年给辽国的岁币才是多少?二十万贯而已!高俅短短十几天的工夫,就弄到了辽国五年的岁币!诸位再想想咱们自己,咱们又是打杀,又是勒索的,这都多少年了,咱们弄到的钱财顶的上高俅的一根毛么?如果咱们做了高俅……嘿嘿!” 这番话说的,连李士峻的脸蛋都充血了。至于李天霸几个,此刻早已连坐都坐不住了,就差点没急的上蹦下跳了。 柳文志见状,赶忙又煽风点火道:“诸位哥哥想想看,高俅手下不就是孙德旺那一营老杆子么?他叫来的那二百禁军,不过是些押运粮草的差兵,能有什么战斗力?至于那千把号乡兵,就更是乌合之众了!哦,对了,高俅手下还有一个善使巨刀的硬汉,一个人就险些灭了李道长一帮人呢!嘿嘿,嘿嘿!” “胡说!我会怕他?我那只不过是一时大意!”李士峻一跃而起,羞愤道:“柳文志,你不用激我!道爷我也是刀山火海里闯过来的,砍人抢钱这种事我做多了!咱们事先说好,弄死高俅抢钱这事算我一份,只不过弄完这事后我们还是得去辽国,帮大石公子去西夏作战!那是正事!” 李士峻这人是耶律大石的心腹手下,李天霸这伙人做事情唯一忌讳的就是他。此时李士峻也说要入伙了,那杀高俅夺财产的事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了。 几个人兴奋地大呼小叫了几声,李天霸拍着李士峻的肩膀说道:“道长你放心,等咱们弄到了高俅那一百万贯,一定给道长你吃个大头!至于去西夏助战的事情,那都是大石公子吩咐下来的正事,咱们哪会不从?” 李士峻听了能吃大头,那也就是说最起码十几万贯是跑不了了,他顿时也喜笑颜开,也作出一副谦逊的模样,坐下来听李天霸几个研究战术。 柳文志既然自称是“胜孙武”,那么罗刹堡的军事行动自然是由他来策划。这厮人模人样的摇了摇折扇,斯文说道:“诸位哥哥,我的计谋是——夜袭!” “夜袭?”李天霸刚喝进嘴的一口热茶如数喷了出来。他撇嘴道:“五弟!夜袭这法子早就被先人使烂了!咱们如何还用夜袭?” 柳文志摇头晃脑道:“大哥莫怪!此夜袭非彼夜袭也!小弟此计,唤作‘五鬼登门连环计’!” “哟呵!还是有名字的计!”一伙人瞪大了眼睛,用心听柳文志说计。 柳文志道:“小弟这计谋,夜袭是假,偷偷地将高俅这厮绑票出来是真!此次我们夜袭高俅营寨的军马要分做五路!第一路,由四哥钮文忠率领二百人,二更动手,届时钮四哥领兵在高俅寨外喧哗,务必要将他一部分军马诱出营寨,然后钮四哥可将这路军马引到北面山中转悠,令他们五更之前不得回到营寨中。第二路,由三哥田山勇率领二百人,三更动手,依然是诱出部分军马,到南面山中转悠,也是不可令他们五更前回营。第三路么,由小弟我带领二百人,四更动手,依然是这般做法,再诱出高俅一部分军马。我想这连接三拨诱敌,高俅营中就剩不下多少人了吧!嘿嘿,嘿嘿!” 第053章 五鬼夜登门 【若是碰上个叫小孙武、小诸葛的,兴许还有几分本事,若是叫什么胜孙武、超诸葛的,只管戏弄他便是!————摘自《昆哥日记》】 柳文志歇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到了五更时分,就轮到大哥带着第四路人马攻打高俅营寨了!大哥带领两千号人马,在高俅营前把阵势搞足,估计此时高俅营中残留的余部定会倾巢而出,去营前与大哥溺战!到了这时候,嘿嘿!就轮到李道长带着第五路人马出战了!李道长这第五路人马,皆是全阴教内武术好手!李道长可从高俅营地北侧悬崖上悬索而下,摸到高俅营中,将这厮一举擒下,而后带回咱们罗刹堡!只要把高俅捉回来,嘿嘿,还怕他不乖乖交钱么?这次夜袭用不着马匹,所以二哥阿里奇便率领一千人守家好了!诸位说我这法子怎么样?” “高!实在是高啊!”李天霸一伙人听了柳文志如此繁复的计谋,不管听懂没听懂皆是拍手叫好。当下一伙人也不废话,马上分头准备,意欲当夜便去擒拿高俅。 话说太史昆集合了三千兵马,日日操练,只待军阵练成,便去攻打罗刹堡。 太史昆手下人才济济,别说是正牌的将领了,单单是在中央军校里当过教授的,也就是大宋的禁军教头就有王进、徐宁两人。更何况,太史昆身旁还有个熟读诸家兵法的老大哥卢俊义。 有这么多军事方面的专业人才在,对敌的侦查工作当然很受重视。在罗刹堡两侧的山峰上,早有白马营猎户们日夜潜伏,流水般的将罗刹堡堡内动态实时汇报;至于罗刹堡到抱犊寨的一条大道上,更是布满了忠勇营的骑兵游哨。 这天刚过晌午,关于罗刹堡的异动就纷纷的送入了太史昆的帐中。 午时三刻,罗刹堡堡内士兵皆被勒令回营,疑似强行睡觉! 酉时一刻,罗刹堡内开饭,不但白面馒头管够,且一反常态提供了肉食! 戌时一刻,罗刹堡城门大开,三队二百人编制的士兵向我方移动!最后一队出门的队伍人数达到两千人之多! 太史昆与一众手下看着这些情报,诧异道:“难道罗刹堡这伙傻帽要夜袭吗?” 卢俊义沉吟道:“是了!罗刹堡贼人必定打得这个主意!我们山谷易守难攻,也不怕他们来夜袭,只是嘱咐士兵小心防备就是!” 太史昆道:“想必今天晚上就是我们与罗刹堡第一次交手了,诸位有什么阴狠的法子快快说出来,今夜咱们要给贼人一个教训!” 一边旁听的柳叶儿道:“我有办法!我们在山谷口埋下黑油,等罗刹堡的贼人半夜来攻打时,我们就点火烧他们!” 太史昆闻言大乐,抚掌道:“柳叶乖乖想了个好办法!来香一个!” 张宵献计道:“我白马营可在山谷前道路两旁上布下猎兽夹子,若是有贼人想藏于道路两侧,准叫他吃一番苦头!” 花蟒营的侯逡此时也说道:“我们花蟒营这班兄弟都是些夜猫子,今晚山谷口城墙的戒备只管交给我们即可!” 众人商量已定,于是便分头准备,只待罗刹堡贼人夜间来袭。 花蟒营的一伙兄弟果然是夜来欢,眼看二更时分了,他们却也不困,只是偎在城墙根上扑钱玩。 二更一到,果然听得山谷外一阵喧哗。花蟒营的士兵们把着门缝往外一瞧,只见二百来个罗刹堡的贼人,个个手持火把,举着兵刃,大声叫喊着向山谷袭来。 侯逡见到此番罗刹堡只来了二百来人,而且还都是一身布衣,未着甲胄,活脱脱一副来送死的打扮。侯逡心中大乐,招呼众人推开巨门,领着二百兄弟就去迎战。 哪曾想罗刹堡的贼人见到山谷有人出来,竟是发了一声喊,扭头就跑。花蟒营的士兵们壮点的都穿着八十斤的歩人甲,稍微瘦弱点的也穿着四十斤的细鳞甲,他们这副打扮,那还能追的上贼人? 幸好这群贼人甚为呆傻,他们跑两步停两步,竟然是报了几分戏耍花蟒营的态度。花蟒营的士兵着了怒,猛追几步砍死了七八个腿脚慢的贼人,这才把一伙贼人给惊跑了。 花蟒营的士兵再也懒得去追,只是割了人头提着,骂骂咧咧的回了营。 如此又等了一个时辰,待到三更天的时分,竟然又是二百来个罗刹堡的贼人来门口喧哗。侯逡领着人刚一出门,这伙贼人也是招呼也不打,扭头就跑。 这次花蟒营有了点准备,一伙士兵也不追赶,只是拿出了太史昆赠送的连弩来一阵乱射。贼人们哪曾想到铁甲士兵有装备连弩的?于是这拨贼人被射死了三十来个,也一股脑跑的没影了。 花蟒营的士兵们这次又割了三十几个人头,算上上一次的七八个,加起来也能换上四千贯钱了。士兵们觉得这钱这钱来的容易,也不嫌累,只是满心欢喜的等着罗刹堡再送人头来。 士兵们心里欢喜,却是纳闷了一个围观的太史昆。这罗刹堡的贼人当真是傻子吗?怎的三番四次派上些人来送死?即便此次夜袭为的是疲军之计,让人远远的敲锣打鼓喊几声也就罢了,怎么还真派了人上前交战? 太史昆一思量,忽然想起了现代时所玩的网络游戏。罗刹堡的这般作为,不就是游戏中“拉怪”的手法么?他们这样做,是想将山谷中的士兵引走! 拉怪为的是什么?一个是把小怪拉到包围圈里去杀,另一个当然是拉走了小怪好方便杀BOSS了! 太史昆想到此处,不禁哑然失笑:山谷里的BOSS是谁?当然就是我太史昆本人咯!莫非罗刹堡今夜的目标是我?这样说来,恐怕还是会有第三波来诱敌的。 当下太史昆马上召集了几百士兵,并上徐宁、武松、王进、邱小乙、崔道成几个武术好手,皆换了轻装,准备届时亲自上阵,一举擒下第三拨贼人。 这第三拨来的,正是“胜孙武”柳文志领的二百庄客。这厮事前只安排了几拨人如何诱敌,却忘了安排若是诱敌失败后去何处会和通报情况。 于是乎前面田山勇、钮文忠两拨人诱敌失败后有心去告知一声,却无奈茫茫夜幕一个自己人也找不到。 柳文志来到山谷口一看,只见巨门紧闭,城墙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明显是一副兵力不足的样子,于是心下暗喜,只当是前面田、钮二人引诱了不少敌兵出去。 柳文志先是安排手下向着山谷中射了一拨箭矢,只听得山谷内传来几声叫骂,却无人敢上墙查探,分明就是人手不足的表现。他心里一乐,逐命令一伙手下上前去砸城门。 方才来到城门前,只听得谷内一声炮响,城墙上齐刷刷地立起了数十个弓箭手,这伙弓箭手的箭法贼准,只一拨箭,就将后排的贼人射倒了三十几个。 柳文志心中一寒,刚想转头逃跑,却又见城门不砸自开,由一名手持长剑的帅哥领着,哗啦啦奔出几百口子人来。 柳文志大吃一惊,暗道了一声苦,慌忙让手下上前顶着,自己就待转身逃跑。哪曾想敌军中着实有几个了不起的人物,杀起人来竟如屠鸡一般的轻松! 一个使巨刀的大汉,那门板大小的砍刀只一挥,顿时五六个小兵就身首异处;一个使金枪的金盔男,只是刺出一团枪花,顿时三四个小兵捂着喉咙软瘫在地;一个使长棍的中年男子,把一条长棍耍的水泼不进,靠近他的小兵个个骨断筋折;还有一个使双刀的道士、一个使禅杖的和尚,杀起人来也是干净利索的很。 况且这些硬汉还是带着数百个小弟来的,只是片刻的工夫,柳文志带来的二百人竟是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可怜此时的柳文志,才跑出了三十几米。胆战心惊的柳文志边跑边回头一看,正巧看见那个带人出门的帅哥向着自己扬了扬手。 “他为啥要扬手呢?莫非是为我送行?”柳文志刚想到此处,忽然觉得脚筋处一阵钻心的痛。他痛苦的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柄明晃晃的飞刀将他的脚跟钉在了地面上! 这时柳文志才算是明白了帅哥扬手的含义!原来这丫是扔飞刀呢! 太史昆笑嘻嘻地坐在谷内山洞中,看着两个小兵拖死狗般的将柳文志拖了过来。 柳文志忍住脚跟处传来的剧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道:“前面可是高俅大人!小生愿投靠大人!小生满腹计谋神鬼莫测,大人您收了我是不会后悔的!” 太史昆莞尔一乐,笑道:“哦,投靠啊!那你先拿出点诚意来啊!” 柳文志嚎叫道:“报道大人!五更天时李天霸这厮会领人在前门进攻,而全阴教的贼道李士竣会从北侧山谷中悬索而下,意图对大人您不利!大人啊,您快派人给我疗疗伤吧!小生好痛哟!” “嘿!本来我还准备了几种刑具想玩玩虐囚的把戏呢,你丫怎么上来就招了!真是扫兴!”太史昆撇了撇嘴,对身后说道:“张宵张营长啊,这人就交给你了,你慢慢玩哈!” 张宵一手攥了一把竹签,一手提了个烙铁,咬牙切齿道:“俺……知道啦!” 第054章 人财两空 【安全生产规定上有一条:禁止约时停送电。这个规定分明就是说,连编书的知识分子都知道,口头约定是靠不住滴!————摘自《昆哥日记》】 五更时分转眼已到,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 远远地,驻守在山谷口城墙上的探子已看见一条浩浩荡荡的人龙,个个手中举着火把,纷纷攘攘向山谷的方向袭来。 这条人龙,不是李天霸率领的罗刹堡众贼又能是哪个?这伙贼人到了山谷前,不由分说先是乱哄哄的向城墙上射了一通弩箭。 城墙上众人知道李天霸乃是佯攻,早早的就跑下城墙,在谷内躲藏好了。李天霸一通箭射完,竟是一个人都没伤到。 如此厚实的一道城墙,用弓弩射是绝对射不开的。李天霸见城墙上半天也没人出来搭理,也只好命手下收了弓弩,扛了几张梯子去攀城墙。 几百号小喽啰见城墙上连个防守的人也没有,顿时心里放松,有说有笑的扛着梯子往城墙跟上走。哪曾想,这几百个小喽啰刚接近城墙,只见谷内歪歪扭扭射出几支火矢来。 这些个火矢没射着人,只是晃晃悠悠地落到了角落里。忽听得角落中“轰隆”一声巨响,却是燃起了一簇滔天火焰。 这股子火焰着实邪门,竟是噌噌的向城门前蔓延,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城门前一大片空场子居然成了一片火海! 几百个小喽啰哪里能想到世上还有这么邪门的火焰?几百人吓得跑也忘了跑,躲也忘了躲,活生生的被这股子无明业火给吞噬在其中。 这团火,正是柳叶儿提前埋下的黑油。咱们现在人都知道,由于火焰会迅速消耗氧气,所以困在火场里的人大多都是闷死的,而不是被烧死的。 几百口子人被火焰圈在其中,即使有些个能避开火焰灼烧的,也无法逃过窒息的命运。李天霸在不远处目瞪口呆的看着熊熊烈焰,竟是一点营救的法子也没有。 只是十几分钟的时间,火海里的惨叫声越来越稀少。待到火势稍弱后,李天霸绝望的发现,自己派上去这几百个小喽啰竟是都变成了烧黑了的尸体。 山谷口处火光冲天,喊杀连连,可是在山谷的内部,却是一片寂静,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从山谷的北面峭壁上,悄然无息地滑下了三十几个黑衣蒙面人。这伙蒙面人在谷中蹑手蹑脚的行了几步,却是看见谷中空地的正中央矗立了一只灯火通明、外观华美的大帐篷。 这伙蒙面人正是李士俊与他手下的一伙道士。李士俊轻轻指了指那座帐篷,几十个黑衣人纷纷出动,将帐篷围了个严严实实。 李士俊附耳在帐篷帘边侧耳听去,只听得里面有人喃喃道:“顶住,一定要顶住贼人的进攻哟!我这满满十箱交钞可是还没来得及运回京城哪!” “嘶!”李士峻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交钞有按箱算的! 李士峻将门帘挑开一点缝隙向内望去,帐篷中只有一个人,这人背对着门帘,正在捧着一摞交钞数得津津有味。 李士峻的眼睛是恶毒的,他看到那人手中的交钞都是千贯一张的大票子!我滴个乖乖!用箱子装千贯的交钞!这得多少钱! 李士峻再也按耐不住,使了一招“懒驴打滚”翻进了帐篷。他一挥手,一柄寒光闪烁的短剑便出现在了手中,就在他想要动手的时候,那个数交钞的人却是笑眯眯地转过了头。 不是!这人绝不是高俅!在冯家大院李士峻与高俅交过手,高俅进真定府的时候李士峻也暗中观察过,眼前这人虽然也是帅得刺眼,但是…… 没等李士峻思量完,帐中人自己先开了口:“呵呵,不用这么惊讶。我姓卢,名俊义,你听说过我的名号么?” “卢俊义!玉麒麟卢俊义!”李士峻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透,誉满九州的玉麒麟卢俊义怎么会投靠了高俅!李士峻稳住心神,迅速从怀中扯出一只陶埙,凑在唇边就是一吹! 这陶埙,乃是全阴教呼唤同门动手的暗号。陶埙发出“呜咽”一声响,帐篷外顿时扑扑腾腾发出了一阵跳跃腾翼的人类移动声,只是没想到这阵人声扑腾完也就算了,居然一个全阴教的同门都没有进来! 不好!帐外也有埋伏!李士峻心里一凉,手中短剑向着卢俊义一掷,自己脚下却使了招“鹞子翻身”,整个人轻飘飘地掠出了帐篷。 出得帐篷,李士峻才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帐外此刻至少有三百名手持连弩的士兵并排而立,而士兵脚下,就是三十几个同门冰冷的尸体! “呵呵呵!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卢俊义掀开门帘,缓步走出了帐篷。他负手而立,淡淡说道:“我前些日子中了剧毒,经过这段时间调养,身体只不过是恢复了十之五六。你若是想殊死一搏的话,也许我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呢!” “啊!我和你拼啦!”李士峻双手一拂袖管,手中立刻多出了两枚蓝汪汪的浸毒钢针。这厮用上了看家本领,擎着钢针疯狂的向卢俊义扑去。 “居然……又是个想对我下毒的?” 自打喝了五毒散后,卢俊义最恨的就是毒!你说这个李士峻用什么兵刃不行,非得就用了一对浸毒的钢刺! 卢俊义怒目圆瞪,轻叱一声,一个大踏步就迎向向了李士峻。此时李士峻双臂微开,正是一副想要发力的架势,他那里能想到,卢俊义居然后发先至,竟是趁他蓄力的空当欺入了他的怀中! “破!”卢俊义只是用了一招最简单不过的“黑虎掏心”,可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招到了卢俊义这个大宗师的手中,居然发出了隐隐风雷之声! “轰!”卢俊义的拳头结结实实印在了李士峻的胸前,发出了一声巨大的炸响。李士峻口中喷洒着鲜血,像张纸片儿似的倒飞出去四五丈,然后一头撞在个石质的系马石上,摔了个脑浆迸射。 “咦?我的功力好像又恢复了一些啊!”卢俊义盯着自己的拳头看了一眼,忽而又露出了甜蜜的微笑。“李师太的药方……还真是贴心呢!” 一丝夺目的红光自天边亮起,又一个黎明到来了。 此时的太史昆,正掩着鼻子站在谷口城墙上,看着谷外一地焦黑的尸体发愁。看来,又得花费一笔钱财诱人来打扫卫生了! 自始至终,太史昆都站在了谷口战场的第一线,方才那几只歪歪扭扭的火矢,正是太史昆亲手射出的。把对付李士峻的工作交给卢俊义,太史昆放心的很。 那几百个小喽啰被烧死以后,李天霸就慌慌张张的逃跑了。今夜太史昆的战绩绝对是傲人的,罗刹堡前前后后死了五六百人,还折了李士峻、柳文志两名头领。而太史昆这一方,只是有几个乡兵受了点轻伤。看来这个凶名在外的罗刹堡,也不是很难对付。 与心情大好的太史昆相反,回到罗刹堡的李天霸却是憋了一肚子怨气。看着同样垂头丧气的阿里奇、田山勇、钮文忠三个兄弟,李天霸猛地一拍桌子,吼叫道:“娘的,好好的咱们去玩什么夜袭!咱们在大石公子手下挂着平南军先锋营的名号,平日里操练的都是阵地战,咱们是被驴踢了脑袋还是咋地,大半夜里跑去抱犊寨枉送了许多性命!” 田山勇咬牙道:“大哥,还不都是五弟出的鬼点子!昨晚上要不是我跑的快,恐怕也死在那道城墙前面了!” 李天霸怒吼道:“五弟呢?他回来了没有?昨儿晚上的事,他得负全责!他娘的,我少不了得用三刀六洞的家法来整治整治他!” 钮文忠无精打采地抬起头,弱弱说道:“大哥,我想五弟他可能回不来了!” 李天霸惊叫道:“回不来了?此话怎讲?” 钮文忠道:“昨夜四更天的时候,我曾去山谷口远远地看了一看,我看见……五弟他那一伙人被上千号人围在中间,估计……估计这会儿五弟已经壮烈了!” “哎呀!五弟!你怎么走在哥哥前面了呢!”李天霸闻言干嚎了几嗓子,忽然心中又想起一事,顿时止住哭声问道:“哎,对了!李道长他回来了么?高俅那厮捉住了吗?” 几个人面面相窥,最终还是都摇了摇头。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转眼间一个哭哭啼啼的道士撞进门来。 李天霸定睛一瞧,这个道士正是李士峻的一个手下。只听那道士哭哭咧咧的喊道:“李堡主!大事不好了!俺家道长被高俅那厮给暗害了!” “什么!李道长他……”李天霸闻言大惊,慌忙出言相问。 那道士泣道:“贫道是道长留在峭壁上看绳索的!俺们道长一伙进了山谷没多久,就被几百个人用连弩给射成马蜂窝啦!求李堡主给俺们道长复仇哇!” “哇呀呀!气煞我也!”李天霸听闻李士峻也死了,顿时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厮钢牙一咬,拳头一握,放声叫道:“高俅小儿连杀我两位兄弟,真是欺人太甚!来人,给我去抱犊寨下战书,约他们三日后在滹沱河边决一死战!” 第055章 香艳晨起 【这般香艳的小游戏,实际上哥的做法是不对的!原因么,不解释,你懂的……————摘自《昆哥日记》】 劳累了一夜,像太史昆这种喜爱享乐的人自是要美美的补上一觉。 在闹哄哄的山谷军营内想睡个好觉纯属痴心妄想,于是乎太史昆将山谷内一切事物交给卢俊义打理,自己则是不辞辛苦地登上了抱犊寨,一头扎进了金莲的被窝,蒙头大睡起来。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直至一双冰凉的小手蒙在了太史昆的眼上,太史昆这才悠悠转醒。 拂去这双柔嫩的小手?太史昆怎能去做这等焚琴煮鹤之事?这小手的主人分明是想与太史昆暧昧的调一调情,如此香艳的游戏,太史昆怎能拒绝? 太史昆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是让我猜猜你是谁么?那要是我猜对了的话,有没有奖励呢?” 只听得耳旁一声轻笑,那小手的主人并未答话。 太史昆笑道:“是金莲么?” 又是一声轻笑,显然这答案不对。 “哦,原来是柳叶儿啊!” 没反应…… “咦?我知道了,你是师师妹妹!” 没反应…… “嗯?是瓶儿?” 没反应…… 太史昆的冷汗一下子流满了脊背。这山上太史昆能叫出名字的女孩儿无非就是这么几个,难道……这是弟妹扈青青?可是……青青弟妹为什么要来调戏大辈哥呀!汗…… “咯咯咯!”一阵欢快的笑声过后,那双小手终于移开了。只听一个慵懒中略带几分娇柔的嗓音说道:“小弟弟呀!怪不得好端端的军营你不住,非得要爬到山顶呀!原来你这山顶上还藏了这么多女孩子!” 太史昆把眼一睁,定睛一瞧,呀哈!床头端坐着的不是师太李巧盼还能是谁! 这师太……独守空闺可是许多年了呀!太史昆仿佛看到了卢俊义、秦暮城哥俩那种盯死人的目光!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太史昆一个鲤鱼打挺的同时把薄被往腰间一围,再落地时两手已成抱拳之态!他微微对李巧盼拱手一礼,文质彬彬的说道:“原来是师太到访,小生方才却是唐突了!” 李巧盼看着太史昆赤罗的胸膛,脸色变得通红。她哪曾想到,太史昆这个现代人是习惯于裸睡的?要知道古人甚是看重礼法,就算是在三伏天午睡,身上多半也是穿件丝衣的。 李巧盼定了定心神,掩口娇笑道:“前几日还一口一个姐姐叫的甚是亲热,到了今日又成了师太了,小弟弟你口风转的可真是快!哎,对了,方才我在你房外看到两个伶俐漂亮的小姑娘,她们是什么来路?” 太史昆笑道:“姐姐说的可是师师、瓶儿那两个丫头?” “正是!”李巧盼面色一正,说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手下那几十个小尼姑,都是我从那些妓户手中夺来的!这是因为我小的时候经历过一些遭遇,因而我平生最看不得清白的女孩家被逼良为娼!那两个女孩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些妓户调教过的痕迹,你老实告诉我,这两个女孩是不是你买来的清倌人?” 李巧盼幼时也有过遭遇?太史昆看着眼前这美艳的师太,心中忽然有了些同命相怜的味道。太史昆叹了口气,将收留师师、瓶儿的一段往事与李巧盼讲述了一番。 “如此说来,你倒是营救了几个可怜的女孩!”李巧盼的面色柔和了许多。她微微一笑,说道:“不如你就让师师、瓶儿这两个女孩子跟了我吧!我手下的小尼姑们都有着差不多的经历,她们这些个孩子在一起也好一起有个伴!” 呃……师师去当尼姑?本来还打算养大了再…… 太史昆抓耳挠腮道:“嗯……这个……这俩丫头么,都认了我做义兄……若是把她们扔你那里当尼姑,恐怕得有人背地里议论我吧!嘿嘿!” 李巧盼丢给了太史昆一个大大的白眼,嗔道:“哼哼,姐姐知道你就没打好主意!不过这俩丫头能跟了弟弟你这般人物,倒也是她们的福气!算啦!就当姐姐什么也没说吧!” “嘿嘿嘿,瞧您这话说的!”太史昆面红耳赤,干笑不已。 “好了,咱们说点正事吧!”李巧盼道:“弟弟你可是奇怪,姐姐为什么不在真定府内老实待着,而要跑到你这军营来?” 太史昆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卢俊义和秦暮城俩人都随我出来了,姐姐一定是寂寞难耐,所以就来寻他们了呗!” “呸!没句正经的话!”李巧盼娇啐一声,说道:“我是觉得你这一仗打完,恐怕立刻就要跑路,届时你还有没有时间接着我这一庵小尼姑上路都难说!于是姐姐我干脆就带着小尼姑们吊在你身边得了!再者,我手下的小尼姑可不是一点本领也没有的。这些女孩自幼就跟我学习医术,一般的内外伤她们都能处理好!现下正好趁着你们打仗,好显露显露小尼姑们的价值,也省的到时候你嫌我们是累赘!” 呵!感情这伙尼姑还是个现成的战地医疗队?这可真是上天恩赐的好礼啊!太史昆乐得眉开眼笑,赶紧应承道:“姐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这就吩咐人在抱犊寨上给您修建个临时寺庙,好安置各位尼姑妹妹休息!” 李巧盼又是千娇百媚一声笑,道:“那就有劳小弟弟咯!如此我每日派下十名小尼姑去寨下山谷给你的士兵瞧伤,若有伤势严重的,也可送上山来我亲自医治。只是小弟弟要记住一点,要是有那个臭男人敢调戏我手下的小尼姑,就别怪姐姐我一瓶毒药放倒你半营地的人哟!” “嘶!”太史昆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说道:“姐姐放心,我让卢俊义和秦暮城二人轮番接送尼姑妹妹们上下班,包管出不了任何差错!” 太史昆与李巧盼商谈完毕,马上叫了那二百来个山中樵夫来给静月庵的尼姑们修建临时住所。眼看着山上暂且没什么事了。太史昆便晃晃悠悠去了山谷营地。 进得营地来,太史昆发现卢俊义与一众自己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卢俊义也不废话,甩手递给了太史昆一纸书信,解释道:“贤弟,方才罗刹堡派人来给咱们送战书来了!” 太史昆打开战书一看,头一页都是些骂人的话,第二页都是些自吹自擂的话,到了第三页末尾,才说李天霸要三日后在滹沱河摆阵决战,不死不休! “摆阵决战?”太史昆晃着战书,向众人问道:“诸位有何见解?不妨说来听听!” 卢俊义微笑答道:“方才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我们一致认为这仗应该去打。罗刹堡的军马我们昨夜也见识过了,皆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匪类,此等匪类正是我们磨练战阵的最好对手。日后我们去辽国开创基业时,少不了得与辽国正规军对抗,届时再找这种软柿子可就不好找了!” “言之有理!”太史昆笑道:“如此我们就整军三日,到时一鼓作气,绞杀了罗刹堡这伙贼寇!”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这日清晨,太史昆召集人马,如此这般做了许多吩咐,当下众军士饱餐一顿,三千人马倾巢而出,去滹沱河边决战。 李天霸早已在河边摆好了架势。只见李天霸阵中立了一杆大旗,上书“罗刹堡堡主撼天金刚李天霸”,大旗旁立了三杆小旗,分别是“铁甲马阿里奇”、“一点星田山勇”、“铁胆豹钮文忠”。 旗下,呼啦啦围了数千兵丁。罗刹堡在耶律大石手下可是挂着平南先锋旗号的,因而罗刹堡的小喽啰们平日里都是当做正规军训练的。不过说实在的,李天霸这几个人也没上过什么军校,这个正规军怎么个练法他们也不清楚。好在罗刹堡里有个“胜孙武”柳文志,这丫熟读了几本兵书,到最后竟然真的被他惨透了不少上古阵法,于是乎,布上古阵法就成了罗刹堡众喽罗每天必练的功课。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罗刹堡喽啰们苦练的诸般阵法,在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只见:当前一排,乃是阿里奇帐下三百骑兵,三百骑兵一字摆开,正是用的“一字长蛇阵”。 随后数排,乃是钮文忠帐下一千步军。一千步军分成了九个梭形,正是用的“飞鱼九鼎阵”。 中间数排,乃是李天霸帐下两千亲兵。两千亲兵分了七组,将李天霸拱卫其中,正是用的“天罡北斗阵”。 押后数排,乃是田山勇帐下一千弩兵。一千弩兵星星点点散开了一大片,正是用的“天风银雨阵”。 纵观罗刹堡众贼,个个穿得都是大宋禁军战袍,人人手中拿的是大宋禁军制式兵刃,竟是比真定府城中的正规军还要正规。 再看太史昆这边的架势。太史昆阵中也是立了一杆大旗,上书“殿前司都太尉高俅”。大旗下面,是一辆古朴典雅的周式战车,太史昆站于车上,当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大旗旁也是立了三杆小旗,左一面,上书“延安经略安抚司花蟒营指挥使王进”;右一面,上书“真定经略安抚司忠勇营指挥使孙德旺”,当中一面,上面写的字那叫一个多!只见上面写着“八十万禁军教头侍卫亲军步军司屯戍大茂山石溪谷禁军左军都指挥使武节郎金枪将徐宁”。 原来太史昆军中只有这几个人是有朝廷官职在身的,因而只立了这几面旗帜。只是徐宁此人素爱显摆,所以唯独他的旗帜上面字最多。 太史昆的军阵却是没有什么名称,而且他的主阵只是由五六百人组成的。 只见他阵中当前是一排厚重的大盾,持盾者皆为身着歩人甲的壮汉。盾兵后面跟了两排长枪手,寒光闪烁的枪尖自盾兵的缝隙中探出,直指前方。这一伙,乃是花蟒营的兄弟。 中间,是一伙手持大斧大锤的光膀子大汉,这群汉子个个肌肉虬扎,配上重武器后讲究的正是“一力降十会”的法门。这一伙,是太史昆从乡兵中精选出来的精壮。 后阵是二百弓箭手,这当然是白马营的一众猎户了。 主阵两侧,是一千余乡兵,这些乡兵也没摆什么阵势,手中的兵刃更是五花八门的,看起来真个像是一群乌合之众。 至于孙德旺手下的六百骑兵,则是远远地吊在一旁,跟个看热闹的差不多。 李天霸看了太史昆的阵势,从鼻孔里不屑的哼了一声。他环视身旁一众头目,道:“诸位兄弟谁先去打第一阵?” 只见阿里奇身旁的一条大汉排众而出,拱手道:“某愿往!” 第056章 单挑!将对将! 【不是为的金钱,也不是为的功名,我可以看得出,他们争抢上阵的机会,为的只是抒发胸中的血气。————摘自《昆哥日记》】 远远地,太史昆就看见罗刹堡的阵中孤零零跑出一位骑士。只听这骑士高声叫喊道:“对面的听好了!本大爷是罗刹堡马军副头领,契丹好汉沙古嗱!谁敢与我一战?” 呀呵?这难道就是古代小说中的叫阵?感情阵前单挑这玩意不是传说啊! 太史昆不动声色,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身边众将。只见卢俊义一帮好汉一点惊讶的意思也没有,而是纷纷出言抢起第一个出战的殊荣来。 叫得最响的,当属扈青青。扈青青娇滴滴的吆喝道:“不是早就说好了两军对阵时我先上的吗?怎么现在你们都抢起买卖来了?” 一伙老爷们都觉得派个女人上场实在是不怎么光彩,可无奈扈青青的嗓门实在是尖锐,谁也叫不过她,只好由得她去。 太史昆也拗不过扈青青的性子,只好也是点头允诺。不过对于扈青青的安危太史昆还是很在意的,他先是塞给扈青青两个石灰包,以备不时之需;又嘱咐张宵拉满弓弦,只待青青露出败象时放箭营救;又嘱咐了身边众将届时别顾面子,只管并肩子冲上去群殴救人。 太史昆的一番准备,早把罗刹堡出战的沙古嗱看的目睁口呆。 好容易扈青青提着双刀要出场了,这厢武松又拍马赶上,在阵前给青青献上了一个香吻。这一幕,险些把沙古嗱给肉麻的掉下马来。 双方的第一轮斗将终于是拉开了帷幕。 沙古嗱乃是军中老手,他一出手,便是一个教科书般的骑枪冲刺。他将长枪稳稳端起,双腿一夹,坐下马匹闪电般奔出,枪尖对着的,正是扈青青的面门。 对上这种阵势,扈青青却是一点也不怕。只见她一催马匹,持着双刀兜头迎上。 两方速度都是惊人的快,眨眼间,枪尖已是离着扈青青面门不足两尺。 扈青青不闪不避,只是娇叱一声,左手月刀已是闪电般搭在了长枪之上。她把手腕绕了一绕,使出了一个“引”字诀,沙古嗱只觉得手中长枪一松,枪尖竟是不由自主地偏开了两尺。 扈青青右手日刀顺势搭在了长枪枪杆之上,只见她玉臂一探,那锋利的刀刃顺着枪杆,向沙古嗱一双手掌削去。 沙古嗱大吃一惊!如是被这刀刃削实了,只怕自己将来玩“剪刀石头布”时就只能出石头了!慌乱中沙古嗱只是把手往回一抽,那杆长枪却是被他抛掉了。 交手之间,两方战马已是交身错过。沙古嗱稳住心神,就待去解鞍下佩刀,以便调转马头再次交锋。 可他哪曾想到,此时扈青青已将从怀中掏出红花绳,转身抖出! 扈青青玩绳索的功夫真不是盖的!红花绳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套在了沙古嗱的脖子上! 红花绳的这一端,早已经被青青挂在了自己的马鞍上。扈青青双腿一夹,催马便是向前疾奔,可怜那契丹好汉沙古嗱,此时一双脚卡在马镫上偏偏还无法脱开。 “咔嚓”一声脆响过后,沙古嗱一颗大好头颅已然硬生生被两匹马扯断! “殴耶!我赢啦!哈哈哈!”扈青青甩着血迹斑斑的红花绳,在两军阵前耀武扬威的奔了一圈,趾高气昂打马回阵。 “哇呀呀!沙古嗱兄弟!我来与你报仇!” 罗刹堡阵中响起一声炸喊,阿里奇一身银甲,挺着一根丈二钢枪,催马出阵。 太史昆阵中金光四射,一位放射着耀眼光芒的金甲将领已是跃阵而出! 这等浑身发光的人物不是徐宁还能有谁?虽然徐宁官至都指挥使,但是在这等抹杀英雄的和平年代里,他也是头一次在阵前玩单挑。 徐宁这货最爱的就是显摆。他看阿里奇离得还远,竟是大吼一声,在两军阵前耍了一路花枪。 这花枪耍的,果真是嗖嗖作响,虎虎生威,引得两军小兵齐声喝彩,徐宁自是得意洋洋。 却没曾料到,阿里奇这厮虽然面相忠厚,肚子里面却是一副坏心肠。他见得徐宁不专心,就偷偷摸摸从鞍下取了柄弩弓出来,这货也不管江湖上放暗器之前要喊一嗓子的规矩,居然是吭也不吭,抬弩便射。 “铛!”尺许长的弩箭又准又狠的打在了徐宁的胸口之上,迸出一溜火花! 若不是穿了“赛唐猊”宝甲,徐宁这一下子一准就得归天。不过纵使有宝甲护身,弩箭上所携带的力量还是得让徐宁肉身来承受的。 只见徐宁大叫一声,一个趔趄跌下马来。 “哈哈哈!穿龟壳的白痴,纳命来吧!”阿里奇一声狂笑,拍马提枪便来取徐宁的性命。 “哇呀呀!真没面子呀!”徐宁阵前坠马,早已是羞得面红耳赤。这货狂吼道:“爷爷我练得就是专破马军的钩镰枪,你这鸟人才是来送死的!” 两人叫骂间,阿里奇已是催马赶到徐宁身前。阿里奇狰狞一笑,丈二钢枪霹雳般刺出,就待了结了徐宁的性命。 哪想到徐宁就地一躺,避开刺枪,竟是围着阿里奇的战马打起滚来!他这滚还不是一般的滚,只见翻滚间他手中的金枪接连刺出,硬生生在阿里奇战马四只蹄子之中编制了一道金色光幕! 看在卢俊义眼中,这是一种糅合了“就地十八滚”“地趟拳”与“罗家枪”的高等武术,但是看在太史昆眼中,这分明是一种“街舞”“自由体操”“艺术体操”的深层次结合体! 眨眼间,场上胜负已经逆转!战马的四条大腿,都已被徐宁捅成了马蜂窝。这战马一声嘶鸣,软软瘫倒在地。 偏偏马上骑士阿里奇练就的还是铁甲马,这铁甲马骑乘的时候需要将骑手的铠甲与战马的铠甲紧紧扣在一起,以防骑士枪刺敌人时被反作用力带下马去。 如今战马已经瘫了,阿里奇却是怎么也无法离开马背。无奈啊无奈,阿里奇只好被他心爱的坐骑压在地上,你想想,被千余斤的骏马压身是什么感觉?但见方才还活蹦乱跳的阿里奇,这会儿已经是口鼻流血、奄奄一息。 虽然阿里奇已经是这般模样了,但是徐宁还是觉得不解气。只见他拾起阿里奇的弩弓,恶狠狠的押上弩箭,照着阿里奇已经有些变形的脑袋就是一箭。 边射,这货还叫骂:“射呀!射呀!咱到底看看最后是谁射死谁!” “嗖!”“嗖!”“嗖!”徐宁越骂越来气,一连往阿里奇的脑门子上射了十几下,居然还没有算完的意思。 徐宁这般虐尸的做派,气坏了罗刹堡一众人等。李天霸高声叫喊道:“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都给我上!杀了这伙狗官!” 李天霸喊声未了,罗刹堡阵中三百骑兵已是发起了冲锋。这三百骑兵本就是阿里奇一手训练出来的,队中契丹人不在少数。如今两位契丹首领阿里奇、沙古嗱都已身死,你叫这队骑兵如何不怒? 三百骑兵携怒而来,宛如山呼海啸! 太史昆阵中,花蟒营众兄弟放盾挺枪,严阵以待。而二百位白马营的猎户,已是拉满弓弦。 骑兵距离太史昆阵前二百五十米处,白马营的猎户们放出了第一轮箭矢。 说起罗刹堡这支马军,他们的装备都是来自真定府的军资库。 大宋立国百余年来,马军一直就是个弱项。宋的疆土比起唐朝来,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小,至于盛产马匹的关外之地,大宋是丁点也没有弄到手。所以说,大宋禁军所用的马匹,绝大多数都是自邻国购买来的。 马匹作为一种战略级的物资,竟然是全部依靠进口,那大宋的马军质量就可想而知了。于是乎大宋朝廷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弩弓、火器的研制上,而对于连匹雄壮战马都觅不到的马军自然而然就选择了忽略。这也就难怪像是真定府这样一个边关军区才只有六百匹战马了。 战马上阵作战,本应是披上一具护住要害的马甲才好。但如上所述,真定府的马甲只有寥寥数百件,而这些马甲已全部被孙德旺抢先一步搞到了手。换句话来说,罗刹堡的三百骑兵,皆是没有马甲的。 隔着二百五十米射出的箭,箭矢的准头很差,力量也很弱。这些箭矢射在骑士的面前,骑士只一挥手,就能将箭矢拨落。这一拨箭只是又几支射得巧的正中马匹面门,才堪堪射坏了三、四个骑兵。 二百五十米的距离,骑兵冲锋需要多少时间?只需三十秒。而弓箭手拉弦放箭需要多少时间?需要十秒钟。这也就是说,在一般的情况下,面对呼啸而来的骑兵大队,弓箭手只有三次射击的机会。 白马营弓手装备的都是弹而放快的柘木弓,他们开弓的速度会稍微快一些,只需六秒钟。这也就是说,白马营的弓手们有五次宝贵的射击机会。 骑兵冲锋至阵前二百米,白马营的第二拨箭矢离弦。这一次距离近了五十米,箭矢的力量自然也大了一些,于是乎这次的结果稍微好些,射下了十余名骑兵。 当第三拨箭矢离弦时,骑兵至阵前有一百五十米的距离。这个距离,像是张宵这样的老牌猎手已经可以做到精确瞄准了。这一拨战果不错,射下了三四十名骑兵,而张宵发出的那一箭,正是稳稳地钉在一名骑兵的双眉之间。 第四拨箭,一百米距离,唤作猎户们的计量方式,这个叫做百步之内。 在往常的狩猎中,百步内的距离,绝大多数的白马营猎手都有信心射中一支灵活奔跑的小兽。 如今在两军对阵的战场上,百步距离的战马都是直线奔跑,这种目标当然要比一只小兽大的多! 于是,在这一拨箭矢离弦前,张宵已经自信的发出了命令:射马目! 第057章 掩杀!战阵之间的较量! 【血气、勇武,大宋男儿从不缺乏这个。他们缺少的,是一个抒发血性的场所,一个依靠武力能够发家致富的……合法场所。————摘自《昆哥日记》】 人仰马翻!二百支离弦的箭矢中,至少有一百五十支射中了马首的范围! 多年协同狩猎培养出的默契,使得白马营的猎户们绝对不会犯下数支箭矢奔向一个目标的失误。这也就是说,这一百五十支击中目标的箭矢伤害到了一百五十匹战马! 战场上马匹的嘶鸣声吼成了一片!像是张宵这种老猎手,他们所射出的箭矢都又稳又狠的钉在了马目之上,这种伤害立刻就能毙掉一匹战马的性命。而水平略差一些的猎手,他们的箭矢虽是无法立刻要了战马的性命,但也足可以给战马带来极大的痛楚,这种痛楚,足可以让一匹雄壮的战马负痛倒地! 战场上一片翻腾,百余只马匹摔作了一团! 前面的马匹倒了,后面的马匹也接连绊倒,更是有几十匹战马受了惊,扬着后蹄向来路逃去! 罗刹堡的马军冲锋已然完全溃散!战场上,只有阿里奇的二十名亲兵还能控住自己座下的战马。 这二十名亲兵都是在契丹北部的大漠中长大,他们几乎自记事以来就是生活在马背上的,他们是天生的精锐骑兵,但只可惜,他们出现在了一个错误的战场上,一个被二百名神箭手操控住的战场上。 二十名契丹骑兵明白,如今的他们已经无路可退。若是退却,他们暴露的后背绝对会成为最脆弱的箭靶,可若是前进…… 二十名契丹士兵选择了前进。这并不是说他们是义无反顾的勇士,而是几秒钟的时间他们无法思考太多的进退取舍。他们选择前进,只是出于惯性。 阵前五十米处,白马营的最后一轮箭矢离弦。 没有任何悬念,五十米的距离白马营猎手们决计没有失手的可能。 二百支箭矢全是瞄准着骑兵面甲的缝隙射出的,这样的射击方式甚至给人造成了这样一种视觉错误:几百支箭矢拼命的挤进了面甲上那道狭长的缝隙。 骑兵面甲上的那道缝隙,作用当然是让骑兵的双目视物用的,这道缝隙只有几十平方厘米的面积,可就是这点面积,却整整挤下了十支箭矢。 没错,二百支箭矢,二十名骑兵,每名骑兵分配到了十支箭矢,谁也没多,谁也没少。 二十名骑兵再也没有可能操控他们座下的战马,失去了主人命令的战马自是不会往花蟒营的枪阵上撞。 最后的二十匹战马“啲律律”的一阵嘶鸣,绕开了军阵,跑向了远处的荒野。透过逐渐平静的战场,太史昆仿佛看见了李天霸那张快要惊掉下巴的大脸。 事实也是如此,李天霸一直认为自家这队骑兵与正统的契丹骑兵是水平相当的,可如今这三百骑兵居然被二百个弓箭手几轮箭给全歼了,李天霸惊得是头晕目眩,手脚冰凉,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下令进攻还是下令跑路了。 太史昆可没有心情与李天霸干靠。只见太史昆擎着一面绿旗,迎风舞了三舞! “嗵!”两军西方五百米的乱草丛中突然一声炮响,一条炙热的火龙腾空而起,兜头向罗刹堡阵中扑去! 原来这是柳叶儿并着三十名军士,早早就埋伏在了战场西侧。方才太史昆挥动的绿旗,正是通知柳叶儿发射“火龙出水”的信号。 这次放的“火龙出水”,却是柳叶儿改过了引信的新品种。这种引信被细细裁剪过,当火龙飞到敌军头顶正上方时,引信恰好燃尽,于是飞龙就在敌军头顶爆裂开来,一团团剧烈燃烧的火油倾盆而下。 真是好一场火雨!金灿灿的火花儿如同骤雨般瓢泼而下,顿时兜住了罗刹堡几百名小喽啰。 火龙里携带的火油都是在太史昆授意下加过料的,乃是添加过细磨糖面的。这种火油极其歹毒,燃烧时散发的热度比普通的高了几百度不说,还具有非常强悍的黏着能力。这玩意要是沾到人身上,用手抠都抠不下来,只能放任它附骨燃烧! 强烈的焦糊味伴随着浓烟很快的传递到了战场上每一个角落。耳中听着不似人声的惨叫声,再嗅着这种来源很恐怖的气味,罗刹堡小喽啰们的心理防线一刹那就被击垮了。 太史昆傲然立于战车之上,又是摸出个蓝旗迎风舞了三舞! “嗷!”两军东方三百米的乱草丛中响起了一阵喊叫,两百来号面目狰狞的暴徒嚎叫着冲向了罗刹堡阵中! 原来这东面草丛里埋伏的,正是邱小乙从各县招来的光棍恶霸。这伙恶霸一手中拿着巨斧、砍刀、狼牙棍,尽是些看着吓人的兵刃;一手拿着针筒、镪水、石灰包,尽是些歹毒的暗器。太史昆舞动蓝旗,正是通知恶霸们动手的信号,恶霸们得了令,迎头就冲向了罗刹堡后阵的弩兵阵中。 太史昆的本意,只不过是让这伙恶霸做个炮灰,好让他们冲乱了弩兵队伍,方便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至于这伙恶霸能斩杀多少敌人、能有几个人逃得性命,太史昆根本就没想过。 不曾想这伙恶霸的战斗力竟是出了奇的惊人!一千人构成的弩兵大队,竟是险些被这伙恶霸给全歼了! 话说这伙恶霸,在上阵前却是喝醉了酒的。恶霸这类人,少有喝醉了酒不发酒疯的,今儿个这群恶霸酒精上头,一个个赤红着双眼,口中含糊不清的叫骂,将一个恶霸本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反观罗刹堡这伙弩兵,在堡中都是庄客的身份,地位都是最低的。这伙人,在堡中整日里受武士们的欺负,他们最害怕的,就是武士们喝醉了酒拿他们耍酒疯。 如今来的这群恶霸,酒醉不说,外形上都是些赤膊纹身、缺指独眼的凶神像,看上去比罗刹堡的武士不知道要吓人了多少倍,你叫这伙弩兵怎能不害怕? 弩兵们吃了这一惊,吓得腿也软了,手也抖了,魂也飞了,魄也散了,一个个连逃跑的胆都没了,就别说是发射弩矢了!但见弩兵们纷纷丢盔弃甲,抱头蹲在了地下。 见了恶霸,你若是扑上去拼命,恶霸兴许还会怕你几分,但你若是跪地求饶,这只能让恶霸更加猖狂。 这伙恶霸见了这么多软柿子,更加是放浪骸行,一身土狗的模样倒有了几分狮子的德行,冲进弩兵阵中就是一顿乱剁,竟是硬生生的把这千人大队给打散了。 太史昆见恶霸们争气,心中大喜,赶忙又抽出了一支黄旗,迎风舞了三舞! 这黄旗正是招呼骑兵动手的暗号! 率领马军的,正是王进、徐宁两员猛将。至于孙德旺……这厮实际上是没胆量上阵的。 六百马军跟随在王进、徐宁的身后,也不去正面撞阵,而是绕开了一个圈子,自罗刹堡后阵中杀进。 罗刹堡的一千弩兵已经涣散,而在没有弩兵的战场上,马军自然就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徐宁率领着当头的三百马军,呼喝间就冲入了罗刹堡的中阵。 忠勇营当头的三百马军,都是练就的马槊功夫。马槊此物,长一丈六,枪杆乃是用上等的桑木剥成篾子,经过油浸胶合后制成,而后装上精钢打造的槊首,红铜打造的槊篡,这才算是完活。 一杆上好的马槊,没个百贯铜钱是根本弄不到手的。放到汉唐的时候,非是大富之家的子弟根本用不起这玩意。只不过大宋向来富庶,军械库中不乏价值昂贵的稀罕兵刃,像是忠勇营这三百支马槊,居然是放在真定府军械库的角落里已有数年之久了,只因它使其来沉重,无人愿意用它不说,居然连倒卖军资的贪官们都嫌它沉重懒得搬运,到头来却是便宜了孙德旺。 马槊这种武器若是练得好了,纵马冲锋时可一槊贯穿三四名披甲敌军,绝对是马军克步军最恐怖的武器。忠勇营这三百练槊马军只不过练习了一年来的槊,勉强算是个刚入门的级别,不过就算是如此,忠勇营三百马军的一轮冲锋也收割了五六百名罗刹堡喽啰的性命。 三百马军一击得手,其冲锋的力道已经减弱了许多。继续在罗刹堡阵中厮杀下去,靠得已经是腰刀砍杀,这却不是忠勇营军士们所擅长的了。 徐宁尖啸一声,挥舞着金枪破开一条血路,也不恋战,而是率着三百马军回身向阵边掠去。 徐宁这厢刚走,王进领着的另外三百马军又已杀到。 这三百马军却是一伙上马只十余日的新手。这三百匹马,乃是太史昆结识孙德旺后,掏钱给他弄来的。而马背上的骑兵,则是忠勇营里使弩的三百箭手。 这样一路新军,让他们用马槊冲阵却是强人所难了。不过孙德旺听从了太史昆的吩咐,把这支新军打造成了一支以骑射为攻击力的轻骑兵。 王进率领这三百轻骑兵也不往阵中冲锋,只是催着马匹自阵前掠过。待到阵前五六十米距离时,王进挥了挥手,三百轻骑兵纷纷抬弩,向着罗刹堡小喽啰们射了几轮弩矢。 三百人一人射的几弩,所发出的弩矢就是千余支之多。这拨箭雨射到罗刹堡阵中,顿时就倒下了四五十人。 轻骑兵得以立身的优势就是移动速度快,只见王进这批人马奔袭了一圈,竟然围着中阵射了好几轮箭,而罗刹堡的喽啰们却连轻骑兵的一根毛都碰不到,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三百轻骑兵竟是收拾掉了数百名敌军! 可怜李天霸驻守中阵的两千亲兵,从“天罡北斗阵”换成了“六和阵”,从“六和阵”换成了“五行阵”,连接着又换了“四象阵”、“三才阵”,到了现在,眼看着连个“两仪阵”的人手都快要不够了,直把一个李天霸看得是魂飞魄散! 慌乱中,李天霸抬头望向了对面的太史昆,只见太史昆优哉游哉的从袖管中掏出一面红旗,迎风舞了三舞! 李天霸连声苦叫道:“俺滴个娘咧!这丫怎么弄了这么多面小旗!” 第058章 战车,出击! 【刺激,太刺激了!哥已经感觉到了肾上腺素的潮动!一场不足万人的会战就已经是这样了,真不敢想象十万人的大会战会是个什么模样!————摘自《昆哥日记》】 随着太史昆手中红旗挥舞,太史昆这方的主阵终于缓缓开动! 行走在主阵最前方的,赫然是一排身着歩人甲、手持巨型钢盾的重甲步军。 歩人甲此物,乃是中国历史上最为沉重的甲胄。它有近两千枚甲叶构成,总重量超过了三十公斤,可将穿戴者浑身上下罩的密不透风。 只是这种甲胄着实过于沉重,非体格强壮之人根本无法穿得动。花蟒营这班弟兄也算得上是个个精壮了,可即便如此,花蟒营中也只有五十人能够披挂上这套歩人甲上阵作战。 装备着歩人甲的步军走得很慢,放眼望去,他们行动起来就好像是一道缓缓移动的钢墙。不过走得再慢,也有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刻。如此行进了几分钟,太史昆的主阵已抵达了罗刹堡的阵前。 此时的罗刹堡军阵,后阵与中阵已经全部瘫痪了,还有战斗能力的,只是钮文忠手下的这只前阵了。 罗刹堡前阵这些喽啰装备的也不错,皆是半身的鳞甲配上钢头的长枪。只是这些长枪都被巨型钢盾挡得严严实实的,即便是有几下子捅到歩人甲上,也只能擦出一溜火星,却是无法伤害到花蟒营的士兵。 而花蟒营手中的长枪也不是吃素的。五十名歩人甲士兵身后跟了两排长枪手,长枪手们将长枪寒光闪烁的枪尖自盾兵的缝隙中探出,也不用瞄准,只是用上“突刺”的技巧,嘿咻嘿咻的向前猛捅。 这么个捅法,罗刹堡小喽啰们的半身鳞甲哪能防卫的住?眼见着两方刚一交手,小喽啰们就被放倒了一排,而太史昆这一方,好端端的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于是乎小喽啰们再也不敢与花蟒营正面交锋,而是发了一声喊,仗着己方人多,纷纷绕开圈子向花蟒营两侧袭去。 他们可是真忘记了,花蟒营的身后可是还跟了一群活蹦乱跳的神射手呢! 白马营的这伙猎户,站在原地射死三百马军的本事就更惊人了,可没想到的是,这伙猎户居然还会走着射、跑着射、蹦着射! 想想也是,猎户们整日里在大山中追逐猎物,他们若是没有边跑边射的能耐怎么能成?方才有花蟒营的弟兄们挡在身前,猎户们找不到放箭的角度,如今小喽啰们绕到战阵两侧来了,众猎户们哪还有不动手的道理? 这下子可好,猎户们与小喽啰之间的距离也就二三十米,这个距离上射箭,猎户们干脆就玩起了花样射击!只见这伙猎户有蹲着射的,有跳着射的,有玩背后开弓的,有玩金鸡独立的,就这样射出去的箭矢竟然还支支箭无虚发,只一弹指的工夫,小喽啰们又是交代了百十人。 就在这个当口,两翼一千余名乡兵也叫喊着包抄上来。乡兵们挥舞大刀的模样虽然是带着几分刨地瓜的味道,可这难看的姿势丝毫也不妨碍他们砍人的速度。 与罗刹堡低迷的斗志相反,乡兵们的斗志出了奇的高涨,他们一面砍人,一面还唱起了收获庄稼时的古老歌谣。 这也难怪,谁叫太史昆在战前许诺了一个人头可换铜钱十贯呢?乡兵们在自家忙碌一年农活,最多也剩不下两贯钱,如今只是割一个人头就可以抵上几年的收成,谁要是不抢谁才是傻了呢! 每一个罗刹堡的小喽啰倒下,总会有几个乡兵扑上来抢割脑袋。抢到脑袋的乡兵手舞足蹈,乐不可支,赶紧的把人头藏到怀里去;而抢不到脑袋的则是垂头丧气,连连诅咒,只恨小喽啰们脑袋长得少。 看着乡兵们捧着人头如获至宝的模样,李天霸被深深地震惊了。这太血腥了!太残忍了!一伙本本分分的庄稼汉,怎么就忽然变成了恶魔了呢?高俅此人,不简单啊!这种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李天霸环视四周,只见前阵是一伙抢人头的乡兵外加太史昆的主阵,后阵是奔腾不息的六百马军,东面是几百个发酒疯的恶汉,只有西面燃烧着星星点点的余烬,看上去还算是安全。 李天霸唯恐迟则生变,赶紧的招呼了一下身边人,叫上钮文忠、田山勇两位仅存的兄弟,将旗帜什么的一股脑全丢了,打马向着西方落荒而逃。 望着李天霸逃跑的身影,太史昆仰天大笑。纵观今天的胜利,其实并不在于太史昆的兵马比罗刹堡强上多少,而是因为太史昆从一开始就占据了如虹的气势。至于这气势从何而来,答案很简单,完全是因为太史昆这厮在战前许下了高额奖赏。 此时卢俊义道:“兵法说:穷寇莫追。如今李天霸带着百十人逃窜,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现下我军应当清理战场上残兵,以防止这些残兵逃回罗刹堡,再次形成气候!” 战场上的事,卢俊义的见识当然高明。当下太史昆依卢俊义所言,将命令传达下去。而太史昆本人,更是命“御者”武柏催起战车,高声叫嚣着亲自向战场中杀去! 此时战场上还有作战能力的小喽啰不过仅剩千余人。这千余人中连个指挥官也没有,已被东一群、西一堆的分割包围起来,其战斗力已经跌到了谷底。 太史昆手执一条丈二画戟,立在战车之上,专门挑着敌军最……薄弱的地方杀去。 战车左面,乃是武松、扈青青两位战将护驾,两人刀花纷飞,杀得敌兵鬼哭狼嚎;战车右面,王进、徐宁两位猛将也已上前护住,二人金枪棍棒所到之处,敌兵皆是骨折筋断;战车后面,跟随着邱小乙、崔道成二人,并着五六百精壮乡兵,将后方牢牢守住;而战车前方,更是有卢俊义横刀立马,杀出一道血路! 就这么说吧,太史昆这厮举着画戟围场一周,号称是斩杀了数百敌兵,实则自己身上的一袭白袍连褶皱都没多半点! 直到最后,战场上横七竖八躺满了罗刹堡喽啰的尸体,眼见能站着的喽啰是一个也没有了。忽然间,尸体堆里艰难的爬出了一位缺胳膊少腿的小喽啰。众将见状,纷纷给这位身残志坚的小喽啰让开了一条路,放任他向太史昆爬去。 无他,只因一场血战下来,昆哥手里的画戟还是雪亮雪亮的呢!众人这样做,也是为了能让昆哥的武器沾点血,省的日后昆哥被人指责太官僚。 眼见着小喽啰就要靠近战车了,太史昆对众人会心一笑,缓缓的举起了画戟。哪曾想,在这关键时刻太史昆背后一声弦响,一道利箭抢在画戟前面,稳稳地钉在了小喽啰的眉心。 “哈哈!我终于杀敌立功咯!”放箭的人不是“甲首”小白还能有谁?小白与太史昆同乘一辆战车,这场血战他自然也是捞不到一点杀敌的机会。如今好算是见到了一个能动的敌兵,他少年人习性发作,那还能按捺的住? 众人见此,皆莞尔大笑,只有一个张宵摇头叹道:“唉,小孩子不懂事呀……” 随着这段小小的插曲落幕,也意味着滹沱河边的决战算是结束了。这一战太史昆大获全胜,在一个时辰的时间内,竟是斩杀了罗刹堡三四千人。 不过贼首李天霸毕竟还是逃脱了,且罗刹堡还未攻下。太史昆令一众兵马稍事休息,吃些午饭,而后立刻率军前行,意欲一鼓作气拿下罗刹堡。 滹沱河战场距离罗刹堡只有十五里山路。这段路程让现代人徒步来走或许会觉得很累,可放在“交通基本靠走”的古人脚下,却是算不了什么。这点路程,古人不用歇脚就可一气走完。 在太史昆战车的开道下,三千军马欢声笑语、兴高采烈的一路向罗刹堡走去。 如此走了十里路,太史昆已是率军来到了罗刹堡前的一道峡谷中。这峡谷两侧皆是郁郁葱葱的古树,偏偏是一点鸟兽的鸣叫声都没有。 这种情况,看过许多古装电视剧的太史昆岂能不知道有埋伏吗?只见他眉头一皱,大手一挥,命令三千军马停在谷前。 果然不出太史昆所料,两侧山谷一声炮响,忽然就闪出了一路人马。 这路人马的人数只有寥寥数十人,为首者头戴铁盔,身着铁甲,手提一根铁棍,竟是看不出面目来。他身后立了一杆旗帜,上书“罗刹堡六当家混铁魔王朱虎”。 李天霸新结拜了一个六弟这事,太史昆是听说过的。如今这位六弟带了这么几个人就敢来阻挡太史昆三千军马,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 太史昆正在思量着眼前这一幕是不是陷阱,却见武松拍马过来,低声道:“昆哥,我上去会一会这个混铁魔王,若是他们布置了什么机关,你让人救护我便是!” 武二郎的本事太史昆自是信得过,当下便点头允诺了。武松微微一笑,正待拍马上前,忽见眼前香影一闪,原来是扈青青轻笑着过来献上了一记香吻。 一双红唇刚刚吻上武松腮帮子的时候,对面的黑铁魔王恰好摘掉头盔,露出了一张笑容可掬的面孔。 这张面孔,唇红齿白,两腮嫣红,看起来非常熟悉。太史昆拍额一想,猛的想起来这个人的名字!这丫不是祝彪么! 娇艳的红唇在二郎的腮帮子上留下了一点朱记,祝彪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都看见了什么呀!”祝彪的惊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第059章 爱情,让暴力走开 【彪仔啊!我的用心你可明白?青青若是跟你走,结局是你死她被辱!二郎若是不爱青青,是决计不会花这么多心思的。所以,青青跟了二郎,你就安心走吧!————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见到祝彪,心里暗骂一声,脸上却是摆出一副寒色,咆哮道:“呀?你小子不是祝彪么?你小子有好不学,怎么偏偏跑到罗刹堡当起汉奸来了!” “你还说!分明是你教我来当密探的!”祝彪红着双眼,大声叫喊道:“我听了你的话,混到敌营里取得了匪首李天霸的信任,还混到了第六把手的高位!今日我来,是特意来为你引道取城门的!可为何我在这边冒险,家中的未婚妻却是让别人给上了!” “啊呸!”太史昆回骂道:“这男欢女爱的事情,岂是我管得了的?分明是你为了当官抛弃了青青妹子的!” 祝彪的一张红脸已是气的煞白,他再也不去理会太史昆,而是高叫一声:“气煞我也!我杀了你这奸夫!”拍马举棍就向武松冲来。 武松朗声一笑,亦是催马迎战。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已是战做一团。 平心而论,祝彪的铁棍使得很不错。以太史昆的眼光来看,他这一身棍法最起码是超过了崔道成这个等级了。更难得的是,祝彪怒火攻心,手中的棍法却是丝毫不乱,一只铁棍卷起漫天棍影,向着武松当头罩去。 不过武松的刀法却是更高一筹。门板大小的弑神刀在武松手里轻若无物,他举重若轻地挥了一下刀,那漫天棍影立刻消散。 转眼间两人战过了七八个回合,祝彪使出诸般看家招式,将铁棍泼水般的向武松打去,而武松只是含笑挥刀,将这些招数一一破去,似乎根本不屑于反击。 如此又战了几个回合,祝彪的怒火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无法节制的高度,他使出的招式渐渐的没了度法,竟是开始招招拼命,抱上了同归于尽的念想。 打到这种程度,武松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只见他疾砍一刀,将祝彪迫开一步,嘴角上挑,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摇光破军斩!” 天地之色黯然一淡。一刀匹练刀光,宛如游龙自天际而降,夹杂着一股狂烈风暴,向祝彪当头扑去! 如此威压之下,祝彪只觉得连呼吸都为之一顿,手中铁棍像是有了千斤之重,连动都动不了分毫,哪还有余力举起铁棍去招架抵挡? 惊艳刀光闪过,一声“仓浪”巨响震得围观众人耳鸣不已!祝彪手中的铁棍高高飞起,眨眼间落入数十米之外的草丛中不见踪影! 而雪亮的弑神刀,已是稳稳的停在祝彪的咽喉之上! 围观的众人中,旁人都是一副惊叹之色,唯有卢俊义一人,暗自抚须颔首。 原来方才武松这一刀,已经达到了上乘武学中“收发由心”的境界。 磕飞铁棍时,武松手中的弑神刀连晃也不曾晃一下,这足以说明武松发力之猛;可当这弑神刀迫近祝彪脖颈时,武松竟可以将迅猛的长刀稳稳停住,这足以说明武松收力之妙! 锋利的刀刃距离祝彪的咽喉只有几毫米,金属散发出的冷气使得祝彪的肌肤上生出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祝彪吞咽了一口唾液,惨声道:“好刀法!你就杀了我吧!不过请你记住!我祝彪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武松长笑一声,却是优雅的收回了弑神刀。他淡然道:“杀你何用?” 祝彪咬牙叫喊道:“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定要你后悔!待我练好武艺,一定会来找你复仇,重新赢得青青的芳心!” “杀掉其他追求者,就可以得到青青的芳心?这种行为叫做强占。”武松不屑的摇了摇头,说道:“。你想的是要强占青青,所以才会动了杀伐之心。你,不过是个只懂暴力,不懂爱情的可怜虫!爱情,是要追求的,而不是用来争抢的。” “胡说!你这是胡说!”祝彪狂吼道:“等我打败你,青青就会知道我比你强,那时候她一定会爱上我的!” “难道你就是这样理解青青的吗?你以为用强就会得到青青的爱慕吗?”武松那张充满阳刚之气的脸庞上多出了几分怒意,他浓眉一挑,厉声道:“若是青青爱你,即便是我的武艺十倍于你,我也不会用暴力来对付你!因为,我想让青青去追寻、去享受属于她的爱情!若是青青不爱你,即便是你的武艺十倍于我,我也要与你血战到底,誓死不会服输!其中的原因是一样的,我想以我的生命捍卫青青追寻、享受爱情的权利!哪怕,哪怕青青最终选择的爱侣不是我!” 说着说着,武松的身上渐渐泛起了神圣的光芒!武松怒目视向祝彪,朗声道:“青青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位有着自由与梦想的女神,我将我的爱意表达出来,让她自己来选择爱不爱我!而你呢?在你心中,青青只不过是一个可以用暴力来抢夺的玩偶!在你的想象中,青青未来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每天清晨服伺你更衣洗面,每天晚上服侍你脱袜洗脚,每天就安安静静的呆坐在你所指定的房间内,等候着你的归来,每日里心中所想的,除了你之外不能再有其他的事情?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生活青青喜欢吗?你的心中只有你自己,你又何曾想过青青的感受!你想要的是什么?是躯体,是臣服,是从精神到灵魂的奴役!而青青需要的,是爱情!是自由!是梦想!青青的需要,你为她准备好了吗?” “我……我……”祝彪的脸上满是潮红,“我已经在祝家庄为青青盖好了青砖大瓦房,还为她养了一只小狗狗……” “呵,你连囚笼都已经准备好了,还养了一只守门狗!用心良苦啊!”武松摇头道:“追求爱情,是不可以狭隘,自私,自利的!否则,就只能沦为一只充满了欲望的禽兽!你走吧,想要奴役女性的臆想狂!我不屑于杀你,也不想再见到你!” 话罢,武松傲然转身,催着乌龙龟向青青缓缓行去。 从初见时的惊讶,到两个男人交战时的痛楚,从祝彪落败时的迷茫,再到如今的一眸柔情,青青眼神中的变化,足以说明了二郎这番鬼话的杀伤力! 这是一番惊天地、泣鬼神、可以在情敌注视中俘获少女芳心的连篇鬼话! 武松、青青二人眼神中的柔情蜜意,让祝彪悲从心生,万念俱灰! 他缓缓的自袖管中摸出一把牛耳尖刀,对准了自己的咽喉,缓缓抹去。他眼中的那一抹景象,正是那个情圣般的男人伟岸的背影! 难道,我要在这个男人的背影中死去吗?难道,我要用生命来换取那个男人怜悯的一瞥吗? 不!我祝彪何时也成了这等懦夫!我死,也不能让他活! 就在刀锋即将划过咽喉的那一刹,一股惊天的怒意充斥了祝彪的头脑!他双目霎那间变得赤红,他的胸腹中满是仇恨! 他紧盯着那个男人坚实的后背,他握着牛耳尖刀的手臂高高扬起,他要将这柄尖刀掷向那个男人的后心! “二郎!小心!”青青发现了祝彪的企图!她打马狂奔,骤然挡在了二郎的身后! 什么?有人说这柄尖刀要扎在青青姑娘的胸前?哈哈哈!你当青青是小妹么? 很遗憾,青青姑娘是彪悍的!只见扈青青把左手一扬,月刀盘旋而出,在晴空中划过一道青光,将祝彪座下健马的前蹄削去了一个! 健马吃痛不住,嘶鸣一声跪地翻到,祝彪大吃一惊,手中尖刀业已滑落到尘土中。 扈青青右手一扬,红花绳脱手而出,不偏不倚套在了祝彪的脖子上。青青把手一抖,竟是将祝彪掀了个大跟头! 直到此时,二郎这才反应过来!他暮然回首,激动的将青青揽入怀中,深情说道:“青青!方才……方才是你舍命救了我!我……我……” “二郎,什么也别说了!”扈青青惊魂未定,亦是紧紧地回拥了武松。“二郎,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祝彪这个恶徒,实在是太卑鄙了!” “啊……哈哈哈!唉……呜呜呜!”祝彪满头干草、衣衫零落的从尘土中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他一会哭,一会笑,眼见着竟是得了失心疯。他连滚带爬的转悠了一圈,竟是蹒跚着远远跑掉了。 狠!太狠了!二郎这厮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纯技术的手段将情敌整成了神经病!太史昆膛目结舌的看向了美人在怀的武二郎,却是惊愕的发现,二郎自美人的腰肢后面悄悄地探出了大拇指! “嘶!”太史昆倒吸一口冷气,口中喃喃自语道:“高手!楷模啊!” 既然祝彪已被摆平,随他而来的那数十个小喽啰自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王进、徐宁率领马军冲杀一个回合,这伙小罗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皆被马军杀死。 余下的这五里山路再也不见埋伏,行了一炷香的工夫,太史昆大军已经来到罗刹堡前。 罗刹堡的城墙修建的还真是不赖,三丈的城墙皆是用青石堆砌,城墙之上修建了角楼、箭垛,正是好一座山间要塞。若是李天霸率着八百武士、四千庄客龟缩在堡内防守不出,太史昆还真是没几分把握能打下这个堡垒。 不过此时李天霸手底下也没有多少兵马了。他此番领着四千人出战,却只剩了百十人回来。再加上之前留下来看守老窝的三百喽啰,曾经人手充沛的罗刹堡今日已是十人中只剩一人。 也难怪现在的李天霸与钮文忠、田山勇三人,蹲在议事厅里肠子都快要悔青了。李天霸口中兀自嘟囔着:“唉!早知如此就该听从大石公子的吩咐,早早抛了罗刹堡才是!原先我只是以为高俅此人不过是个靠着踢球上位的弄臣,可如今我才明白,原来高俅他是个不出世的神人!大宋新皇有此人为辅,恐怕平定四海只是个时间问题啦!” 太史昆在罗刹堡前已是布好了营寨。这时张宵上前一步,献言道:“大人,罗刹堡除去眼前这座主寨外,还有前后左右四个辅寨。其前寨是个马场,就在滹沱河战场旁边,此时罗刹堡马军皆墨,这前寨也就算是破了。眼下罗刹堡左、右、后三寨还在,咱们要先拿下这三处才是。” 太史昆颔首称是,遂令邱小乙引二十名白马营箭手、一百名乡兵取左寨;崔道成引二十名箭手、一百名乡兵取右寨;令孙德旺领马军三百取后寨。待得手后,三路人马即便驻扎在辅寨内,防止罗刹堡余孽逃窜。 而其余人手,皆在太史昆帐下听令,准备攻城。 第060章 五星连珠 【坏事干多了,惦记你的人也就多了。这么多人里,难免会出现一两个猛人!————摘自《昆哥日记》】 眼见着太史昆已在城下安营扎寨,罗刹堡众贼自是不甘心束手待毙。于是几百名喽啰纷纷攀上城头,张弓搭箭,防备太史昆大军攻城。 太史昆站在城下瞧了一会,见这几百喽啰带着几分拼命的架势,把城墙防备的甚为严密,若是强攻必定要损失不少人手。于是太史昆转回帐中,把柳叶儿叫来询问。 太史昆询问的,自然是“火龙出水”这等威力巨大的火油弹。柳叶儿也不含糊,顿时把仅剩的四枚火龙出水搬了上来。 若是用火龙出水攻击木寨,那绝对是个一等一的利器,可罗刹堡乃是青石搭建而成,用火龙出水去攻击效果自是弱了不少。 于是太史昆干脆命人将四枚火龙出水一同射向罗刹堡城头,四枚火龙出水的威力虽说是不能烧毁青石城墙,但将城墙上的小喽啰们烧成飞灰却是绝无问题的。 不多时,四枚火龙出水在罗刹堡前三百米处一字排开。太史昆当仁不让,亲自举了火把,将四枚火龙出水一一点燃。 霎时间,四道灼热火龙腾空而起,呼啸着向罗刹堡城头扑去,太史昆一脸得意之色,就待观看火烧城池的壮丽景象。 谁曾想,罗刹堡城头上却矗立了一名响当当的汉子。这汉子,身着紫铜札甲,背挂乌木箭筒,一头乌黑锃亮的乱发迎风飘舞。这汉子一抖手中银角画鹊弓,弦开满月,闪电般连发四箭! 这四箭射的,可谓是又快又狠!四支箭矢几乎是并排射出,却是不偏不倚正中四枚火龙! 只见半空中“哔哔啵啵”一阵乱响,四枚火龙凭空而爆,降下好大一团火雨!此时火龙距离着城墙还有百步之远,火雨浇灌之处不过是块无人的荒地,至于城墙之上,却是丁点没被大火淋着! 罗刹堡城墙之上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那射箭的汉子耀武扬威,立在城头上好不得意!反观城下的太史昆,呲牙裂嘴,分明是被气歪了鼻子! 这汉子一露面,早就气坏了一个白马营的首领张宵!张宵上前一步,推金山、倒玉柱拜在太史昆身前,咬牙切齿道:“禀明大人!此放箭的贼子,乃是在下的仇人‘一点星’田山勇!张某不才,愿独闯阵前,将这贼子射死在弓下!” 太史昆闻言,连声阻止道:“不可!田山勇在城上,你在城下,本就是吃了大亏!且箭矢飞快,你万一有所失手,叫吾等怎么营救!待我招呼大军攻城,将这贼子擒下后交与你发落便是,但此时你却要忍耐一二,不可行那凶险之事!” 张宵又是垂泪道:“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两年来,夜夜不得安眠!每当我闭上眼睛,总会浮现出亲人的鲜血!今日我不在阵前杀此贼子,我张宵怕是一辈子也过不好!” 张宵说完这番话,白马营众位猎手皆是跪地求战。到了这个份上太史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允诺张宵单人独弓,去城墙下射杀田山勇。 小白取来一碗热酒献于父亲,张宵接过一饮而尽。他随手摔了酒碗,又将家传宝弓取在手中,也不多言,只是转身大踏步而去! 张宵此去要怎么射杀田山勇?太史昆的心中惊疑不定。无奈太史昆对于射术丝毫不懂,脑中怎么思索也想不到射杀之法,于是只好悬着一口气,静观张宵出阵。 张宵缓步来到城前三百余米处站定,这已是田山勇箭距范围的边缘了。 田山勇识得张宵的模样,也知道张宵单身前来的目的乃是与他拼箭。田山勇此人有上那么几分傲气,他命令手下喽啰不得放箭,竟是也抱了单挑张宵的心思。 张宵凝神静气稳定了一下心神,忽然间把身子一伏,竟是飞快地向城下奔去。 此奔行之法有个讲头,乃是唤作“豹走”。这个法子是张宵在山林中狩猎时,观察野豹捕食时琢磨出来的步伐。此步伐速度极快,却又是飘忽不定,让人无法判定出他行动的轨迹。 城上的田山勇见到张宵动了,嘴角冷哼一声,一手捏了三支箭矢,轻轻搭在弦上。 田山勇这一手,名叫“一点三星”,乃是个一弦射出三支箭矢的法门,正是田山勇的压箱底绝技。 松弦的那一刹,田山勇捏箭矢的几根手指灵巧连弹,果然是靠了一弦之力,将三支箭矢一并射出!三支箭矢分袭张宵左中右三路,为的就是让张宵无路躲藏! 听了这声异常沉重的弦响,张宵已经知道了这一射非同寻常。他头也不抬,根本不去琢磨箭矢的走向,而是把脚一顿,硬生生地停下了疾驰的身子,不仅如此,他脚下还使了一个滑步,整个人向后方溜开了丈许距离! 这一停,也有个讲头,名字唤作“狐步”,乃是张宵见山中狡狐转身灵活,往往可以做到疾走骤停后模仿出来的步伐。 三支长箭在张宵身前丈余处狠狠地钉在地上,箭尾长羽兀自摇摆不定。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张宵听见弦响后立刻施展“狐步”,那么此刻被三支利箭钉住的,就是张宵本人了。 张宵躲过一劫,立刻又施展“豹走”疾奔。这一转眼的工夫,他已是奔到了城墙前百米的地方。 张宵此刻虽然还是弯着身,可他却是把弓弦在身子底下拉满了。他脚下步伐未停,右手拇指一松,一支锻铁狼牙箭冷不丁地从他身下射出,流星般的射向城头! 要知道,寻常人射箭,须是把脚步扎稳,屏气凝神瞄准后,双臂尽力撑开弓弦,方可将箭矢发出。田山勇乃善射之人,他当然明白射箭时的动作。可他哪能想到,他眼前的这个敌手是个标准的乡间野路子,射箭时根本就不讲究,趴着身子跑着路还能将箭射得那么准呢? 所以当田山勇发现这支狼牙箭时,那箭尖离着他鼻尖只不过十余米的距离了! 好个田山勇,慌忙间一咬钢牙,使出了一招玉女剑法中的“香扇半遮面”,将脖子竭力一扭! 那狼牙箭贴着田山勇的面皮擦过,将他的耳朵射下了半拉! 田山勇好算是躲过了一箭,还没来得及庆幸。却听到旁边小兵大声喊道:“坏啦!” 田山勇闻言心中一沉,他眼角的余光已是看见又一支狼牙箭向他的咽喉处袭来! 前后两支狼牙箭相隔的时间只不足一秒钟,你道张宵如何能如此快速的射出箭矢来? 原来田山勇会的是一点三星,而张宵却是会使“五星连珠射”。张宵他一支手捏了五支箭,用拇指扯弦,只用几秒钟的时间就可以将五支箭矢连贯发出! 狼牙箭已到了身前两米处,你叫田山勇怎么躲得开?他尽力扬了扬头,避开了咽喉要害,却是被这一箭将下巴颏打得粉碎! 第三、第四、第五支箭鱼贯而来,田山勇此时已是神智皆无,再也没有躲避的可能。这三箭,一支射中了心口,一支贯穿了腹腔,而最后一支,则是无情的穿过了田山勇的会阴穴。 田山勇晃了两晃,顶着浑身的鲜血,从城墙上高高摔下,跌了个粉身碎骨! 霎时间,太史昆阵中欢声雷动!而城墙上守城的小喽啰们,则是人人自危,对城下这名神射手充满了畏惧! 小喽啰们纷纷伏低了身子,再也不敢从城墙上露出脑袋来,生怕下一秒钟张宵的神箭射中的就是自己。 而张宵则是手挽宝弓,大摇大摆走到城墙下,抽出腰刀割了田山勇的人头,傲然返回阵中,高举田山勇人头向太史昆禀道:“张宵幸不辱命,斩贼首田山勇人头在此!” 太史昆亦是应景大叫道:“来呀!取黄金百两、蜀锦十匹赐予张义士!再取温酒一碗,吾要亲自端与张义士喝了!” 与城外的欢声笑语相反,罗刹堡内是一片愁云惨淡。 李天霸坐于议事厅内,连声哀叹:“滹沱河一战失败后,我就不该再回罗刹堡了啊!早知道那时候一溜烟的跑回辽国就好了呀!” 钮文忠听了,也是哀叹道:“大哥就莫要再说这些后悔的话了!今日我等已是面临绝境,再怨天尤人也没什么意思了!兄弟我想过了,我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坐在这里等人家杀上门来!大哥,我愿意出城一战,拼死一个敌将算是不亏本,拼死两个算是赚了!” 李天霸闻言慌道:“兄弟不可!” 钮文忠大义凛然道:“大哥,莫要再劝了!兄弟去意已决!” 李天霸道:“别价啊!你要是出城还不得开城门么?你若是开了城门,敌人趁机进来了怎么办呀?” 钮文忠朗声道:“大哥可命人用绳索将兄弟我垂下城去!” 李天霸闻言放心了许多,他挤出几滴眼泪,给了钮文忠一个拥抱,道:“那兄弟你就先走一程吧!哥哥我不送了啊!” 远远地,太史昆便看到了对面城墙上用绳索放下了一条大汉来。 这汉子,身高八尺,身材极为雄壮。他上身光着膀子,下身穿了一条灯笼裤,手里提着的,赫然是一柄三尖两刃刀。这汉子一路高歌,直奔太史昆营帐而来,这般阵势,明眼人都知道这汉子是来单挑的! 张宵远远一看,即便明白了这汉子是谁。他向太史昆禀道:“此人正是罗刹堡的贼首之一钮文忠!大人请看我如何一箭射死他的!” 太史昆还未答话,却见王进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张兄且慢!开战至今,兄弟我还寸功未立!且把这仗让于王某!” 太史昆知道王进武艺高强,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遂拱手回礼道:“如此便有劳王兄了!” 第061章 战鼓擂! 【姓钮的是个人物呀!说实在的,虽然我不喜欢这种人,但若说是会混的,罗刹堡里只有他一个。————摘自《昆哥日记》】 看见对方一没骑马,二没披甲,倒是有几分好汉的样子。 王进也不愿意在这些事上落了面子,干脆只穿一身布衣,手中提了条盘花棍,亦是徒步上阵迎敌。 转眼间,王进与钮文忠已走到一处。 王进举目来看,但见钮文忠浓眉大眼、身高臂长、满脸忠义之色,果然是个英雄人物。 当下王进不敢怠慢,连忙提起盘花棍做了个起手式,寻机出手。 相对起王进的谨慎,钮文忠倒是淡定的很。 只见他狂笑三声,把三尖两刃刀往地上一插,“噗通”一声跪在王进面前。 这一跪,把王进吓了一大跳! 这种将武器抛掉,四肢着地的武功路子实在是不多见。 在王进的脑海里,也就只有传说中的“蛤蟆功”与之有几分相像! 王进这厢还在琢磨着,眼前的钮文忠已经开口了。 “大爷!我滴亲大爷!小的是来投降的,您老行行好,就把小的给捆了吧!” 钮文忠这一开口,险些没把王进的鼻子给气歪了。 他好不容易抢到个出战的机会,哪曾想竟是一招未发就胜了! 虽说是功劳一分不少,可王进一身真本领还没捞着显露呢! 气归气,可杀降这种事却不是好汉的作风。 王进也只能腹中暗自唾骂,取下根腰带来将钮文忠绑了,押回阵中来见太史昆。 对于这个银样镴枪头般的钮文忠,太史昆也甚是瞧不起他。 太史昆也懒得废话,只是转手就把钮文忠丢给了张宵,让他去祭奠亲人。 没等张宵上前抓人,钮文忠率先扯着嗓子嚎开了:“这位可是昔日白马寨的张寨主?” 张宵切齿道:“没错!我就是张宵!狗贼,今日就是你丧命之时!” 钮文忠闻言,立刻泣道:“张寨主,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白马寨那件血案与我没有丝毫关系!” 张宵怒道:“胡说!罗刹堡干的那件坏事没有你的份?” 钮文忠辩解道:“唉,白马寨的那间血案,乃是田山勇撮弄的!想那田山勇没入堡的时候,曾经去你们白马寨买弓,只因他带的钱不够,你们没卖给他!田山勇这人度量狭小,就把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做是个奇耻大辱了。后来他入了罗刹堡,混上了三首领,就央求李天霸为他雪耻。而我呢,一来觉得你们白马寨个个都是神射手,不好惹,二来我素与田山勇有隙,所以我坚决不同意去攻你们白马寨。后来我回故乡祭祖,离开了罗刹堡一段时日,没曾想就在这段时日里,田山勇这厮竟是哄动了李天霸,将你们白马寨给……唉!这些事情,堡内的小罗喽们都知道,您随便抓一个来问问便知!” 张宵哀叹一声,转身对太史昆说道:“既然如此,钮文忠此贼还是请大人您来发落吧!” 张宵这么说,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 太史昆能够把钮文忠交给张宵发落,这叫给面子,不客气的说,这叫恩赐。 若钮文忠果真是血仇,张宵一刀把他杀了,这叫接受恩情,换做现代的话来说,叫做谢谢领导一番美意。 可现在经过钮文忠一番辩解,他倒不是张宵的血仇了。 若现在这个局面张宵仍是坚持一刀杀掉钮文忠,这个就叫骄纵,叫不识抬举了。 这等玄妙,不在社会上摸打滚爬个几年是体会不到的。 况且钮文忠这厮是人家王进抓来的,按照古时候的规矩,钮文忠的处置权最后是要交到王进手里的。 一个普通的喽啰都值赏金百贯,那钮文忠这等贼首的价值恐怕至少千贯。 若是张宵动手杀了不是血仇的钮文忠,人家王进的面上也不好看。 太史昆听得张宵这样说了,微微一笑,道:“如此就先把钮贼押在王进兄长的帐下吧!待攻下罗刹堡后,再理会他。” 钮文忠之事刚处理完毕,就有一小兵来报,说是孙德旺、邱小乙、崔道成已攻下三个辅寨。 这也就是说,太史昆的军马已对罗刹堡形成了包围之势。 此时卢俊义对太史昆说道:“贤弟,如今李天霸已无羽翼,且罗刹堡连败几阵,士气全无,是到了全军强攻的时候了。” 太史昆远远看了一眼罗刹堡的城头,只见城头上如今连个人影也没有了。 此时再不强攻,那就不叫谨慎,而是叫没出息了。 当下太史昆豪气大发,吼道:“全军将士听令!攻城!” 二百个砍棺材木的樵夫早就放倒了几棵巨树,在罗刹堡前搭建起了五座三丈高的木架。 木架上放着的,乃是太史昆从真定府城头上拆下来的五座床弩。 这五座床弩,都是能连发的。 两个士兵合力转动绞索给床弩上满了弦,即可一次性射出十二支标枪般的巨矢。 太史昆立于阵前,那身形真叫一个巍峨。 这货依旧是从袖管中摸出一支黄旗,迎风舞了三舞! 五座床弩同时发威,六十支粗大的巨矢呼啸着扑向罗刹堡城头,将城头之上砸的乱石飞舞,火星四溅! 太史昆摸出支绿旗,迎风舞了三舞! 二十余个巨型弹弓被立了起来,上百个乡兵共同发力,将弹弓扯满打了出去! 这巨型弹弓,乃是柳叶儿监督制造。 它的作用,乃是“火龙出水”的替代品。 弹弓的弹丸,正是冯家特产“天雷引”,数十个天雷引被弹射上罗刹堡的城头,霎那间又是一阵火舌翻滚,浓烟冲天! 在巨矢、天雷引的压制性打击下,五十位身着步人甲的花蟒营士兵,撑开巨盾,掩护着一百余位白马营的箭手已欺至城下五十米处! 对于这些经验老道的神射手来说,五十米的距离绝对可以做到百发百中! 白马营的箭手张弓搭箭,屏息等待,若是墙头上有人敢露出脑袋,只怕立刻会被长箭扎成刺猬! 太史昆摸出支蓝旗,迎风舞了三舞! 百名乡兵分成十队,架起十支长梯,发力向罗刹堡城墙奔去!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十支攻城梯已稳稳搭好! 此时的太史昆把小旗一扔,转手擎起了一双鼓缒。 鼓是从哪里来的,不加详说,太史昆此刻要做的,乃是亲手为战士们擂响战鼓! 鼓缒一落,隆隆鼓声骤然响起! 太史昆敲打的,分明是小学生仪仗队的迎宾曲鼓点! 这鼓点来劲啊! 在这激昂的鼓点声中,全军人马一声怪叫,顿时倾巢而出,一窝蜂般的涌上了罗刹堡的城头! 负责守卫城墙的罗刹堡小喽啰们没能够给太史昆大军带来一点阻力! 这是因为,早在太史昆掏出第一支小旗的时候,城头上的小喽啰就已经跑光了! 太史昆手中的小旗,带给小喽啰们的惨痛回忆太多啦! 千余口子乡兵攀上城头,顺势就杀向了罗刹堡内。 原因很简单,十贯钱一个的人头,谁不想多弄点呢? 花蟒营、白马营的兄弟们也不客气,也纷纷追逐着乡兵去抢功劳了。 太史昆傻呆呆的在城门前站了半天,总算是听得吱呀一声,罗刹堡的城门从里面打开了。 打开城门的,正是张宵这根老油条,他在罗刹堡内疯狂的杀戮了半天,这才想起昆哥的存在,于是才算是领着几个人手将太史昆迎进了罗刹堡。 罗刹堡这城门还不错,有个五米来宽,勉强能让四匹健马拉扯着太史昆的战车进了罗刹堡。 罗刹堡是个大老粗横行的贼窝,自是不会有什么好风光,只是一排排毫无美感的青石房子外加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校场而已。 此刻的罗刹堡已是见不到一个活人了。 太史昆被卢俊义、武二郎护卫着,沿着一条血迹斑斑的道路,慢悠悠的晃到了校场之中。 校场的周围,站满了太史昆手下的士兵,这群士兵中间围着的,是一个孤零零站在校场中央的大汉。 这条大汉,身高九尺,体格硕大,身披一件菊纹紫红长袍,手执一根手腕粗的古铜大棒,面相不怒自威,正是一副威风凛凛的大王模样。 这条大汉,正是此前太史昆在滹沱河战场上远远瞧见过的“撼天金刚”李天霸! 太史昆正看着,一阵吵闹声忽然传入了他的耳朵。 这阵吵闹尽是些“我来”、“我上”、“我去会会他”一类的话,分明是众将又起了争功之心。 太史昆叹了口气,对众将说道:“哥几个,谁也别抢啦!这场仗你们几个多少又有些斩获,可偏偏只有我一个人两手空空,连手都没有动过!李天霸这厮,就交给我来对付吧!” 太史昆又转身对卢俊义行了一礼,说道:“卢兄,一会若是小弟敌不过这个李天霸,还望兄长不要顾及脸面,及时出手营救才好!” 卢俊义笑着答应了。 于是乎,在三千兵马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中,太史昆笑嘻嘻的倒背着双手,向李天霸走去。 这是一场王对王的较量! 两方头领一照面,校场上立刻安静下来。 因为大家伙都想听听,两方首领决战前的对话会出现什么样的精彩语录! 李天霸干咳一声,用他那洪亮的嗓门率先说道:“大兄弟,兴投降的不?” 第062章 决战!以王者的名义! 【轮到哥了,终于轮到哥了!阵前单挑,我等了好久了!————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耸了耸肩,无奈说道:“经略府地牢里关着的那哥们说了,要死的不要活的。所以投降这事儿吧,抱歉了。” “唉,原来姓文的那老头已经被你救出来了。”李天霸叹了口气,将手中古铜大棒高高举起,说道:“大兄弟,此乃吾家传神兵罗汉棒,棒重八十八斤八两八钱。这么重的一根棒,我拿着它却像是拿了根竹竿一样轻快,我有如此神力,你不怕?” 太史昆莞尔一笑,“沧”一声抽出了腰间佩剑,淡然道:“吾剑名曰松纹精钢剑,此剑连上剑鞘不过八斤八两沉,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嫌它重!杀人时只用它剑尖上那一两寒铁足以,其余那八斤七两不是多余的么?你说说看,我怕不怕你?” “哈哈哈!好一张利嘴!”李天霸昂首大笑道:“我撼天金刚素来爱面子,仗着兵刃沉重赢了你也得遭人闲话!干脆这样,我数一二三,咱们一齐抛了兵刃,徒手搏斗可好?”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正合吾意!” “那好!一!二!三!撒手!” “当啷!”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一剑一棍同时向对方脑门打去,然后在半空中狠狠撞在一起! “把你妹哦!你耍诈!”太史昆、李天霸二人同声惊叫! 两人如同约好了的一般,同时向后跃开一步,又同时挥出左手! “扑!”两个石灰包在半空中撞在一起,纷纷扬扬激起好大一团白雾。 “阴险!卑鄙!”两人又是同时开骂! 太史昆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对手?于是乎他怒吼道:“无耻之徒!看看是你带的石灰包多,还是哥带的多!” 李天霸一把扯开菊纹紫红长袍,只见长袍内里密密麻麻挂了至少三十个石灰包。李天霸扯了两个石灰包在手,狂笑叫嚣道:“小无赖,比就比,谁怕谁啊!” 太史昆、李天霸二人齐声喝了一嗓子,同时将手挥出! “噗嗤!”李天霸惊愕的望着自己的胸口,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柄雪亮的飞刀! 没错,是飞刀。李天霸扔的是石灰包,而太史昆丢得却是飞刀! “你……狠!还是你狠!”李天霸捂着胸口,喷着鲜血,朗朗跄跄蹒跚了几步,惨叫道:“高俅!你太阴险了!我李天霸,愿用自己的灵魂为祭,诅咒高俅你全家死光光!” “哈哈哈!你丫咒吧!我才不怕呢!”太史昆仰天长笑! 王对王的决战,直把围观的众人给看愣了。 “师兄……”武松喃喃道:“这个李天霸不是号称万夫莫敌么?怎么他行事的手段和昆哥是一个路子的?特别是他那个罗汉棒,听动静明显就是个空心的啊!” “唉!这江湖传言啊,多半都是靠不住的!”卢俊义苦笑一声,道:“对了,师弟你赶快准备些交钞给在场的观众分发下去,嘱咐他们日后决不可与人详细说明这场决战的经过,只说太史昆秒杀了李天霸即可!这些钱财的名目么……就叫遮口费好了!” “哦,我明白了!”武松默默点头道:“又一个江湖传言,就这么诞生了……” 随着李天霸身死,这也就意味着太史昆剿灭罗刹堡的战役取得了完胜。三千大军清晨从抱犊寨出发,经过一天奋战,至此已是黄昏时分。 自罗刹堡的粮食仓库中,发现了许多酒肉精粮。太史昆命人将酒肉粮食全都搬到校场上来,吩咐士兵们随意饮食。 厮杀了一天,士兵们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如今他们见了堆得像小山一般的酒食,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乡兵们都是老百姓出身,谁个不会两手厨艺!于是士兵们挖灶的挖灶,搬柴的搬柴,过了没多少工夫,罗刹堡内已是四处飘香了。 士兵们在校场上吃喝玩乐,外带着抽出点时间将各自缴获而来的、价值高昂的人头用石灰粉细细包裹,以免变质后换不到赏金了。而太史昆呢,亦是不能放松,因为他明白,现在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太史昆暗地里把花蟒、白马两营士兵叫了过来。吩咐花蟒营将校场团团围住,只许乡兵们在校场内玩乐,不许在堡内其它地方走动;吩咐白马营细细搜索堡内建筑,什么金银财宝、古玩字画都不要放过。 太史昆与卢俊义、武松、王进、徐宁等人在议事厅里坐定,单等白马营的搜索结果。 果然没过多久,白马营搜到宝贝的消息便鱼贯而来。 堡东发现军械库一座,内有甲胄三千套、各式兵刃五千把、弓弩三千副、箭矢不可计数。 堡西发现绢库一座,内有细绢两千匹、各式服装三千身、旗帜面料若干。 堡前发现银窖一座,内有黄金千两、白银两万两。 李天霸住所处,搜得宝珠十袋,共计三百余粒;交钞一匣,共计五万贯钱;玉器一匣,计二十件;还有书信一扎,计百余封,皆是李天霸与耶律大石的来往凭证。 听到得了这么多物件,太史昆喜上眉梢。就在这时候,张宵亲自来报:堡后发现地牢一座,里面囚禁了百十口人! “什么!百十口子人!”太史昆闻言大怒,他狠狠一拍桌子,叫道:“好个李天霸,竟然强抢了这么多良家女子供他玩乐!此贼子真是可恶至极!” “呃……这个!”张宵抹了把冷汗,惙惙道:“这百十口子人,都是大老爷们!” “什么!都是男人!”太史昆更怒了,叫道:“真是没有想到,李天霸这样一个彪形大汉,竟然还有这等恶趣味!” “呃……”张宵再次抹了把汗,小心说道:“这伙男人都是脸上刺了金字的,我看……他们应该不是李天霸的面首,而是朝廷的配军!” “哦!原来是他们!”太史昆拍了下额角,想起这伙囚徒的来历了。 想当日太史昆刚到真定府不久,就听孙德旺说过有人把配军当做奴隶来买卖这件事,恐怕此时地牢里关押的这些配军,就是没来得及运到辽国的存货。 能被拿来买卖的配军,都是些具有一技之长的人。太史昆是现代过来的人,深知道“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道理,所以说,他对于这伙配军是很看重的。 当下太史昆兴致勃勃地说道:“原来这百十号人都是江湖上落难的兄弟呀!走,咱们去看看热闹!” 张宵慌忙阻止道:“大人有所不知!那地牢里恶臭熏天的下不去人!咱们白马营的兄弟只进去转了一遭,上来就吐了!” “嗯?李天霸这恶贼真是可恶!”太史昆骂了一声,道:“那赶紧的把那伙砍棺材木的樵夫叫来!他们这伙人死人都抬得,下地牢救人应该也没问题!至于咱们么,等味道散散再过去好了!” 百十来口子人被关在一个几百平米的地牢中,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况且这伙人时间长的已经被关了一年有余,时间短的,被关押时间也超过了三个月。 所以当太史昆看见这伙人时,那景象真叫一个“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蓬头垢面,只是这配军的一个基本特征。什么手足溃烂、满面脓疮也只能是个一般般。 最严重的那几个,从生理上到心理上已经完全垮掉了,他们浑身散发着一种死气,手足等被铁镣栓过的地方都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而口舌则早已烂在了一起。他们那一双眸子,是混沌的灰白色,若不是他们偶尔扭动一下的身躯,这几个人完全可以被当做死尸了。 眼下太史昆见到的这一些人,还只是被救到地面上来的。据樵夫们说,现在地牢里有几个人,身上的皮肉已经与铁镣长在了一起,想要救他们上来就只能割开他们的皮肤了。还有几人被锁在铁笼中,而铁笼则是被固定在石墙之上的,樵夫们目前也没有办法将他们救出来。 太史昆听闻到这些话,一双剑眉紧紧的皱在一起。旁边的武松见了,也不说话,只是用手帕兜住口鼻,提了弑神刀拔脚就下了地牢。 不多时,地牢里传出了一阵金铁之声,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阵欢呼。 不用说太史昆也明白,这一定是二郎斩断了铁镣,将那些配军救出了。果然片刻后,樵夫们抬着一些奄奄一息的人,跟随着二郎回到了地面。 太史昆安排人手准备米汤、热水、衣衫等物,让这些悲惨的配军吃喝沐浴更衣。又取来些金银,赏赐了救助配军的樵夫。而后再派人回抱犊寨给静月庵的尼姑们传话,让她们备些药物,以待天亮后赶来救治这些配军。 这边刚刚安排妥当,忽又听得地牢里发了一声喊,竟是十余个樵夫架着一支大铁笼上到了地面。 铁笼中,躺了一个干瘦的老头。众人见到此景,只是觉得可怜,唯独人群中一个女孩见了这老头,却是大哭一声,跌跌撞撞地扑了上去! “爹爹!爹爹!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太史昆定睛一瞧,哭喊的女孩不是柳叶儿还能是谁?只见笼中的老头哆嗦着撑起半个身子,伸出一支树枝似地脏手,抚着柳叶儿的脑袋瓜,老泪纵横地泣道:“哎哟!闺女!真是俺的闺女哟!” 第063章 白马健行 【讨老婆,短短三个字内蕴含了多少艰辛苦楚!蕴含了多少浴血奋斗!已经讨到老婆的人,你就别嫌这嫌那的不知足了!————摘自《昆哥日记》】 哎哟呵!感情柳叶儿他爹没死! 父女重逢的景象那叫一个感人。太史昆给武松递了一个眼色,二郎遂踏步上前,抓住两根拇指粗细的铁条一发力,那大铁笼立刻被二郎掰开个大口子。 而太史昆更是屈驾前移,亲自将老头从笼中背出,挑了个豪华营帐将老头安置下来。而后太史昆又找了两个细心的小兵伺候着老头沐浴更衣,直把老头感动的泪眼朦胧,把柳叶儿感动的芳心乱跳。 忙到二更天,乱糟糟的事情总算是都捋直了。 太史昆将卢俊义、武松二人叫到一处,开口问道:“罗刹堡算是已经平定了,待到明日去真定府找文博正要来钱财,咱们也就该离开了!下一步,咱们就该找个地方落草了,只是落草的地点咱们还没着落呢!” 卢俊义笑了一笑,却是无关痛痒的问了一句:“贤弟可知道‘太行八陉’?” “呃?八陉?”太史昆脸一红,羞涩道:“嗯……这我还真不知道呢!” 卢俊义笑道:“陉,山中横断也。所谓太行八陉,乃是太行山中八座东西横向的山谷,实乃百岭互联的八条咽喉要道!咱们附近的井陉,便是八陉中的第五陉。” “哦,受教了!”太史昆嘟囔道:“可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卢俊义道:“自然是有关系。我想说的,就是这八陉中的第七陉——蒲阴陉。蒲阴陉位于易州城西六十里的紫荆岭上,此地峰峦陡峭,地势险要,又有一条拒马河自谷中流过。蒲阴陉中,建有一座金陂关,此关不仅是辽国东西二京连接的咽喉,还是宋辽两国贸易的一条要道。此关,本是我汉人在战国时所建,汉时又名上谷关、五阮关,只可惜到了今时,此关却落入了辽国手中。” “哦!我明白了!”太史昆哈哈笑道:“卢兄是说,我们去占领了这个金陂关落草当大王!这倒是个好去处!” “哈哈哈!”卢俊义也是仰天笑道:“贤弟好志气!只不过此关乃辽国咽喉所在,守军怎么着也得个万儿八千人,咱们这点人手怎么能攻得下来?即便是攻得下来,咱们又怎么守得住?我想说的地方是金陂关南的黄土岭,那地方有座回龙观,此观位于峭壁之上,乃是朱梁时建造,这座观里有我的一个故人,咱们去了正好霸占了这座道观当老窝!” “故人?还霸占?”太史昆吸了口凉气,也就知道这所谓的故人肯定是卢俊义的一个仇家。 不过卢俊义总算是提供了一个占山为王的好地方,太史昆当下便也点头答应了。事既已毕,哥几个也就分头找地方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史昆就匆匆起身了。因为,今天的事情也不少。 太史昆与卢俊义、武松、扈青青、邱小乙、崔道成几个,凑在罗刹堡的议事厅内,先把白马营的一帮猎户叫了进来。 按照之前的约定,既然太史昆帮助猎户们报了血仇,那么猎户们就当随着太史昆闯荡江湖了。 猎户们心里多少也知道些叫他们来的缘由。于是猎户们一进门,就在张宵的带领下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张宵抱拳道:“太史恩公在上,如今我们白马寨的大仇已报,我们这些人的心愿已了。从今往后,我们皆愿意跟随恩公闯荡天涯,刀山火海也无有不从之理!” 太史昆也不客气,坦然受了猎户们的跪拜,朗声道:“如今我正是用人之际,诸位今后就是我太史昆的弟兄了。现在我并无基业,所以兄弟们跟着我少不了得吃些苦头。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承诺,最迟三年的时间,我一定给你们一个安身之所!总之是不会让你们白白辛苦的!” 对于跟随太史昆闯荡这件事,猎户们早有心理准备。因而张宵又是一拜,道:“如此,今后就请太史恩公多多关照了!只是恩公拿我们当兄弟看,我们却不敢没了礼数,请太史恩公允许我们喊您一声主公!” 太史昆哈哈一笑,说道:“张兄弟客气了!今后你们还是称呼为‘白马营’,而营长还是由你张宵来做。不过主公二字我不喜欢,若是你们想叫的亲切点,就喊我一声昆哥吧!” 当下,众猎户齐呼了三声“昆哥”,自此,白马寨的这群猎户也就正式成为太史昆的手下了。 此时张宵请求回白马寨故址拜祭一下血亲,太史昆自是点头同意,并且吩咐张宵带了李天霸、田山勇的人头同去,只是叮嘱他们早去早回。 送走猎户们,太史昆又将山中砍伐棺材木的樵夫们叫了进来。 面对樵夫们,太史昆就只问了一句话:“这几天的日子,你们过得还算舒适吗?” 一句话,把樵夫们都问乐了。虽说这些日子樵夫们每天也都得干点活,可是他们干的这些活,比原先在大山里砍巨木的活计要轻快的太多了。 这些日子,他们一天三餐吃的饱饱的不说,且顿顿有肉,餐餐有酒,这种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非常美好了。要知道,他们原来的生活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每天能有一块干粮啃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每人都多少有了几十两银子的积蓄!这是他们之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伙樵夫都是老实人,樵夫首领代替众人回到道:“回老爷的话,这几天俺们过的很好!” 太史昆道:“闲话我也不多说,若是你们跟着本老爷走,今后天天过这种日子不说,过上几年本老爷还帮衬着你们弄点产业讨房老婆。若是你们不愿意跟着本老爷走……” “讨老婆!”太史昆话还没说完,一伙樵夫已经惊叫起来! 那首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紧张的问道:“大老爷,俺没听错把,你说俺们跟您干几年活,您就帮俺们讨老婆?” “呃!是啊,你们没听错!”太史昆被樵夫的反应吓了一大跳。 一伙樵夫兴高采烈的跪了一地,纷纷说道:“那俺们还有什么好说滴咧?谁不想过好日子呀!俺们这伙人,都愿意给老爷当家奴!” 太史昆心中大乐,马上给把伙樵夫编成了一营,美名曰“健行营”,并声称“健行”二字取自“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寓意着众樵夫今后当努力工作,争取搏下一份家业的意思。 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又是建又是行的,分明就是说这营人马是个工程兵加运输队,纯粹是专干苦活累活的!可惜樵夫们都不识字,也看不穿这层意思,一个个还都以为要自强不息呢! 当下,太史昆命令邱小乙做这一营的营长,并暗暗嘱咐,找个合适的机会让这伙樵夫都把卖身契给签了。 这厢刚把樵夫们给打发走,没想到有几个恶霸模样的家伙却鬼鬼祟祟的在议事厅门口探头探脑。太史昆瞧着好笑,就把这几个人叫了进来。 原来这几个恶霸,乃是恶霸中能说会道的几个,是二百来个各县聚集而来的光棍恶霸们的代表。 代表见了太史昆,吵吵闹闹的说道:“这位大人,你说杀一个人给一百贯钱来着,如今人俺们杀了,可那钱呢?” 太史昆冷道:“你们这伙人,割了多少人头?” 代表道:“也不诳你,人头俺们割了整整五百个!” 太史昆冷哼一声,摸了一把交钞随手洒出,霎时间,千贯一张的大票子漫天飞舞! 几个恶霸代表一声惊叫,连滚带爬的扑上前去,将这些大钞夺在手中。几个代表捡完钱对头一数,嘿!整整五十张,一张也不多,一张也不少! 太史昆嗤笑一声,道:“行了,你们这伙泼皮,拿了钱就快滚吧!” 几个恶霸代表听了这声“滚”字,心中却莫名地有了几分留恋的味道。 恶霸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在乡亲们的眼中,恶霸们不用劳动,每日里只是吃喝玩乐,小日子过的很不错。可在恶霸们自己的心中,生活却不是这么简单的。 真正的大户人家不能惹,人家有的是护院庄客;有官府背景的人不能惹,人家随口就可叫来一群衙役官差;读书的秀才不能惹,指不准哪一天他们就能考出个大官来;做生意的有钱人也不能惹,他们丢出几张交钞来就能买人一条命! 这伙恶霸们,平时也就只敢欺负一下平民老百姓,可这老百姓也分很多种。 有血性的汉子不能惹,他们急眼了若是拼命恶霸们可是拼不过的;家里有漂亮女儿的不能惹,指不准哪天漂亮女儿找到个好婆家,到时候回头结账就麻烦了;干屠宰的不能惹,这伙人手里的宰牛刀可不是个摆设;干铁匠的也不能惹,这伙人一双胳膊着实有劲;开饭铺的不能惹,哪天他在你酒菜里加点料,倒霉的还是自己;开药店的也不能惹,哪天感冒发烧的落到他们手里,胡乱开张方子就是要命的买卖! 捕鱼的有鱼叉,算命的会诅咒,卖艺的有武功,就算是个小货郎,那肩膀上还撂着一根硬木扁担呢!这伙恶霸平日里能欺负个什么样的人,恐怕十根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 即便是这样,这伙恶霸平日里还得保持形象。 不管开心不开心,整日里臭着一张扑克脸是最基本的姿势。也甭管有个头疼脑热还是腰腿酸疼,走路的时候必须得把两根胳膊往横里甩。砍人的时候可不敢真砍,毕竟官府摆在那里也不是吃干饭的;骂人的时候也不敢真骂,毕竟肚子里墨水有限,骂来骂去也就是那么几句。 恶霸们平日里最擅用的招式,恐怕就是自残了。找个片刀往自己大腿上划拉一下,趁着流血的当口在往上抹把盐。观众们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可他们自己个儿还得哈哈大笑! 这恶霸的生活呀,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第064章 凤凰涅盘 【我忽然发现,我手下领导的是一支去死去死团……————摘自《昆哥日记》】 况且,恶霸这个工作没有固定收入,要是想积攒点老婆本,那简直是做梦!最重要的一点是,恶霸这种活吃的是青春饭,等哪天年老体衰了,往往还会遭受惨绝人寰的报复! 反观这几天的日子,有酒有肉有钱花,别人训练咱玩耍。虽说打仗的时候有点吓人,可只要提前灌上一坛子烈酒,这战场上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 说实在的,恶霸们已经爱上了这种醉生梦死的军营生活,如今太史昆要他们滚,他们怎能不失落? 终于,有一个恶霸代表忍不住了,他那只独眼中,已是噙上了一汪浊泪。 这名独眼的代表蹒跚着向前走了几步,喃喃说道:“大人,我们的活这就算是干完了?” 太史昆玩味一笑,道:“嗯,干完了!” 独眼代表看着手里那沓交钞。五万贯的确是一个天文数字,可让二百人分,每人不过才二百来贯而已。这点钱,根本不够个老婆本。 独眼代表压抑着极度失望的心情,试探着弱弱问了一句:“大人,还有旁的活让我们干么?” 太史昆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了灿烂的微笑。恶霸们的这句话,他等了好久了。 太史昆悠然道:“活当然是有啦!不过呢,得去外地工作哟!” 恶霸代表们一听,顿时有了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充满了憎恨目光与恶毒诅咒的家乡,他们早就待不下去了!能去外地工作,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是他们心中的祈盼! 几个代表连忙小鸡啄米般的飞快点头,纷纷表示愿去外地混,而且是越远越好! 太史昆微微点头,道:“很好!在给你们工作之前,我先问一个问题,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独眼代表弱弱答道:“您不是高俅高太尉么!” “回答错误!”太史昆拍案而起,厉声道:“你们听好,吾乃匪首太史昆!” 独眼代表惊叫道:“高大人此话何意?” 太史昆严肃地说道:“当今圣上刚刚给我下了一道御旨,命我化名太史昆,潜入辽境展开敌后工作!圣上说了,从今后就只有匪首太史昆,而没有都太尉高俅了!所以说,你们若是想要跟我混,就必须忘记高俅这个名字,而单单记住一个昆哥即可!” 恶霸们闻言皆傻呆呆的点了点头,独眼代表答道:“这个简单,以后俺们叫你昆哥就是了!俺还想问问,我们跟了您,今后仍是有酒有肉有钱花么?我们需要跟着训练吗?” 一伙当炮灰的,还练个啥劲啊!太史昆脑中这么想,口中却是说道:“酒、肉、钱这三样,有我的就少不了你们的!训练么,你们爱训就训,不训拉倒,但谁要是在战场因为武艺不行丢了性命那纯属活该倒霉!还有,待到了辽国后,契丹人的婆娘闺女可着你们祸害折腾,但是在军营中却必须服从命令!” “啥?还能折腾娘们!这太好了!”恶霸们手舞足蹈乐了半天,赶紧磕头说道:“昆哥!太史大官人!今后您就是俺们的老大了!” 有了这么群炮灰,今后行事绝对可以方便不少。太史昆按耐住心中窃喜,马上把二百恶霸也编成了一营,起了个名字叫做“涅槃营”,声称取自“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寓意着恶霸们能够在战火的洗礼中洗尽一身暴虐,早日成就不世英名。 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涅槃二字不就是炮灰么!可怜这伙恶霸都不识字,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最惨的炮灰部队,一个个还都以为自己是凤凰哪! 当下,太史昆命令崔道成做“涅槃营”的营长,并暗自吩咐他,牢记“狠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这句话,没事就装扮成一幅亡命的模样,好压制住这伙恶霸。 这时,徐宁、王进也带着花蟒营的兄弟来访了。 太史昆与徐、王二人说了会话,言语间颇有邀请他二人一同闯荡江湖的意思。 不料徐、王二人却是面有难色。原来他二人都是有官位在身的,两人的志向还是想在官场上厮混。且花蟒营乃延安府经略公种师道的手下,种师道此人对王进有些恩情,王进也不好意思将这营士兵给拐走。 两人既然有这种想法,太史昆自是不会勉强。当下太史昆就给花蟒营的士兵算了一千个头颅的功劳,按之前太史昆抽头两成的说法,这是八万贯。此役花蟒营有五位兄弟不幸战死,太史昆却又是一人给了两千贯的抚恤,两下一加,太史昆爽快的给了花蟒营九万贯钱。 而后,太史昆又赠与王进、徐宁一人万贯交钞,两人自是喜出望外。 太史昆微微一笑,却是又请两人到内堂说话。方一进得内堂,就有邱小乙为二人捧上两只木匣、一扎书信。 太史昆说道:“两位兄长有加官进爵的想法,兄弟我自当助力。这匣中乃是八两老参十根,宝珠三十枚,可供二位回京后打点门路之用。这封书信乃是李天霸通敌的证据,再加上人犯钮文忠,可谓证据确凿。此番剿灭罗刹堡的功劳,两位回京后可揽到自己身上,这样二位自是立了大功一件。有功劳,有打点,相信二位兄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王进、徐宁拿了这些东西,又是一番狂喜。 从太史昆的言语中,两人知道太史昆马上就要跑路了。于是两人言称不再打扰,领着花蟒营士兵们与太史昆依依作别,奔京城而去。 一番事务忙完,已近巳时。换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快到九点了。 太史昆让邱小乙、崔道成两个,给乡兵们计算功劳。这番给乡兵们发的,乃是罗刹堡银窖中的存银。这些东西太过沉重,太史昆也不好搬运,干脆散给乡兵。 提来人头的乡兵,按一个人头十两银子发钱,没捞着人头的,一人也给个五两银子的辛苦钱。 不一会的工夫,两万两银子散了个干干净净,太史昆本人还搭进去了近万贯的交钞。 乡兵们拿着银子欢欢喜喜的回家了,校场上堆积如山的人头可把太史昆恶心的不轻。 无奈下,太史昆连忙把孙德旺请来,先是给了他六万贯钱、千两黄金算是忠勇营挣得花红,又连忙嘱咐孙德旺领着六百马军,押送着人头早一步回城。 弄完这些个事,罗刹堡终于清静下来。白马营的箭手们也已祭拜完亲人,匆匆赶回了。 太史昆思量一番,觉得跑路这种事自然是越快越好。于是乎,他把手下分作两处,分头行事。 太史昆本人,带着武松、张宵二位,领白马营箭手五十人、涅槃营恶霸五十人,轻装前往真定府,向文博正索要剿灭罗刹堡的悬赏。 卢俊义率领其他人等,火速搜集骡马车辆,将解救的配军、抱犊寨的女眷、搜刮来的财宝一并装了,去真定府东三十里处的诸葛镇等候。 吃过午饭,两伙人匆忙分头行事。太史昆并上武松、张宵两个,领了人手,向真定府赶去。 话说孙德旺压着数千颗人头,装了满满十车,围着真定府的大街上早已是转了一圈,而后这些人头被孙德旺丢在了真定府最繁华的集市口,声称是供广大市民瞻仰,可把真定府的老百姓们恶心的不轻。 以至于,当太史昆再次回到真定府时,关于他的谣言已经是漫天飞舞了。 像是什么“高太尉秒杀李天霸”“高太尉八面彩旗定罗刹”“高太尉智擒胜孙武”,都已经被说书的编成段子,在中午饭的时候就在城里的酒楼中开讲了。 老百姓们看向太史昆一行的眼神,早已经带上了几分看瘟神的意味,而真定府的官员们,就完全是恐惧了。 这伙官员,一早就被太史昆剥削的裤衩都快买不起了,如今太史昆携着剿灭罗刹堡的威风而来,你叫他们怎能不哆嗦呢? 于是乎在太史昆来到经略府门口时,这伙官员早就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杀气腾腾的都太尉。 但是太史昆却全然没有搭理这伙官员的心思,一来这伙人早就被榨干了油水,二来,太史昆的心中被一个很大很大的问题给困扰着。 这个问题是这样的:文博正这老儿有钱吗? 一个人头百贯钱,罗刹堡此役至少斩杀了四千颗人头,这就是四十万贯!要知道,这年头大宋给辽国的岁币不过一年才只有二十万贯! 况且,文博正这老儿在地窖里被关了两年,他家中的钱财怕是早被人折腾光了! 太史昆为剿灭罗刹堡这事,前前后后已垫资超过三十万贯!若是文博正这老儿没有钱……太史昆不是赔不起这个本,而是丢不起这个人! 太史昆飞奔至书房时,文博正早已是听到动静,挽了西门庆的手恭迎在院子门口了。 这老头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眼见着已是恢复了个差不多。此时太史昆却没心思和他客气,开门见山的问道:“文公,咱先说点正经事,那百贯一个人头的悬赏,您可是准备好了?” 文博正哈哈一笑,说道:“高大人若是早一天凯旋,老夫还真得为此为难。说来也巧,今早我老家的管家赶过来,却是已经把钱送到了!” 老头把太史昆让进书房,房内却是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大一小两口木匣。 文博正打开大匣,道:“此匣内是五十万贯百两面额的小钞,供高大人赏赐兵丁使用。” 文博正又将小匣递上,笑道:“此匣内也是五十万贯,却是千贯一张的大钞,乃是老夫赠与高大人的谢礼!” 一句话,把太史昆说了个瞠目结舌!这个老头子,哪来的这么多钱!看人家这脸色,好像是对这点票票一点都不在意似地,这气度,不是超级富豪根本就装不出来! 第065章 迟到的印信 【比起大宋,美国算个鸟啊!————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干咽了一口唾液,最终还是不怕丢脸的问了一句:“老头,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文博正捻着山羊胡微微一笑,反问道:“高大人何来此问?老夫却是先打趣问一句,高大人来真定府这些时日,一共弄了多少票票?” 一共弄了多少钱,太史昆还真是没算过。不过他记得单单是第一天,西门庆这小子就收到了二十五万贯的贿赂! 不待太史昆回答,文博正又是笑道:“高大人也不必真的说出来,总之您心里有个数目即可。我们真定府素来苦寒,还算不上是富裕的地方,若是大人到了其他府路,只怕搞到的票票还得翻个翻呢!大人再想想,您一个月就可以弄到这些,我们文家代代为官,封为国公的大有人在,而我伯父更是做到了太师,您说,我有钱还有什么奇怪的呢?” 太史昆倒吸一口冷气,说道:“我可是听说,你家伯父文彦博是清官呀,他怎么也往家里弄钱?” 文博正笑道:“伯父大人有办事能力就好!至于收受钱财这等小事,自有我们这些晚辈代劳了。” 太史昆摇了摇头,道:“亏得文公您把赚来的钱财都放回老家去,若是放在这经略府中,恐怕早就被人拐跑了!你这还真是老谋深算啊!” “哈哈哈!我要是有这先见之明,这不至于受那两年罪了。” 文博正苦笑一声,说道:“我看高大人你为官时日尚短,还不知道咱们这些高官都是怎么处理钱财的,不如老夫我就给你仔细讲一讲。有了钱财,当然就要琢磨钱生钱的法子。咱们大宋的织造、瓷窑、铁厂、炭场都是投资发财的好去处,尤其是泉州、广州的远洋船队,更是个获取暴利的行当!咱们老家,都养着一伙专门负责投资的师爷,这等师爷有个名堂,唤作是‘经济’。我积攒了钱财都运回老家,为的就是让家族中的经济帮我打理钱财,以赚取更大的利润!不瞒您说,我文博正在家族中只算是一个小角色。我自己当官弄来的钱财,不过二百万贯而已。可是经过家族为我打理后,我现在的钱财已是不下千万贯,单单我每年投资远洋船队的收益,就是百万贯之多!” 一个家族中的小角色,就资产过千万、年利润过百万?这一贯钱可是一两银子啊!怎么听起来和现代的一块钱似的!那整个文家,又是多么大的家业?那整个大宋,又有多少个文家? 太史昆喃喃道:“咱们大宋,一年给辽国的岁币不过才二十万贯,你文家的家产……可不是富可敌国了么?” “富可敌国?这怎么可能?”文博正惊讶的说道:“高大人您身为圣上眼前的红人,难道还不知道圣上才是整个大宋最富裕的人?咱们给辽国那点岁币,不过是个哄孩子玩的东西,为的是让他们打开国门,好方便咱们做生意啊!咱们大宋的商人们一年从辽国赚取的钱财,一千个二十万贯也不止啊!就这么说吧,辽国那些挖矿的,放牧的,采珠的,养蚕的百姓,实际上都是在为咱们大宋免费劳动啊!哈哈哈!” 乖乖哩个咚!这不是美国鬼子经济控制全世界那一套么!此时的太史昆,忽然又觉得大宋的皇帝也不是那么废柴了。 不过太史昆不知道的是,十一世纪的大宋拥有着比现代美国强上十倍的经济操控能力,却没有美国那种强大的武力做后盾,这正是大宋覆灭的原因之一。 文博正见太史昆愣神,只当是太史昆被他的一番话给说傻了。老头拍了拍太史昆的肩膀,牛哄哄的说道:“高大人也不必费心琢磨了!待老夫去京中叙职时,送您几个经济便是,相信以大人目前的财力,仔细打理一番年利百万贯也不是什么难事!” 太史昆收回心神,笑道:“那就多谢文公一番美意了!你不理财,财不理你,相信有了文公的帮助,我也就能当个富家翁咯!” 文博正道:“你不理财,财不理你?这话倒是精辟!” 太史昆收起两个钱匣子,道:“此次出行我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既然此地诸事已了,我也该告辞回京了!” 文博正道:“高大人离京多日,想必圣上也颇为思念。即使如此,老夫也不便久留。正好老夫身体恢复,也该出去见见人了,且待老夫在城外三里置备香案酒水,恭送大人上路!” 真定府城东三里亭,立起了彩旗百面。彩旗下,乃是恭送太史昆的数百官员。 文博正亲手把酒一盏,双手捧于太史昆面前,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高大人请满饮此杯,以表达我真定父老对您爱戴之情!” 太史昆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他一亮杯子底,道:“哥几个,以后别管谁到了京城,一定去兄弟家坐坐!若是在京城中有谁敢找你们茬子,尽管报我的名字!” 一伙官员赶紧的轰然叫好。 这边正表演着,忽见远处尘土飞扬,却是一名驿卒奔马而来。那驿卒下马跪定,双手捧着一封印信,禀道:“列位大人!有京城急报!” 文彦博神色一正,道:“速速念来!” 驿卒一抖印信,朗声念道: “通……缉……令……! 旬日前,自大名府行宫水井中捞出男子尸首一具,经仵作检验,家属辨认,此尸首乃殿前司都太尉高俅遗体也!圣上闻言,龙颜大怒,责令开封府严查此案! 经侦破,现确定凶手为以下人等: 太史昆,男,籍贯年龄不详,面貌特征,帅! 卢俊义,男,大名府人,现年三十二岁,面貌特征,非常帅! 西门庆,男,清河县人,现年二十二岁,面貌特征,还算帅! 武松,男,清河县人,现年二十一岁,面貌特征,有些帅! 武柏,男,清河县人,现年三十五岁,面貌特征,非常丑! 邱小乙,男,齐州人,现年二十八岁,面貌特征,腮上有痣! 崔倒眉,男,汝州人,现年二十七岁,面貌特征,漆黑倒八字眉! 扈三,性别籍贯年龄皆不详,面貌特征,伪娘! 燕青,男,大名府人,现年十一岁,面貌特征,小正太! 潘金莲,女,清河县人,现年十八岁,面貌特征,风骚妖艳! 以上十人,皆为杀害高太尉凶手,如有见者,速速报官! 匪首太史昆、卢俊义悬赏黄金千两,其余人等悬赏黄金百两,生死不限! 念……完……了!” 驿卒话音落定,在场数百位官员皆满脸乌黑!更有甚者,两眼赤红,眼见着就要发作了! 太史昆冷笑一声,突然喝道:“二郎,石碑!” 武松狂笑一声,双臂挥舞,弑神刀携着一股雷霆之威,划出一道匹练刀光! 刀光过处,道路旁那尊三尺见方、刻着“三里亭”的石碑拦腰而断。 太史昆又是一声冷哼,道:“张宵,旗!” 张宵踏前一步,手中宝弓满月开弦。只见他五指连弹,连珠射出了五支狼牙箭。 再看二百米处,五面彩旗应声而落! 太史昆叫嚣道:“我就是奇怪了,怎么还有人的脑袋比石碑硬,比旗杆细么?” 随着太史昆的叫嚣,五十白马营箭手人人搭弓,五十涅槃营恶霸个个拔刀! 要说这最老到的,还得是人家文博正!当众官员人人满脸喷冷汗的时候,文老头却是哈哈一笑,朗声道:“真是奇怪了!高大人好好的站在我们面前,怎么朝廷却下了这等通缉令?要说朝廷下错了令,老夫我不相信,若是说眼前高大人是假的,老夫更不信!想来想去,定是这传令的驿卒有问题!来人啊!将这驿卒绑了,拿到地牢里等着秋后问斩!” 文博正又是转过身来对太史昆嫣然一笑,拱手道:“眼见着时辰也不早了,老夫便恭送高大人上路啦!” 一众官员这才如梦方醒,连忙乱哄哄地瞎喊道:“对啊!高大人有空常来玩啊!我们就不远送了啊!” “算你们识相!我们走!”太史昆大笑三声,招呼了众手下扬长而去! 不多时,太史昆一行人已是离城十里。回想着刚才的一幕,众人仍是大笑不止。正在这时候,但见前方道路人头攒动,马嘶阵阵,却是有一彪马军挡在了前路! 三百马军横槊,三百马军持弩,当前一员将领满脸胡须,体形肥大,不是孙德旺还能是谁? 太史昆面色一寒,远远说道:“原来是老孙!你矗在那儿作甚?是想捉了本大爷去领赏么?” “穿着爷给的衣裳,花着爷给的银钱,哪还敢再捉着爷的人呢?”孙德旺翻身下了坐骑,将佩刀远远丢开,却是独身一人徒步走至太史昆面前。 孙德旺鞠身一礼,道:“只是今日孙某才知道爷的大名是太史昆,所以这一礼见得却是晚了些!” 太史昆也翻身下马,笑道:“老孙不必客气!真定府的一帮子武官皆尸禄素食,唯有老孙你一个是用心做官的,我太史昆对你也是心存敬意的。你此次来,是为我送行的么?” 孙德旺道:“跟着太史爷这些时日,着实学了不少东西,所以给您送行是一定的。而且孙某还有些小事相求,请太史爷成全则个。” 孙德旺拍了拍手,马军队伍中走出了三十骑士兵。当前一个,相貌俊朗,体格健壮,年纪二十几岁,是太史昆认得的。 此人是孙德旺本家的子侄,名叫孙平,在忠勇营里坐着都头的位子。 孙德旺指着这三十骑说道:“太史爷,这三十人,要么是乡里大户人家庶出的,要么是父母双亡的,皆为没有家产好继承的单身汉。这年头武人想混出个头来不容易,可偏偏他们几个还心存壮志。看了太史爷玩转真定府、剿灭罗刹堡的本事,他们都佩服的很,都想留在爷身边学点本领。所以孙某斗胆相求,盼望太史爷收留他们。” 太史昆听罢,含笑对孙平等人说道:“说难听点,我就是个流寇,自是无法给你们什么官爵,你们跟着我,又图个什么呢?” 孙平执了个弟子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太史先生乃人中龙凤,一身本领让我等惊羡不已。我等没有什么企图,只是想随在先生身边受些教化。若是能将先生的本领学到个一二分,那自是终身受用。” 有送上门来的青壮,太史昆岂有不要之理?于是太史昆也不再玩虚的,道:“眼下我正是用人之际,既然诸位愿意跟随,我当然乐意!你们想学本领?很好,我把你们安排卢俊义身边,能学到多少本事,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你们没有产业可继承?没关系,我一个月付给你们三百贯的薪资,到了战时另有酬谢,只三年,你们就可以成为腰缠万贯的富户!只是有一点需要牢记,既然入了我的伙,就得服从我的命令!” 孙平等人听闻此言,大喜过望。三十人立刻叩首道:“主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我等定将追随主公左右,刀山火海,莫有不从!” 太史昆亦是亲手将众人扶起,道:“不用如此客气,觉得我亲切的,喊声昆哥即可!我替卢兄做个主,以后你们就是他的亲卫了!此后你们就以‘麒麟卫’相称,队长一职由孙平来做!” 第066章 走,咱们上路! 【收了钱还知道给个笑脸,大宋公务员的风气还算是地道呀!————摘自昆哥日记】 伴随着夏日习习晚风,太史昆一行人终于是到达了真定府东三十里的诸葛镇。卢俊义率领着众人,已是在镇口等候多时了。 两方一见面,太史昆立刻将身份已经暴露的事儿说了一遍。大家伙儿一合计,觉得还是连夜动身,尽快远离真定府的好。 太史昆此行的目的地,乃是辽国境内易县西六十里的金陂关。 从真定府到易县,有三百里的路程。一般的商队,会选择新乐、定州、望都、保塞、安肃这样一个路线走。可是太史昆这伙人多少得注意点影响,遮一下耳目,于是他便选择了行唐、曲阳、唐县、北平、遂城这样一个人烟略微稀少的路径来走。 实际上太史昆这样选择,无非是做贼心虚的心理在作祟罢了。为什么这样说呢?诸位且看看昆哥领导的这支队伍就知道了。 昆哥有那么多金银财宝、兵刃甲胄、粮草布匹、外加一百来号病怏怏的配军,他用什么东西来运载呢? 以大宋目前科技水平来说,最好的运载工具当然是船只。大宋水网密布,河道通畅,再加上精巧的造船技巧,其运载能力直逼今日的铁道部。 问题是太史昆这伙人水性都不怎么好,所以走水路的安全性实在是低的可怜,于是乎他们也只能选择了陆路交通。 此次太史昆一行主要的运载工具乃是畜力车辆,畜力二字,可以是骡马,也可以是毛驴,当然也可以是黄牛。骡马太少,毛驴太倔,因而太史昆此次选用的畜力,正是牵引能力最为强悍的黄牛。 四百头黄牛,按照“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自然法则,一对公母老牛拖拽一架长五米、宽两米半的四轮平板车,共计二百辆。二百两牛车一字排开的阵势可真是惊人,从队首到队尾,竟然浩浩荡荡排了三里多路。 每辆牛车上,除了堆放着各式物资与尼姑、女眷、配军外,还参照着古战车上的配置,安排了白马营、涅槃营、健行营士兵各一,充当“甲首、骖乘、御者”的角色。这也就是说,太史昆手底下的士兵,已经实现了“畜力化部队”的高端配置了。 卢俊义率领着三十骑“麒麟卫”,领先于队伍二里路的距离,是为开道;太史昆与邱、崔、张三位营长居中调度;武松扈青青二位,则是扮作一对夫妻,拖在队伍后方,是为压阵。 这么大的一支队伍,走到哪里不引起轰动?况且太史昆为人极其阔绰,只要是道路两旁有百姓来兜售土特产的,昆哥不问价钱,一律包圆。 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百姓都听说了有这么一队冤大头的存在。而流言的速度是惊人的,以至于在后来太史昆到达唐县、北平、遂城这几个县城之前,城里所有的买卖人都在城门口临时开设了分店,磨刀霍霍准备大宰一场了。 旅途出了奇的顺利,一路上没遇到盘查的,也没遇上剪径的,遇上的,就只有笑容可掬的生意人。那份开封府签发的通缉令当然已是下发到了全国各地,可各县的县衙对于太史昆这等财神爷招商引资还来不及呢,又有谁能把财神爷和通缉令想到一块去呢? 于是乎,在跋山涉水了五天之后,太史昆一行在遂城北二十里,一座名叫“釜山铺子”的小镇前,扎下了营帐。 之所以在这个镇子前扎营,原因只有一个:宋辽两国的边界到了。 遂城此地,是广信军治所。说起广信军的前身,乃是鼎鼎有名的威虏军,百余年前,大宋健儿正是在此地阵斩辽军两万,甚至用契丹人的首级搭了座京观,传为千古绝唱。 以太史昆现代人的眼光,穿越两国国界无疑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虽然这年头还没有护照一说,但是“通关文书”这种东西还是存在的。 不过,大宋公务员几近完美的服务态度让太史昆解决了这个问题的二分之一。就在太史昆的营帐刚刚扎好之际,两位笑容可掬、态度和蔼的边关文官就已是带着所有的手续赶来了。 没有任何的刁难,两位文官仅仅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为太史昆开具了一张纸质精美、印章齐全的通关文书。而这一切,仅仅是收取了太史昆两千贯钱的“上门服务费”而已,真是让太史昆受宠若惊。 如此一来,太史昆只需在明日应付了辽国边军的盘查,就可以直奔目的地金陂关了。太史昆心情放松了许多,高兴之余就命令今晚召开一个篝火晚会,以纪念离开大宋前最后一个美好的夜晚。 营地外面,早就围满了来宰冤大头的各路商贩,什么贩酒的、烤串的应有尽有。太史昆只是拿出了千贯现金一洒,商贩们立刻承接了召开晚会买卖,顷刻间,营地之前已是肉香扑鼻,欢声一片。 太史昆依然是端了个漏酒的破碗,和众位兄弟喝五喝六地饮了一通。酒正酣时,忽见小白这少年偷偷摸摸的凑上前来,趴在太史昆的耳朵边上说道:“昆哥,柳叶儿姐的老爹说是要敬你杯酒表示救命之恩,只是他身子还弱,见不得风,眼下正在营帐里等着您呢!” “柳叶儿的老爹?”太史昆一拍大腿,猛的想起了这桩子事。几天来赶路赶得太忙和了,竟是把探望柳叶儿老爹的事情给忘了。 太史昆此行携带了太多的金银财宝,因而帐篷带的并不多。所幸眼下正是酷暑天气,士兵们休息时只是用张芦席往地下一铺就可成眠,有没有帐篷倒是无所谓的。有限的几顶帐篷,都分配给了一干女眷、尼姑使用。 不过即便是这样,柳叶儿作为高级随行人员,还是可以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帐篷的。当下太史昆与一同饮酒的兄弟告了声退,匆忙向柳叶儿的帐篷走去。 柳叶儿的老爹自是姓冯,名则字文溪。他今年不过四十有二的年纪,却因在地牢里吃足了苦头,显得有些像六旬的老翁。 当太史昆进到帐篷里时,冯氏父女早已恭候多时。 冯则调养了几日,昔日蜡黄的面孔已有了几分红润,显得精神不少。而柳叶儿一改往日大刺刺的疯丫头模样,换上了一套大家闺秀的仕女装,虽说不上是文静贤淑,但几分娇羞总算是有了。 帐内桌案上,已是备下了四色小菜,美酒一壶。冯则见得太史昆进来,连忙起身相迎,亲自把酒一盏,双手捧与太史昆,道:“太史兄……呃……太史恩公,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满饮此杯,表达在下一片敬意。” 太史昆客客气气接过酒盏一饮而尽,道:“冯兄……呃……冯先生,些许小事莫要挂怀,太史某人只是做了些该做的事而已!” 冯则陪笑几声,指着一桌菜肴道:“这是小女惠娴下厨亲手做的几样小菜,太史恩公请下箸品尝!” 太史昆定睛一瞧,只见一盘炒肉片鲜血淋淋,一盘闷笋焦糊乌黑,一盘炒蛋里尽是蛋壳,一盘油泼鱼鳞没刮也就罢了,居然连膛都没剖。 太史昆心中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客套道:“哎,冯先生未曾下箸,在下岂敢先食?先生您先请!” “哪里哪里,恩公先请!” “岂敢岂敢,先生下箸!” “即使如此,不如你我二人谁也别动筷子了,以成全礼节可好?” “先生言之有理!在下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啊哈哈哈!”两人干笑一阵,又饮了几杯,眼见着一壶美酒喝了个差不离。 太史昆把酒盏一推,道:“先生贵体尚弱,饮酒须有节制。不如在下先行告退,待得先生身体康健之时,太史某人再陪先生开怀畅饮可好?” 冯则亦是附和道:“恩公一番美意,冯某岂能推拂?如此……哎哟!” 原来冯则说话的当口,却被柳叶儿从桌下重重踩了一脚。老冯脸色一红,顿时支支吾吾改口道:“恩公且住,这个么……救命之恩,形同再造,岂是美酒两杯就能打发的?冯某却是有礼物要奉上!” “礼物?”太史昆纳闷道:“冯先生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除了身破衣裳别无它物,又有什么礼物可送呢?” 冯则一指柳叶儿,理直气壮道:“我不是还有一闺女吗?我就把这闺女送给……啊不,许配给你好啦!” “啊!把柳叶儿许配给我?”太史昆惊讶之余一抬头,正好看见了柳叶儿那张窃笑不止的可爱小脸。顿时,太史昆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分明是女孩家怀春,逼着老爹上阵钓女婿啦! 虽然太史昆的内心对这等好事并不抗拒,但若是现在答应了,未免会落下个趁人之危的嫌疑。于是太史昆红着个脸,扭扭捏捏道:“冯先……呃……冯老丈这份礼物送得也太大了!在下哪好意思就这么收下了呢?” 一边说着,太史昆掀开帐帘,羞答答的溜走了。远远地,还听见冯则大叫道:“贤侄啊!闺女我可是许给你了呀!你可别装着没听见!” 第067章 蒲阴陉,金陂关。 【为仆为奴的日子过得久了,身子骨自然而然就愈发轻贱了。谁不想挺起腰杆做人?可一个弯着腰才能生存的世道,有必要挺直腰杆吗?————摘自《昆哥日记》】 欢乐的夜晚终究还是过去了。太史昆一行人打点行装,再次踏上了旅途。 若是再往西过去个几十里路,宋辽两国便是拒马河作为天然国界的。但在广信军的地界,拒马河尚未转向,因而两国的国界只是一道半人高的残破土墙。横在道路中充当国门的,也不过是一道木栏而已。 大宋国土这边,早有昨日办理通关文书的两位文官,领着百余名士兵堵着木栏笑脸恭候。在太史昆又赠上一千贯的“仪程”后,两位文官殷勤的亲手打开木栏,恭送太史昆出境。 而此时辽国那边,更是早有一名武将率着两列士兵夹道相迎,武将脸上堆着的谄笑,比大宋文官还要甜美几分。 宋辽两国的经济实力差距果然不小。纵观大宋边关士兵,脸上虽然也带着几分风霜之色,但一身衣裳大都是六成新的,兵刃甲胄也算是齐全。而辽国这些士兵,寸甲未着,衣衫褴褛,个个面带菜色,真个是寒酸至极。 辽国武官看着太史昆一行人跨过了国界,立刻把手一挥,他手下的一伙兵丁快步上前,纷纷去抢牛车的缰绳。而武官本人则是翻身下马,伸手竟是要来争夺太史昆的马缰。 太史昆这一伙人大多都从未来过边疆,他们对辽国的认识,还只是停留在茶馆里说书先生的讲述中。 在说书先生口中,辽国人个顶个的都是些流寇坏蛋,见了宋人的东西伸手便抢,最在行的就是烧杀抢掠。 如今太史昆刚踏过国境,果然就遇上了抢东西的,不禁勃然大怒。他一伸手,将辽国将领推了个大跟头,厉声道:“混账!本大爷的东西你也敢抢!活得不耐烦了!” 那武将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尘土,脸上的笑意一丝不少。他给太史昆做了个揖,笑嘻嘻地说道:“大爷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小的们都是南官的汉家兵,哪能抢东西呢!咱们只是想让尊仆休息休息,帮大爷您赶赶车而已!” 太史昆这边,也就只有高大壮一人是在辽国行走过的。高老头慌忙上前,在太史昆耳畔解释了一番。 原来辽国的官僚体系分为南北两套班子,如今燕云这片地方,是属于辽国南面官系统辖的。辽国的南面官以汉人居多,而眼下的这群士兵,正是由清一色的汉人组成。 在异族的统治下,汉人的地位自然是低下,因而大多数汉人的生活甚是艰苦。眼前这伙士兵说是要帮忙推车子,实则只是想讨些赏钱而已。这在宋辽边境之地是很平常的事情,几乎每支大宋的商队到此,都会受到这等招待的。 太史昆听了这些话,对这伙汉人组成的辽兵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其中有对寄人篱下者的怜悯,也有恨其不争的厌恶。 不过太史昆也明白辽国已立国近二百年,这些充当辽兵的汉人只怕是一出生便是在契丹人的统治之下。他们只是生活在辽国的一个“少数民族”,他们家国民族的观念都是太史昆无法体会到的,是不能以大宋汉人的标准来要求他们的。 当前太史昆要做的只是顺顺利利通过边界,好去金陂关建立一个根据地,于是乎太史昆也不在乎掏几个赏钱应应景。只是昆哥身上从不带零钱,一甩手就丢出了一张千贯大钞。 千贯钱放在大宋都是一笔巨资,何况是苦寒的辽国?那将领捡起交钞一看,险些没把眼珠子瞪掉了。将领按耐住扑腾乱跳的心肝,行事越发的殷勤,恨不得要将太史昆举在头上抗几步才能表达他那感恩的心思。 果然,这伙汉人辽兵象征性的帮助太史昆赶了二里路的车,就欢天喜地的散去了。太史昆一行人,总算是平平安安到达了辽国的境内。 过了边境,距离金陂关也就只有八十里的路程了。太史昆见日头尚早,便想加把劲赶赶路,争取日落之前到达目的地。 哪想着只前行了二十里,就进入了太行山脉。山中道路自是崎岖险恶,牛车到了这里,竟是寸步难行。 在太史昆以身为责的率领下,众兵丁皆徒步推车。就连金莲、师师这样娇媚的女孩子,也是挽起了袖管加入到推车的行列中来。在众人的努力下,牛车终于以每小时两公里的速度重新上路了。 劳动是辛苦的,但劳动同时也是友情的温床。在这异国他乡的崎岖山路上,平日里你嫌我猖狂、我嫌你木讷的人们,合力推起了同一辆大车。 当汗水挥洒在同一片土地上的时候,当力量凝聚在一起的时候,一股暖暖的情谊,也流淌在了众人的心中。 身体是劳累的,可气势却是高涨的!尤其是看到李巧盼、卢俊义、秦暮城三人肩并肩地推着同一辆大车时,太史昆深深的被这和谐的一幕打动了。 看看自己左边,金莲小脸涨红,看看自己右边,柳叶儿灵巧鼻尖上满是汗水。再看看自己两腋之下,师师与瓶儿两个丫头正嘿咻嘿咻使着劲呢! 和谐,太和谐了!太史昆一乐之下,扯着脖子喊道:“兄弟们,我教大家唱首歌,一首来自我家乡的歌谣!我唱一句,大家跟着唱一句!” “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 一曲高昂的革命歌曲,把一伙老实巴交的大宋良民唱得热血沸腾!就连卷缩在大车上奄奄一息的配军们,也挣扎着加入到了推车的行列! 在宿营了一夜后,太史昆一行人终于在第二天晌午头到达了金陂关! 太史昆不知道的是,此金陂关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紫荆关。不过此时的金陂关还是一座土石筑起的关城,远没有后世那种恢弘的规模。 金陂关坐落在一座群山环绕的盆地之中,关城北,乃是水流湍急的拒马河,南侧,便是太史昆方才走过的陡峭山路。而东西两侧,皆为峰峦迭起的群山峻岭。其地势之险要,令太史昆赞叹不已。 与汉唐时期不同,如今金陂关的位置已是处于辽国境内几十里,早已不是汉人抵抗外民族侵略的最前线了。 因而,金陂关的战略地位比前代略有下降,腐朽已久的辽国统治者对其维护的也不怎么上心。金陂关的城墙显得有些破败,而早在汉代时就设于外围数里处的几道关门,早已经没了影踪。 现在的金陂关,只剩下了周长四里的土石城墙围绕着的一座关城。关城东门外,是一座不大的小镇,而太史昆一行人,现下就身处在了这座小镇之中。 对于一支由七八百人、二百余车辆组成的队伍来说,这座镇子太小了。太史昆命令队伍在城外驻扎,自己则是约上了几位兄弟到小镇中游逛。 经过一番打听,这座小镇的由来太史昆也明白了个七八分。 这座小镇叫做蒲阴镇,而这座小镇上的居民,则绝大多数是金陂关守关士兵的家属。 与大宋实行的募兵制度不同,辽国实行的兵役制度,乃是壮者皆兵。换句话来说,在辽国,凡是十五至五十岁的男子全部都有当兵的义务。 若是契丹人入选了军队还好说,他们往往按照部族组成一支支的部队,轮番守边,一般来说,当上一两年兵就可以回家过正常日子了。 可是汉人当了兵,年龄不到五十岁是甭想回家了。更为悲催的是,若士兵不到五十岁就挂掉了,还得让他们的兄弟或是儿子来顶班。 在这种制度下,汉兵的随军家属也就逐渐产生了。经过了多年的演变,以至于每个汉兵驻地的附近,或多或少的都出现了类似于蒲阴镇这样的随军家属小镇。 驻扎在金陂关的士兵,乃辽国南京兵马都元帅府易州飞狐兵马司治下,名义上,关内应有契丹兵一千人、汉兵五千人。这数千名汉兵有家室的不算少,因而蒲阴镇上随军家属连老带小也有两千来口子。 作为随军家属的生活来源,汉兵们那点兵饷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由于蒲阴镇位于太行古道的要冲之上,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所以家属们大多都开设了旅店、食肆这样来钱的小营生,再加上两侧山地中开辟的梯田,所以家属们的生活还算是过得去。 太史昆领着一伙人正闲逛着,忽然就看到了小镇中心的街道中,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堆人。不时的,还有几句吵闹声远远传来。太史昆素来爱看热闹,于是便领着众人围了上去。 原来这被围观的,是一张由几个契丹人守着的告示。那告示上白纸黑字写得分明,乃是一个叫做太子院的组织,要以五百贯钱的价格出售蒲阴镇乡正一职! 这等光天化日之下买卖官爵的事儿,太史昆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蒲阴镇上的居民们,那反应就更大了。 居民中的一位老者高声问道:“几位大人!咱们蒲阴镇上是有乡正的!您几位卖的这个乡正,是从何而来啊!” 守告示的契丹人答道:“老头,你们蒲阴镇的乡正是谁封的?” 老者道:“当然是易州刺史大人封的啊!我们的乡正可是有印信的!” “刺史?啊呸!”契丹人哂笑一声,指着告示说道:“瞧好了!今儿卖乡正的可是太子院!太子院里的主儿,乃是当今皇太子!老头你倒是说说,是太子的官大,还是刺史的官大?” “这……”老头知趣的闭嘴了。 第068章 弟弟,你就从了姐姐吧! 【很多事情,创始的时候是好的,往后么,不说也罢。————摘自《昆哥日记》】 契丹人和老头的争论,却馋坏了身为观众的西门庆。这厮对着太史昆干笑一声,说道:“昆哥,小生我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可一直没机会做官,您看……” “无所谓啊,五百贯而已。”太史昆耸了耸肩膀,说道:“你要不怕从契丹人手里买官丢人你就去呗,反正你小子这段时间捞钱捞得也不少了,总归得找个地方花呀!” “不怕,不怕!买官很正常啊,不丢人!”西门庆乐的一蹦三尺高,也不管身旁有多少道鄙视的目光,只是欢天喜地的一把将告示扯下来,随手丢给了契丹人几张交钞。 几个契丹人办事也倒干脆,他们收了钱,也不盘查西门庆的身份,只是将一枚刻得歪歪扭扭的印章递给西门庆,转身扬长而去。 契丹人走了,这场买官的闹剧也就算是收场了。聚在一起的人群纷纷散去,只是在临走前,几乎所有的人都对西门庆投上了看傻子般的眼神。 说来也是,几个来路不明的契丹人,一张烂告示,一枚破印章,这不是骗局还能是什么?可怜那个被人骗了五百贯的傻小子,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还真的以为自己当了乡正呢! 露宿了这么多天,太史昆早已怀念起睡木床的滋味来。眼见着蒲阴镇环境优美,小旅店个个都颇具特色,于是太史昆甩下几锭大银,包下了几个旅店,招呼了一众兄弟同来享受。 安置下来,也到了入夜时分了。太史昆约了卢俊义,问起了回龙观的事端。 卢俊义哈哈一笑,说道:“不瞒贤弟说,回龙观的具体位置,我也是刚刚找人打听到!此观的位置,却是位于我们的来路上,绕过来路上的黄土岭便是!距离此地不过五里远!” 太史昆亦是笑道:“即使如此,我看您也别卖关子了,快跟我说说你那位故人是怎么回事吧!” 卢俊义微微颔首,婉婉道来:“若要说我这故人,还得先说说这回龙观的由来。贤弟,关于全阴教的创立,你还记得否?” 太史昆道:“当然记得!卢兄不是说过,这全阴教乃是咱们宋人的一位武功高手所创么?开始的时候,这位高手也是抱着解救辽境汉人的崇高理想的,只可惜他的徒子徒孙不争气,全投靠了契丹主子。” “贤弟说的很对。”卢俊义继续说道:“这座回龙观,便是全阴教创始人来到辽境后建立的第一座道观。也就是说,回龙观还算是全阴教的发祥圣地呢!回龙观观主此位,在全阴教中乃是仅次于掌教的职务,非教中元老不得担任。至于我的那位故人么,嘿嘿,眼下做的就是回龙观观主!” “哦?这个观主叫什么名?卢兄又是怎么认得他的呢?” 卢俊义道:“这个观主么,是个契丹人,名字好像是叫朶喇模什么的。当年他的师父给他起了一个汉名,唤作‘左铁狼’。早在十五年前,这厮曾经去挑战过我师父,我就是那时候认识他的!” “啥?挑战卢兄的师父?”太史昆吃了一惊。卢俊义的师父周侗,太史昆在后世都是听说过的!传说中,周侗晚年收了俩徒弟,大的叫王重阳,小的叫周伯通!徒弟都这样了,老师能不厉害吗?当下太史昆大笑三声,道:“估计这个左铁狼得被周前辈痛殴一顿吧!” 卢俊义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不,那会儿我师父正好不在家,是由我代师傅出战的。唉!那时候哥还年轻啊!结果被他痛殴了。” “呃……”太史昆冷汗喷涌而出。这厮一拍桌子,怒道:“卢兄你放心,我去问柳叶儿讨两枚火龙出水,把那回龙观烧成一片飞灰,与你报仇!” “贤弟的美意,愚兄心领了。”卢俊义笑道:“回龙观虽说是全阴教的圣地,但眼下全阴教的精锐都云集在辽国的上京,估计回龙观里也就只有个百十人。这点人,我们动手杀就成了,若是把回龙观烧了,咱们去哪里落脚呢?哦,对了,提前说一句:回龙观里的普通教众,随便贤弟下手,只是这个左铁狼,却是要留给愚兄亲手对付!” 太史昆闻言,正色道:“小弟知晓了,只是卢兄对敌时须要小心。” 卢俊义道:“贤弟放心,我参详了你的《吕武精粹》,自感武艺又有所提高,收拾左铁狼,愚兄有信心!眼下我还要去李家妹子那里讨点草药,抓紧再去去毒!” 太史昆惊奇地问道:“李家妹子?这人是谁?” 卢俊义面色一红,支支吾吾说道:“就是李师太咯!贤弟你有所不知,自从李师太到了抱犊寨,秦暮城这厮就日日缠着她,好生不知羞耻!愚兄得抓紧过去盯着他,以免这厮干出坏事来!” 这话说完,卢俊义居然扭头就走了!太史昆眼珠一转,心中窃喜,连忙偷偷摸摸跟上去看热闹。 李巧盼现在的居所,是一家别致的旅店。这家旅店是一座绿意盎然的小跨院,背靠着拒马河,院中小径用鹅卵石铺就,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太史昆蹑手蹑脚走到李巧盼的窗下,屏气偷听。屋内传来的声音是李巧盼、卢俊义、秦暮城三人的不假,只是谈话的内容却不是争风吃醋。 只听李巧盼楚楚可怜的说道:“卢大哥,你只是说赵家的好,却有没有想道赵家可是怎么对我李家的?我家先祖李煜,肉袒出降,把江南河山拱手让与赵家,可他赵家呢?辱了我李家女眷不说,还用牵机药将先祖毒杀!到了真宗在位时,赵家令我李家背离故土,举族搬迁至河中府。家中祖业,十去七八。仁宗在位时,赵家又令我家族七分,拆散分居至天南海北,族中人口日渐凋零。神宗在位时,赵家对我李家仍是不依不饶,处处刁难,什么栽赃陷害的手段层出不穷。可怜我李氏族人,刺配的刺配,下狱的下狱,昔日的江南第一望族,硬生生的被赵家逼成了破落户!卢大哥,小女子的出身您真的不知道么?小女子是妓户出身!幸得普陀山上净月师太与我李家有旧,将小女子救出,还传授了一身医术,否则……否则小女子今日是个什么下场,卢大哥你猜不出么?” 屋中传来两个男人的低叹声。沉静片刻,卢俊义开口道:“妹子,赵官家这事做得……的确是过分,可是你要以南唐公主自居,行那谋逆之事,却也……” 李巧盼幽幽一叹,道:“卢大哥,小女子只是说要恢复南唐公主的称号,可没说要谋逆啊!小女子也是到了辽国的境内,才说起这事不是?我只是想学太史弟弟在燕云建立汉人英雄之城的志向,也想给李家后人谋个避难之地而已!” 卢俊义道:“既然妹子想得只是自保,大哥自然要维护你!不知妹子要怎样去做呢?” 李巧盼嘻嘻一笑,说道:“我想建一个营,先帮助太史弟弟实现他的理想。待弟弟的理想实现了,我再求他帮助我好了!只是小女子怕太史弟弟不同意,所以求两位哥哥帮忙说和。” 卢俊义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贤弟呀,别在窗户底下趴着了,快点进来拍个板儿吧!” 窗外太史昆一阵气闷,小脸变得通红。感情人家卢俊义早就发现自己偷听了! 太史昆干笑着推门而入,朗声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们刚刚在背后议论我,不巧我就走到窗口了!哈哈哈!” 屋中三人忍住了笑,李巧盼凤目流转,娇滴滴地说道:“弟弟呀,姐姐说的这事,你同意么?” 太史昆耸耸肩膀,道:“姐姐要建营是好事啊,可是营中人马从何而来呢?” 李巧盼又是一笑,说道:“我让小尼姑们统统还俗不就可以了吗?” 太史昆歪着个脑袋,道:“那才几十个人而已呀!” 李巧盼搅着两根纤细玉指,轻笑道:“小尼姑还了俗,自然就可以嫁人了呀!不过呢,小尼姑们只嫁给本营的战士!” 太史昆忍不住大笑,说道:“可是有谁会这么傻,为了娶个小尼姑加入到姐姐的营中做战士呢?” 李巧盼嘟着嘴巴叹了口气,幽怨说道:“唉!天下痴情的傻男人就要绝种了么?反正我这个做营长的,也是非本营战士不嫁呢!说来也是,有谁会为了我心甘情愿入营做我的战士呢?” “哈哈哈!”秦暮城大笑三声,起身道:“我秦暮城可不是那种只说不做的怂人!巧妹,我加入你的营中做战士!” “啊!秦哥哥,你……真体贴!”李巧盼咬着下嘴唇,一副想要献媚又怕羞不敢上前的模样。 “啪!”卢俊义一拍桌子,厉声道:“妹子,我也……” “打住!”太史昆一把扯住了卢俊义,把卢俊义到了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我滴个天呀!李巧盼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挖墙脚啊!太史昆一摸冷汗,连忙道:“姐姐,我的亲姐姐,你的事我答应了!不过我手下诸营人马皆属麒麟军治下,受卢兄节制!你要加入到我的队伍中,今后训练作战等一应军事行动还须遵从卢兄吩咐!” 李巧盼快乐的笑了一声,道:“那是当然!弟弟呀,姐姐连营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公主亲卫队’!秦哥哥作为第一个加入卫队的战士,哀家就封他为柱国大将军吧!哇哈哈哈!” “呃!”三个男人,汗如雨下。 第069章 爱婿,你就从了老丈吧! 【泡妞若是火候到了,你不急你老丈人也会着急的!所以嘛,若是有被彩礼难为住的哥们,饭煮熟了搁锅里多闷一会,自然有人沉不住气帮你揭锅盖。————摘自《昆哥日记》】 月牙儿高高挂在天空,点点星辰璀璨闪耀。倾听着拒马河滔滔浪声,呼吸着山风带来的阵阵野花香,太史昆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舒服舒服”了。 太史昆觉得小腹下升起一股热流,慌忙把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匆匆赶回自己投宿的旅店,想要找金莲解决一下……呃……温存一番。 回到旅店,听到武松的房内已是传出了喘息声。太史昆心里更是痒得紧,连忙一脚踹开自己房间,兴冲冲撞了进去。 金莲倒是在屋里呢,只不过,她那一张娇艳的面孔却是有几分苍白。令太史昆想不到的是,她的身旁还坐了一对父女——冯则和柳叶儿! 太史昆错愕道:“这大黑天的,您两位这是……” 冯则把脸一沉,道:“太史贤侄,这都几天了,你怎么还不来下聘礼?太没规矩了吧!” 太史昆一愣,喃喃道:“聘……聘礼?你是说,咱们前天晚上……” 冯则一跺脚,拉着张脸说道:“也罢,也罢!谁叫咱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许配闺女的呢?你不给聘礼我也没有办法!干脆,老夫先行给你送上嫁妆得了!” 太史昆这会儿哪能反应的过来?他只是顺着嘴溜道:“呃,嫁妆?我又不缺钱……” “正好我也没钱!”冯则虎着脸说道:“嫁妆是火龙丹的配方,够大不?” “啊!大宋镇国利器火龙丹的配方?冯老丈,咱爷俩借一步说话!”太史昆赶忙扯着老头的衣袖,把老头拽出了屋门。 出得房门,太史昆惊疑问道:“老丈,您家的配方不是已经上缴国库,家中并无存根么?再说了,您老的大院都被烧了,您还是从大牢里出来的,怎么您……” 冯则哈哈一乐,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贤侄啊,配方在这儿呢!这等绝密的宝贝,历代都是口口相传的,哪有写下来的道理?” 太史昆闻言,恍然大悟。想冯则此人,被罗刹堡贼人以发配路上客死他乡的借口绑架至堡中,受了那么多的苦头竟也没将配方的内容吐露,绝对也算得上是一位硬汉了。 太史昆搓了搓双手,羞道:“冯老丈,其实我太史昆救您出地牢也不是刻意为之的,只是剿灭了罗刹堡,顺手就把您老给放出来了。就这么点事,我娶了您的闺女再拿了您的嫁妆,也太说不过去了……” 冯则白了太史昆一眼,叹气说道:“这哪是我想把闺女嫁给你!分明是你小子将我闺女抱也抱了,搂也搂了,连她的一颗芳心都俘走了!你说我闺女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呢?” 太史昆挠头一笑,干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冯则苦笑一声,又是说道:“你小子吧,也算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年纪轻轻便能聚齐三山五岳的好汉闯天涯,勉强也能入了老夫的眼,把闺女嫁给你,也算是给她找了个好人家!再者说了,我们爷俩家业尽失,背井离乡,现在闺女跟了你,也免得她受日后的流离之苦。” 太史昆闻言,连忙解释道:“瞧您说的,今后我太史昆依仗您老的地方还多着呢!我一直想成立一个匠人营,这百十个配军都是有能耐的人,是现成的人手。小子斗胆求老丈为这营人马的营长,不知老丈答应么?” 冯则哈哈一笑,说道:“爱婿的事情,老头我当然答应!至于你和柳叶儿的婚事,你想好日子了么?” “哎?这个……”太史昆支支吾吾道:“婚事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啰嗦!”冯则道:“不都说你是个孤儿么?让你师兄卢俊义做长辈,让我大壮兄弟做媒人就成!” “呃……”太史昆又是吞吞吐吐说道:“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和叶儿都还年轻,我们恋爱还没谈够……” “咚!”冯则一巴掌抽到太史昆后脑勺上,怒道:“好啊,混小子,当着你岳父的面扯皮玩呢!” 冯则从怀中拿出一张文书,哗啦啦抖开,厉声道:“就知道你这个混小子会耍滑头!你看好了,这便是你娶我家闺女的定书!你师兄卢俊义在男方家长这一栏已经签字了,老夫在女方家长这儿也签字了,高大壮在媒人这一栏也签字了!剩下的,就是你还没签了!你小子给我乖乖的先签了,结婚迟些时日也无妨!” 太史昆大吃一惊,颤声道:“这……你们几个人什么时候弄得这张纸!我怎么都没发觉!” “臭小子你就从了吧!”冯则掏出盒红油涂在太史昆手上,双手捏住太史昆的手腕,用上九牛二虎之力,硬生生的将太史昆一只手掌拍在了文书上。 “哈哈哈!成啦!”冯则笑呵呵地吹干印记,扯着太史昆走回屋中,趾高气昂的把那纸文书递到了柳叶儿的手中。 “瞧瞧,闺女,老爹把事给你办成了!” “哇!爹爹好棒!”柳叶儿捏着文书,高兴地活蹦乱跳。 她拿着文书,先是在金莲面前晃了两晃,把金莲气得花枝乱颤。又捧着文书,踮起脚尖,在太史昆腮上留下香香一吻,把太史昆乐得眉开眼笑。 而后,柳叶儿唱着歌儿,拉着老爹一起离开了。 “嗯……昆哥!我也要文书!你快给奴家也写一份嘛!”金莲晃着太史昆的双手,不依不饶的撒起了娇。 太史昆把眼一瞪,大吼道:“要什么要!脱衣服上床等着!” 金莲吐了吐舌尖,乖乖的从了…… 翌日清晨,太史昆已在蒲阴镇南整军完毕。此次出征的目的地,就是全阴教的发祥地回龙观。 太史昆留下邱小乙带着健行营看守营帐,自己则是与卢俊义一起,率领着白马、涅槃两营,并上武松、扈青青、崔道成、张宵、孙平与一干麒麟卫,刀出鞘、弓上弦,浩浩荡荡向回龙观杀去。 五六里山路徒步走来说快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太史昆大队人马已到达回龙观前。 这回龙观果然是个建立在半山中好去处。观前是道点缀着红花绿草的缓坡,观后,斧削般的峭壁上一道飞瀑奔流直下,观左观右,皆是连绵不断的巍峨雄峰。 整座道观被云雾环绕,占地足有百余亩。观前亦是有一片宽阔的山坡,若是修葺一番,驻扎个数千士兵绰绰有余。 太史昆见了这个绝佳的驻兵场所,心里窃喜不止。他大刺刺的走到道观门前,抬脚“咚咚”踢了几下。 过得片刻,这扇镶了铜皮的大门果然打开了一道缝。一个满脸傲慢的道士探出身来,冷冷问道:“汝是何人?竟敢在此处喧哗?” 太史昆哂笑一声,道:“吾乃蒲阴镇新上任的乡正,来你这个破观视察,赶紧的开门迎客!” “嗤!”道士冷笑一声,道:“蒲阴镇的那个乡正是个快要老死的老头子,你当我不认得么?” 太史昆把眉一皱,道:“老子是太子院封的乡正,是正牌的!你说的那老头子是易州刺史封的,算不得数的!” “哈哈哈!你个白痴!”道士狂笑两声,说道:“蒲阴镇这么个小地方,哪还能惊动太子院?懒得和你废话,实话告诉你,我们回龙观乃大剔隐司直属管辖!莫说个小小的乡正了,便是易州刺史也不敢来此喧哗!你个浑人,哪来的滚回哪去吧!” “大胆!说着说着怎么还带上脏话了!”太史昆冷不丁抽出松纹精钢剑,一家伙把道士给捅死了。而后昆哥大脚一踹,回龙观大门轰然而开。 麒麟军大队人马大摇大摆的撞进了回龙观。只闻回龙观内大钟轰鸣,百十个道士手提长剑,齐奔大门而来。 太史昆见到道士大队人马,哈哈大笑两声,洪声道:“诸位道友且慢!我有话要讲!” 道士们闻言一愣,果然停下脚步,出言骂道:“嗯?恶贼!你杀了我们看门的师弟,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蹦蹦蹦!”冷不丁的一阵弦响,二百支长箭自白马营箭手们阵中飞出,把前面百十个停下问话的道士射倒了七八十个,直把太史昆乐得哈哈大笑。 这些道士都是有武艺在身的,若是寻常的弓箭手射他们,哪怕是他们被太史昆扰了心神,也能在箭手拉弓瞄准那一刹反应过来。只可惜白马营的箭手都是放冷箭的行家,自拉弓到放箭根本用不了几秒钟的时间,你教道士们如何去躲? 捡得性命的那二十来个道士,也被师兄弟们的鲜血吓呆了,竟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间观中主殿飞奔出个五旬道士,他见了眼前血腥一幕,勃然大怒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来回龙观行凶!你……你活的不耐烦了!” 太史昆微微一笑,也不作声,只是把手一挥。二百支利箭再次射出,二十余个幸存的道士,瞬间被扎成了马蜂窝。 “混账!混账!”五旬道士赤红着双眼,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左铁狼,莫要叫了!你仔细看看,我是谁?”卢俊义背负着双手,自后阵中缓缓踱出。 第070章 麒麟武道 【你看到学习爆好的同学感觉是什么?以他为榜样好好学习?或者,你会这样想:让这丫把天下的书全吞了得了!省的哥还得费劲看!很不幸,看完卢兄的武艺后,哥产生了第二种感觉。————摘自《昆哥日记》】 左铁狼盯着卢俊义瞧了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卢俊义淡淡一笑,道:“十五年前我领了你一剑,险些丧了命。今日我来找你了,你却忘了我是谁,真是叫人难为情啊!” 左铁狼面色一变,惊叫道:“我知道了!你是周侗的弟子卢俊义!只是一别十五年,你少年时的模样老夫已经记不起来了。” 卢俊义颔首道:“没错,正是我!这些年来我自认武艺有所长进,特来找你印证一下。” “很好,很好!”左铁狼切齿道:“我早就听闻你已经闯出了好大的名声,也料到你一定会找我复仇的。只是没想到,你一出手便是血洗了我回龙观,真个是副铁打的心肠!” 卢俊义不置可否的摇摇头,道:“当年你挑战大宋各地武学高手的时候,是一个人来的吗?你全阴教高手倾巢而出,乔装打扮,你在明,他们在暗,不知道血洗了多少大宋的武学门派。今日我的作为,不过是向你学习罢了。” 左铁狼右手一探,一柄雪亮的长剑已是擎在手中。只见他左脚脚尖点地,右脚凌空虚踏,手中一柄长剑摇摆不定,状若游龙。左铁狼朗声道:“昔日灭你宋国门派,乃是国事,你今日找我寻仇,为的不过是私人旧恨!你我行事乃家国之分,不可混为一谈!卢俊义,你就放马过来吧!” “如此卑鄙阴狠的国事,也就只有你们辽国能干的出来。左铁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起手还是用苍龙吟么?”卢俊义冷笑一声,复而对太史昆说道:“贤弟,借你长剑一用,且看愚兄是如何用化骨催心剑的。” 太史昆闻言,立刻解下松纹精钢剑递于了卢俊义。 左铁狼大喝一声,手中长剑迎风一摆。只见狂沙翻滚,一股肃杀之意从他身上散发,那柄几斤沉的长剑,仿佛变成了一柄千斤重的利斧。 左铁狼右脚重重一落,整个人腾空而起,携着那千斤之力,向卢俊义兜头劈来。 卢俊义整个人透着一股笑意。不过这种笑意却不是让人愉悦的微笑,而是那种夹杂着不屑、轻蔑、怜悯等负面情绪的耻笑。 卢俊义随手摆了个“闭月羞花”的起手式,剑尖倾斜上挑,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动也不动一下,与左铁狼那种泰山压顶的气势截然相反。 松纹精钢剑的剑尖就纹丝不动的矗在哪儿,可邪门的是,左铁狼腾空而来,剑花翻滚,竟是一剑也找不到攻击卢俊义的角度,反倒是把自己的脑袋撞向了卢俊义手中的松纹精钢剑! 左铁狼心下大骇,连忙回转长剑,将剑尖往地上一柱,兀自又腾空翻滚回去。 再次来攻时,左铁狼学了个乖。他剑势化作铁杖,身子一伏,贴地来攻卢俊义的下三路。 卢俊义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摆了个“花开堪折”的起手式,果然这一回合仍是左铁狼找不到进攻的角度,又险些将自己的胸口撞上了松纹精钢剑,依然是无功而返。 如此又战了几个回合,左铁狼将手中长剑似枪、似鞭、似戟,将卢俊义的上下左右几路都攻遍了,却总免不了自己往松纹精钢剑上撞的尴尬。 卢俊义一边悠闲的对战,一边还向太史昆讲解剑招奥义。只听卢俊义道:“贤弟,化骨催心剑前七招的意境,便是一个‘嗔’字,专破各种蛮横招数。用到极致时,只需一点剑意,就可破解千钧之力。唯有这第八招‘萧分萋草’的剑意,讲得是一个‘狠’字,要的就是一刀斩断是非根的那种决绝!用这招的时候,要快,要准,要稳,要毒,乃是化骨催心剑中最考究基本功的一招!” 这时候,左铁狼已经将长剑使成了一柄铜锤,身如旋风,回转着向卢俊义砸来! 只见卢俊义一改方才懒散的架势,一股强横至极的锐气自他周身散发。松纹精钢剑握在卢俊义的手中,仿佛化作了一泓秋水。随着卢俊义身形爆发式的闪动,清冽剑光顿时向左铁狼腰下五寸处倾泻而出! 只一眨眼的工夫,卢、左二人身形交错而过! 卢俊义毫发无伤,哈哈一笑,将松纹精钢剑抛还给了太史昆。 而左铁狼,步伐蹒跚,跌跌撞撞的扑了好几步。当他再次转过身来时,众人发现,他的胯下已是一团血污! “哈哈哈!”太史昆率领着大家伙儿哄堂大笑! “姓卢的,算你狠!”左铁狼嘴角衔着一道血丝,猛吸了一口气,右手一挥,在胸前舞起了一团剑花。剑花成型时,众人只觉得左铁狼手中一柄长剑竟好似变成了三把! 太史昆明白视觉残留这个道理,知道此乃剑速所至,心中也暗自佩服左铁狼舞剑的速度。 “哈,金猿吟?你这路招数上次也使过了!”卢俊义冷笑一声,复而向武松说道:“师弟,且借你佩刀一用。” 武松闻言,解下弑神刀,恭恭敬敬递于卢俊义。 卢俊义持刀在手,不紧不慢地问道:“师弟,开阳武曲斩领会多少了?” 武松答道:“勉强能使完全招而已,至于刀意,领会尚浅。” 卢俊义颔首道:“若说摇光破军斩,它的意境是一个‘威’字。此招在千军万马中使出,可威震群雄,成就雄将之名。而开阳武曲斩,讲究的是一个‘稳’字。借为观想的景物,可以是矗立在滔天骇浪中的定海神针。这一招若是用在即将败北时的战场上,可稳定军心,退而不溃,成就重将之名!” 那厢左铁狼清吒一声,把剑速又提高了几分。只见他身前的长剑从三柄变成了九柄,且柄柄首尾相连,宛如一条银链。酝酿了这等恢弘的气势,左铁狼方才脚步移动,揉身向卢俊义攻来! 此次左铁狼脚下踩的步伐,再也不像前几次那样厚重。他只用两支脚尖点地,足下轨迹飘忽不定,再配合上他周身剑链闪烁,极具神鬼莫测之势。 见得左铁狼这等身手,莫要说是太史昆了,就连武松这等高手也是暗暗生寒。 众人瞪圆了眼睛,都看不清左铁狼行动的轨迹,可就在这等场合下,卢俊义却偏偏闭上了双眼! 握刀的手,刹那间青筋毕露。雪亮的弑神刀,刹那间黯然无光。 “开阳武曲斩!” 刀速不快,但是厚重。空气瞬间凝固,炎炎夏日当头,却像是陷入了万年寒冰之中。 随着刀锋缓缓落下,卢俊义四周数十丈方圆内的人等皆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肚中像是吞了铁,浑身沉重无比,一股子昏昏噩噩的感觉由心而生。 看热闹的都这样了,当事人就更不要说了。 剑链,顿时就散了;步子,立马就跌了。左铁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酝酿起的鬼神之势,瞬间支离破碎。他身形剑势都顿了一顿,可就是这么点空,那冰冷的弑神刀已与他拂面而过! 一人高的弑神刀,在左铁狼胸前三毫处稳稳停住。此时的左铁狼,满脸冷汗,表情木讷,手中长剑软塌塌的垂在身侧,整个人傻呆呆地站在哪儿,只是一个劲呃吞咽口水! 卢俊义哈哈长笑,将弑神刀收回,抛还给了武松。一阵冷风吹过,左铁狼身上的道袍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众人定睛看时,这身道袍骤的就化成了粉齑! 原来卢俊义这一刀,已然是将道袍震碎了!方才道貌岸然的左铁狼,如今已是光着膀子,下身血污,像只干瘪的风干鸡一样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哈哈哈!快瞧啊,旁的契丹人在胸口上刺狼头,左铁狼这厮在胸口怎的刺了一支母狗头!哈哈哈!”太史昆拍掌大笑,讽刺之言愈发刺耳。 左铁狼踉跄后退三步,嘶声力竭吼叫道:“好!好!姓卢的,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你这般羞辱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十五年前,长丰镇桃花枪苏老爷子,年近七旬的人了,被你们三十余人合力围攻而死,连尸首都被你们扯得粉碎,那时候你怎的不做英雄好汉?” “十五年前,武强县的碎碑手何冠廷,被你们斩断手脚,剜去眼舌,流血七日而死,这般作为,就算是英雄好汉了?” “十五年前,博州惠英门满门上下四十余口人,上至六旬的扫地翁,下至七八岁的童子生,被你们一夜之间屠得个干干净净,你就是这样做好汉的?” “十五年前这种血案发生了不下五十起,直到三年后,大宋的武林同道们才查清都是你们全阴教做的!” “你想说什么?苏老爷子当了三十年教头,教会了弟子无数,威胁到辽国,你这是为国除敌?何冠廷惩戒了你们辽国来寻欢的一个公子哥,你这是为辽国寻回国体?惠英门百余年来出了十六位边关骁将,你这是破坏敌国武备?” “十五年前,若不是我的师兄们纷纷赶回,恐怕卢某人与那班不满十八岁的同门师弟,也都会落得这般下场吧!” “左铁狼,你将这些奸恶之事口口声声说是为国奋战,那么我问你一句,你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没有?” 第071章 如今,咱也山寨了! 【很久之前,当我还在做小弟的时候,我常常会这样想:有朝一日让我做了老大,什么帮规纪律的全部取消!那玩意,纯粹是为了找骂而设定的!————摘自《昆哥日记》】 左铁狼听闻到自己所作下的血案被卢俊义声声道破,顿时也就明白了,今儿个卢俊义是绝不可能留他一条命在了。 他原本还幻想着卢俊义刺他两剑雪了耻,便能放他一条活路,可事已至此,这等非分之想自是破灭了。左铁狼冷汗夹背,双目四处流转,脑中想的尽是如何能突围出去。 卢俊义冷笑一声,道:“左铁狼,实话告诉你,前些日子我身中剧毒,到了如今身子只不过恢复了八成。你若是想跑,只怕你一转身就会被二百支利箭贯体而亡。不过你若是想拼命,我倒可以给你做个保证:只要你能胜了我,我这班兄弟自会放你离去!” 地上如今还躺着百具中箭而亡的尸体,所以对于卢俊义说的这番话,左铁狼也只能选择相信。 只见他钢牙一咬,丝丝血迹从口中渗出。他双眼瞪得滚圆,面上渐渐浮现出痛苦之色。随着一阵“咯嘣咯嘣”爆豆般的声响,左铁狼本就不算强壮的身体,居然又缩小了一分! 从他赤罗的胸口上,众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左铁狼的数十根肋骨竟是齐齐移动,收缩了寸许! 卢俊义见状,把嘴一撇,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以极度地痛楚为代价,聚集起浑身骨骼之力爆出必杀一剑,最后落个敌死我伤的结果。道门讲究天人合一,追寻的便是自然之道。而你这种自损的招数,哪还有点道法?所以说,你们全阴教看家本领朱鹤吟,连‘道’的边都摸不着,根本就是个下乘至极的阴损招数!” 复而,卢俊义对在场观众说道:“诸位兄弟,关于何种兵刃是百家之王的争论,恐怕自上古时期就有了。而我卢某斗胆说一句,世上最好的兵刃,就是父母所赐下的这双拳头!只要拳头练好了,世上诸般兵刃无不信手拈来,无师自通!” 左铁狼骨骼收缩,痛彻心扉,早已是听不见卢俊义在说些什么了。他的身形又缩小了几分,一张面孔扭曲的不成人形,眼见着已经到达了他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左铁狼扭曲的五指扣紧长剑,口里“咴咴”发出几声怪叫,浑身骨骼猛然一松,发出了一声炸响!随着骨骼弹起,左铁狼尖啸一声,向卢俊义刺出了疾如雷霆的一剑! 卢俊义的应对,只是一拳。这一拳,石破天惊。 左铁狼的长剑快,但是卢俊义的拳头更快。长剑尚未完全舒展,拳头已经击中了剑身。 剑碎,拳势丝毫无减,这就是拳与剑的较量。 拳头穿过纷飞闪烁的长剑碎片,稳稳的击中了左铁狼的胸膛。足以击碎长剑的拳头,却在血肉之躯上没留下半点印记。 卢俊义呵呵一笑,优雅的收回拳头。而看起来毫发无伤的左铁狼,却翻着白眼,浑身抽搐起来。 卢俊义缓缓转身,对众人说道:“杀人,不一定要见血。人之血脉,皆靠心脏维持。我这一拳,透过左铁狼的胸骨,以拳中暗力挤压他的心脏,使他血脉骤然加速十倍以上,瞬间冲垮他全身经脉!这一拳造成的后果,你们如今已是看到了吧!” 随着卢俊义话音落定,只见那左铁狼已是头大如斗,满脸紫黑,缓缓软瘫在地,眼见着是死透气了。 众人如痴如梦,皆傻呆呆的点头称是。太史昆更是如遭雷击,张着大嘴,脑中思绪纷飞:“丫太猛了!一拳打上去,能搞得左铁狼心脏病高血压脑溢血合伙全犯了!” 随着左铁狼身死,这也就意味着,回龙观已落到太史昆的手中。 太史昆拥有了一个险要的据点,当务之急自是建设老窝。至于打劫、剪径之事,却不是现在要考虑的。 孙平率麒麟卫飞奔回蒲阴镇,将留守人员全部接来。太史昆就在这回龙观前的空地上,召开了麒麟军第一次全体大会。 如今回龙观里具有道士身份的人就只剩了一个邱小乙。原先还有个秦暮城来着,可惜秦老哥却还了俗,发誓要跟着李巧盼当柱国大将军了。既然如此,回龙观这个名字却是用不得了,于是乎,太史昆给自己的老窝命名为“回龙寨”。 接着太史昆宣布静月庵的小尼姑们全部还俗!台下光棍们顿时欢声雷动! 两个新营成立的事情,太史昆随后就公布了。 “公主护卫队营”成立,有男兵一人,女兵六十四人,营长李巧盼,目前主要工作乃是战场救护。 “神工营”成立,营长冯则,此营不但有配军一百二十人整,还加入了柳叶儿、高大壮二位。此营的工作,乃是督造军械兵甲。 回龙寨里有前后两院,前院有房舍六十余间,白马、涅槃、健行、神工四营挤挤勉强能住的开。大殿一座,分一半给麒麟卫居住,一半留于军机议事所用。后院有房屋二十余间,分配与公主营与一干女眷弱小居住。 这样居住当然不是长久之法,于是太史昆令神工营出具图样,规划营房、校场、城墙位置,与健行营一同,扩建回龙寨。 一段平静而又紧张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说实话,太史昆对于手下这些士兵,并没有制定什么规章制度,也就是说,目前回龙寨里玩的是“无为之治”,干啥全靠自觉。 不过这种过法也不错,十几天过去了大家伙相处的都很好,就连涅槃营的那伙恶霸都兴致勃勃的帮忙建设新家园起来。 神工营中的配军康复了大半,太史昆平心静气的和他们聊了聊,发现这伙配军果然个个都有门手艺在身。他们之中不但有打铁的,烧瓷的,做木工的,居然还有些个会养蚕纺织的,会洗染的,会雕刻印刷的,这让太史昆一阵欣喜。 配军们都是些有罪在身的人,他们即便是回到大宋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因而他们倒是都愿意留在太史昆身边过个踏实日子。只是他们对于“士兵”这个称呼有些意见,在他们的内心中,自己仍然是个匠人。 称呼这东西,太史昆不在乎。既然神工营的原意被叫做匠人,太史昆也就随他们的便。称呼问题一解决,配军们也就都安了心,老老实实按照太史昆、冯则的吩咐,建造起新营地来。 卢俊义在寨中开设了一个讲武堂,教授众人兵法武艺。这个课堂就设在大殿的前面,谁想来听都可以。 玉麒麟的名声在那里摆着,自然是堂堂课都挤满了听众。尤其是孙平几个麒麟卫,在卢俊义的亲自指导下,一身武艺飞速成长。 高大壮瞧卢俊义的课堂热闹,心里羡慕的紧,于是也开了一个文课。他借用故主的名号,将课堂命名为“梦溪堂”。 高大壮肚子里的东西可真不少,他这课上天文地理、今古杂谈、诸艺百工无所不讲,亦是吸引了大批的听众。 至于太史昆这家伙,他当学生当不好,却跑到人家卢俊义与高大壮的课堂上当老师。今儿在讲武堂说一段“天龙八部”,明儿在梦溪堂背上一段“小九九”,居然也糊弄到了不少人。 一伙人都在回龙寨里混日子,唯有一个西门庆,被太史昆派到了蒲阴镇,包了旅店常驻下来。 西门庆此去,一是在镇上打探着外界消息,二是回龙寨里需要的粮草器械也需要有个人在镇上设点收购。太史昆怕他寂寞,特意轮番派出十名涅槃营军士去供他支遣。 西门庆这厮素来是想做官的。如今他有了个来路不明的官印,身边又没太史昆时时管着他,于是乎,这厮居然就真的在蒲阴镇上以乡正自居起来。 话说这刚当上官的人,大多都还是能压抑住本性,办点实事的。西门庆跟了太史昆这么久,兜里也积攒下了几万贯钱。这些钱来的容易,他也舍得花,于是这厮撒着大把的银钱,在蒲阴镇上玩起了“收买民心”这一套。 他今儿撒把钱救济乡间贫苦,明儿撒把钱修葺水渠。镇上谁家有个红白喜事,这厮送上大红包不说,还仗着有文化给人家写对联;谁家有个纠纷,他不请自到,用大宋的律法将事情辩的井井有条,你不服都不行。 久而久之,镇上的居民们竟是慢慢地喜欢上了这个冤大头乡正。原先的老乡正早已是老的下不了床了,在大家的心目中,西门庆取而代之,变成了真正的父母官。 这天西门庆领着十个涅槃营士兵,正在一家河畔的酒肆中吃酒。忽然,一阵少女的呼救声就传到了他的耳中。正义感瞬间加持在西门庆的身上,他热血上头,招呼了士兵,立刻向河边跑去。 跑到地头一看,竟是三条恶汉按住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欲行不轨之事!西门庆以乡正自居,又岂能视而不见!于是乎,他立刻招呼士兵,将三条恶汉拿下。 没曾想,这三条恶汉一扯衣襟,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膛,胸膛之上,分明刺着狰狞的狼首。原来这三个恶汉,乃是金陂关内的契丹人士兵。 三人欺负汉人习惯了,皆叫嚣着“南奴,滚开!”一类的话,丝毫不把西门庆看在眼里。可他们哪里知道,西门庆平生最怕的就是被人看不起! 西门庆这家伙火气上来了,连高俅都敢杀,如今面前只是三个契丹小兵,自己身后还跟着十名恶霸,你说西门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只见西门庆粉嫩的面皮儿忽然变得通红,竟是恼羞成怒,挽起袖子亲自上了阵!他也不说什么“拿下”了,直接招呼着士兵将三个契丹人往死里打! 片刻过后,三个契丹人脑袋开了花。西门庆趾高气昂的将少女送回家,领着士兵们又回酒肆喝酒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河边的契丹人只死了两个,却有一人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向金陂关跑去! 西门庆一伙吵吵闹闹的又喝了半个时辰,忽见一名干瘦的汉子,穿着辽兵的号衣,满脸蜡黄的跑进了酒肆。这汉子径直走到西门庆面前,屈膝一跪,急促道:“恩公,大事不好,您快跑吧!” 第072章 为了少女的贞洁,准备战斗吧! 【看到契丹人这鬼德行,我算是明白了,什么毛病都是惯出来的!————摘自《昆哥日记》】 西门庆一愣,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我要跑呢?” 干瘦汉子急道:“我是关里的汉家兵,您方才救的女孩儿,正是舍妹!眼下番兵们知道了这事,已经倾巢而出来捉您报仇了!我们汉家兵的张大哥带人在镇首拦住了他们,可也拦不了多久,您要是不快点走,就来不及了!” 西门庆听了这番话,心中大惊!他飞快的溜道酒肆门口一看,果然看到不远处围了好大一群人。 这厮心中一凛,也顾不上许多了,连忙招呼了涅槃营的十个士兵,脚底抹油,打后门溜出,急匆匆向回龙寨逃去。 如今的回龙寨,已是初具规模。离原先回龙观三百米处,依着两侧峭壁又建起了一道宽百余米的土石城墙。有这么道城墙一栏,加上三面的峭壁,寨子又是扩大了不少。 城墙内也是一片忙碌,两块足球场大小的校场已经被圈出,而一排土坯材质的营房,也到了封顶上梁的程度。 太史昆正在营房工地上指手画脚,一转眼就看见了灰头土脸的西门庆。太史昆心里纳闷,远远便开口问道:“小庆子,你不在蒲阴镇上做官,跑回寨里来作甚?” 西门庆哭丧着脸说道:“昆哥,方才我为了护住一名少女的贞洁,失手杀了几个契丹人!” 太史昆闻言一乐,说道:“哟呵!小庆子做了好事呢!来,哥再赏你几千贯钱花!” “唉,昆哥,如今契丹人纠集了几百口子人,来找我报仇了!”西门庆苦笑一声,连忙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金陂关里的契丹人与汉家兵对峙?这倒是个稀罕景儿!契丹兵死了几个人,应该不会仅仅是对峙就能解决问题的。这件事,貌似有点搞头! 太史昆精神一振,扯着嗓子大喊道:“集合!集合!全体集合!” 头领人物们迅速就赶到了太史昆身边,小兵们分散的太开,一时半会还集合不起来。太史昆却已是按捺不住,急匆匆的想上路了。 当下太史昆扯上武松,带着西门庆,又喊上了腿脚最快的秦暮城,先一步去蒲阴镇看看情况,并委托卢俊义将人手集合起来,随后跟上。 西门庆这一来一回费了些工夫,蒲阴镇上的事态又发生了些变化。 方才干瘦汉子口中的张大哥,姓张名觉,在金陂关的职务仅仅是汉家兵的一个副校。若按官职来说,他手下能支使的,不过五六十人而已。 不过,张觉此人一来为人仗义,处事公正,颇得汉兵的尊重;二来他有身好武艺,又敢出头,契丹人也怕他三分;三来么,在辽国高级武官都是契丹人担任,张觉副校的官职,在汉人中也算可以的了。 当险些被西门庆打死的那个契丹人回到金陂关后,契丹人士兵一片哗然。这些契丹人当兵前都是一个部落里的,可谓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感情自是深厚。 契丹人知道有两个伙伴身死,立刻抄家伙集合,他们在出营前,甚至已经喊出了血洗蒲阴镇的口号。 这种口号吓坏了汉家兵,也惊动了张觉。张觉在蒲阴镇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但是他自小便是在镇子上吃百家饭长大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蒲阴镇上所有的居民都是他的亲人! 张觉召集起二三百个汉兵,飞奔而出,好算是在蒲阴镇首拦住了契丹人。 契丹人也明白,在镇上有家属的汉兵至少千余口子,屠镇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面对张觉,领头的契丹人开出了条件:不屠杀,可以。交出凶手偿命,交出女孩儿陪葬。 张觉听到这个要求,心中忽然感到了一阵悲哀。 作奸犯科的人死了,居然要求见义勇为者与受害人偿命!如此荒唐的要求,他们提得理直气壮、斩钉截铁! 最为悲哀的是,在契丹人的国度里,汉人面对这种要求无法说不! 对此,张觉只能给出一个答案:“稍等,容我考虑。” 也就是在张觉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已经听到了来自背后的议论:“咱们交人算了,这条件还行!” 刹那间,张觉感到了心痛。他的背后,是亲人居住在蒲阴镇上的汉家兵。当张觉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契丹人脸上愉悦的微笑。 “不需要考虑,你需要的只是服从。” 契丹人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推开张觉,阔步走进了蒲阴镇。他们的方向,是女孩的家。 干瘦汉子是个仗义的人,他得知契丹人要复仇的消息,先是通知了西门庆,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尚不知道契丹人提出了什么样的条件,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蒲阴镇这地方不能待了。他收拾了些干粮,叫上妹子,背起老娘,踏出了自家院门,然后,数十柄利刃架在他的脖颈之上。 契丹人没有找到那个唤作西门大官人的家伙。他们把镇上的居民集中在镇子中心,让女孩一家人跪在路旁,然后告诉居民们:凶手没找到,所以按照契丹人的规矩,镇子上要死二十个汉人顶罪。 冲上去杀?三百多契丹人我能杀几个?杀完之后呢?蒲阴镇上的居民能活下几个?站在人群中的张觉深深低下了头,他的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 “哥们,哆嗦啥呢?生气了?还是怕了?” 张觉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十分的自信,六分的高傲,三分的玩世不恭,这几种气质使他看起来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这不是应该出现在汉人脸上的气质。在辽国,这种气质只有契丹贵族才能够拥有。”张觉默默的对自己说。他收回目光,继续低下了头。 低下头,脖子上就能少挨一刀吗?太史昆看着这位垂头不语的汉子,鄙夷地撇了撇嘴。 太史昆到达蒲阴镇后,他眼前的局面就是这副样子。场中跪着的那一家三口的身份,太史昆从西门庆口中已经知得知。想在太史昆眼前杀掉那一家三口,杀掉二十个汉人?对不起,这很难。 太史昆低声吩咐道:“秦兄辛苦一趟,去给卢兄带个信,我要把契丹人引到回龙寨去,让他抓紧时间设伏!” 秦暮城应了一声,身形一闪,人已是轻飘飘的出去了数十丈。 “二郎,有把握救出那一家三口吗?” “尽力而为吧!”武松淡然一笑,向人群前方挤去。 “小庆子啊,待会你找个显眼的地方,用力吼几嗓子,然后赶紧往寨子里跑,跑慢了被抓到我可是不管啊!” “昆哥!你饶了我吧!”西门庆哭丧着脸,道:“小生已经跑了一个来回了,再也跑不动了!” 太史昆一乐,道:“乖,办完这事我请你去易州泡勾栏!” “昆哥放心!您就瞧好吧!”西门庆精神一振,悄悄退去。 “我呢?”太史昆莞尔一笑,自言自语道:“我就当个领跑的吧!哈哈!” 契丹人头领阴森一笑,“沧!”一声拔刀在手,恶狠狠地向四周小镇居民说道:“看来你们是不会把凶手交出来了,很好!待会,我会旋转这柄刀,刀尖指向谁,谁就出来领死!” 居民们大惊失色,纷纷转身想跑。只可惜,三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契丹人已经将他们包围。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条背负超大砍刀的汉子,这汉子爽朗一笑,说道:“不就是死么,算啥呀!俺来报名,第一个领死,给后面的做个榜样!” 契丹人头领见了这等响当当的汉子,心中一凛,问道:“你……你是何人?” “啰嗦!爷爷姓武名松!”武松将领口一撕,露出两块雄壮的胸肌,不耐烦地说道:“别磨蹭!赶紧来杀!后面还有十九个挨号的呢!” 契丹人头领的心中虽是觉出了不妙,但杀二十人偿命的话是从他口中说出的!如今送死的来了,他要不敢杀算是个什么事!契丹人头领走到武松面前,犹犹豫豫的擎起朴刀,小心翼翼向武松捅去。 “把你妹呀!你出刀这么慢是什么意思?”武松忽然铁拳挥出,眨眼间已是将朴刀夺过。他反手将朴刀架在契丹人头领的脖子上,大叫道:“直娘贼!你用慢刀子捅我,让我受罪,是也不是?” “住手!”“反了!”几个契丹人一声喝呼,挥刀就想来救。 “喊什么喊!不想让他活了?”武松朴刀一转,片下了契丹人头领肩膀上好大一块肉,而后朴刀再转,依然是稳稳架在头领的脖子上。契丹人头领高声呼痛,契丹兵则投鼠忌器,纷纷收住手脚。 武松腾开一支手,解开了干瘦汉子身上的绳索,道:“背起你娘,跟我走!” “这……我妹子也……”干瘦汉子爬起身来,满脸尽是焦急之色。原来他妹子的一条腿,已是被契丹人打断了。 人群中默默走出一个人来,这人,正是张觉。他将少女负在背上,坚定地站在了武松的身后。 “哈哈!借光借光,刀枪无眼,伤了人可别怪我!”武松胁迫着契丹人头领,排开人群,缓缓向外走去。此时的契丹士兵们,再也顾不上蒲阴镇的居民,而是个个咬牙切齿的紧跟上武松。 “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镇子南侧的某个屋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夕阳映射下,这红艳艳的脸蛋不是西门庆还能有谁? 第073章 抓淫贼!要活的! 【忽悠人的时候,一定不能让对方有喘息、思考的机会!同样,有人不容你思考便要求你做这做那,那么,你就要小心了!————摘自《昆哥日记》】 一边是此行要捉拿的凶手西门庆,一边是当了人质的头领!三百余个契丹士兵,顿时陷入两难之境! 忽然间,人群中冲出来了一个英俊青年!这青年手里高举着一面金牌,口中大喊道:“吾乃太子院头号密探,有御赐金牌在此!西门庆此人宫中行淫,太子下诏要抓活的!凡是契丹种的,全都跟我上!” 话罢,那青年奋不顾身的向西门庆冲去! 太子!金牌!下诏!宫中行淫!这还了得!三百来口子契丹人再也顾不上头领的安危,拔脚跟随着大内密探飞奔而去! “哦?这也行?”武松感叹一声,随手一刀结果了契丹人头领。他对张觉几人微微一笑,道:“回龙观知道不?躲过风头你们就去那吧!我得跟上去看看!” 众契丹兵跟着大内密探狂追了二里路,眼见着前面的西门庆越跑越慢,显是体力不支了!契丹兵大喜,就待加把劲赶上前去擒拿此贼子。 忽然间,不知道从哪儿射来了一柄飞刀,“唰”的一声将跑在最前面的契丹兵扎了个透心凉,众兵丁大惊失色!而前方领先三十步的大内密探已是高声喝呼起来:“西门淫贼丢飞刀了!众将士赶紧卧倒!” 契丹兵们正在琢磨着“卧倒”二字是什么意思,又是一柄明晃晃的飞刀破空而来,钉死一人!再看人家大内密探,早就伏身在一块巨石之后,躲藏的严严实实! OMG!卧倒就是趴下的意思!契丹兵们乱哄哄的趴了一地,而西门贼子早就跑得没影了。 一路上冷不丁的会有飞刀射来,契丹兵在大内密探的带领下,一路停停跑跑,追出四里多地,始终是追不上百步外的西门庆。 现在契丹兵们已追至一座两侧皆是峭壁峡谷中,再往前转个弯,就是回龙寨了。 领头的大内密探,当然就是太史昆。说实话,现在太史昆心中,多少也有些担忧。契丹兵有三百余人,回龙寨麒麟军有八百人,单从人数上来说,麒麟军稳占上风。 但是麒麟军中神工、健行、公主护卫队三营四百人马战斗力几乎为零,而涅槃营的那伙恶霸,到了生死关头敢不敢打也是很难说。太史昆能够相信的,只有白马营与麒麟卫。这两下人马,只有二百三十人。 还好,太史昆手下有几员不世猛将,有这几员猛将在,太史昆相信自己不会打输。只是此战下来会造成麒麟军多少战损,实在是一件太史昆不愿去想象的事情。 太史昆眼角余光处突然有道白影闪了一闪,他定睛看过去,原来是小白挂在峭壁上对他招了招手! 如此陡峭的山壁,纵使是混迹于太行山数十年的白马营猎手,也不过只有二十余人能够借着蔓藤隐藏在山壁上。二十余人有的躲在凸石后,有的躲在蔓藤中,藏得十分巧妙,契丹人竟是没有人能够发现他们。 “嘣嘣嘣!”弓弦声密集响起,一轮箭矢瞬间射入契丹兵之中!能够潜伏在峭壁上的猎手皆为白马营中的翘楚,射术自是惊人,这轮箭雨射下,箭无虚发! 二十余名契丹人立刻惨叫倒下。而余下的契丹人反应居然出奇的敏捷,他们不退反进,纷纷挺身前冲,将身体紧紧地贴在峭壁上!白马营猎手一下子就失去了射击的角度! 不仅如此,契丹人队伍中至少有六十余人自背搭中取出了弩箭,看这些弩的精美程度,必是连弩无疑! 训练有素!这就是太史昆给这队契丹兵的评价。如果让契丹人将弩箭发射出去,移动不便、身影暴露的白马营箭手绝对会有大麻烦! “不要理会这些杂兵!捉拿西门淫贼要紧!跟我冲!”太史昆高喊一声,挺身而出,首当其冲向前奔去! 太子院的大内密探都奋不顾身的冲锋了,咱们这伙小兵藏在峭壁下算是个什么事?一众契丹兵虽然心中憋气,但也只好暗自咒骂发命令的密探不懂作战,脚下却只得跟上了太史昆的脚步。这一跑不要紧,跑得慢的契丹兵又被白马营射倒了十几个。 一里多路飞快跑过,回龙寨已是到了眼前。契丹兵看见回龙观前又多了一道城墙,皆是暗暗称奇,不过最奇怪的是,西门淫贼居然叫开城门,眨眼间躲了进去! 太史昆叫嚣道:“将士们听令!给我拿下前面贼窝,将西门淫贼活捉!” 契丹兵中站出来个有见识的,小心翼翼对太史昆说道:“报告金牌使者,前面建筑乃是大惕隐司帐下回龙观,寻常人等不得扰乱,小的们……不敢上前攻打!” “大惕隐司算什么!”太史昆傲然道:“我家太子是何等身份,你们都不知道吗?都给我上,出了事算在我头上!” 小兵啜啜道:“太子要登基,我们都知道!可是惕隐司的人我们也惹不……” 太史昆不等他说完,抢先一步从怀中抖出几张大钞来。他吆喝道:“瞧见这是什么了吗?这是宋国的交钞!抓住西门淫贼,这都是你们的!” 一伙契丹兵再没文化,一千贯几个汉字他们还是认得的!看了这等千贯一张的大钞,小兵们双眼立刻充血!什么剔隐不剔隐的此刻都被小兵们抛到脑后,小兵们浑身燃烧起了强烈的斗志,喝五喝六的布起了攻城阵! 这伙契丹兵的行军布阵十分讲究。 六十名士兵解下背搭,取出皮革、支架,两样东西一组合,居然就成了一个皮盾。这六十名盾兵在前,后面六十名弩兵跟上,缓缓向城墙走去。 其余一百多士兵虽然是原地未动,却也是刀剑出鞘,做好了冲锋的准备,更有十余名士兵,手中已是多了条带钩爪的绳索。显然是要等弩兵射住阵脚后,由他们来完成攀上城墙的任务。 太史昆见了契丹兵的娴熟的作战架势,心中又是一阵担忧。不过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暗自祈祷着卢俊义早已布好了更精妙的阵法。 随着契丹兵走到距城墙二百步处,契丹兵与麒麟军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麒麟军发出第一波攻击的,是白马营一百七十名箭手。白马营的射术依然精准,一百七十支箭矢全部罩向当头的六十名契丹盾兵,无一落空。只是契丹人临时拼装的皮盾,其坚固程度远远超出了箭手们的想象。 契丹人的皮盾,制作工艺非常繁复。这种皮盾来自遥远的吐蕃,其材质不仅有一层熟化的成年牦牛皮,还有一层类似于毛毯的牦牛毛织物、一层狼筋编制的网。白马营箭手的箭矢射在皮盾上面,竟然只是发出一声闷响就被弹回,根本无法穿透它! 此时契丹兵也开始还射。他们的射术比白马营的射手要差劲许多,头一两轮不是射飞了就是射低了,不过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的精准度已是越来越高。 两方对射几个回合,各有优劣。白马营的箭准,但他们要么一齐射,要么一齐躲,虽是杀伤了三四十个契丹兵,但却无法形成压制;契丹兵这一通弩下来,只是射伤了不足十人,但他们射击节奏掌握的很巧妙,弩箭轮番射出,把正对面的白马营士兵压的抬不起头来,在城头上清理出十丈宽的一道火力空白区。 这段火力空白区,正是契丹人想要的结果。后阵一百多名契丹兵发了声喊,飞奔着开始了冲锋。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哨响,回龙寨南边的山谷中,忽然传出隆隆马蹄声!转眼间,三十匹战马呼啸而出,马上骑士人手一根丈二马槊,声势惊人! 回龙寨附近皆为陡峭山路,只有寨前这点空地勉强能跑起马来,在这种地方打仗,谁会想到竟有马军参战? 也就在此时,白马营百余名箭手一声号子,齐齐立起,竟是不闪不避,迎着弩矢连连疾射! 可怜近三百名契丹兵,此时恰好冲至寨前五十步处。城头这番箭雨倾盆泼下,契丹兵死伤无数、寸步难行,后面马军呼啸而来,挺起巨槊跃马便刺,又是刺倒了数十名契丹兵! 一分钟!这等惊天逆转只发生在一分钟之内!太史昆揉了揉眼睛,忽然有了种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 箭雨仍在挥洒,契丹人弩兵早已是死伤大半,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了! 马军刺完巨槊,回马便走。契丹人方待喘息,却见回龙寨城门又是轰然打开,在三员将领的率领下,二百个酒气冲天,双目血红的疯汉子冲杀而出! 当先一员大将,头裹英雄巾,身披皂罗衫,手执一条金头盘龙枪,正是大名鼎鼎的玉麒麟卢俊义;左边一将,光头袈裟,手提镔铁禅杖,正是生铁佛崔道成;右边一将,道士打扮,手执双刀,正是飞天夜叉邱小乙! 有这三员大将当头冲杀,契丹哪还有能耐抵挡?于是乎契丹兵二话不说,遮住头脸转身就逃。 哪曾想,今儿涅槃营的恶霸们早被卢俊义暗授机要,原先那些狼牙棒双面斧什么的一律未带,却是人手一杆丈许长枪。恶霸们哗啦啦的围成一个圈,先是一股脑的丢了一通石灰包,而后就在这漫天白雾中嘿咻嘿咻猛力乱捅,这么一番闹腾,居然是趁乱捅死了数十个契丹兵! 第074章 斩尽杀绝 【我就说么,辽国建国都二百年、太平了百十年了,不昏庸才怪!————摘自《昆哥日记》】 昏天暗地的一番厮杀,三百余契丹兵仅仅是逃脱出二十来个!二十几个残兵丢了兵刃,没头没脸地向着来路奔去。 太史昆心里面那个爽啊!这番大战他是一点没落全看在眼里了,自己手下的麒麟军根本就没伤着几个!这家伙两只巴掌往嘴上一罩,对着逃兵扯脖大喊道:“保护我!赶紧来保护我!我若是能逃出命去,带你们去上京做京官!” 十几个契丹兵没理会,只是抱头鼠窜,眨眼就逃进了来时的山谷。有八个士兵稍一犹豫,果然向太史昆这边奔来。 待到八名契丹兵近身,太史昆阴阴一笑,忽然拔剑在手,行云流水般地使出了全套的“化骨催心剑”! 这套剑使得那个顺手啊,乃是太史昆练剑以来发挥最好的一次!那八个好心的契丹兵,瞪着哀怨的眼神,各自捂着要害缓缓倒地! “呵呵,贤弟的剑法终于是有所长进了啊!不过化骨催心剑这套优美的剑法,怎么在贤弟手中使出总是带着一股子厉鬼的味道呢?”卢俊义捻着胡须,已是微笑着站在太史昆的身后。 “卢兄,赶快派麒麟卫去追赶那几个逃兵!”太史昆顾不上客套,连声道:“这几个残兵一个也不能走脱,免得他们回去引来援军!” 卢俊义脸色一变,就待亲自去追,却听得山谷中忽然传来声声惨叫!片刻的工夫,只见武松引着白马营出去设伏的二十余人,扛着契丹逃兵的尸首笑哈哈地显身。原来方才的逃兵,却是被迟来的二郎斩杀一尽。 一场大战落下帷幕。不过在辽国的土地上,几百个契丹兵自是不能这样抛在路边。健行营的士兵替换下方才作战的人马,收敛起了契丹兵的尸首。 太史昆与卢俊义远远站着,谈论起方才的战斗。太史昆道:“卢兄,这一战我们折损了多少人手?” 卢俊义道:“麒麟卫还好,孙平冲的太猛,只有他受了点轻伤。白马营的兄弟重伤两个,据李家妹子说,命虽然保住了,终身残疾却是落下了。另外还有七个轻伤的,调养月余就可康复。至于涅槃营,一个伤的也没有,却有八个死的。” “八个死的?”太史昆一愣,问道:“方才我只看到涅槃营的只是远远地用矛捅,怎的没受伤的反而死了几个?” “这伙契丹兵刀上功夫非常了得,出手便是要命!”卢俊义轻叹一声,复而说道:“贤弟,实际上这一仗我们胜的十分侥幸!” “哦?八比三百的死亡率,这是完胜啊!卢兄为什么说是侥幸呢?” 卢俊义缓缓道:“如果我没看错,这伙契丹兵应当是马军,而且是马军中的精英!皮盾、手弩,这些东西都应当是马军装备的。而且我观察过,这些人皆是双腿微弓,两手上都有老茧,这分明是长期骑马,且惯用双手长柄武器留下的印记!他们的刀术、阵法用的都非常娴熟,比我们的士兵要强上许多!若不是他们胯下无马,身上无甲,手中只有一柄朴刀,且打得是一场毫无情报、毫无准备、甚至连个指挥官都没有的烂仗,恐怕全军尽墨的将会是我们。” “呼!”太史昆听了这番话,也禁不住长吐了一口气。当下太史昆摇头说道:“这样一支马军,如果放在空旷的平原地区将会是一股多么强横的战斗力!辽国这些官儿们都是傻了吗?让一伙帮人推车混钱的弱兵守边关,却让这样的精锐驻扎在山沟里!” 卢俊义亦是笑道:“士兵在那些官员的眼中只不过是些数字,他们哪管得了哪些是精兵,哪些是残弱?他们只不过是坐在京城中,在边关地图上填写几个字儿罢了!辽国如此,咱们大宋又何尝不是如此?向愚兄我这样的武人,不照样得坐在家中静等着朝廷的召唤?” 谈到此处,两人笑了一阵。卢俊义感叹道:“贤弟啊!这样一个昏庸当道的年代,正好方便你这等少年英雄崛起!只要你好好努力,营造出一片基业,自有无数好汉前来投奔!要知道,在咱们大宋,像愚兄我这样枯坐在家中的汉子大有人在!” 少年英雄?不知道像耶律大石、完颜宗望那样的人,想不想做少年英雄?聚集起无数的英雄好汉?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太史昆仰望天际,轻声说道:“天下英雄,谁人能出卢兄其右?有兄长相助,我太史昆又岂敢不努力经营?只是不知道,卢兄能助我至何时?” 卢俊义微笑道:“贤弟说笑了,你我之间何谈一个‘助’字?说实在的,若不是与你相逢,我卢某人胸中抱负不知何时才能得以舒展! 卢某人未曾与兄弟相识时,武学已到了瓶颈,寸步难进。而马上征战的理想,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有谁能想到,鼎鼎大名的玉麒麟过的是借酒浇愁、连婆娘偷汉子都不知情的落魄日子? 与贤弟相识后,卢某不但有幸得以观看《吕武精粹》,使得武学一道上了一个崭新的境界,还实现了率军奋战的理想! 这些日子来的几场大战,规模皆不过万人,放在朝廷重将的身上也许算不了什么。可放在我卢某人的身上,却足以让我激动万分!回想起那些练兵整军、排兵布阵的点点滴滴来,卢某心中仍是澎湃不已!因为,这是我的梦想! 贤弟以为,愚兄追随于你的左右,只是因为当日的一个承诺吗?差矣!愚兄在匡扶贤弟成就梦想的同时,又何尝不是舒展自己胸中抱负呢? 如今,弟与愚兄已站在燕州的土地上。弟欲在此建立英雄之城,令我汉家儿女扬眉吐气,而愚兄又何尝不想纵横沙场,驱逐虏寇,成就一代名将? 欧阳文忠公曾说过:君子同道,小人同利。弟与愚兄皆有恢复汉家河山的壮志,正可谓之同道,试问,如今壮志未酬,愚兄怎肯离贤弟左右?再问,若能收服燕云故土,兄称呼弟声主公又何妨?” 一番话,说得太史昆汗流浃背。当日随口说出的燕云故土建立英雄之城一事,到了今日俨然已成为众人的奋斗目标。只可惜,这句口号的发起人昆哥,脑子里对此事还毫无头绪呢! “卢兄万万不可!卢兄于我虽名为兄台,实为师长!主公一词,活脱脱折煞小弟!”太史昆一抹头上冷汗,随即又是满口跑火车道:“不过兄长放心!今日回龙寨中数百好汉只是个开始!终有一日,卢兄定可坐拥儿郎十万,雄掌一方天下!” 卢俊义闻言,抚掌笑道:“儿郎十万!贤弟有这等志气,为兄甚感欣慰!这样吧!自明日起,愚兄每日四更唤你起身,锤炼武艺,苦读兵法,早日让贤弟有身武能定邦,文能柱国的好本领!” “呃!四更……”太史昆汗如雨下。 此时的战场之上,契丹兵的尸首已是堆做一处,身下架上了干薪木柴,燃起了熊熊火焰。烧尸体这种事情虽然恶心,但却是夏日酷暑中最为卫生的处理方式。 张觉到达回龙寨时,眼前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堆积如山的契丹人尸首让张觉深感震惊。夕阳西沉时,这伙契丹兵才离开的蒲阴镇,到了此时此分,天际间尚有余晖,三百余名契丹人却已变成了焦尸。这段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晚风中,在镇上遇到的那位青年,与那身负长刀的汉子、几位神采飞扬战将并肩立在矮丘之上。如血的夕霞映射在他们的脸上,真个是说不出的英姿勃发。 张觉一看之下,竟是有了几分自惭。笑谈于修罗场之上,本是张觉美梦中追求,可如今梦境变成了现实,主角却不是自己。 张觉恍惚间跟随着干瘦汉子的脚步,行到了太史昆等人面前。那干瘦汉子放下老娘,团身跪倒,道:“几位恩公救舍妹贞洁在前,救小人一家性命在后,如此恩情,请容我马植跪拜!” “不必如此!都是汉家儿女,相互救助本事天经地义之事!马兄弟请起!”太史昆微笑着把手一探,搀起了眼前这位名叫马植的干瘦汉子。 太史昆与马植客套,而武松的心思却放在了马植的妹子身上。这个险些遭受奸污的女孩被契丹人打断了一条腿,却在一系列变故中咬紧牙关,不吭一声痛,正是一位有骨气的烈女子。 武松对这位女孩很是钦佩,恰好方才镇守内寨的扈青青也出来看热闹,于是二郎便请青青将女孩与马母接到内寨,送与李巧盼处疗伤。 到了此时,张觉方才幽幽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谜一般的太史昆,终于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吗?复姓太史,单名一个昆字。”太史昆双手背负,饶有兴趣的盯着张觉,问道:“听说你是自告奋勇站出来帮助马植逃生的?倒是有几分骨气!不过现在几百个契丹人都死了,你已经卷到了事件之中,你怕不怕?悔不悔?” 太史昆此言一出,倒是让马植一阵慌乱。 在金陂关汉家兵中,张觉是一个大哥级别的人物,而马植却只是一个伙夫,是一个小人物。在方才变故中,张觉能够站出来帮马植逃生,这在马植的心中,是大哥对小兄弟的照顾。不过这事放在太史昆的口中,反倒有了几分张觉跟着马植混的意味,这种落差,当然令马植感到阵阵不安。 不等张觉开口,马植连忙抢道:“恩公!此位乃我们汉家兵的魁首张觉张大哥!平日若不是张大哥的照应,我们这些不成器的汉家兵才早被番兵折腾死了!方才若不是张大哥提前一步拦住了番兵,小人与西门大官人恐怕都已成为了番兵的刀下鬼!” 第075章 取燕云十六州者,封王! 【好么,开会开的活也不用干了!你们慢慢开吧,哥正好趁这个机会折腾折腾。————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的一个“怕”字,也激起了张觉一身血气。 张觉坦然一笑,昂声说道:“怕倒是没什么怕的,不过悔却是有的!我后悔的是,没亲手斩杀几个契丹人,反倒在几位好汉面前落了下乘!” 听了张觉、马植的一番话,太史昆眼前一亮! 在现代的时候,太史昆历史读的不算多,但他心中却总是有个疑问。北宋有方腊、宋江等农民起义这些事情他听说过,可为什么,他就没听说过辽国发生汉人起义呢?难道是辽国对汉人压榨不够深吗?难道辽国的汉人数量很少吗? 太史昆百思不得其解后,自己个儿下了一个定义:起义肯定是发生过,只是教科书上没有记载而已。 如今真的来到了辽国,太史昆却又担心起来:万一教科书说的是真的呢?万一辽境汉人被异族统治了二百年后,果真都有了一种深深的奴性,根本就心甘情愿处于契丹人的统治下,这会是什么后果? 这样一来,太史昆就将陷入一个处处是敌的环境中!契丹是敌人,辽境汉人也将会是敌人!太史昆想要在燕云十六州上建立一个汉人的城市,那将会是艰难异常! 还好还好,如今太史昆看到,一个平日与契丹人做对的汉子张觉,能被汉家兵当做英雄来膜拜,这就说明,辽境汉人的心中还有几分反抗的想法! 太史昆微微一笑,对张觉说道:“哦?张兄弟这样说来,可是心怀故国?” 张觉微微摇头,道:“我生在辽国,长在辽国,故国之说,从何谈起?” 太史昆道:“那张兄弟可是心怀故族?” 张觉哈哈一笑,道:“我张觉骨为汉家骨,血为汉家血,生来便是个纯种的汉人,又何来故族之说?” 张觉此言一出,回龙寨的众人立刻对他刮目相看。在大宋的土地上,汉人说这等话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张觉从出生便在契丹人的统治下,能说出这番话来,分明就是一个极有血性的汉子了! 太史昆抚掌笑道:“既然如此,张兄弟也不必后悔!一千契丹人咱们只不过杀了三百多个,还有大批的契丹人龟缩在金陂关老窝中呢!兄弟你敢不敢深入虎穴,将其余的契丹兵诱来此处,好将其一网打尽?” “剩余的?”张觉、马植二人听了太史昆的话,不由得一头雾水。张觉迟疑道:“金陂关的所有契丹人都死在此处了,哪还有剩余的?若说有,也不过剩了几个残弱,哪还用大费周章引来此处?” “呃?没了?”太史昆闻言更加诧异。他惊道:“金陂关内的契丹人不是有千人编制吗?若说是吃空饷的话……我可是听说辽国军队只是给汉家兵发点兵饷,契丹人当兵都是不用发饷的呀?” 张觉闻言,哈哈大笑道:“听了太史兄这番话,我总算是知道了!原来兄台是大宋人!” 太史昆点头道:“没错,不瞒你说,我们这伙人的确是宋人。我等不满燕云故土上的汉家兄弟受契丹人压迫,因而想来此处成点事业的!” “哦?”张觉道:“素闻神宗曾言:取燕云十六州者封王。诸位莫非是为此而来?” 这个说法,太史昆还真的没听说过。不过看卢俊义几人都有颔首点头的意思,太史昆也就知道了,神宗还真是说过这话。 当下太史昆笑道:“吾等基业尚未牢固,此时谈封王尚早吧!” 尚早,那也是有这么个意思。张觉闻言心中一振,说道:“金陂关原先是有一千多契丹兵的,不过近日来契丹人新皇帝要登基,在上京召开部落大会,于是在三月初契丹人大队便都奔赴京城了!如今金陂关里的契丹人,就只有这三百多个了!” “新皇登基?”太史昆几人面面相窥,都感觉到了几分惊讶。太史昆道:“辽国换帝一事我们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劳烦二位详解一番。” 张觉道:“可巧,马植乃金陂关内最好的厨师,契丹人首领谈话他多有听说,不如请他分说一二。” 于是众人席地而坐,听马植讲解辽国换帝一事。 辽国的老皇帝名叫耶律洪基,他香火并不怎么旺盛,只生了一个儿子耶律浚,没的说,自然是立他做了太子。 话说这老皇帝耶律洪基是个昏庸至极的君主,他平日里最宠信一个名叫耶律乙辛的奸臣。他宠信乙辛到了个什么程度呢?说来即可悲又可笑,他竟然听从了乙辛的谗言,将自己的皇后与太子都杀掉了。 太子死了,偌大一个辽国竟是没有了继承人。后来老皇帝终于是醒悟过来,处死了奸臣乙辛,把太子耶律浚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孙子接进宫来。 这个皇孙,名叫耶律延禧。他字也认得,马也骑得,再加上“隔代亲”这一人之常情,老皇帝对他甚是喜爱,于是便把他立为了新太子……或者说是太孙。到了今年开春,老皇帝重病缠身,离死也就是一蹬腿的事了,于是耶律延禧继承皇位的事情就被提上了议程。 契丹人建国二百余年,虽说大多数契丹人都已经告别了游牧生活,但其部落的传统还是很好的延续下来。辽国新皇即位有个传统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各部落首领必须亲至新皇帝帐中,宣誓效忠。 往常新皇帝登基时,召集各个部落首领本人来一趟也就可以了。但耶律延禧这人有个爱好,那就是狩猎。此次他别出心裁,为自己设计了一个声势浩大的登基典礼,此典礼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命令个部落首领必须将本部人马全都带到上京,而后在上京道的大草原上来一次史无前例的数十万人大狩猎! 新皇帝下的第一道旨意,伙计们不能不给面子。于是乎,自今年三月份开始,全国各地的契丹人在部落首领的组织下,纷纷奔赴上京,甚至连镇守边关的契丹人也不能例外。 辽国最重要的防线,便是辽宋的边境。在这条边境线上,辽国常年保持着五万契丹兵、十万汉家兵的兵力。单单一个镇守太行山脉的飞狐兵马司,也就是金陂关的主管部门,就拥有着契丹兵八千人,汉家兵三万人的实力。 飞狐兵马司这八千名契丹兵,全部来自一个实力超强的部落——楮特部,按辽国军制来说,他们全是等同于大宋禁军的辽国精锐——皮室军。如今登基典礼要召开,八千人中竟有七千多人跑到上京去了,剩下的那不足千人,都是些祖辈身份不咋地的“低级”契丹人。这样一来,金陂关中能有三百多契丹兵便已经算是不少了。 现在的金陂关中,只剩下了三千名汉家兵。由于契丹人打心眼里不愿意汉人有身好武艺,所以平日里契丹人只是命令汉人做些杂务,却不让他们操练。正因为此,这三千汉人中,大多数都是丝毫武功不会的杂役人员。有作战能力的人,不过三五百人。 话说到这个地方,张觉起身表示道:“太史兄!我张觉在金陂关汉人之中颇有名望,我愿意说动关内汉兵举关来降!而后您可以以金陂关为根据地,逐步恢复燕云十六州汉家河山!” “路漫漫,其修远啊!”太史昆没头没脑的丢出了这样一句话。 有些事情,是无法对张觉言明的。张觉是条汉子,可不代表金陂关内的汉人全都是汉子。阻拦契丹人血洗蒲阴镇的时候,三千汉兵只有二三百人随张觉出动,而到了救马植一家人的时候,甚至只有张觉一个人敢挺身而出。 回想祖国昌盛的现代,官员们手掌大权,享尽了祖国赋予的荣华富贵,尚且有大批量的官员崇洋媚外举家外逃,而在汉人版图沦丧过半的宋代,拿什么来保证金陂关内卑微的汉人个个有骨气?二百年啊!辽境的汉人已在契丹人统治下生活了二百年,要想转变他们的观念,绝非一日之功,也绝不是张觉喊声口号就能解决的。 太史昆暂且没有理会满脸错愕的张觉,反而是向马植问道:“对了,往日我听闻金陂关乃辽国东西两地的咽喉要道,按理说此地应该是客商川流不息才对,可为何,我来了这么久就没看见几只商队呢?” 马植答道:“金陂关此地的确是条咽喉要道!特别是近些年来,上京道沙漠肆虐后,自南京至西京的道路可以说就只有金陂关这一条了!只是大宋商队惯走水路,不在此地路过。辽人交易之物多为牲畜粮草,此时新粮收获,牲畜肥美,辽人客商们都还在忙于收购,并未行走。随着七月末的到来,商人们才会组织商队行路,那时候,我们金陂关的旺季就会到来了。算算时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太史昆哈哈一笑,转身对张觉说道:“张兄弟方才的说法,意思可是要招呼汉家兵们造契丹人的反?” 张觉道:“不错!张某正有此意!” 太史昆道:“那我问你,你有信心说动多少人造反?你又如何保证契丹人回来后,造反的汉家兵们不会做个反复小人?” “这……”张觉一阵语塞。 太史昆笑道:“张兄弟的想法,我很赞成。对于这件事,我有两种办法来解决。一种呢,是急功近利的法子,一种呢,是慢工出细活的法子,张兄弟有没有兴趣听听?” 第076章 逼良为盗 【我听说,有人议论我行得法子太恶毒!唉!这些古人啊,在我原来生活的地方,这都是些很正规的营销手段呀!————摘自《昆哥日记》】 “两种办法?”张觉点头道:“愿闻其详!” 太史昆道:“第一种办法呢,是个粗鲁的法子。金陂关中不是还有几个残存的契丹人吗?你可以将这几个契丹人抓起来,迫着汉家兵们每人斩他们一刀。这样一来,汉家兵都沾了契丹人的血,也就只好死心塌地跟着你造反了。” “这样……”张觉皱眉道:“这样带了几分胁迫兄弟的意思,我……” 太史昆道:“张兄弟先别忙着下结论,再听听我第二个办法。不过说这个办法之前,我有一事相问:金陂关的汉家兵与蒲阴镇上的家属们,都喜欢钱吗?” “钱?我个人认为,钱这东西够用就好,多了也是累赘。”张觉托腮道:“至于关上的兄弟们,我想他们应该喜欢钱吧!不过汉人有钱容易引起契丹人的眼红,还不如一贫如洗不惹是非为妙。” 太史昆笑道:“张兄弟的见解很是独到。我再问一句,若是每年一百贯的收入,汉家兵们喜欢吗?” “哦?百贯!”张觉道:“百贯钱足可以赎回军籍,然后回家乡做个小本生意了!汉家兵们当然会喜欢!” “喜欢就好办了。”太史昆道:“我的第二个法子,乃是你我合作,将蒲阴镇改造一番,使镇上的居民都能达到每年百贯的收入水平。待到居民们有钱了,便会产生保护自家财产、不让契丹人掠夺的念头,届时,他们自然而然就有了反抗契丹人的决心。只是呢,赚钱的手段会略有下作而已。” “这法子好!”张觉喜道:“但凡是赚钱的法子,没有不下作的。只要能让关上的兄弟们挺起胸膛来,用些手段只是细枝末节!如此我愿意听从太史兄的吩咐,用第二个法子,只是蒲阴镇要怎样改造,才能赚取这么多钱呢?” “哈哈哈!只要张兄弟能做通关上兄弟的思想工作,如何改造我太史某人自会亲去布置!”太史昆一拍张觉的肩膀,道:“得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走,随我去回龙寨内喝酒去!正好我也给你引见一下我们麒麟军的其他几位兄弟!” 张觉、马植皆拱手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喝完酒,张觉便动身回金陂关了。马植一家在蒲阴镇上搞得风波不小,自是不好再回到镇中,于是便在回龙寨内安了身。 过了两日,张觉传回了消息:金陂关内汉家兵皆愿意赚钱,请太史昆移驾蒲阴镇,着手改造。 太史昆微微一乐,带上西门庆、崔道成、邱小乙、武柏几人,领着一百名涅槃营恶霸,浩浩荡荡去了镇子上。 在太史昆的脑袋瓜子里,改造蒲阴镇与经营回龙寨实际上是一码子事。早在来辽国之前,众人就打好了做草头大王的谱。既然是草头大王,那么劫掠来往客商就成为了本职工作。可这“劫掠”二字如何实施呢? 若是杀人越货吧,太史昆嫌技术含量太低。若是像后世演义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开个黑店药翻了客商剁肉包包子,太史昆又嫌太小家子气。于是乎,太史昆决定走一条具有后现代风格的多元化经营路线——将蒲阴镇打造成一个黑心宰客镇。 小镇上,迎接太史昆到来的士兵与家属可谓是人山人海。也难怪,小镇上的居民们忙和个十年八年也攒不下百贯钱,如今听说太史昆带来了年入百贯的大项目,有谁能按捺的住心中祈盼呢? 太史昆昂首踏入小镇,两手一挥,先是下了道命令:“留下几个代表说话,其余人等各回各家,稍后自会有人上门指导工作!” 财神爷发了话,居民们自是听从。不一会的工夫,街道上只剩下了太史昆这一票人,与张觉等几个蒲阴镇的代表人物。 太史昆也不废话,伸手抖开了一张柳叶儿亲绘蒲阴镇地图,将胸中精妙布置全盘托出。 镇子中心,由西门庆带二十名涅槃营军士建立乡衙。 此乡衙,大门一定要气派,公堂一定要庄严,刑具一定要齐全,水牢一定要充足。西门庆作为乡正,要按照辽国三品大员的朝服样式穿着,力求威严尊贵;二十名军士作为衙役,要按照辽国皇室六品带刀侍卫军装制式打扮,力求肃穆威武。 镇首,由崔道成率领三十名涅槃营军士建立斧头帮香堂。 此香堂,关二爷是一定要供奉的,帮徽帮服是一定要统一的。崔道成作为帮主,袈裟是决不能再穿了,他的正规打扮是:左腮贴一块狗皮膏药,一定得是白纸上扣了一滩黑糊糊的那种;上身穿一件金钱花纹大褂,扣子是决计不能扣上的;下身一条灯笼裤,裤腿必须要套在袜子内。三十名涅槃营军士充当帮众,这个就不需要再化妆了,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群面目可憎的乡痞恶霸。 镇南山丘上,邱小乙率领四十名涅槃营军士建立黑风寨。 此寨,简简单单围个木栅栏即可,不需要什么防御工事。只不过有一点,囚人用的木笼要多准备几个,最好再寻些猪骨牛骨扔在木笼中,营造恐怖气氛。至于众人打扮,越怪异越好,最好还要表现出一点点的神经质。 镇东三里交通要道上,武柏率十名涅槃营军士,于路中刨一道丈宽深沟,引拒马河水灌注其中,再于沟上建立吊桥一座。 桥旁立碑一座,上书“洪水肆虐,道路不通。蒲阴镇民集资兴建桥梁一座,是为义举。凡往来者,连人带货,须按十斤一文称重缴纳过桥费。” 此碑还必须有个落款,此落款还必须磅礴大气,按太史昆头脑中有限的辽国官职名称,此落款为“大辽太子院、大惕隐司联合发布。” 此处经营颇为简便:不给钱不让过。 自吊桥至镇上这三里路两侧,设置摊位百家,交由镇中无产业者经营。此摊位只经营一项物品——瓷器。 这瓷器由神工营烧瓷匠人指导,由镇上少年老妇于拒马河畔烧制。此瓷器,气孔粗大,釉面不匀,实乃低劣之作。但瓷器好坏不论,均在器皿底部刻上“定窑贡品”四字。 还好,这等瓷器不是拿来用的,而是拿来摔的。百家摊位陈列瓷器用的柜子,皆为三条腿。若是有过往客商走近观看,摊主只需一探脚,就可将柜子踢倒,柜内瓷器统统摔烂,继而栽赃到客商身上。这一柜子瓷器,少说能勒索三十贯钱,此计么,名曰:碰瓷。 若受害者不愿交钱,可召唤斧头帮胁迫; 若受害者要求报官,可扭送至乡衙审理; 若受害者软硬不吃,可通知黑风寨,绑票处理。 蒲阴镇东半部分,皆改造为食肆,由业主经营。食肆内菜肴吃食均明码标价,质优价廉,只有两样与别处不同。 一是菜肴略咸,二是茶水收费且不标价、不事先说明。一碗凉茶,收费百文。凡是喝了茶水不给钱的,处理方法同上。 蒲阴镇西半部分,皆为旅店,由业主经营。全镇旅店执行统一住宿价格:上房一晚百文,下房一晚三十文,若取用热水沐浴,每晚加收十文柴资。此收费,可谓是低廉。 只有一样,与别处略有不同:每个房间内,均设有酒柜一个,内有酒十瓶、肴数盘。若有不长眼的顾客将酒肴吃了,哼哼,很好,酒五百文一瓶,肴三百文一盘。若有顾客不想交钱,处理方式同上。 金陂关军士职责如下: 百名士兵身披链子甲,手执蜡杆枪,组成管理执法大队,日夜巡视蒲阴镇,严禁客商在镇内露宿,严禁客商在镇内野炊。 金陂关城门每日三餐时与夜间必须关闭,严禁客商通关。即便在城门开启时,对往来客商也得严格盘查,只有在镇内挨过宰的,方可放行。 对于蒲阴镇盈利分配如下: 过桥费归回龙寨所有。 各家业主、摊主盈利须缴纳两成于张觉处,作为金陂关无家眷、产业士兵的红利。其余钱财归自己所有。 当然,斧头帮、乡衙、黑风寨也不是无偿使用的。业主、摊主每月可免费使用一次呼叫服务,再次使用时,须将本次诈取的钱财分两成于上述单位,作为佣金。不过,太史昆仍是呼吁群众们自己动手解决受害者,而不是一味的用佣金换平安。 太史昆这一番布置到此就算是说完了。这等布置,将张觉等人听得瞠目结舌,纷纷表示这很下作。不过转念一想,这样诈钱的确是比杀人越货来的善良些,看在巨额收入的面上,代表们也就同意了改造方案。 太史昆微微一笑,对诸位代表说道:“我们这种做法,实际上一只脚已经跨入‘盗’的门槛了。所谓是盗亦有道,我有几句话要说明一下。团结这种话,想必各位都有数,我就不再唠叨了。我所要说的‘道’,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可将人逼上绝路。若上门的是只腰缠万贯的肥羊,你弄他五千贯来,我只能夸你一声能干;上门的若是个百贯身家的小商贩,你弄他三十贯也就可以了;若上门的是个身无分文的穷汉,诸位,我们白管他几顿伙食也算是积点阴德吧!最后,镇上居民若是有做不来这等买卖的,我太史昆愿意出高价收他的店铺,额外每年再分些红利于他,算是为他养老;若是有居民连看也看不下去的,我太史昆愿送他些钱财,总归是够他回家乡谋生的。我这些话,劳烦各位传达到每家每户,若是此事定下了,我立刻派人来协助蒲阴镇改造!” 第077章 泡勾栏 【在大宋,酒是官卖,大街小巷都有酒家,想喝随便喝,赵家皇帝只是赚取个酒钱。在辽国酒直接就是禁品,只提供给契丹族贵族饮用,辽国皇帝用酒提高手下的忠诚度。这俩皇帝啊,一个像是用国有资产做买卖的,一个像是用国有资产当老大的。————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的话很快就传到了每家每户,果然,有五十余户居民爱惜名声,不愿意沾染这个“盗”字,情愿离开蒲阴镇,回阔别已久的家乡去生活。 太史昆没有食言,果真就一家赠送了五百贯钱。这些人家说了些感激的话,打好行囊回家乡去了。 小镇的改造轰轰烈烈的开始了。五十余户搬走后留下了不少房屋,太史昆挑选了几座改造为乡衙与香堂,其余的索性就送给了张觉。小镇改造主要是些木工活,太史昆喊来几十名健行营的士兵来帮忙,自己则是抽身回了回龙寨。 做完这些事,太史昆的心中多了些沉重。因为他知道,契丹人早晚还会回来的。他希望在金钱的刺激下,汉人能够挺直腰杆,但腰杆挺直了又如何?他们能在契丹人的国土上承受住契丹人疯狂的反扑吗? 太史昆舒缓了一下绷紧的额角,他对自己说:“在契丹人回来之前,我得再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要想让汉家兵选择抵抗这条路,我就必须要显露出能够战胜契丹人的实力。” 太史昆思量已定,马上着手布置。 他叫来张宵与马植,吩咐他二人潜伏到上京附近,打探契丹人的归期。 复而,太史昆又叫来孙平,令他快马跑一趟真定府、开封府,联系孙德旺、王进、徐宁,看看有无可能以悬赏的方式组建起一只“雇佣军”来助战。 两下忙完,太史昆觉得自己有必要拜访一下冯则,看看这个未来的老丈人能否提供一些迅速提高战斗力的超级火器。 如今的神工营,已经搬出了略显拥挤的回龙观大院,在新建校场的一角扎帐篷居住。他们搬出来的原因一来是受不了涅槃营那伙恶霸的噪杂劲,二来,他们借着建筑规划新营地的机会,给自己造了些喜爱的玩意儿,他们住在外面,也方便亲近自己眼中的宝贝。 他们都以匠人的身份自居,所以他们眼中的宝贝不过是些简陋的锻铁炉、瓷窑、木工坊而已。简陋归简陋,匠人们却在这里玩得很带劲。 单是一座锻铁炉前,就围了不下十人在争吵。这个说此处要七分的火候,那个说此处还少一道工序,总之十几个人个个都是一副大师傅的派头。 太史昆走进神工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这厮脸上充满了陶醉的神情,自言自语道:“学术氛围相当浓厚嘛!很好,很好!” 太史昆还在那儿自我感觉良好,冯则已是远远地瞧见了他。未来的老丈人快步走过来,扯着脖子大喊道:“爱婿!爱婿!听说你很有钱,是不?” 太史昆嘿嘿地就乐上了。他笑道:“哟呵,这么隐秘的事儿都被您老打听到啦!这么着吧,您老想个法子帮我花花可好?” “那敢情好,我还真就不客气了。这张纸上的东西,爱婿你就备齐了孝敬孝敬我吧!”话罢,冯则微微一笑,随手将一张写满蝇头小字的纸张递给了太史昆。 太史昆定睛一瞧,念道:“黑油三千斤,硝石、硫磺各两千斤……这不都是做火器的原材料么?老丈你……” 冯则微微颔首,道:“没错,爱婿眼前面临着什么事,我冯文溪还是揣摩的到的。与契丹人的一场大战难以避免,老头我岂能不为爱婿出点力气?” “那真是有劳老丈了!”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太史昆自是兴奋。他抖了抖纸张,道:“我这就派人去收购这些材料!只是材料产地还请老丈指点一二。” 冯则哈哈一笑,说道:“爱婿啊,这些东西产自天南海北,以咱们的力量若是去原产地采购齐得花费多少时日啊!爱婿何不找一家大商会来采办呢?” 太史昆一拍额角,暗自惭愧。最为一个现代过来的人,自己怎么也犯了买东西不去超市去厂家的错误呢? 太史昆小脸一红,说道:“不知什么样的商会经营这些材料呢?还请老丈指点!” 冯则道:“说起大商会来,莫过于‘宝仁号’与‘雪月斋’这两家了!宝仁号商会乃成都府路、梓州府路四十八家富豪联手成立的大商会,此商会主营粮米、布匹、茶叶、甚至盐铁等大宗货物,据说不但蜀地诸路,就连荆湖两路的产粮地都已成为了他们的产业。此外,宝仁号还经营着一个堪比国库钱号,相传咱们手中的交钞,最早还是他们印制的呢!雪月斋商会乃是福建路巨富高氏家族开设的。此商会主营古董书画、奇珍异宝、矿石药草、香料漆器。更为传奇的是,高氏家族还拥有一支规模巨大的远洋船队,四海外的化外之地任他翱翔。咱们大宋所有的海商,都奉高氏家族为主。这两家商会,分号遍布天下。不单单是我们大宋,在辽、夏、吐蕃等国的各个州县里皆有他们的分号。爱婿若是有心采购,可去他们设在易州城里的分号去看看。” 宝仁号,雪月斋!这两家商号神话般的规模让太史昆惊愕半晌。许久,太史昆才是喃喃说道:“如此说来,我们所需的材料还是去雪月斋采购比较对口啊!” 冯则笑道:“两家商会虽说是各有主营,但是他们的各地分号皆各具特色,爱婿两家都逛逛是决计不会有错的!我家柳叶儿曾对我说过,爱婿你是个学究天人的主。开始我还不怎么相信,但你只是看了硝石、硫磺这两样东西,立刻就知道这是做火器用的,看样子柳叶儿这丫头说的还真没错!所以说啊,东西交给爱婿你来采购我放心的很,另外爱婿在易州看到什么稀罕的玩意,也一定不要错过呀!” 太史昆哈哈一笑,将纸张贴身收好,说道:“那好,明日我就去一趟易州城,见识见识这两家名动天下的大商会!” 第二日过午,太史昆便踏上了去易州的道路。随行的人手并不多,只是卢俊义、西门庆与三个涅槃营的军士。 卢俊义只说是在山中呆闷了,想要出去透透气。但卢俊义的真实想法,太史昆明白。 现在的太史昆,是回龙寨、金陂关的主心骨,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好不容易凑齐的这伙人也就散了。这是在辽境,危机随时会出现的辽境,卢俊义主动要求跟着去易州,分明是为了保护太史昆的安全。 至于西门庆,那是一个无奈的选择。谁叫太史昆许诺过要请他去易州泡勾栏呢? 在现代的时候,太史昆曾单纯的认为,勾栏就是失足妇女的工作场所。可来到大宋后他才明白,失足妇女工作的地方叫青楼,叫画舫,叫教习院,却不是勾栏。大宋的勾栏,是一种类似于剧场的存在。 太史昆来到大宋后,驻足的地方有三个:清河县、大名府、真定府。而这三个地方的勾栏,他都光顾过。 大名府的勾栏,高贵而典雅,它是一种类似于音乐厅的存在。大名府的勾栏,光顾者大多是文人雅士。他们正襟危坐,即便是闲谈也刻意压制着音量。舞台上的艺人,多是面貌姣好的女子,她们一面缓缓起舞,一面吟唱着苏轼、秦观留下的千古绝唱。 大名府中得罪不起的高官名门比比皆是,而“文雅”恰好是一种不得罪人的生活方式。因而,大名府的勾栏最讲究的便是“文雅”二字。 真定府的勾栏,多了几分媚俗,杂剧、谐剧是最受欢迎的节目。即便是有艺人演唱宫调,其唱词也多是柳永的名作。 真定府的高官豪门没有那么多,只要你有一些官家的背景,就可以在勾栏内肆意谈笑。谁的嗓门最大,就说明谁的身份越显贵。 真定的勾栏,光顾者大多是官家或者富家的公子哥。公子哥们只有经常去勾栏里坐坐,才可以融入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子,才可以在未来继承家业后,有几个知心的朋友可以互相扶持。 清河的勾栏,俗的让人贴心。皮影、傀儡戏、说书、地方戏,每一个剧目都是老少爷们最喜欢的。清河县有头脸的人物就那么几个,他们是不会放下身架子来勾栏与民同乐的。 一壶村漻,一碟炒豆,县里苦哈哈的穷汉子们能在这里消磨一整天悠闲的时光。看到清河县的勾栏,太史昆的心中总会怀念起米老头的草台班子。 而今天,太史昆走进了易州的勾栏。 刺鼻的烧酒味道扑面而来,三五成群的汉子聚在一起,眼光死死的盯着在破碗中旋转的骰子。勾栏里有个唱戏说书用的舞台,可那上面却好似很久没人表演了,空空荡荡浮了一层尘土。 这就是易州的勾栏,它的主题是烈酒与赌博。在实行酒禁与赌禁的辽国,人们也只有在边境城市的勾栏中,才能尽情享受这两种人类的原罪。 这种氛围,让太史昆感到了一阵愉悦。没错,不是厌恶,是愉悦。易州的勾栏,就像是后世的酒吧,那种层次很低,充斥着烈酒与迷幻药的三流酒吧。 第078章 姐妹花 【我是被人收养的,我没有户口,没有身份,所以在我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没有激起一丁点涟漪。这么想想,也挺惨的。————摘自《昆哥日记》】 数年前的那个雨夜,一个落魄的少年同样是站在了这样一个三流酒吧门前。烟草烈酒的味道是如此的浓烈,呛得少年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干嘛来了?”描画着深紫色眼影的老板娘,淡淡的对少年问道。 “我……歌唱得还不错,乐器勉强也会两手,我还会表演杂技……” “会砍人吗?我这里只缺少看场子的。” “呃……会!我砍得还不错呢!不过我是个黑户,所以我没有身份证……” “这里不需要那玩意。先去卫生间找个水龙头冲冲你这一身泥,然后,跟着黑头学习卖药丸。” 少年用力的点点头,他想用笑容表示感谢,又想用严肃验证他会砍人的真实性,最后,少年侧着身子,挤进了门后摇曳的昏暗中…… “贤弟,进去喝两杯?不过话说回来,易州的勾栏比起大名府还不是一点半点的差!” “哦!是啊!”太史昆从回忆中惊醒。他舒了口气,道:“易州这种小地方如何能与北京大名府相比呢?卢兄权当是进去歇个脚吧。” 两坛烧酒,四碟干果。这个号称是易州最出名的勾栏,能拿出手地不过就这么几样。太史昆与卢俊义饮了几盏烈酒,却发现西门庆却是酒也不喝,果也不吃,整个人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太史昆丢给西门庆几张交钞,道:“小庆子,领着几个涅槃营的兄弟去赌两把吧,输了全算在我头上。” 西门庆摇头道:“免了,小生对赌没兴趣。” 太史昆又道:“那就坐下来对饮几杯可好?” 西门庆依旧是摇摇头,道:“哎,这烧酒我喝不惯!” 太史昆嘿嘿一乐,道:“这就奇了!赌也不赌,喝也不喝,那咱们干嘛来了?咱们可是在你的强烈要求下才来的勾栏呀?” 西门庆嬉笑道:“不瞒昆哥说,小生逛勾栏为的只是一样——女人!” “嘿!”太史昆笑道:“你啊,也不早说!得,结账,哥请你去青楼玩!” “昆哥且慢!小生对这里很喜欢!”西门庆谄笑道:“对于钱能买到的女人,小生从来不感兴趣!小生喜欢的,是用自己的一身文采勾引那些狂蜂浪蝶!只有这样弄到手的女人,玩起来才有意思!” 呜呼哀哉!居然还是个有文化的人妻控!怪不得这头牲口的淫名能千古流传呢! 西门庆桃花眼一翻,悄声道:“昆哥瞧见那边的两个妞没?小生准备去勾引她们!” 太史昆扭头一看,果然看到了挤在一群赌徒中大呼小叫的两个女孩。这两个女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孪生姐妹花。 这对姐妹腰细腿长,前凸后翘,都拥有一个上好的身材。她们的面容,是一种端庄清丽的美,可她们的神情却充满了放浪的味道。 用现代的话来说,俗套一点的说法,这对姐妹花是天使魔鬼型的,复杂一点的说法,那绝对是OL控幻想中的极品OL妹!这也难怪西门庆会动了坏心思。 不过,太史昆可以看得出,这对姐妹花可不是普通人。 姐妹俩的身后站了三条大汉。这些汉子眼光凌厉,嘴角上含着几分狰狞的杀气,若不是在刀山火海里打过几年滚,单凭伪装是装不出这种气质的。 况且,两姐妹挤在一群男性赌徒中间大呼小叫,按说早就应该遭遇咸猪手伺候。可奇怪的是,一伙赌徒全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看他们的神情,分明就是被迫陪玩的。 西门庆去招惹这俩妞?那纯粹是找挨揍。不过呢,让西门庆这种烂人碰碰墙也没什么坏处,所以太史昆只是耸耸肩,道:“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施展才艺呗!” 西门庆晃着一支镶了金丝的折扇,一步三摇挤进了赌徒之中。这傻货掏出张百贯的交钞丢在场中,牛哄哄地说道:“哥几个,拿了钱立刻在我眼前消失!别妨碍我做事!” 几个赌徒对西门庆投上了感激的一瞥,连交钞都没捡,转头就逃跑了。 “哎?站住!该死!好不容易抓来的人全部都跑掉了!”姐妹俩看到赌徒逃跑,顿时气得花枝乱颤。两人一跺脚,立刻就想去捉拿这些赌徒。 西门庆将折扇往两个女孩身前一拦,一脸坏笑地说道:“唉,小娘子,你往哪里去呀?还是先听小生吟诗一首吧!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混账!淑女你个大头鬼!就是你把人都给我放跑了的!”姐妹花气急败坏,将根玉葱般的手指稳稳点住西门庆的鼻尖,咬牙道:“来人!给我扁他!” “哎,小娘子何必动怒,让小生来陪陪你们不也是……哎哟!” 西门庆的话还没说完,顿时就被条汉子一脚踹倒。汉子单手提起西门庆,反手又给了他两个大嘴巴。 这两巴掌,打得西门庆眼冒金星,连声痛呼到:“哎呦!莫打!莫打!小生是个做官的,打不得!” “嗯?做官的?”个头略矮一点的女孩制止了护卫,问道:“你是做什么官的?” 西门庆连忙掏出官印,叫道:“小生是乡正!太子院任命的乡正!” “哈哈哈!”一对姐妹花放声大笑,连泪花儿都笑了出来。 一个女孩擦着泪花儿,说道:“什么鬼乡正!原来你是个蠢材!我来问你,你这枚官印是不是用五百贯买来的?” “呃!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这官印就是本姑奶奶亲手刻的,我能不知道吗?”女孩撇撇嘴,向护卫吩咐道:“算啦,既然这个傻子照顾过咱们的生意,就留他一条命吧!把他双腿打断,丢到街上去就可以了。” “别介!别介啊!”西门庆这会儿真的慌神了,连忙指着太史昆的方向说道:“我可告诉你,我是跟着我大哥来的!你们再不放开我,我大哥会收拾你们的!” “哇!好帅的大哥!”两个女孩转眼瞧见了太史昆与卢俊义,两双大眼睛立刻变得雪亮。当下,姐妹俩带着护卫,丢开西门庆,扭动着腰肢款款向太史昆这边走来。 卢俊义冷冷瞧了一眼两姐妹的护卫,低声对太史昆说道:“贤弟,是伙不长眼的契丹人。你随意收拾他们,不用顾及我。” 太史昆听罢,微微一笑。 姐妹俩走至桌旁,一改方才那种粗野的作风,对着太史昆、卢俊义二人甜甜一笑,问道:“两位大哥哥,不知道你们要怎样收拾我们呢?” 卢俊义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太史昆轻笑一声,问道:“先冒昧问一句,两位姑娘怎么称呼?” 稍矮几分的女孩莞尔一笑,娇滴滴地说道:“我是妹妹,叫做小蛮,她是姐姐,叫做小貂!哥哥你呢?” “我么,复姓太史,单名一个昆字。”太史昆说道:“方才我家小弟打扰了两位的赌兴,不如由我这当哥哥的陪你们赌两手如何?” 两姐妹听闻此言,眉开眼笑道:“赌?那太好了!方才那伙赌鬼都是我们捉来的,一个个小胆的很,赌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哥哥能陪我们玩点真的,我们岂能不从?哥哥要与我们玩多大一把的?” 太史昆微微一笑,随手丢出一沓交钞,道:“钱这玩意我有的是,姑娘若是赢了尽管拿去!” “哇!千贯大钞!这一本,至少也有五万贯!”两姐妹两眼冒光,复而又略带遗憾地说道:“可惜我们两个只有几千贯钱,拿不出这么多赌注来!” 太史昆哈哈一笑,说道:“若是你们输了,我也不要钱,只要你两个给哥哥我吹个萧就好了!” “吹箫?”姐妹俩对视一眼,同声说道:“好!一言为定!赌骰子还是推牌九你挑吧!” 呵,这俩丫头还真开放啊!本来太史昆只是想激怒她们两个,好动手收拾了那三个护卫,可没曾想眼前这对姐妹花对吹箫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在乎! 太史昆把脑袋一晃,说道:“骰子牌九都没意思,我看你们带了三名护卫,我也带了三名护卫,不如我们让护卫比试武技如何?” 两姐妹一听这个,顿时兴趣更大了,点头就答应下来。姐妹俩的护卫看了看涅槃营的那三个军士,只见这三个对手皆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分明是没练习过武术的,顿时也露出了狞笑。 不过,护卫们的狞笑忽然凝固。其原因,来自于卢俊义。 卢俊义探出一根手指,将面前的酒盅缓缓按入桌面内。 盅的质量很差,根本算不上是瓷器,充其量不过是个小瓦罐。怕是十几岁的少年用手一捏,也能将酒盅捏碎。 桌面的材料是酸枣木,这张桌子已经在勾栏中放置了十年以上,桌面上一层亮亮的油光,便是用刀尖戳,也不一定能留下痕迹。 这样的盅,这样的桌,卢俊义只用了一根手指,将盅完整的没入了桌面内。 若是这根手指戳在人身上呢?若是这手指攥成拳头呢?若是这手指拈起刀剑呢? 三名护卫倒吸一口冷气,汗水顿时浸透了后背。 只听太史昆又是说道:“较量武技呢,分文斗与武斗两种方式。武斗么,便是捉对厮杀,文斗么,就是各自演练得意武艺,比比谁的招式漂亮。不知道二位姑娘选择那一种呢?” 还没等姐妹俩开口,护卫们已是哭丧着脸央求道:“小姐,求您了,咱们选文斗吧!” 第079章 艳遇 【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面对女孩子我怎么老是处于被动的一方?我这种人适合做个禾中马吗?我发誓,如果再有下一次机会,我一定会主动的!————摘自《昆哥日记》】 “文斗?很好!”太史昆自怀中取出一柄飞刀,边把玩着边说道:“若是各家耍弄各家的绝活,其中优劣实难判断。这么着吧!今儿你们六个就来玩玩我这柄刀,谁玩的惊险,就算谁胜,如何?” 姐妹俩听太史昆说的有趣,立刻就点头同意下来。 太史昆召过三名涅槃营的恶霸,悄声吩咐道:“儿郎们!今天谁要是赢一场,就给谁钱千贯,好马一匹,单间营房一间!所以说,一会儿都给我好好干!” 有钱有车还有房?三个恶霸一听这个,立刻表示今儿个拼了! 恶霸甲上前一步,左手五指分开,“啪”一声拍在桌子上,右手提起尖刀,用那刀尖飞快地向四道手指缝轮番扎去。 只见他刀落得越来越快,刀尖触碰桌面的动静都快比上剁饺子馅了,可是刀尖每次落下都不偏不倚的插在指头缝中,一根汗毛都没伤到。 如此扎了五分钟,恶霸甲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这厮恭恭敬敬将飞刀递还给太史昆,口中说道:“昆哥,小的在乡间正是凭着这一手混江湖的,让您见笑了。” “耍得好!”太史昆抚掌笑道:“今儿的赏钱,我看你领定了!” 恶霸甲的对手,是个秃顶的护卫。这护卫看了恶霸甲这手绝活,也是觉得着实惊险。他暗自思量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更惊险的法子,只好上前取了飞刀,干干巴巴地耍了趟六合刀。 六合刀乃是大刀的路数,用巴掌大小的飞刀耍起来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且惊险的成分更是一丝也没有。 果然,这趟刀法没耍完,姐妹俩就黑着脸喝退了秃顶护卫。这一局,自然是姐妹俩输了。 恶霸乙雄赳赳气昂昂地登场了。这厮的表演极其简单,他抓起飞刀,对准自己左手腕就是一划拉。 这一划,可把太史昆惊得不轻。这手腕里面可是埋着大动脉,划不好可是会死人的!不过太史昆又仔细一瞧,发现恶霸乙刀锋入肉的时候转了下刀身,因而这一刀看似凶猛,实际上只是蹭下点肉皮,对生命完全没有威胁。 恶霸乙擎着鲜血淋淋的手腕,满脸挑衅的瞪着护卫们冷笑。 恶霸乙的对手,是个红脸的护卫。这护卫见状,怪叫道:“你这算什么!划自己一刀有什么惊险的?” 恶霸乙把脸一扬,牛哄哄地说道:“你懂什么!我这一刀实际上是玩命的招数!腕下三厘,便是经脉,这道经脉若是割断了,人就死了!我这一刀呢,入肉二厘,险险擦着经脉过去,也就是说,我的生死只在一线之隔!你说,我这招是不是惊险万分呢?” “你拉倒吧!什么三厘什么经脉!你忽悠我!你瞧好了,看爷怎么玩的!”说罢,红脸护卫摸起飞刀,对准自己手腕狠狠一划! “噗!”一股鲜血喷气三尺多高,别说是动脉了,这一刀连手筋都给割断了。红脸护卫大惊失色,连忙丢了飞刀去捂伤口,可是血这么个窜法哪能捂得住?眼看着,护卫的一张红脸就变白了。 一屋子人都看傻了。谁也琢磨不透,这个护卫咋就这么实在呢?尤其是恶霸乙,这厮木讷地喃喃道:“服了,我算是服了,你丫为了不让我领赏,连命都不要了!” 没得说,这第二局自然是太史昆输了。 赌局的胜负,全落到了恶霸丙的肩上。恶霸丙顶住压力,大步走上前去。没曾想,恶霸丙还没拿起飞刀,他的对手大胡子护卫已扑上前来,挡在了恶霸丙的身前。 “哎!你这人怎么不讲规矩呢?”太史昆冷哼一声,出言呵斥道。 看着流血不止的兄弟,大胡子护卫算是想明白了。对方带来的三名护卫,全是些自虐习惯了的主!和这些人比试,不自杀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大胡子转过身来,面对太史昆悲愤叫道:“我才不和你手下比自残呢!有种的,你和我比!” “哈哈哈!哥就成全你!”太史昆也不推辞,立刻就接下了大胡子的挑战。 太史昆拎着飞刀,走到恶霸丙的身前,低声说道:“兄弟,你若是相信哥,就走到墙边,闭上眼睛贴着墙壁摆成个‘大’字型,记住,一定要纹丝不动。你若是敢,这一阵不论输赢,你那份赏钱哥都给你。” “咱怎能不相信昆哥呢?”恶霸丙说罢,果然信步走至三丈远的墙根,依言摆好了姿势。 太史昆微微一笑,取出块手帕蒙上了双眼。而后,昆哥背对着恶霸丙,淡定地甩出了飞刀。 “嘣嗡嗡!”飞刀紧贴着恶霸丙的裤裆缝稳稳钉在墙壁上!这是马戏中的顶级表演项目——蒙眼背射飞刀! “呃!好惊险!”大胡子护卫顿时石化。 太史昆优雅的解下遮眼布,热情地拥抱了恶霸丙。然后,太史昆文质彬彬地对大胡子说道:“好了,该你了!若是你也想模仿我的表演,尽可以从你自家兄弟中找出个人来配合你!” “我……我……”大胡子把求助的眼神递向了秃顶护卫,秃顶赶忙低下了头;大胡子又把眼神递向了红脸护卫,红脸一翻白眼,晕倒在地。最后,无奈至极的大胡子把眼神递向了姐妹花。 “啪!你个大头鬼也真敢想!”小蛮甩手赏了大胡子一个耳光。大胡子哀叹一声,再也想不出更为惊险的手段,只好低头认输。 事已至此,这个赌局当然是太史昆胜了。 姐妹俩嘟起嘴吧,委屈地走到太史昆身前,开口说道:“算啦,我们愿赌服输!只是,我们去哪里找根萧来吹给你听呢?” “找根萧?”太史昆哑然失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连吹箫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就敢来跟我赌?” 两个女孩瞪圆了眼睛,好奇问道:“吹箫就是吹个曲儿咯?还能有什么意思呢?” 太史昆眨了眨眼睛,调笑道:“这么说吧,你看哥哥我身上什么部位像萧呢?” “像萧?手指么?太短!胳膊吗?太长!那……莫非是……”两个女孩窃窃私语了一阵,脸上逐渐变得通红。咬了半天耳朵,两个女孩终于是商量已定。 “哦!我们明白了,原来你是想和我们做那房中之事!是也不是?”小貂虽是面上羞红,语气倒是强硬的很。 太史昆轻笑一声,道“没错,怎么你们想要反悔么?” 小蛮上前一步,昂首挺胸道:“愿赌服输,我们才不反悔呢!” “你们说真的?”见了两个女孩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主动,太史昆自己个儿都脸红了。到了这份上,自认为很爷们太史昆也不能抽身了,他只好惙惙说道:“呃……我们……就在这里吹?” “这里……不太好吧!”姐妹俩脸色一红,低声说道:“我们就在对面的客栈里住,我们去那里成么?” 太史昆红着脸往左一瞧,只见卢俊义微微点头,分明是说:“贤弟只管去,有愚兄守着不会有事的!” 太史昆往右一瞧,西门庆涨红了脸握了握拳头,分明是说:“昆哥,到时候用点力,为小弟报仇!” 身为一个爷们,怎能在两个娇娃面前退缩!那样,以后还怎么混!太史昆深呼吸一口,挽着两个女孩,笑吟吟说道:“也好,咱们就去客栈吧!” 黎明的阳光,挥洒在略显陈旧的木质地板上。夏日的晨风,吹拂的纱帐婆娑作响。 太史昆睁开双眼,用心的体会了一下左右两具温玉香滑的娇躯。 小貂、小蛮。太史昆对她们有了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这种感觉是情愫。 她们口号喊得很响亮,可是真的到了红罗帐内,姐妹两个却是很青涩,甚至可以说是手足无措。 她们虽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孩,但她们也不是放浪的女孩,绝不是。也许,她们在勾栏内那种做派,是青春的叛逆。 也幸亏是她们的青涩,才不至于让太史昆显得很笨拙。其实,此前太史昆经历过的女子,只有两个。一个,是十九岁时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太史昆告别了初哥的身份。另一个,是金莲。 睫毛轻颤,小貂和小蛮睁开了眼睛。 “你们醒了?我……”太史昆忽然觉得有些害羞的冲动。 “嘘。”小貂将玉指轻轻点在了太史昆的唇上。“不要开口,听我们说。” 太史昆默默点头,他感觉到,两个女孩将身体愈发的向他怀中靠紧。 “我们,要走了。回家的时候,到了。” “我不叫小蛮,她也不叫小貂。我们的真名叫什么,请你不要追问,你只需知道,小貂、小蛮这两个名字,从今后只属于你一人就好了。” “我们的家,在上京临潢府,我们从小被管教的很严厉,十几年来很少有机会踏出过家门。即使偷偷翘家,也没有走出过临潢府。每天,我们就只能看着院子上空的那一点天空,所以我们最羡慕的,就是横行天下的江洋大盗。” “终于,我们的父亲要去做一件大事,没空管教我们了,于是我们就偷偷地跑了出来!” “我们发誓要实现三个愿望——抢劫!赌博!找一个心仪的男朋友!” “抢劫与赌博我们都做到了,可是心仪的男子却迟迟没有出现,直到,我们遇上了你。” “所以我们要谢谢你,帮我们实现了第三个愿望。愿望已经实现了,所以我们应该回家了。” “也许,我们会被父亲嫁到很远的地方,也许,我们会被父亲嫁给一个粗鲁的武人,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能够怀念的,也许就只有你了。” “不,不要走!”太史昆的心里忽然觉得一阵沉重。“跟着我,我带你们去闯荡天涯!” “不可以。”小貂、小蛮将脑袋贴在了太史昆的胸膛上。“我们生活在一个大家族,我们,为家族而生,为家族而死,大家族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有今天的放纵,我们已经比其他人快乐了许多,然后,我们就该回去负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昆哥哥,你是汉人吧!”小蛮轻轻说道:“我听说,你们汉人都会吟诵诗歌,你可不可以为我们吟诵一首?” 电光火石间,太史昆脑中灵光一现!他眼神迷茫,张口念道:“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好美!”姐妹俩眼中已是朦胧。“这首诗歌,可不可以只属于我们?” 太史昆舒了口气,轻轻说道:“从现在开始八百年的时光里,它只属于你们。” 第080章 宝仁号 【一夜情,实在不应该聊得太多的。聊多了,要么产生好感,要么产生反感,反正带来的都是遗憾。————摘自《昆哥日记》】 当太史昆走出客栈时,他的精神还是有些恍惚。一段偶遇,却给予他了莫深的触动。 客栈外,卢俊义饮着一壶温酒,早已等候多时。 卢俊义看了一眼若有所失的太史昆,轻声问道: “走了?” “走了。” “想了?” “想了。” “追吗?” “……对啊!咱们追!” “那金莲呢?” “哎?” “柳叶儿呢?” “大哥……” “麒麟军呢?” “卢兄……” “回龙寨呢?” “唉,我知道了,咱们还有正事呢。” 宝仁号、雪月斋。两家誉满天下的大商会在易州城的分号居然开在了同一条大街上。更巧的是,两家分号的门脸还是个对门。 实际不只是在易州,宝仁号与雪月斋开设在宋、辽、夏等地诸州县的分号都是如此布置的。正是因为这般布置,两家商会所在的街道都会逐渐发展成本地最繁华的商业街。 太史昆取出冯则写下的单据看了一眼,然后将其撕得粉碎。 这张单据写得太详细了,若是落在有心人的手中,这张单据几乎就可以作为配方来使用了。再者说,这张单据上的东西大多为军用,购买这些东西,就好比是现代购买军火一般,是不能光明正大行事的。 单据上几样陌生的东西,太史昆已经把它们的名称与用量记得一清二楚。至于精铁、石炭等常见的东西,太史昆连用量都懒得去看,因为他早就打好了主意,这些玩意有多少他买多少。 方一走到宝仁号、雪月斋所坐落的街口,太史昆一行人就被一大群招揽生意的伙计给围住了。伙计们七嘴八舌的吆喝着,这个说是兴隆商号的,自家货物最全,那个说是丰和商会的,自家的价格最低,唯有一个宝仁号的小伙计,喊的与众不同。 这小伙计喊道:“爷!几位爷,大热天的来我们宝仁号坐坐了!苏杭的春茶给您老沏好了,广南的酸梅给您冰上了,京东的沙瓤瓜给您切片儿了,秦凤的红糕给您装盘了!几位大爷,谁家能天天出来买东西呢?甭管几位爷出门的时候是不是空着手,先上咱们家来解解暑气才是真格的!” 这番话说的,让人觉得亲切,还让人觉得有实力。为什么说他有实力呢?您想想看,大宋东南西北的时令特产他家能及时运到辽国来,还敢免费招待人,这不是实力是什么? 太史昆听得高兴,一块大银饼子往小跑堂的怀中一丢,说道:“得,带路,去你们宝仁号瞧瞧去!” 进得宝仁号商会大院,穿过一道花廊,太史昆几人在一间叫做“翠竹居”的厅堂里坐定。 那小伙计果然不是盖得,没过两分钟,春茶、酸梅汤、沙瓤瓜、红糕这几样还真就给端上来了。最可贵的是,分量还特别足,连上涅槃营的三个小兵在内,每人都是连盏带碟的满当当一大托盘。 小伙计也不推销东西,只是用心伺候太史昆几个吃喝。卢俊义捧了茶盏,放在唇边轻轻一啜,一股子清香顿时润沁心田。卢俊义双眉舒展,赞道:“好茶,好茶!比大名府浙人开的茶楼味道还要地道!没想到啊!在辽国这苦寒之地还能有这等口福!” 小伙计陪笑道:“爷,这都是清明节前的茶尖,用十四五岁的处子掐下来的,当然清香!若是劣等货色,小的哪敢给您端上来!” “哈哈哈!甚好,甚好!”卢俊义捻须道:“给我包上二斤……啊不,十斤!我要带回去给李家妹子尝尝!” “哟!爷。”小伙计一副谨慎的模样,低声说道:“这春茶一两便是一贯钱,一斤十六两,这可就是十六贯啊!您老要十斤……” 没等小伙计唠叨完,太史昆已经递出两张百贯大钞,笑吟吟的说道:“只管取来,休要啰嗦。余下的钱儿,备上副像样的茶具装作一齐。” 没走眼啊!没白用皇室礼仪招待这伙人啊!两百贯钱出手都不带还价的!还有,这个老帅哥不是一般人儿啊!一张嘴立刻就有人给结账!估计,老帅哥是个大贪官,小帅哥是个送礼的!逮到肥羊了! 小伙计屁颠儿屁颠儿的接过交钞,转而又谄笑着对卢俊义说道:“大爷,大老爷,方才我听说您买茶叶是送给妹子的?我们宝仁号有最正宗的蜀锦,是女孩儿家最喜欢的物件,您老要不要看看?” “哦?”卢俊义眼前一亮,道:“快些拿来!” 不一会儿,小伙计领着十来个仆人,抱来了五颜六色几十种布料。这些布料色泽艳丽,做工极佳,所呈现的各式花纹栩栩如生,莫要说是卢俊义了,连现代人太史昆都惊羡不已。 卢俊义呵呵一笑,道:“好!真好!一样给我来上一卷!” 太史昆心里面一琢磨,家里还有金莲和柳叶儿两个红颜知己呢!再者说了,公主护卫队的尼姑们都还了俗,也不能整日里穿着一身尼姑袍啊! 于是乎,太史昆大手一挥,也吆喝道:“一卷哪够!十卷!一样十卷!” 小伙计听得都哆嗦了!碰上大官了!碰上巨贪了!索贿的要一匹,送礼的立马给送上十匹! 小伙计颤悠悠地说道:“大爷……,亲大爷!这蜀锦可不比寻常的绢布,这个一匹要十贯钱的!” 太史昆哂笑一声,道:“才十贯啊!便宜!干脆一样一百卷得了!” “一……百匹!”小伙计被吓了一大跳,弱弱说道:“可是……我们分号里没有那么多存货呀!” “唉!那有多少算多少好了。”太史昆摇头一叹,道:“对了,你们商号还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瞧瞧!” 小伙计精神一振,道:“我们还有瓷器啊!大宋各名窑的精品瓷器我们都有!” “瓷器?那个不结实!”太史昆撇撇嘴巴,道:“本大爷喝酒喜欢用结实、沉重的物件,你们这儿有吗?” “啊?结实、沉重?”小伙计喃喃说道:“那样的话……我们倒也有些玉盏、金盏、银盏什么的。” 太史昆摇头道:“太花哨的本大爷同样不喜欢!哎,对了,有铁盏没?” “铁……盏!?这……”小伙计傻呆呆地说道:“小人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听说有人用铁碗喝酒的哪!那玩意不生锈么!” “嘿!你管我生不生锈!”太史昆佯怒道:“那你们这里有精铁没?大爷我买回去自己造!” 小伙计弱弱道:“精铁的话,本号也有一些。只是不知道爷要多少?” 太史昆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说道:“那……来上十万斤好了!” “十万斤!”小伙计吓得吐了吐舌头,道:“小号的精铁加起来也没两千斤啊!大爷你喝个酒而已,十斤足够了!” “切!十斤?本大爷一个碗就得三十斤!”太史昆叫嚣道:“爷还有个毛病,用过一次的东西就不兴用第二回的!你想想看,大爷我一碗酒用三十斤铁,一天少说喝十碗,就得三百斤铁,那一年呢?一辈子呢?你说我要十万斤多不多?” “哟!感情本号的存铁还不够大爷您十天下酒的!”小伙计哭丧着脸,连声说道:“大爷您稍坐!小人去请示请示掌柜的,好歹也得先给您准备齐一个月的酒肴啊!”说罢,小伙计匆匆离去。 等了片刻,只见门帘晃动,一道修长的人影便走入了翠竹居中。来人进门先是做了个揖,满脸堆笑的抬起头来,然后,他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您……您……”来者惊愕地看着卢俊义,痴痴说道:“您……莫不是玉麒麟卢……卢员外?!” “唔?”卢俊义双眉紧皱,问道:“你是何人?怎的认识我?” 来者神情带着几分紧张,说道:“在下姓乔名馥,是宝仁号商会易州分号的掌柜。在下几年前曾在大名府当过一阵子伙计,因而见过卢员外的尊荣。” 卢俊义颔首道:“哦,原来乔掌柜还是故人!这倒让卢某觉得亲切许多。” 乔馥看了看太史昆、西门庆二人,把牙一咬,说道:“既然卢员外在此,想必这二位便是太史昆、西门庆了吧!” 此言一出,太史昆几人立刻拔身而起!太史昆的手,甚至已经握住了飞刀刀柄!原因很简单,看见卢俊义便能推测出太史昆、西门庆的姓名,这只能说明,乔馥见到过那张开封府下发的通缉令! 乔馥见状,连声解释道:“诸位好汉且慢!在下不会武功,也无恶意!更何况,这是辽国,大宋的律法管不到这个地方!” 太史昆目视乔馥,道:“这么说来,你知道我们几人杀高俅的事了?” 乔馥道:“诸位的通缉画像已贴满了大宋诸州的城门,像是在下这种跑生意的,岂能不知道?那高俅是个弄臣,诸位好汉将他杀了,像在下这等小民只会叫声好,却不会有半点告密的想法。” 太史昆几人听得乔馥这等说法,也就收起了想要动武的架势。 乔馥见此,心境也平稳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诸位好汉光临本号乃是作何?若诸位缺少盘缠,本号愿以厚银相赠!” 这话说的!感情这个乔馥以为本大爷是来打劫的!太史昆小小的郁闷一下,随手将厚厚一摞交钞拍在桌案上,说道:“刚才不是对你的伙计说过了吗?咱们要买精铁回去做酒盅!” “诸位好汉真的要买十万斤精铁?”乔馥是个有见识的人,他自是不相信什么铁酒盅的鬼话。这么大宗的精铁,不是军用还能做什么?乔馥心中暗暗吃惊,出言问道:“如此说来,好汉们已经在辽国建立起一股势力来了?”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不错,乔掌柜果然是个明白人。” 第081章 好多的人呀! 【对于宝仁号这样的商家,我太史某人着实敬佩。其实反过头来想想,为国何尝不是为家呢?若是祖国不在,商人还做得哪门子的商人,官员还做得哪门子的官员呢?只可惜啊!宝仁号的商人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大宋那些昏庸至极的官员却想不明白。可怜可悲!若是把大宋玩垮了,还醉的哪门子生,梦的哪门子死?贪的哪门子赃,枉的哪门子法?————摘自《昆哥日记》】 乔馥听太史昆确认此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十万斤精铁,若制成兵刃铠甲,可武装精兵千人!自高俅被杀,太史昆、卢俊义等人逃亡,至今才不过三月的时间,可就是这短短的三个月,这几名强人已经有了这等势力! 可他又哪里知道,冯则所需要的,只是千斤精铁来打造一些零星构件,而这十万斤,只是太史昆随口说出的呢? 乔馥脑中急转过了数般念想,缓缓开口说道:“诸位好汉请听在下一言,十万斤精铁若是放在大宋,的确也算不上是太大的数目。可是放在辽国,十万斤便是泼天般的巨额了!要知道,辽人不精通冶炼之道,即便是锻造生铁都有些困难,就更不要说是精铁了。而咱们大宋为避免辽人用精铁制造武器后前来犯境,更是禁止向辽国出售铁器。我们宝仁号商会,是大宋的商会,自然不能给辽国提供犯境的机会,所以我们宝仁号是从来不向辽国出售铁器的。不仅如此,我们还在辽境内大肆收购铁制品。辽国所需的精铁,只能从夏国购买,而我们宝仁号呢,就在夏国各大铁矿皆布置了收购摊点。辽人若是出三文钱买一斤铁,我们就出五文钱买一斤,反正就是出价比辽人高,让他们买不成。而且,我们这些开设在辽国的分号,还各自打通关节,从辽国军队中大肆收购兵刃甲胄,削弱他们的武备,以防辽人武力充足后进攻咱们大宋。诸位,在下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明一点,咱们宝仁号,是忠心于大宋的商会。若是诸位建立势力的目的是抗辽保宋,千把人的军资本号还是能备齐的,若是诸位有其他的想法,那就请恕在下……不招待了。” 多好的老百姓啊!太史昆听了乔馥这一席话,都忍不住有些钦佩眼前这个文弱的掌柜了。大宋的官僚们为了点黑钱,将军资倒卖给他国;而人家宝仁号的商人们,为了祖国的安危,自己个儿出钱将辽国的军资买回来! 太史昆心中感慨,出言道:“乔掌柜,可真是辛苦你们这一番苦心了!如此为国出力,恐怕你们没少受契丹人的盘查吧!” 乔馥微微一笑,道:“这倒不至于。俗话说:店大欺客么!开店开到我们宝仁号这个份上,已经可以店大欺国了。辽国的贵族们想要享受奢侈的生活,奢侈品就只能从咱们商会里买,贵族们想要出售自家产业的出产,也只有往咱们商会里卖!咱们商会离开他们照样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商会,可他们离开了咱,哼哼,就只有端着木头碗啃羊骨头了!所以说,辽国贵族们明明知道咱们商会给他下绊子,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们这些掌柜伙计的小命,倒是安全的很。” 翠竹居中的几人都被乔馥的一番话给说笑了。太史昆微微颔首,说道:“贵商会的作为,我们几个都佩服的很。只是我与乔掌柜只是初次见面,就这么几句话的交情,若是我随口就把我们来辽国的目的告诉你,是不是有些太轻率了呢?” 乔馥道:“此言有理!既是这样,我乔馥也不妨表示些诚意。若诸位是同道中人,在下愿将本号存备的精铁两千斤、粮五百石相赠。而且,本商会分号遍布辽境,我们掌握的许多情报,也可以告知诸位。” 粮草,情报!说实话,铁并不是太史昆的必需品,太史昆手下的麒麟军,不管是不是战斗人员全都已经拥有了一身大宋禁军上等装备。可粮食、尤其是情报却是太史昆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太史昆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唉!想当年,神宗他老人家说过,取燕云十六州者封王侯!我想,如果能获取到封王的资格,杀高俅这等小事,皇帝陛下就不会再追究了吧!” “光……光复汉家河山!”乔馥闻言,连身子都颤了两颤!他忍住激动的神情,躬身道:“诸位英雄好志向!眼下辽国的契丹贵族们生活糜烂,醉生梦死,其国治也是一塌糊涂,正是光复我汉家河山的大好机会!来到辽国后,在下每每看到辽境汉人首契丹人奴役,心中总会隐隐作痛!无奈我文不成武不就,无力改变!如今终于有我汉家英雄出现,在下的能力虽不能左右整个宝仁号商会,但在这易州分号内,诸位英雄诺有差使,在下莫敢不从!” 太史昆几人听罢,相互一视,皆面露喜色。太史昆道:“差使二字万万使不得。乔掌柜也看到了,我太史某人手中并不缺少钱财,只是我草业初创,缺少的物资还真不少。乔掌柜若是能帮助筹备一二,所需的钱财我自当如数奉上。” 乔馥稍一思索,答道:“说到钱财,我有一事先要问问太史英雄。您这些钱,是从大宋带来的,还是在辽国赚取的?” 太史昆道:“自然是从大宋带来的!” 乔馥道:“在下再斗胆问一句,太史英雄在辽国可有来钱的路子?” 太史昆微微摇头道:“来日尚短,还未曾有进账。” “那就是了!”乔馥道:“俗语道:坐吃山空。太史英雄如今只吃老本,假若有一日老本吃空了,届时英雄怎么办呢?” “哈哈哈!也别英雄不英雄的叫了,乔掌柜若是给面子,喊我声昆哥就成!”太史昆笑道:“我算是听出来了,乔老板这是给我指点财路来了!钱财此物,乃立身动兵之本,有利可图的事情,我不会推辞的。乔掌柜有什么法门就直说了吧!” 乔馥在屋中踱了几步,说道:“我们宝仁号在辽国的大宗生意,实际上用的都是以物易物的古老手段。我们用大宋的瓷器、蜀锦、美食、好酒、印刷品等物,从契丹贵族的手中换取毛皮、药草、原木以及各种矿石。这种交易方式,对辽国的国力是一种削弱。一件瓷器,所需的材质不过泥土一撮,却能从契丹人的手中换来数十根百年长成的优质巨木。一本油印经籍,一个少年郎一天能印制数十本,却能换来数名契丹人勤苦一年积攒的毛皮。这种交易模式,虽然在辽国赚取不到多少钱,但这些毛皮药材原木矿石运回大宋后,却能赚取数百倍的暴利!昆哥您说说看,咱们宝仁号的生意经做的好不好?” 卢俊义等人听了乔馥的话,个个惊奇万分。可太史昆这话听到太史昆的耳朵里,却没什么稀罕的。 这不就是美国鬼子整治咱们天朝人的那一套吗?天朝人建筑工人在天朝农民的土地上建立起美国的工厂,由天朝装配工人用天朝的原材料将那些成本低到可怜的糖浆水、塑料沙子板制造出来,然后再由天朝的销售人员卖给天朝的老百姓,最后,天朝挖矿工人将天朝土地上最精美的矿石装到天朝运输工人的船舶上,一路打鼓敲锣的送到美国的土地上,供美国人享用,最最后,天朝领导人还得感恩戴德的来上句:“爷,您常来玩啊!” 比起天朝人来,辽国吃得这点小亏算啥啊!就知足吧您呐! 乔馥看了眼众人的反应,得意一笑,又说道:“可惜啊可惜!辽国的天材地宝任我们宝仁号采撷,但就是一样我们弄不到手!这样东西,正是马匹。契丹人建国的皇帝有条祖训,不得将马匹卖于中原。因为契丹人明白,他们这么多年来能在武力上压住大宋,就是沾了他们盛产马匹的便宜!如今,契丹人偶尔也会出售一些马匹,但这些马,公的阉了,母的骟了,尽是些没有生育能力的,根本无法繁衍。话说到这个份上,昆哥您肯定就听明白了。如今您已经决心要在辽国立下基业了,得罪契丹人您肯定也是不怕的,若要长久的发展,马匹是个最好的财路。” 太史昆听完乔馥的长篇大论,哈哈笑道:“乔掌柜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这是劝我劫掠辽国的马场呢!这事儿有意思,等会你给我些马场的情报,我也不介意去做上几票!只是,今儿我来采购的都是急用之物,所以,咱们先来谈谈这事。” 乔馥面色一正,拱手道:“昆哥请吩咐!” 太史昆道:“我需要胶革、熟皮、石炭、桐油、牛筋、炭粉若干,用于制作军械,你可能筹备些许?” 乔馥道:“这些事物本就是辽国出产,本号自是应有尽有。” 太史昆道:“我还需麝香、松香、血竭等药草,用来配制金创药,贵号可有存备?” 乔馥道:“不但是药材,连金创药的成药本号也有不少,昆哥只管取用便是!” 太史昆再道:“那些许成料的木材,万把斤黑油乔掌柜这里肯定也有了?” 乔馥沉吟道:“木材当然有,只是黑油……莫不是那石中之油?如果是石中之油的话,离这不远的莫州就有出产,万斤左右在下十日内就可运来。” “正是!正是那石中之油!”太史昆笑吟吟的说道:“宝仁号的实力果然是名不虚传啊!那想必几千斤硝石、硫磺什么的,更不成问题咯!” “什么!硝石、硫磺!”乔馥大惊失色道:“再加上先前所要的炭粉,昆哥您竟然已经拥有了制作火器的能力!” “哎?”太史昆郁闷了。他费尽心思不着痕迹的将火药配方分开来说,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人看破了!太史昆无奈说道:“乔掌柜,你的见识未免也太广了吧!火药的配方不是秘密么?你怎的一听就破呢?” 第082章 凋零的世家 乔馥感慨道:“这火药的配方,在下也是听一位老友酒后说起过所需材料,但具体怎样配比制造,在下却是不知。硝石此物,本就是腌制干肉必备的材料,因此本号开设在辽国的分号皆有经营。几千斤硝石,在下可保证十日内筹集到。但是硫磺这个东西,实在不常用。寻常人家即便是需用,不过也就是几两几钱的分量,因此本号仅有十斤存备而已。昆哥需要数千斤硫磺,本号一时半刻无法筹集。不如在下就把这位知晓火药配方的老友介绍给昆哥,让他帮助昆哥筹备如何?” “哦?一位知晓火药配方、还能筹备材料的老友?”太史昆听得纳闷,问道:“乔掌柜,你这老友是何人,竟然有如此能力?” 乔馥道:“我这位老友,姓叶名凌,就住在本号的对面。” “街对面?”太史昆道:“宝仁号商会的对面,不就是雪月斋么?” “正是。”乔馥道:“雪月斋易州分号的掌柜,正是我这位老友叶凌。像我们这些开商号的,没有强大的运输能力是不行的。若讲起陆运、河运,我们宝仁号敢自称为天下第一。可若是讲起海运,雪月斋乃是当之无愧的魁首。硫磺多产自于海外蛮荒之地,因而,若寻求此物,找叶凌叶掌柜是决计没错的!” 太史昆听罢。抚掌笑道:“真是想不到,宝仁号、雪月斋两家商会设在易州的两位掌柜居然是对老朋友!我本以为,你们两家商会应当是竞争激烈,势同水火才对!” 乔馥亦是笑道:“两家商会的各地分号都是开设在一条大街上,若是势同水火还怎么做买卖!所谓竞争激烈那是演给客官们看的,合伙哄抬物价才是我们两家常做的事情!实际上莫要说我们这些掌柜了,就连我们两家商会的东主都私交甚厚呢!”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和气才能生财啊!既然如此,就劳烦乔掌柜引见引见这位叶凌老友了!” 由乔馥引领,太史昆一行人跨过雪月斋的侧门,穿过一座庭院,径直便来到了叶凌的住所中。叶凌此人乃一五旬清瘦老者,此时正捧着厚厚一摞账本,噼噼啪啪的拨打着算盘。 乔馥与叶凌果然是熟识,他见面也不客套,张嘴便风风火火地说道:“叶兄!小弟有事劳烦您来了!这位昆哥是好朋友,急需数千斤硫磺,您赶紧筹集一二!” 叶凌一听这话,本是风平浪静的面孔上先是变得吃惊万分,而后竟然又变成一股子愤恨之色。只见他一把扯住乔馥的袖管,压低嗓音道:“乔掌柜!你这不是害我么!那些硫磺是折损了多少人手才辛苦弄到的,是我们东主指定的非卖品!你怎能随便给我透露出去!” 乔馥苦笑一声,正待解释,却见叶凌将他袖管一抛,锁紧眉头走至太史昆面前,冷言道:“这位客官,本号并无硫磺此物,您还是去别处吧!”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道:“得了吧!你刚才说话的声音没压住,你说的啥我都听到了!你就说吧,这硫磺你怎么着才肯卖?” 叶凌狠狠的瞪了乔馥一眼,颇为无奈的说道:“既然被你听了去,我不卖也不成了!这么着吧,数千斤是不能卖给你,五百斤么,在下勉强还能做得了主!十贯钱一斤,总共是五千贯!” 太史昆摇头道:“五百斤不够本人需用!我给你五万贯,你给我五千斤!” 叶凌面色凝重,围着屋子绕了两圈,而后他重重一跺脚,道:“五千斤已是我们雪月斋所有的份额了!我全部卖掉,必定要承担极大的风险!说不准,我这掌柜的位子都要不保!你若是要五千斤,可以!但你得支付铜钱十万贯!否则,请恕在下不从了!” 太史昆大笑道:“好么,一斤硫磺二十贯,比银子还值钱!算了,咱不买了!” 叶凌又是一跺脚,道:“也罢,七万贯好了!” 太史昆把头一摇,道:“七万贯咱也买不起。” 叶凌哀叹一声,道:“算了,谁叫你是乔掌柜的朋友呢?就按你说的,五万贯好了!” 太史昆心中窃喜,道:“不成!我反悔了!五万贯我也嫌贵!就给你三万贯,你爱卖不卖!” “成交!”叶凌咬牙切齿道:“老夫喝上了,认赔钱也交你这个朋友了!客官,拿钱来吧!” 我擦!听他这口气,三万贯也贵了!太史昆虽是一阵懊恼,但话已出口,不好反悔,也只好从怀中掏出交钞,准备数钱。 此时的乔馥终于是得到了开口的机会,他上前一步,揪住叶凌,道:“老叶!我这次不是送肥羊的!这位昆哥真的是好朋友!我们宝仁号的硫磺都是从你们这里拿的,不过才卖百文一斤,估计你的成本,不会超过十文吧!” 才十文?五千斤硫磺,只五十贯?叶凌这厮,居然差点坑了小爷三万贯去?太史昆一阵气闷,胸中一股子想要揍人的冲动。 “唉?真是好朋友?”叶凌一愣,尴尬不已。 乔馥道:“这位昆哥,乃是想要恢复燕云十六州汉家河山的英雄!而旁边这位,乃是威震江湖的玉麒麟卢员外!此等人物,不是咱们的朋友又是什么!” “唉!乔兄弟,你怎的不早说!”叶凌苦笑一声,上前作揖道:“昆哥、卢员外切莫见怪!我与乔掌柜二人经常玩这仙人跳的路数坑蒙契丹人,今日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在英雄面前使出这等路数,倒是让二位见笑了!” 太史昆几人听罢,皆哭笑不得。太史昆问道:“叶掌柜,请教一下,您今日若是真的弄了我三万贯,是自己揣兜里还是上缴商会?又要分给乔掌柜多少?” 叶凌面上一红,道:“做这种事在大宋自是商会里明令禁止的!不过在辽、夏等地,却是商会授意的。像是今儿个这把买卖若是做成了,宝仁号、雪月斋两家商会各上缴一万贯,我与乔掌柜一人可分得五千贯。” 太史昆听罢,心中感慨不已。这宝仁号、雪月斋两家商会的执掌人,还真是极具手段。辽、夏等国国力连年下降,他两家商会恐怕是出了不少力。只可惜,在未来的历史走向中,这番努力的成果却让金国给夺走了。 叶凌继续说道:“几位英雄有此等豪迈胸怀,我叶某人自当执鞭随镫。区区五千斤硫磺,岂敢谈及价钱?在下三日内便可筹备得当,届时亲自恭送上门。” “如此,先谢过了。”太史昆笑道:“对了,叶掌柜,我听说你知晓火药的配方?这等保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凌哀叹一声,答道:“老朽家族在数十年前乃海中巨商,遇到海上争斗是必不可免的。海中战斗,火器是最犀利的武器。为此我家先辈结交了河北火器世家冯氏,求来了火药的配方。没曾想,到了今日我叶家早已凋零,这火药的配方,也就只有我们这些老人还大概记得些材料了。” 叶家?太史昆忽然想起了自己所珍藏的那本《海船制造术》。为了那本书,自己在柳叶儿家大院还险些被全阴教的李士峻刺伤。 太史昆道:“叶掌柜的家族,莫非就是福建路第一造船世家叶家?您所说的冯家,可是真定府百岭集的冯家?” 叶凌惊道:“正是!不曾想昆哥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 太史昆笑道:“叶掌柜有所不知!如今冯家的独生女儿,正是太史某人未过门的媳妇儿!我知道这些陈年旧事也不足为奇!只是您叶家乃巨商,怎的短短几十年便凋零了呢?” “原来昆哥儿还是故人!”叶凌叹道:“吃海上这口饭的,今儿个是海上霸主,明儿就葬身鱼腹的大有人在!数百年来有‘海上第一’称号的家族已是换了几个了!当年我叶家耗费数代积累的财富,打造出一支三百艘巨船组成的船队,去搜寻传说中的黄金仙洲,哪曾想,此一去数十年不知影踪!如今的海上霸主,已是换做了‘雪月斋’的主人高氏家族。而我们叶家的遗少,也都投奔到高家门下做事了!” 黄金仙洲?非洲大陆与美洲大陆都可以配得上这个称号吧!华夏的航海史,曾经耗费了多少祖先的血泪?纵使叶家这等家业,也难免倒在探索新海域的道路上。只可惜,先辈们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后人的珍稀,作为古代航海最强盛的华夏,最后竟是匍匐在了海上蛮人的脚下。 太史昆听罢叶家的沉浮,顿感唏嘘。他拍了拍手,涅槃营的一位士兵解开背搭,递上两支木匣。 太史昆将木匣分与乔馥、叶凌二人,道:“今番太史某下山筹集军备,本想是件难上加难的事情,不曾想有二位朋友相助,让此事迎刃而解。得了两位朋友许多豪赠,我太史昆不能没点表示,区区薄礼,还望两位笑纳。” 这就是太史昆的细心之处了。原来太史昆在下山前,便用木匣装了几支人参、鹿茸、珍珠、貂皮,以备打通关节时使用。从一个离开礼品几乎就无法生存的社会活了二十几年,出门办事得备点什么东西,太史昆明白的很。 在现代人的观念中,当着客人的面打开礼品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可是在古代,接受礼品后则一定要当着客人的面打开观赏一番,而后送上几句“非常喜欢”之类的话,才算是懂礼貌。 乔馥、叶凌二人双手接过木匣,恭恭敬敬地小心解开。而后两人定睛望去,顿时惊呼出口! “八两辽参!花鹿血茸!天池明珠!长白紫貂皮!这……这等珍宝稀世罕有,我等岂敢接受!” 第083章 叫春的孩子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这对我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稀罕物,两位尽管收下不妨!” 叶凌惶恐道:“不算稀罕?昆哥,请问您可知道这几样东西如今在汴京的价格?” “价格?”太史昆道:“这几样东西,加起来卖个千贯不成问题吧!” “千贯?单这一只老参,就可以卖上千贯!其它几样,价值也在五百贯以上!而且这个价格还是十年前的!”叶凌解释道:“这些天材地宝,皆是辽东女真诸部出产。在十年前,这些宝物市面上尚能见到,可这些年,女真人自称长白山神动怒,山中诸般珍宝影踪难觅,已是十年的光景不再出售这些珍宝。可以这样说,现在这些珍宝,尤其是八两重的老参,在市面上已是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也正因为此,在下才说这是稀世珍宝,不敢擅受!” 太史昆听了叶凌这般言语,心中也就明白一些事情。 从完颜宗望的言语中,太史昆可以分析的出:女真人在山中辛苦寻来的这些珍宝,绝大多数会被契丹人掠去。什么山神动怒,珍宝消失那都是女真人编出的故事,暗中积攒珍宝,换取各种技术、军备,励精图治想要做番大事业,才是女真人的真实想法。 太史昆对叶凌、乔馥说道:“礼物呢,不在贵贱,只要两位喜欢,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两位给予我许多馈赠,我可有半点推脱么?那么我太史昆送出去的礼物,岂有再收回的道理?所以说,两位只管笑纳便是!再者,这些辽东珍宝我那里还有些存备,若是两位商会有所取用,也尽可以找我索要!” 这话说出,乔馥、叶凌自是收下礼物,连声称谢道:“岂敢索要?若是本商会有客商寻购辽东珍宝,我等自是寻昆哥重金求购。” 客套一番,叶凌又是说道:“乔老弟为昆哥献上若干物资,可谓是厚赠,但在下只是奉上区区几十贯的硫磺,心中好生过意不去。若说钱财货物,昆哥也不缺少,不如在下为昆哥举荐一名后生,作为昆哥的仆从,可好?” 人?男人?若是送个女人,这很好理解。可若是送个男人……那么说,这个男人一定是个人才! 太史昆精神一振,连声道:“叶掌柜说的这位后生,却是何许人也?” 叶凌道:“这后生乃是在下族中晚辈,姓叶名春,有身好水性不说,还精通造船技艺。这后生吧,跟着在下走了几年商,对辽国地理颇为熟悉。只可惜今年春上为了些口角,当街打死了一个契丹人,因而日日躲在在下分号中,不敢出门半步。若是昆哥能够收留,倒也省得他日日提心吊胆。昆哥若是收留叶春,一来水路上的活计尽可吩咐他去做,二来昆哥若是与宝仁号、雪月斋联络,也尽可派他前来相告,三呢,若是昆哥在辽境行走,这个后生也算是个不错的向导。” 嘿!这个叫春的孩子是个玩水的!这些日子太史昆最犯愁的就是手下没有精通水性的人才,为了这个,他甚至都动了跑趟鲁西南收服阮氏三雄的念头了。而如今,叶凌白白送上这么个人才,而且开口就是当仆从,更何况,这个叫春的孩子比阮氏三雄还多了项造船的特技呢? 太史昆大喜过望,忙道:“既然是叶掌柜的本家后生,岂有收为仆从的道理?劳烦叶掌柜快些将叶春请出来,我太史昆收他做个兄弟好了!” “能做昆哥的义弟,春这孩子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叶凌听了太史昆的话一阵欢喜,连忙告退去喊人了。 既是本家,叶春的祖坟,不就是你叶凌的祖坟么?太史昆心中一阵好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静待叶春到来。 不多时,叶凌果然领了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急匆匆的赶了回来。细观这瘦小汉子,小眼小嘴小鼻子,满脸蜡黄,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狠劲;细腿细腰细胳膊,手面上却是老茧密布,青筋毕露。他这副骨子架别看瘦小,却是名副其实的铁包金,一身力气绝不比个彪形大汉弱,也难怪他能当街打死个契丹人。 这瘦小汉子,正是叶春。他之前已经得了叶凌的吩咐,知道太史昆乃是一股大势力的头目,日后指不定是个封王拜侯的主,打心眼里也想跟着太史昆厮混。 叶春步上前来,二话不说,推金山、倒玉柱,叩首道:“昆哥在上,请受小人一拜!兄弟二字,小人不敢承受,只盼能鞍前马后,倒茶奉水伺候昆哥足矣!” 太史昆笑眯眯的扶起叶春,好言安抚道:“五湖四海皆兄弟也!同为江湖儿女,岂有主仆相称之理?从此后,你便是我的春弟啦!今后咱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便是!” “敢不从命!”叶春躬身一礼,喜滋滋地站到了太史昆身后。 事已至此,这趟下山要做的事算是圆满的完成了。当下,太史昆也不再耽搁,遂与乔馥、叶凌二人辞行。 两人知道太史昆草业初创,诸般事务繁忙,自是不便多留。于是二人召集挑夫,担着店中有存备的货物跟随太史昆上山,并约定十日内将余下物资筹备整齐,送至回龙观。 乔馥又奉上书呈一封,上面记载着辽国诸路官员、贵族、富豪的资料;叶凌奉上图册一封,上面描绘着辽国地理风貌。 这两样东西,正是太史昆急需之物。太史昆再次谢过,与二人道别归山。 带了这么多挑夫行路,自是不能与来时速度相比。太史昆与道中歇息了一晚,终于在赶在上午头回到了回龙寨。 小貂,小蛮。两个倩丽的身影在太史昆脑中挥拂不去。上京?两个女孩是契丹人吧!大家族?是耶律家族么?嫁到远方?难道是和亲?如此说来,我一次性上了两个公主? 太史昆想到此处,哑然失笑。他喃喃自语道:“与其思念那些已经离开的,还不如好好珍惜眼前的呢!还是,亲自把礼物给金莲与柳叶儿送去吧!” 说起回龙寨的内宅,却是一个清泉潺潺、鸟语花香的好去处。一潭碧水旁,矗立着数十幢青砖白瓦的厢房,嫣红翠绿中,藏着星星点点亭台楼阁。在群山峻岭中建设这等大好庭院,不知道耗费了历代全阴教子弟多少心血,没曾想到了今日,却是让太史昆吃了个现成。 只是太史昆自接手回龙寨以来日日忙碌不休,白日里须监督新营地建设,吃过晚饭还得与士兵们谈理想、谈人生来提高忠诚度,因而每天回到内宅都已是子夜时分,白日里内宅的风光美景他却没能看过几眼。 太史昆引了一伙挑夫,担着数十只笼箱溜进了内宅。方走到金莲住宅门口,却见不远处有座厢房装扮的好生古怪。 这间厢房,大门两侧,安放着两尊原本是放置在前院的大香炉,香炉里香烟缭绕。大门前铺了一条大红长毯,长毯两侧站了几个神情肃穆的小尼姑,小尼姑的手中居然还持着长枪长刀。 太史昆看得奇怪,遂打发走了挑夫,叫金莲出来询问道:“小莲莲啊,那边的厢房搞什么呢?难道是公主护卫队的小尼姑们拜佛祖么?” “嘘!相公小声说话!”金莲鬼鬼祟祟的说道:“到了上朝的时分了!相公莫要大声喧哗惊动了凤驾!” “凤……驾?还上朝?”太史昆惊讶道:“怎么我出去的这三天里,咱这里还住进皇后来了?” “相公,哪来的皇后呢?”金莲说道:“朝堂上坐着的这位,乃是南唐女王李凤驾呀!” “南唐?女王?李?”太史昆道:“莫非……是李巧盼?” “正是,正是!”金莲又是小声说道:“李凤驾说了,要封我为御史中丞,让我也去上朝呢!奴家很想答应的,可是又怕相公你怪罪,相公你说……” 这……是小孩过家家吗?太史昆听得是哭笑不得。不过话说回来,金莲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平日里也没出过门,碰到了李巧盼这等老江湖,受点坑骗也不足为奇。 当下太史昆把金莲劝回屋去,自己则倒背着双手,去看看李巧盼唱得哪门子戏。 太史昆走进“朝堂”,定睛一瞧,哟呵!屋子上首宝座空着,显然是李巧盼还来,可是屋子里面来上朝的人还真不少! 左边,排头第一个居然是柳叶儿!她的身旁,是师师、瓶儿两个俊俏小丫头。 右边,排头第一个是披了身锁子甲的秦暮城,后面跟着一大一小俩孩子,居然是小白和燕青! 其余人等,则都是跟随李巧盼多年的小尼姑们。 太史昆一看这上朝的架势,顿时乐了。他远远问道:“柳叶儿!你在这干嘛呢?” 柳叶儿欢欢喜喜跑过来答道:“昆哥哥!我现在是南唐国的宰相啦!师师、瓶儿她们两个,一个是龙图阁大学士,一个是翰林院大学士!” 这官儿封的可够大的!太史昆郁闷问道:“柳叶儿啊,你来这里当宰相你爹知道吗?” “当然知道啊!就是我爹让我来的!”柳叶儿喜滋滋的说道:“我爹说了,神工营都是一群脏臭老爷们,我在那里不合适!我爹让我加入公主自卫队,说是让我跟李娘娘学学化妆什么的,省的嫁人后遭人家嫌弃!” 太史昆无奈摇摇头,又问向小白、燕青:“你俩呢?封了个什么官?” 小白面色一红,道:“我也加入公主自卫队了,李娘娘封我南唐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不过我可不是自己要离开白马营的哦!我爹临走的时候说了,让我跟在李娘娘身边多挑挑,好早日娶个媳妇生娃!” 这边燕青也嚷嚷起来:“我是我家老爷派来的!李娘娘封我南唐国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我家老爷也说了,让我盯紧了暮城叔,别让他干坏事!” 太史昆听了这些话,指着秦暮城笑道:“老秦啊老秦!你说你三十好几了,也跟着一群娃娃瞎闹腾?” 第084章 幽怨的哀家 秦暮城哈哈一笑,说道:“太史御弟,咱们这些个头衔仅仅是个许诺,待到南唐国开国后才算数的!眼下我们只是公主护卫队的普通士兵,仍受麒麟军节制。所以说么,你不要把话说的这么刻薄,这样会显得你很小气呢!” 太史昆闻言,一阵气闷。那秦暮城又是说道:“对了,今儿个一早,扈青青也同意加入我们公主护卫队啦!等明天上朝的时候,我们这里就多了个扈枢密使咯!” 扈青青也加入公主护卫队了?这个李巧盼挖墙脚的本事还真不小啊!太史昆正在生着闷气,忽然听到屋外面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喊叫声:“娘娘驾到!上朝……!” 话音刚落,只见李巧盼穿了身猩红长袍,身边跟了两个打着团扇的小尼姑,大摇大摆的走进屋子,一屁股就坐在上首的椅子中。 李巧盼吔了一眼太史昆,拖长了音调道:“殿下何人?见了哀家怎的不下跪?” 太史昆没好声没好气的答道:“草民太史昆,朝拜来了!草民有一疑问,您老人家分明是个没出阁的大闺女,怎么还自称娘娘呢?你家老公是哪个?” 李巧盼掩口一笑,说道:“哟呵!你这标致小后生口齿还挺伶俐呢!我看这样吧,你净身来哀家身边当个小太监吧!哀家封你为……大内总管可好?” “啊呸!生了儿子的才有资格唤作哀家呢!师太您目前这身份,得自称本宫!”太史昆愁眉苦脸地说道:“草民今儿来是给您上贡来了,您看净身这事可否就免了?” 李巧盼嘻嘻一笑,道:“哟,还有贡品孝敬呐!得!净身免了,大内总管你照当不误,这总成了吧!对了,太史公公,都是什么贡品啊,给本宫说说!” 太史昆笑道:“回师太!草民献上的贡品有上等蜀锦二百匹,应天府富春老号胭脂水粉五百盒,汴京如意斋各式糕点二百盒,另有精巧玩物、珠玉钗饰若干!如今贡品都在院里堆着呢,还请师太笑纳!” 太史昆这话一说完,“朝堂”之内惊呼一片。这一屋子绝大多数都是少男少女,如今听到这么多好东西哪还有人按捺得住?于是乎,什么上朝不上朝的也没人理会了,一伙少年男女呼啦啦争相向院子里涌去,就连秦暮城都跟过去看热闹了。偌大的一间“朝堂”内,竟是只剩下了太史昆、李巧盼二人。 太史昆对李巧盼嘿嘿一笑,说道:“好姐姐,您玩的这是哪一手?” 李巧盼美目流转,幽幽叹道:“弟弟,姐姐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么?” “哎!为了我?”太史昆狐疑道:“莫不是……姐姐为了给我谋取个南唐皇帝的位子么?可是您自称娘娘……这以身相许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呸!什么以身相许!没大没小的!”李巧盼粉脸涨得通红,连声啐道:“我这是帮你看孩子呢!你们这伙男人,天天不知道忙和些什么,这帮子少男少女也没人管教!师师和瓶儿,两个小丫头偷酒吃偷了好几次了,这事你知道么?小白和燕青,字识不了几个不说,偏偏还整日光着个脊梁说脏话,这都是跟谁学的?尤其是你那两房媳妇儿!一见面就吵架不说,那金莲整日里偷听人家的闲话,那柳叶儿成天打扮的和个傻小子似的,见了我都替你这个弟弟臊得慌!所以呢,姐姐我就想了上朝这么个游戏法子,把这些少年人收在身边,好帮你管教一二。弟弟呀,姐姐这番苦心你懂了么?” 难道,年纪上了三十岁的女人都这么婆婆妈妈么?太史昆心中一凛,抹了一把冷汗,一面说着“懂了懂了”,一面灰溜溜地顺着墙根逃跑了。 时间过得飞快,十天的时光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日清晨,乔馥、叶凌两位掌柜果然亲自押送着大批的货物材料来到了回龙寨。一番接风洗尘、迎来送往自是必不可免,忙和了一上午,太史昆送走了两位喝的晕乎乎的大掌柜,赶紧就跑到神工营去找冯则。 材料弄齐了,当然就到了制作火器的时候。作为女儿的柳叶儿都能制造出“飞龙出水”这等杀伤力巨大的火器,那当爹爹的冯则……自是令太史昆充满了期待。 不得不称赞一声,神工营的匠人们太敬业了。材料到达不过是两个时辰之前的事,可就这么一会儿,神工营已经成为了一个黑火药加工窝点。 神工营制造黑火药的阵势,着实太粗狂了!水缸大小的石臼上用绳索吊着根大腿粗细的木杵,这边几个哥们将几袋子材料倒石臼里去,再泼上一桶水,那边的几个哥们合伙拉动绳索,把一臼子汤水砸成了烂泥巴。据说,这泥巴团阴干了就成火药了。 太史昆目瞪口呆的看了会,越看越觉的不是个事,于是就赶紧找冯则来询问道:“老丈啊,我可是听说制造火药得有配比的啊!我怎么瞅着你这是打土坯啊!这么个弄法火药能爆炸么?” 冯则一努嘴巴,道:“谁说老夫没按配方来着?没看见那边的几杆子秤吗?” 太史昆定睛一瞧,一旁果然有几杆大秤,而且这几杆秤,还都是秤砣无法移动的定星秤。 冯则说道:“也不怕告诉你,那杆最大的秤,是定量七十五斤的,用来秤硝石;最小的那杆乃十斤的,用来秤硫磺;至于剩下那个,则是秤炭粉用的十五斤秤!三杆秤下来的材料扔一块捣烂了,一百斤火药就出来啦!老夫向来是量产火药的,难不成还得像药铺子里捣药那般仔细?” “造火药硬生生搞成了打土坯的架势,小侄佩服,佩服!”太史昆干笑了两声,道:“如此说来,这样就把火龙丹给造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这些火药不过是‘天雷引’中那些普通火药,怎配得上火龙丹这个名字!” 冯则摇头道:“既然柳叶儿迟早要嫁给你,所以火龙丹的方子我也不怕讲给你听!火龙丹的配方说来也简单,乃是干馏硝石、石胆取其精华,各取二分、四分,再取精玉油一分与其混合,即可得火龙涎。这火龙涎便已具有极大的威力,可惜此物一经触碰立即爆炸,根本无法携带。不过若是将火龙涎与纸浆混合阴干后,得出的药丸就会安全很多。而这个药丸,便是火龙丹!火龙丹的威力,十倍百倍于火药!但可惜的是,制作精玉油的方法却在神宗年间失传,这火龙丹,便也成为了绝唱!” “这么邪乎?”太史昆郁闷道:“这精玉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冯则一脸神往,缓缓说道:“听我爹说,精玉油甜甜的,滑滑的,黏黏的,亮亮的,就好像是……掺了糖粉的清鼻涕一般!” “鼻……涕!”太史昆咧嘴道:“那咱们就用鼻涕掺点糖粉试试?” 冯则摇头道:“老夫当年试过了,结论是:白搭!” “那……多掺点糖呢?” “掺再多的糖,鼻涕还是带咸味儿的!不单单是老夫的鼻涕,其他人的鼻涕也是这样子的!老夫亲口尝试了上百人的鼻涕,都是这样子的!” “……” 太史昆干笑两声,又是问道:“那咱们的火药做出来,就只能都做成天雷引了么?” 冯则大笑两声,道:“天雷引只是个最基本的用法,是小女初学火器制造术时做的低级产品!咱们有了火药,自是能做出来许多高端的火器,例如说火药箭、铁火球什么的!还有爱婿曾经说到过在火药中添加铁屑的法子,老夫也打算试一试!其实不管什么样的火器,里面的火药都是一样的!火器制作的难点,就在于引信的设计!只会做火药的匠人实则算不上什么火器匠人,只有能控制好引信,能够让火药按规定时辰爆炸的匠人,才能称得上是火器匠人!” 听了冯则这般说法,太史昆也就明白了,冯则老头的火器制造水平绝对可以放心。他眼珠一转,又是说道:“老丈,你有没有想过,制造铜筒一尊,里面搁上火药,再填装铁球,待到火药爆炸时,这铁球不就砸出去了么?” 冯则惊道:“哟!爱婿这法子好啊!值得一试,值得一试!” 太史昆又道:“老丈,可有牵动绳索便可点燃的引信?你想想,假若咱们把牵绳换成绊索,将火药埋于地下,若是有个不长眼的绊上了……” “嘶!”冯则倒吸一口冷气,道:“这等引信当然有!爱婿这个法子绝对行得通!” 太史昆又是说道:“老丈,你有没有想过子母雷?母雷爆炸,爆出一片子雷,子雷再爆炸,炸出一片铁屑,那样的话,方圆数十丈的人……嘿嘿嘿!” 这几个法子,把冯则可算是听傻了。老头喃喃道:“学究天人,学究天人啊!有此爱婿,夫复何求!爱婿啊,你先别说了,单这三样,就得让老夫琢磨上三日三宿!爱婿还有什么法子,尽可写在纸张上交由老夫,省的老夫一股脑全忘了!至于现在么,老夫得画点图样参详参详这几样新火器了!” “既然老丈要忙碌,那我就告辞了。”说罢,太史昆告别冯则,一个人溜达着走了。 第085章 苦难 从神工营里出来,太史昆颇有几分壮志在胸的精神头。 若是火炮、地雷什么的真能做出来,那么麒麟军的战斗力将会大幅提高!就连没什么战斗能力的健行营,届时也可以与敌人玩上一把地雷战了! 这些黑火药的爆炸力虽然不是很强大,但可以从数量上弥补。更何况,在古代战场上,火药对敌人的心理震慑力甚至比它本身的杀伤力还要强上几分! 仅仅是黑火药都这样了,那威力强它十倍百倍的火龙丹造出来将会是什么效果?甜甜的,滑滑的,黏黏的,亮亮的,这个精玉油在后世一定有另外一个名称,但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太史昆百思不得其解。 见到神工营的敬业精神后,太史昆自感不能落后于人。于是,太史昆匆匆奔回校场旁新建的“指挥部”中,拿出乔馥、叶凌赠送的地图、情报细细研究,思索着今后将要面对的敌人会有哪些。 看了一会儿地图,太史昆发现了一个问题。回龙寨此地,做个革命老区绰绰有余,但要想在此地建立一个城市,却是不可能的。 回龙寨此地,道路崎岖,平地稀少,信息闭塞,且出山的道路总共就这么几条,极易被敌人封锁在山沟沟中。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内陆,连个河港都没得建,就不要说是海港了。 古代航海的重要性,太史昆隐隐约约也知道一些。而且在太史昆的心中还有一个念想,那就是绝不能放过那群用大烧饼当国旗的岛国倭人。这样一来,一个海港是太史昆必须拥有的设施。 在燕云十六州的土地上,哪里适合建造海港呢?太史昆的指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后,他的指尖停留在海河的尽头。 “咦?奇怪!”太史昆大惊失色!他惊叫道:“这里应该是天津啊!可是……可是!黄河怎么会在这里入海!?黄河的入海口,应该是山东东营才对!” 顿时,太史昆如遭雷击,惊愕当场!“难道……我是来到了异大陆,而不是大宋么?” 太史昆有这等想法,只能怪他历史没有学好。他哪里知道黄河北派的典故呢?他哪里知道,在十一世纪末十二世纪初的时候,黄河的入海口就是现代的天津市呢? 可怜太史昆,一个人坐在书案前傻呆呆地想了半天,终于是幽幽叹道:“罢了,罢了!管它是大宋还是异大陆,这对我来说,实际上没什么区别啊!这种事,不想也罢!” 看地图的心思暂时是没有了。太史昆走到窗边,向校场看去。 此时正是卢俊义讲武堂开课的时分。百余人团团围住神采飞扬的卢俊义,听得聚精会神。不时的,卢俊义还会邀请武松作为副手,亲自示范一些繁复的招数,每当这个时候,听课的汉子们总会爆出阵阵喝彩声。 有此豪杰为助,怎能不成就一番事业呢?窗前的太史昆暗自给自己加了把劲。对于将来的计划,太史昆在这一刹那忽然有了些领悟。 天津在后世能发展为一个大城市、大港口,那就说明,它的地理位置绝对是顶尖的!而现在的天津,却还是一片不毛之地!既然回龙寨并不适合发展,那干脆就到天津去!只是,辛辛苦苦建设的回龙寨就这么放弃,有些可惜啊! 忽然,太史昆在校场的角落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是张觉。 张觉缩在角落中,竭力听着远处卢俊义的讲解。他的面上,有三分的惊喜,七分的落寞。 太史昆心中一动,悄悄走出门去,来到了张觉的背后。 “为什么不走近了去听听?” “昆哥!”张觉猛然回身,面上浮现了一片潮红。“我……又不是麒麟军的人,怎好上前听讲?” 太史昆暖暖一笑,说道:“谁也没有规定不是麒麟军的就不能听讲武堂啊?你若是有兴趣,尽可以约上金陂关的汉家兵一起来听讲!” “他们……满心思只是赚钱,哪还有心思习武?”张觉面色颇赭,低声道:“昆哥,求你个事,我可不可以加入麒麟军,追随于您?金陂关那个地方,我不想去了。” 太史昆淡淡说道:“金陂关几千汉家兵,你在那里当个头领多么风光!我们麒麟军男女老少加起来也没有一千人,来这里有什么意思呢?” 张觉闻言,急声解释道:“昆哥,我知道您手下人才济济,所以我也没什么当头领的想法!我只求给您做个贴身护卫就成!” 太史昆微笑道:“呵呵,张觉啊,我看你是在金陂关受到委屈了吧!你不是想要让金陂关的汉家兵下决心反抗契丹人统治么?怎的这么快你就放弃了?” 张觉闷声道:“我……不想放弃的,可是他们……都不好好干!” “不会吧!”太史昆道:“我过路过桥费一天都能收上个千把贯,你们蒲阴镇形势应该更好才对啊!怎么有这等金钱激励着,他们还不好好干呢?” “昆哥!这就叫烂泥扶不上墙啊!”张觉满面涨红,怒气冲冲地说道:“这帮子人只知道赚钱,根本就没心思考虑是不是应该反抗契丹人了!我叫他们每日操练两个时辰,可能坚持上操的连五十个人都没有!到了如今,我一说起整军习武的事儿,他们扭头便走!真是气煞我也!” 太史昆哈哈笑道:“这就怪了,我手下的士兵也很有钱,可为什么他们就能每日不用催促,自己个儿就早早起床习武操练呢?” 张觉语塞道:“那……那是因为你们有志气,想要封王拜侯!” 太史昆面色一正,道:“封王?缪也!实际上,我们麒麟军纵使拿下燕云十六州,也没有封王的可能!” 张觉惊叫道:“此言怎讲!” 太史昆道:“因为,我们是大宋的子民!若是我们立下了偌大基业,那么将会有两种可能:一,大宋朝廷在辽国的压力下,出兵剿灭我们!二,大宋朝廷派高官大将前来,招安,或者是接管我们的基业!即便是我能顶住宋、辽两国,真的收服了燕云十六州,哼哼,岂不闻祖狄乎?岂不闻岳武穆乎?岂不闻陈近南乎?” “呃……昆哥,祖狄我听说过,可岳武穆、陈近南我却是从未听说过!” “哦,对啊,他们俩你要听说过才叫邪门了呢。”太史昆耸了耸肩膀,无奈道:“总之呢,就是功高震主的意思!即便大宋朝廷暂时封我为王,也得嫉怕我尾大不掉,少不了迫害我!狡兔死,走狗烹嘛!所以说我是没有封王的机会的!” 张觉闻言,只是默默低头。 太史昆又是一笑,说道:“不过呢,我没有封王的机会,可你有呀!” “我?”张觉大吃一惊。 “嗯,就是你!”太史昆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辽国人,无论你怎样反抗契丹人,那都是辽国的内战,与大宋没关系!大宋既没有理由剿灭你,也没有理由招安你!若是你将来成功恢复燕云十六州汉家河山,你愿意接受大宋的王位,就名义上尊宋主为帝,实际上自己的地盘还是自己说了算;若是不稀罕王位,自己开国也无妨。你,为的是解放辽境汉人,而不是效忠于大宋。所以说,收服燕云十六州这事儿,你能做,我却不能做。” 张觉听了这番话,只觉得浑身热血像是沸腾了一般!他喃喃说道:“我……我出身寒苦,我能做这番事业么?” 太史昆朗声道:“张觉!你的生平我也听说过!令尊被迫从军,你与令堂在小村中相依为命!你五岁那年,令堂去契丹贵族家缝补衣裳,以赚取个糊口钱,哪曾想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契丹人家中!幸得有好心人相助,将你送到金陂关老父身边过活!你七岁那年,令尊为契丹兵挑担子,却因雨天路滑,不行跌入山谷中遇难!从那时起,你只得在蒲阴镇中行乞为生!你十五岁时,契丹兵以顶替亡父从军的籍口,将你抓至金陂关当杂兵。幸亏你意志坚强,苦练武艺,终于成为军官,才摆脱了日日受辱的局面!我说的,可对?” 张觉双拳紧握,悲凉呼道:“对!” 太史昆双目一瞪,厉声道:“像你这等受尽苦难的人不站出来带头反抗契丹人,谁还有资格站出来呢?难道是满腹肥油的公子哥吗?” 张觉心中一凛,如梦方醒!愣了半晌,张觉才拱手说道:“昆哥,张觉受教了!” “明白就好!反抗契丹人,需要的是受尽苦难的底层百姓,而不是卖身求荣的汉奸!”太史昆脸上又挂起了淡淡的微笑,柔声说道:“我来问你,蒲阴镇上各家各户最近的收入情况怎么样?” 张觉道:“昆哥的经营模式果然暴利,如今镇上最少的人家也有数十贯家底了,若是经营的好的,恐怕二百贯都有了!” 太史昆颔首笑道:“日子过好了,有些事就好办了!不如我帮你想个法子,激励激励汉家兵们造反的决心如何?” 张觉精神一振,喜道:“请昆哥赐教!” 第086章 勾栏的妙用 太史昆道:“这事说来也简单,其实有个问题,他们想通就好了。问题是这样的:以前日子那么苦,如今日子那么好,这是为什么呢?” 张觉郁闷道:“这还不简单么?这全是因为有了昆哥你啊!” 太史昆小脸一红,道:“事虽然是这么个事,可咱不能这么说啊!正确答案是:日子过得好,是因为汉人当家作主了!” 张觉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太史昆继续说道:“这个问题想通了,下面一个问题就来了:若是契丹人回来了,咱这好日子是不是就到头了呢?届时,咱们该怎么办?你与我的想法,当然是反抗!但是金陂关的汉家兵呢,大多数人会选择逃跑。所以呢,咱们在提出第二个问题前,要做一些宣传。比如说,宣传点汉人抗辽英雄啥的,我看,杨家将就是个很好的正面典型嘛!听了杨家将的故事,汉家兵们血气上来了,自然就会选择反抗啦嘛!” 张觉拱手道:“昆哥说的事情,我明白了!我这就回金陂关,给汉家兵们说明白这个道理!” “哎,慢着!”太史昆扯住张觉道:“你现在连集合个人手都集合不起来,你回去跟谁说去?” 张觉闷声道:“唉!是啊,这可咋办呢?”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先前我不是给你许多房屋么?你回去收拾出几间来,开间勾栏!” “开……勾栏!”张觉惊道:“我哪有闲心开这个!开个勾栏有什么用呢?” 太史昆道:“开勾栏,当然是为了说书唱戏呀!” “说的什么书,唱的什么戏呢?” “评书,样板戏!” “呃!”张觉汗道:“昆哥请恕张某鲁钝,评书咱还多少明白点,可咱实在不明白样板戏是什么意思!” 太史昆道:“评书么,就讲杨家将好了!只是说书的时候需把契丹人说的白痴一些。样板戏么,咱就唱唱白毛女好啦!整台戏的宗旨么,有三点!一是描述契丹人压迫下的汉人百姓活得多么艰辛,二呢,是描述契丹人有多么残暴,三呢,是畅想一下汉人当家作主后生活的甜美!这个么,就叫做寓教于乐!” 张觉思索片刻,越想越觉的这法子好。只是想了一会,张觉又迟疑道:“可是昆哥,这说书的人和唱戏的人从哪里找呢?” “这个无妨,你从镇上挑选些纯朴少年送到我这里来,我负责给他们洗脑……啊不,负责教导他们好了!我这里有几个妹子,都是会些乐器演唱的!”太史昆顿了一顿,又是说道:“至于你呢,每日仍要坚持顶着日头在校场上操练!哪怕只有你一个人,也要坚持住!只有这样,觉醒后的汉家兵们才会默默加入到你的身后,才会在潜意识里将你视为头领!记住了么?” 张觉肃穆道:“昆哥所言,张觉牢记于心!” 太史昆沉声道:“很好!待你收服了绝大数汉家兵后,记得要再来找我!届时,我会给你们一些信心!” 谈话结束了。与来时的落寞不同,张觉离开回龙寨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充满自信的微笑。 第二天,十位学唱戏的少年就来到了回龙寨。见到这十位少年,太史昆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这十位少年,清一色的小爷们,一位少女也没有。 十个小爷们唱的戏有谁会喜欢看呢?再说,样板戏里也得有女主角啊?难不成让这伙小爷们玩反窜?可是,这群少年个个体型粗犷、相貌朴实,想反窜也没有玉刚哥那范儿啊! 太史昆正郁闷着,一旁的师师开口了:“哥哥,要不,我来演?” 太史昆摇头道:“师师啊,你的相貌太过于艳丽了!若是演个公主什么的你一准成,可若是扮演个苦大仇深的主儿,你还真没有那种味道。” “苦大仇深?”师师笑道:“有了!可以让马英来演啊!” “马英?是哪个?”太史昆纳闷问道。 师师道:“马英就是马植的妹子呀!就是前些日子险些被契丹人糟蹋了的那个少女!” “哦!是她呀!”太史昆道:“可她不是被打断腿了么?” 师师答道:“她的腿没断,只是伤到了经脉,一时无法活动而已!李娘娘帮她通了淤血,眼下她已经可以走路了!这马英呀,自认为前些日子的风波皆因她起,因而每日愁云散淡,却正好应了哥哥‘苦大仇深’那句话!” “马植的妹子!”太史昆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这丫头倒是合适!她本人的经历,完全就可以当成样板戏的原型啊!” 在师师的带领下,太史昆来到了马英母女栖身的厢房。太史昆将马英端详了一番,只见这位少女模样端正,浓眉大眼的,正是一副正派女主角的标准相貌。不过马英她虽是面带愁容,可这愁却不是“苦大仇深”的那股子怨气,而是一股可怜兮兮的惨样儿。 太史昆温和一笑,问道:“马英妹子,你愁啥呢?” 马英耸拉着眼角,弱弱答道:“太史恩公与契丹人结仇,哥哥和娘亲险些身死,万般苦难皆因小女子而起,这分明就是说,小女子是个扫把星的苦命,你说我能不愁么?” 太史昆爽朗一笑,说道:“谬矣谬矣!你想想看,若是契丹人不心起歹意,能出这档子事么?若是咱们汉人不软弱,契丹人敢起歹意么?若是十六州江山不落入蛮族手中,汉人又怎会软弱?” “这……”马英闻言稍一思虑,犹豫说道:“这么说来,这些苦难要怪就怪契丹人咯?” “嗯,没错!这样想就对了!整件事,你只是一个受害者,你没有任何过错,所以你就不要把责任怪罪到自己身上了!”太史昆轻轻一叹,复而说道:“说起来,你能碰到我们营救,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可怜我辽境无数汉家儿女,还不知道其中有多少花季女孩遭了屈辱而无处诉苦呢!” 马英听了这番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她颤抖着问道:“那……如果恩公你们走了呢?我会不会还要再受到契丹人的凌辱?到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 太史昆沉声答道:“我太史昆只有一个,又如何能救得了整个辽境的汉人呢?要想今后不再受侮辱,除非辽境汉人能挺起腰杆来,推翻契丹人的统治!” 马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的一双小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太史昆见状,心中窃笑两声。他轻咳一声,道:“对了,马英妹子,你且随我唱两句: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说着民族仇恨呢,突然又要唱歌。马英心里虽然有点不对味,但恩公的要求却不能拒绝。于是,马英清了清嗓子,果然随着太史昆唱了两句歌。 嘿!别说,马英的嗓音还真不错!而且,她的歌声惨中透着点恨,还真有那么点味道! 哈,女主角总算是有了!下面,就该写剧本了!太史昆思量至此,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了。 太史昆毕竟是混迹过草台班子的,写个野戏的剧本乃是手到擒来。只一下午的工夫,他的剧本《新编白毛女》就算是完成了。毕竟这是古代嘛,流行歌曲的唱腔不容易被接受,所以剧中唱腔,与样板戏白毛女的差不多。 剧本的大意是这么回事:小英、小觉两小无猜,物质生活虽然清苦,但精神生活还算是不错。 可恶契丹人,见小英貌美,心生歹意。幸亏小英的哥哥舍命相救,小英只身逃到大山中躲避。只可惜她的家人,全被凶残的契丹人杀害。小英不敢下山,十年没吃到盐,变成了白毛女。 小觉想替小英复仇,无奈契丹人强大,又迫死了小觉全家。愤怒的小觉揭竿而起,加入了抗辽农民军。 十年后,抗辽战争终于胜利了,辽境汉人过上了自己当家作主的好日子。成为战斗英雄的小觉上山接下小英,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站在家乡的高岗上,看着即将丰收的庄稼,喜气洋洋的乡亲,两人相视一笑。至此,全剧终。 剧中着重描述了契丹人的残暴,灭门、屠村的惨剧多有发生;着重描述了抗辽前与抗辽胜利后汉人生活的改变,前者悲凉凄惨,后者幸福甜美。 当然,作为一场戏剧,动听的唱腔、配乐,与精彩的武戏也是必不可少的。 女主角马英的演唱技艺由李巧盼负责教导,而太史昆则担负起了十名男演员的声乐培训工作。卢俊义更是不辞辛苦,亲自挑选了一些眼花缭乱的花架子,编排了几套堪比后世特技表演的武戏。乐器伴奏方面,则由师师、瓶儿暂时代劳。 三天,只用了三天时间,《新编白毛女》的排练就完成了。这是一部贴近生活的剧目,演员们对剧中情节有着切身的体会,他们无需酝酿情绪,只需本色出演,便能够将剧本的中心思想表达的淋漓尽致! 终于,这场担负着激发汉人斗志的剧目,在回龙寨迎来了它的首演。 第087章 觉醒吧! 这场戏剧的演出时长是一个时辰。台下的观众,是回龙寨的全体人员。 随着剧情的起伏,台下观众的心完全被剧情俘获了。观众们对族人的同情,对契丹人的愤恨,对同胞翻身做主后的喜悦,用他们的哭声、骂声、欢笑声充分展现出来。 一个时辰的时间,没有人窃窃私语,没有人心不在焉,甚至没有人去上厕所!以至演出结束后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内,观众们还陷在激动的情绪中! “打到契丹统治者!恢复汉家河山!”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口号,很快的,口号在每位观众的口中响起,回龙寨的上空,口号声此起彼伏! 太史昆、卢俊义正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群情激荡的一幕。在他们的身后,是泣不成声的张觉。 卢俊义缓缓说道:“贤弟,好厉害的一招攻心计啊!若不是愚兄看过几次彩排,只怕愚兄此刻也难以保持心境平稳呢!” 太史昆谦逊一笑,道:“卢兄过奖了。若不是契丹人的确可恶,我这等计谋也无处可用。” 张觉擦了擦眼角泪痕,插言道:“昆哥,我算是服了!您这剧本写得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句句话都说到我们辽境汉人心里去了!” 太史昆微微一笑,淡淡说道:“莫慌莫慌!最狗血的时候还没到呢!” 太史昆这厢话音刚落,不远处十一名演员又重新回到了舞台上。这一次,他们唱起了一首歌。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奴役耻,犹未雪; 父兄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经典的威力毋庸置疑。虽然这首经典有两个地方不怎么通顺,但,这对于群情激昂的麒麟军士兵们来说已经无关痛痒! 热血在沸腾!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嗓子:“兄弟们!杀啊!杀到上京去!把契丹人的狗皇帝从皇位上掀下来!” 这一嗓子喊得,完全是火上浇油!顿时,一群双目赤红的士兵们立刻就要回营去抄家伙! “我滴个天!要炸营了!我得去弹压!”卢俊义交代一声,匆匆跑出屋去。 “貌似搞得有些过火了啊!岳武穆题的词还真不是盖的!”太史昆暗自腹诽着,转身看向了张觉。 只见张觉这家伙,激动地已经无以自表!他手中持着一柄朴刀,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 太史昆心中一凛,赶忙飞身上前,夺下了张觉手中朴刀,他大喝一声,厉声道:“张觉,醒来!为帅者应时刻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你这算是什么样子!你想想人家曹操,哄着士兵们望梅止渴的时候,人家自己个儿可没流口水!” 让太史昆这么一劝,张觉终于是回过神来。他面带崇敬的说道:“昆哥!敢问这首词乃何等神人所作!怎的这般振奋人心!” 太史昆微微一笑,答道:“这首词么,是我亲手用笔写下来的!嘿嘿,嘿嘿!” 张觉闻言,只当这满江红是太史昆创作的,他面色一正,沉声道:“昆哥胸怀,张某钦佩!此词,必当百世流芳!” 太史昆脸上一红,道:“你既然喜欢,这首词你就拿去用吧!不过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岳鹏举作的!可千万不能说是太史昆写的!” 张觉道:“岳鹏举吗?想必是昆哥的笔名了!张某晓得了!自明日起,我就在蒲阴镇开戏!” “莫要急着走。”太史昆笑道:“我还有几个帮手要派过去帮你呢!这几个帮手平日里就混在勾栏的观众席中,帮你烘托气氛!” 张觉疑道:“此言怎讲?” 太史昆道:“该哭的时候,他们会带头哭,该怒的时候,他们会带头骂!到了最后,他们还会带头喊口号!” 张觉闻言,这才明白昆哥用计果然是百密而无一疏,任何一丝细节,他都会注意的到!张觉心中愈加佩服,再次道谢后,率领着剧团成员回了蒲阴镇。 八月初六,《新编白毛女》在蒲阴镇勾栏内上演第一场,其观众只有十几位妇女。 同日,张觉不再要求汉家兵出操,但是在校场上,仍可以看到张觉的孤寂的身影顶着秋日艳阳,一丝不苟的刺出每一枪。 八月初十,新剧上演第三场。勾栏内已是座无虚席。 同日,在金陂关的校场上,百十名汉子默默走到张觉身后,跟随着他挥汗如雨。 八月十二,一日内新剧在群众们的呼声中连续上演三场,由于勾栏场地太小,演出地点被迫移至镇中心的空地上。剧团所有的成员皆累的口舌生疮,腿脚抽筋。 同日,金陂关校场上人头攒动,两千名汉子赤着胸膛,高唱着满江红,尽力刺出手中长枪!他们的营养不良的身躯虽然显得有几分单薄,但他们的气势荡气回肠! 八月十六,晨,面色激动的张觉再次拜访回龙寨! 太史昆承认,昨儿晚上他真的喝高了,他竟然当着冯则的面,邀请柳叶儿回屋与金莲一起玩双飞。幸亏幸亏,在场所有人都不明白双飞是什么意思。 没有办法,这是身处异国他乡后的第一个仲秋。有人哭,有人笑,就连从小就没什么亲人的太史昆,都在这思乡的情绪中失控了。 他真的很想在金莲的被窝里多温存一会儿,但他知道,温柔乡不是个诞生英雄的场所。张觉郑重其事的登寨拜访,一定是说明有了大事。 太史昆快步迎出,远远地就看见了等候多时的张觉。张觉两手抱拳,激动地说道:“军势已成!金陂关三千汉家兵皆愿揭竿而起,推翻契丹人统治!昆哥,请您为这支新军命名!” “好!好的很!”太史昆听闻到这个消息,心中也是一阵喜悦!他张口言道:“此等新军,当然叫解放……呃……革命军好了!” “革命军?”张觉略一沉思,恍然道:“我明白了!马革裹尸当自誓,我命由我不由天!革命军,真当是个好名字!” “哎?你这个理解法也不错啊……嘿嘿,嘿嘿……” 张觉又道:“昆哥,那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太史昆飘然道:“下一步,当然要给革命军一点信心!” “信心?”张觉道:“那……应当怎么做呢?” 太史昆没急着回答问题,却是问道:“对了,先前我听说西去五十里有一处飞狐关,乃是扼守太行山的西门户,可对?” 张觉答道:“正是!飞狐关乃飞狐兵马司治所所在!” 太史昆道:“飞狐关如今还有契丹兵五六百人,可对?” 张觉答道:“正是!飞狐关比我们金陂关要大上一些,此时有契丹兵六百人,汉家兵五千人驻守!” “如此的话。”太史昆微微一笑,说道:“你手下关押的那几个契丹残兵,可以挑一个让他逃走了。” 是夜,一条瘦小的人影偷偷溜到了一座关押了契丹人的单间牢房内。瘦小之人解开这名契丹残兵的镣铐,细声说道:“呼兰卜,你快快逃跑去飞狐关吧!再也不要回来了!张觉他鼓动了金陂关内的汉兵自立称王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杀你祭旗了!” “薛小四,是你来救我了?”契丹残兵感动的说道:“平日里我没少欺负你,没想到今日你还能救我!” “别说这么多了,毕竟咱们相识一场,我也不忍心看你被处死!”薛小四道:“快快换上我们汉兵的军服,跟我混出去,再晚就迟了!” 在难以言表的感动中,这位契丹残兵悄悄地溜出金陂关,向着飞狐关的方向,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小四,做的不错!”目送契丹残兵离开的,是矗立在夜风中的张觉与薛四。 随着契丹残兵逃远,一队粗壮的汉子自金陂关悄声走出。就在这沉沉夜色中,汉子们却在金陂关外借着微微星光刨起了土坑。 接下来的两日中,金陂关、蒲阴镇还是与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校场上率众操练的张觉,却总是不经意地看向西侧山峰的顶端。 终于在这一天的出操快要结束的时候,张觉发现,峰顶的那棵枯树缓缓倒下了。 “你们终于来了啊!”张觉的唇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他高高扬起手中长枪,大声呼喊道:“革命军的儿郎们!左营人马速将蒲阴镇居民接进金陂关!右营人马看守东、南、北三面门户!其余人等,随我去西门迎敌!” 迎敌?是何方敌人?汉家兵们心中虽然惊疑,但是数日来的操练已经让他们有了些军人应有的基本素质。没有人提出疑问,他们按照张觉的要求,在西城门上布下了守城的阵势。 隆隆马蹄声渐渐传来。在金陂关西的道路上,一支闪耀着金属亮泽的军队慢慢地露出身影。崎岖的山道上并不适合骑乘马匹,这支军队之所以装备了大量的马匹,只是为了让马匹驮载那些沉重的攻城器械。 与金陂关汉家兵紧张的神色所不同,凝视着这支军队的张觉缓缓露出微笑。 五百名身着全身甲的军人,五百匹驮满军械的健马。这无疑是一支精兵的装备,能拥有这种装备的,只能是契丹人。昆哥事先的估计,与现状完全吻合。 第088章 一个人的战斗 昆哥的话,依然在张觉脑中回荡。 “如果契丹残兵相信自己是逃走的话,他一定会去飞狐关喊族人来复仇。他会说汉人是用奸计暗害了其余三百名的契丹人,而决不会承认汉人是通过战斗阵杀了契丹人的。” “来的复仇者只会是契丹人,在攻打汉人反抗者的时候,他们不会相信另一群汉人。” “他们会惧怕三千汉家兵?在他们的眼中,箭射不准、甲披不动的汉家兵只是一群羊羔。你可曾听说过一头饿狼会惧怕一群羊羔的道理?所以,契丹人不会倾巢而出的,我估计,他们只会来五百人。” “如果仅仅是你手下三千汉家兵的话,五百契丹人在半个时辰内就可以击败你们!他们的战术、箭术、武艺绝不是现在的汉家兵能匹敌的!” “不过,幸好有我在。这一战,我会以石破天惊的一击来歼灭他们。不过,我能够给你的只是信心,若是要人心,还需你自己去俘获。” “我不可能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我可以为你争取时间,但是你必须利用好这段宝贵的时光,找出击败契丹人的方法!计谋,永远也取代不了实力!” “关前扎寨?这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时才会做的事情!他们甚至不会在关前一箭地的地方停下来整顿队伍!因为你还没有令敌人重视的实力!所以,我的机关将设置在金陂关西门前五十步处!” 昆哥的谋算,真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眼前这支精锐的军队在没有任何犹豫便踏过了关前一箭地的交战“火力线”。 在古代战场上,一支远道而来的军队必须要在攻城战斗前停下来整顿一下队伍。整顿队伍的地点有这么几个: 城前三十里扎寨。三十里路,是一个可以令马匹产生疲劳的距离。军队在这个距离便停下脚步,意味着他们要进行一场历时数月或数年的持久战,在这样长久的战役中,必须有一个漫长的缓冲带用来防止对手的大规模反扑。 城前十里扎寨。十里路,这是一个令步军感到疲劳的距离。通常扎寨者面临的对手相对要弱一些。对手没有成建制的马军,十里的缓冲带足够预防夜袭、突袭的发生。这样的攻城战,通常在一两个月内便能结束。 城前三里扎寨。这是以强凌弱者选择的扎营距离。扎寨者并不畏惧敌人的反扑,三里的距离,站在塔楼上足可以看到对手城池上的变化,选择这样一个距离扎寨,说明了为帅者将会在半个月甚至更短的时间内拿下对手的城池。 城前一里扎营。之所以说扎营而不是扎寨,是因为进攻方根本不屑于做任何的防备。这个距离停下脚步,只能说对手太弱了,进攻方有信心只需两三日的工夫就能拿下对手。 城前二百五十步驻足。二百五十步,就是所谓的一箭地。在古代的战场上,这是对手的最远打击距离。在这个地方停下脚步,只是战斗前的一点准备,只是战役中一场战斗之前的小花絮而已。通常这个时候两军的指挥官都会喊喊话,紧接着,就是攻城战的开始。 而在二百五十步的距离上仍没有停留,这只能说明,进攻者面对的是一座空城,或者说是,他们将要面对的对手是连弓手都没有的平民老百姓。拿下这样一座城,进攻者基本上不需要付出什么战斗,那他们自然也不用停下脚步浪费时间。 如今契丹人就是悠闲的踏过了关前二百五十步的驻足点,这也就是说,在契丹人的眼中,张觉他们与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关前五十步的地方,契丹人终于停下了脚步。一百余人撑开了皮盾,而其余的人开始从马匹上卸下军械,从容不迫的组装攻城椎与云梯。他们只是在忙碌自己的事情,甚至没有人出来叫阵,没有人出来与金陂关上的汉兵们答话。 五百名契丹人的头领是萧仑吉,一个狂妄的契丹贵族。据说他在上京得罪下的仇家很多,所以他没有去参加辽国新皇的登基大典张觉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个人最喜欢做的是便是鞭挞部下,而且,寻常的士兵他根本不屑于鞭挞,他经常做的,是当着所有士兵的面,用打马的皮鞭抽打那些稍微有些身份汉人军官。 张觉可以感觉得到,他身后的汉家兵开始了颤抖与退缩。契丹人二百年积攒下来的威严不是短短几日可以改变的。昆哥说的没错,若是两军真的开始交锋,三千名汉家兵绝对撑不住半个时辰就会惨败。 张觉平静的吩咐道:“薛四,领几个人,去把剩下的那三名契丹残兵带来,要快。” 薛四办事能力不错,胆子也够大,否则张觉不会将放跑报信者的任务交给他。果然,只是一盏茶的工夫,薛四便押着几个契丹残兵上了西城墙。 张觉正了正脸色,对关上汉兵高声叫道:“你们怕了吗?若是怕了,你们可以问问关下的契丹人,在攻破金陂关后,他们会放你们一条活路吗?当然,你也可以问问,如果现在你们投降,契丹人会怎么处置你?” 没有人回应张觉的问题,因为他们都知道,答案是“死”或是“生不如死”。只是,他们的脸色都很苍白。 张觉继续喊道:“谁来告诉我?你们害怕的原因?我们在关墙之上,契丹人在关墙之下,我们人多,他们人少,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要害怕他们?” 终于,有人惙惙回答道:“张大哥,我们……不是契丹人的对手,他们很强壮……” 张觉沉声道:“都是父母所生的血肉之躯,他们又能强壮到哪里去?薛四,放开那三个契丹人,给他们武器!” 薛四依言而行。三个契丹人狐疑地握住朴刀,然后他们发现,张觉擎着长枪,用枪尖冷冷地指着三人的方向。 契丹人顿时明白了张觉的意思,张觉竟是想以一己之力挑战他们三个人!三人怒吼一声,挺刀应战! “杀!杀!杀!”张觉出手了。没有任何的花哨,张觉只是做了三次军中枪法的基本功——突刺。 练枪十年,每日刺枪两千次。张觉的突刺,便是在这七百三十万次刺枪中磨练出来的。 枪尖稳稳扎入契丹人的喉咙中。三个契丹人甚至没来及发出惨叫,就软软瘫倒在地。 张觉朗声道:“战场厮杀并不同于江湖比斗!在战场上,你的身侧有袍泽为你守护,你的目标,仅仅是正前方寸许的一点咽喉!有提得起扁担的力气,便能刺枪;练习刺枪一万次,便可练出准头!人再强壮,咽喉也抵挡不了枪尖!所以说,在战场上,拼搏的是意志与胆量!你若是害怕,只能死的更快!” 金陂关汉兵们苍白的面孔上,多了一份血气!他们方才还颤抖不已的手,如今已握紧了枪杆。 击杀三名契丹人的举动,让关下的契丹精兵陷入了暴怒中。他们的首领萧仑吉更是怒火冲天,他口中呼喊着屠城的口号,还手挽长弓向张觉射了一箭。 只可惜,如今的契丹贵族早已没有了二百年前的勇武,这轻飘飘的一箭,被张觉挥手拨开。 张觉冷哼一声,对关下斥道:“区区五百胡儿,怎敢扬言杀尽五千汉人?燕云十六州本为我汉家河山,又岂能容你猖狂?左右,箭来!” 话罢,立刻有小兵为张觉取来了强弓、箭袋。张觉的弓,是白马营所赠的拓木弓,箭,却是一支缠裹了油布的火矢。 张觉弯弓搭箭,引燃火头。朗声道:“我堂堂七尺男儿,为何要与胡儿为奴?我家中父母妻儿,为何要与胡儿欺辱?我鲜活的一条生命,又为何在胡儿眼中如此轻贱?金陂关本为我汉家英雄前辈抗击胡虏前线阵地,关下不知埋藏了多少忠骨义魂!在英雄先烈的注视下,我等后辈岂敢言败?看我此箭,让无知胡儿灰飞烟灭!” 话罢,张觉放开弓弦,火矢斜斜射出,落入一团枯草中! “轰隆隆!”好一声地动山摇,石破天惊的巨响!眨眼间,关前五十步处爆炸连连,烈火冲天! 这是两千斤火药、两千斤火油共同发出的怒吼!这是太史昆下了血本,拿出几乎一半库存的火油火药,耗费整整两个通宵布置出的机关! 金陂关前的土地几乎被火药炸了个底朝天,而飞舞四溅、剧烈燃烧的火油填满了其余的空间!契丹精兵怎能想到会遇见这种攻击手段?铁甲、皮盾在爆炸与炙烧中起到的防护作用微乎其微,五百名精锐的士兵在一瞬间失去了战斗能力! 何止是金陂关上的汉兵?就连张觉本人也有了魂飞魄散的感觉!之前昆哥告诉过他,机关的威力将会是极其惊人的大,张觉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是在爆炸到来的时候,他依然是被深深震撼到了! 张觉猛的咬了下舌尖,努力稳住了心神,而他身后的汉家兵们,惊呼声响成了一片,甚至有近百人腿脚发软,失足跌坐在地! 硝烟渐渐散尽,展现在张觉面前的是一片焦黑的土地。人尸、马尸散落的到处都是,而有幸在爆炸中捡得性命,还能堪堪移动的契丹人不超过二十人! 张觉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朗声命令道:“前营军士听令!出关,剿灭残敌!其他人等,集合,整军,一刻钟后,随我反攻飞狐关!” 第089章 星火燎原 五十余里的路,张觉与他手下的汉家兵只用了三个时辰便走完了。 飞狐关所在的位置,乃是太行八陉之一飞狐陉的尽头,它是矗立在山岗上的一座军城,它的脚下,便是飞狐陉中最险要的飞狐峪。 土石混合制成的城墙已略显残破,由关城延伸出去的古长城也多有残缺,但作为扼守幽燕之地的咽喉所在,其巍峨的身姿仍是令人望而生畏。曾几何时,汉家儿郎在此地不知令多少胡儿虏寇折戟断头,可如今,飞狐关早已沦为胡虏手中的玩物。 张觉三千兵马声势自是浩荡。飞狐关上守将远远地瞧见这支来者不善的军队,便早早关了城门,全身披挂立于城墙之上严阵以待。 城墙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士兵,他们的身份很好辨别。身披铁甲,武器精良的是契丹人,只有百十余人;身着布衣,武器残破的是汉家兵,密密麻麻的数也数不清。 面对着停在关前一箭地的军队,飞狐关上汉家兵的眼中充满了迷茫。对面这支军队,几乎全部是由熟面孔组成的,月余前,大家的身份还是一样的,可如今,他们怎会前来攻打飞狐关?而且,他们那面血红的旗帜上写得是什么?抗辽革命军? 张觉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纷纷挑起了竹竿。竹竿上悬挂着的,赫然是数百颗契丹人首级!张觉大声呼喊道:“飞狐关的汉家兵听好了!汉人,不杀汉人!刀剑无眼,关上汉兵速速退后三十步,不要妄自为契丹人陪葬!” 这番话喊完,关上契丹人已明显感到了恐惧。飞狐关上的汉家兵尚未作出反应,可是契丹人心中以充满了怀疑!他们怀疑飞狐关内的汉人已经与张觉窜通过,他们怀疑关上的汉兵随时可能对自己下手!甚至,一名精神紧张过度的契丹人擎起长枪,将一名试图上前询问的汉家兵刺于枪下! 这一变故,才真正的令关上汉家兵感到了心寒。只几分钟的时间,关上汉兵全部都犹豫着向后退缩了三十步。 张觉继续大声呼喊道:“飞狐关上的兄弟们!有没有人敢打开城门?” 城墙上一片寂静,没有汉人响应。 张觉大笑三声,高喊道:“没关系!我自己来!你们,睁大眼睛看好了!” 张觉把手一挥,革命军阵中立刻竖起了百面门板大小,包裹了铁皮的巨大木盾,二百名前营的士兵抬起木盾构成一道幕墙,缓慢前行。 木盾后,是一百名弓箭手。这些弓箭手是太史昆派来的援军,他们全部来自于白马营。 城墙上有几架床子弩,操作床子弩在军中是比较低贱的活计,平时都由汉兵操作,契丹人是绝不屑于摆弄着些活计的。可如今汉兵已经退缩,这些床子弩也就成了摆设。无奈之下,百余名契丹兵只好用随身携带的弓弩,向城墙下劳而无功的射了几轮。 进逼至关下一百五十步处,白马营箭手开始回射。经过回龙寨防卫战的洗礼,白马营的箭手们对于“压制射击”已经有了不错的理解。他们箭矢轮流射出,轻而易举地将契丹人牢牢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张觉阵中,此时已经拉出了一架牛车。牛车上,盛放着十余只鼓鼓囊囊的麻包。有士兵上前用黑布蒙住牛眼,并在牛臀上狠狠打了一鞭,只见牛吃痛不住,晃晃悠悠拉起车子,向飞狐关城门奔去。 盾墙闪开一条路,任由牛车撞在了城门之上。也就在此时,张觉拉开硬弓,向牛车上射出一支火矢! “轰!”地动山摇一声爆响,十几只装满火药的麻包相继爆炸,飞狐关早已陈旧的关门吃了这一炸,连带着半边城门楼子轰然倒塌! “哈哈哈!”张觉仰天长笑,他手中钢枪一指飞狐关,朗声呼道:“无胆胡儿!尔等还有何处可藏?快快滚出关来,与吾决一死战!” 如此轻松的丢了城门,关上百余契丹兵,此时已成了丧家之犬!而汉兵们只是呆若木鸡,傻傻的看着眼前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若是契丹兵好言相抚,说不准飞狐关内没接受过抗辽宣传的汉兵还能够替他们守住城门,保他们一时平安。可是在契丹兵的眼中,此刻汉兵的沉默倒更像是爆发前的宁静! 他们这么想的原因很简单,飞狐关内五千名汉兵遭受了太多来自于他们的欺辱,若讲恨,城内这五千汉兵身负的仇恨绝对要比关下那伙人来的猛烈! 关上是汉人,关下也是汉人,关前百步长的一片空地,竟是成为了契丹兵唯一的容身之处!百余名契丹人慌张的离开摇摇欲坠的城门楼,在关前狭小的空地上手足无措。 “全军听令!持枪!列阵!” 随着张觉的命令,三千支长枪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枪林。而百余名契丹兵只能背靠背缩成一团,眼中充满了恐惧。 “记住,你的身旁有袍泽为你守护!你的目标,只有正前方敌人!全军听令,刺!刺!刺!” 随着张觉的口令,三千杆长枪齐刷刷的完成了三次标准的突刺。 每一个契丹人,要面对着三十道枪尖的刺杀,并且,他们挡无可挡,躲无可躲。强壮、武艺在这一刻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平日里武艺最为高强的一名契丹人,也在一秒钟内被扎成了马蜂窝。 百余名契丹人的尸首被堆成了一座小山。从列阵到胜利,总共用了三分钟不到的时间。金陂关汉兵,不,应当说是抗辽革命军士兵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卑微的痕迹,他们消瘦的脸颊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 张觉踏步上前,立在飞狐关前放声喊道:“关上的兄弟们听好了,今日,我张觉不踏入飞狐关半步!我不想伤害你们,更不想奴役你们,我只是请你们在这关前看一场戏!” 一座木台在关前匆匆搭建完成,十一名演员登上木台,悲凉的唱腔随即响起:“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抽泣声慢慢在飞狐关汉兵中传出,渐渐地,汉兵们丢下武器,走下城墙,围坐在了戏台的周围…… “卢兄,我想咱们可以回去了。” “是啊,张觉此人,已成长为帅才了。” 远处的大树下,两位身着白马营服饰的帅哥淡淡的交谈着。太史昆、卢俊义,他们两人竟是乔装打扮,一同前来观看了这场收服飞狐关的战役。 “贤弟,金陂关、飞狐关两地汉兵人心,皆收入张觉掌中。可你有没有想过,今后这太行山内是你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 “只要是汉人说了算,他的名字叫做太史昆还是张觉又有什么关系呢?” “贤弟胸襟,愚兄佩服!” “卢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今金陂、飞狐二关的汉兵,不正是那星星点点的火种么?若是能够让燕云十六州的土地上燃起汉家儿郎的熊熊怒火,小弟我甘愿做个播撒火种之人。” “好!好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愚兄我就助你完成播撒火种的宏愿!” “哈哈!那太好了!”太史昆喜道:“等咱们帮助张觉扛过契丹人的反扑,就把这个山沟沟交给他来打理吧!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儿就会成为一个抗辽根据地了!而有点血性的辽境汉人,都会慢慢的聚集到这里来的!” 卢俊义轻叹道:“那咱们呢?永远站在张觉的背后吗?” “当然不是!卢兄,我想过了,太行山此地交通不便,平地稀缺,在这儿建立城市是不合适的!”太史昆说道:“我们应当找一个水陆交通发达,地势平坦的地方建立城市!” “哦?贤弟莫非已经想好地点了?” “想好了!”太史昆笑道:“就是黄河的尽头,天津!” “天京?这就是贤弟为英雄之城取得名字吗?”卢俊义捻须笑道:“咱们大宋有东京,辽有上京,贤弟便要建设一个天京!此等气势,愚兄喜欢!” “嗯?天津这个名字很有气势吗?我怎么不觉得呢……”太史昆迷茫的挠了挠头。 余下的事情,太史昆和卢俊义二人果然没有再看,而是悄然赶回了回龙寨。 此次为了帮助张觉,太史昆手中的物资着实消耗了不少。他回到回龙寨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出一箱交钞交与西门庆,令他与叶春一同再次去宝仁号、雪月斋大批采购。 此后的半个月时间内,金陂关、飞狐关两地便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大练兵活动。太史昆派出了武松与数十名白马营射手赶赴两地,为革命军战士指导武艺、射术。而且太史昆也让张觉选拔了一批优秀士兵来回龙寨听讲武堂,以便将来作为革命军中的军官。 终于在八月末的一天,风尘仆仆的孙平赶回了回龙寨。他带回来的消息都非常不错。 真定府又恢复了以前那种糜烂的状态,孙德旺的忠勇营在真定府混的并不好,所以他索性领着六百儿郎在昔日的罗刹堡,今日的李家堡驻扎下来。他表示,如果回龙寨需要援军,他可以从太行古道中赶来作战。 而徐宁、王进二人在京中一番打点,果然都做了高级军官,并被授予了将军的称号。徐宁被任命知安肃军,王进被任命为知信安军。 宋代“军”这一级行政区域,比州小点,比县大点,只有在边关地区才会设置。安肃军、信安军两地规模差不多,都驻守着差不多五千禁军。不过徐宁、王进所担任的知军乃军政大权一手抓的主,属于有实权在手的官职,自然比徐宁此前担任的指挥使好多了。 此刻二人已经到达了安肃军的治所,两人表示,过几日会潜入辽境,前来拜会太史昆。 第090章 无敌万能老丈人 说来也巧,就在孙平回来的当天,张宵、马植二人也赶回了回龙寨。太史昆见到两人归来,也就明白了:恐怕契丹人的狩猎大会已经结束,契丹人的反扑,即将开始了。 不过,张宵、马植二人带回的消息比太史昆想象的还要糟糕些。这个坏消息,是马植打探来的。 原来马植此人非常精明,当他们赶到上京后,马植就寻了离辽国的军事机构——北枢密院最近的一家酒楼,混进去做了个跑堂的。 他这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在契丹人狩猎大会刚刚结束、契丹贵族纷纷回到上京的当晚,他便在酒楼的雅间内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十月份我去归义游玩,届时你可要请我好好吃一顿!” “兄弟,这话我可真不敢应了你!此次我回归义之前要先率部去金陂关附近剿灭一伙宋人匪寇,恐怕十月份赶不回归义!” “什么样的匪寇!你一个月还剿灭不了么?” “难说得很!此次为剿灭这股匪寇,上面调集了包括我在内的四路人马!再加上飞狐兵马司的那七千人,剿匪的兵力超过了一万人!这么大的行动,恐怕不是一个月能结束的!” 马植听了这番话大吃一惊!他立刻约了张宵,跟上了这名号称要去剿匪的军官。两人潜入军官家中搜寻了整整一夜,终于找到了关于这个行动的军令!两人抄录一份,立即日夜兼程赶回了回龙寨。 太史昆将这份抄录而来的军令细细看了一边,里面所包含的信息令他也大吃一惊。 应州、蔚州各派一个千人队,自飞狐关方向进发,于金陂关西侧扎寨;归义、容城各派一个千人队,自南城司方向进发,于金陂关北侧扎寨。如此看来,这便是武官口中的四路兵马。 飞狐兵马司所辖七千人马,自易县方向进发,于金陂关东侧扎寨。此次剿匪,众将士皆归知枢密院事节制,不得有误。 如此看来,此次契丹人竟然调集了一万一千兵马,从三个方向来围剿金陂关?而且,此次率兵围剿的好像还是个中央大员? 太史昆心中一凛,赶忙又找出乔馥所赠情报细细翻看,最终,他在“北枢密院知枢密院事”这一职位后面,看到了这样一个名字——耶律大石! 原来如此!恐怕此次契丹人大动干戈的目标还不是张觉,而是太史昆! 太史昆心中,忽然就动了“逃”这个念头。可他转念一想,这个“逃”字是万万要不得的。 若是逃,那么面对的肯定就是一个“追”字。此次太史昆趁着契丹人新皇登基的空当,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打造了基业,因而还有一战的资本。若是这次逃了,那么在契丹人的追捕下将再无宁日,若是想再次打造基业,换取一拼之力,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 逃,就是丧家之犬的命;战败,最多也不过如此。可如果此战获胜,那么契丹人飞狐兵马司将灰飞烟灭,太行山区中,契丹人将再无依仗。 即是如此,何不一战?既然要战,那么就要将自己手中所有的力量都调集起来! 太史昆思索已定,立即召集众人商议。 卢俊义稍一思量,言道:“既然契丹人军令已下,那么离大战之日应不过十天。此时我等应侦骑四布,并委托宝仁号、雪月斋商会勤加打探,以便弄清敌人动向。” 太史昆深以为是,立即部署麒麟卫轻装侦查,领西门庆、叶春拜访两商会,获取情报。 孙平献言道:“徐宁、王进曾言,他二人手中尚能支配三千禁军,若有战事,他二人可率兵通过狼山小道来援。另外家叔孙德旺手下六百忠勇营,亦可来援。” 太史昆闻言,令孙平飞马邀请徐宁、王进上山一述,请秦暮城赶赴真定府,邀请孙德旺助战。两人去时可言明,此战若胜,麒麟军愿出十万贯谢礼。 太史昆环视众人,发现张觉赫然在列。太史昆对其言道:“张兄弟,此役你看法如何?” 张觉道:“此役若是契丹人主攻,我等主守,胜利尚有希望。若是契丹人围而不攻,恐怕旬月内我飞狐、金陂二关便要粮尽而败。” 太史昆道:“粮草一事,汝不必担心。眼下新粮丰收,米价低廉,我取两万贯与你购买军粮,可供两关半年之需。” 张觉又道:“还有一事,金陂关由我镇守,但飞狐关却并无帅才。还请昆哥赐将一员,镇守飞狐关。” 太史昆道:“亦无妨,待孙德旺到时,可令他与六百忠勇营将士驻扎飞狐关。” 张觉闻言,朗声笑道:“既如此,张某承诺,人在关在,关失人亡!” 太史昆微笑道:“张兄弟,我有一言相劝。汝回关后可再次询问革命军战士,问他们可愿舍身一战。若有退缩者,可让他提前离开。” 张觉点头道:“昆哥放心,您说的道理我懂。我们是为抗争命运而战,若是有人甘愿做奴隶,我等自是不好胁迫他参战。此次我回关后就下令全员备战,并将蒲阴镇居民迁至关内居住,若有想走的,就随他去好了。” 最后,太史昆把目光落在了老丈人冯则的身上。太史昆目前最大的依仗,便是老丈人的火器,这大战都到了眼前,火器这方面可千万不能掉链子。 冯则迎着太史昆的目光微微一笑,慢悠悠道:“爱婿啊!明日我神工营在校场上召开一个献宝大会,将这些时日来我们研究出的军械展示一番,你可不要来晚哦!” “献……宝!”太史昆眼中一片闪亮。 第二天一大早,神工营献宝大会果然在校场上召开了。只见校场上堆满了鼓鼓囊囊的油布包,显然这些包裹内便是今日要呈现的“宝”了。 太史昆、卢俊义几个并肩站在点将台上,与他们站在一起的,赫然还有连夜赶来的徐宁、王进二人。而回龙寨男女老少则都出来看热闹,把一个校场围得密不透风。 先上场献宝的,是几个跟着冯则做火器的年轻人,他们展示的,乃是按照太史昆设想所制造的“地雷”。 地雷所使用的引信与“天雷引”的差不多,乃是封在竹管里的白火粉。说起这白火粉的制造工艺也着实恶心人,竟是将尿液混上细沙、木炭、石灰,干馏后制成的!这种白火粉混上些燧石末,几乎是一触即燃,正适合作为地雷引火之物。 地雷本身则为铁皮包裹的长条大炸弹,里面掺杂了无数寒光闪闪的铁菱,埋设时只需挖一浅沟,置上地雷后再撒一层薄土,连接好绊索就算是完事了。这等阴狠的火器,将在场观众看得咋舌练练。 接下来上场的是柳叶儿,她所献上的乃是一架喷火车。 喷火车的燃烧物,是置放在车架上大铁桶中的火油,随着车轮转动,火油可自行从桶中喷射出近十丈远。不过这喷火车使用起来成本也颇高,火点着了灭不了,最终在火油喷射光了之后,喷火车本身也会在火油残渣的燃烧中化为灰烬。也就是说,最起码使用喷火车一次得烧死两头拉车的牛是一定的了。不过这玩意要是开进敌兵人群中,那赔上两头牛绝对是超值。 随后一伙铁匠献上了火器“惊雷一窝蜂”。 应该说,一窝蜂这种铁器乃是火炮的失败品。太史昆要求的那种可以发射铁球的火炮,冯则鼓捣了一个多月也没弄出来,不过在诸多失败品中,这个“惊雷一窝蜂”倒也颇有用处。 一窝蜂说来也简单,一个大号铁桶里扔一大块火药,再在上面填上二十五斤铁砂捅结实了就算是完活。铁匠们现场放了一炮演示给大家伙看,只见铁桶前方三十步处当做标靶的门板几乎被铁砂打成了粉末! 太史昆当场拍板,一窝蜂这玩意得放到城门后面,若是城墙上承受攻击太强悍,索性就将城门打开,待到攻城者向城门内挤的时候,正好用一窝蜂堵在大门口上给他们来两下子。 随后有木匠献上床弩十台,有烧瓷匠人献上大瓮三十尊。 床弩这东西好理解,大瓮做什么用的太史昆就不明白了。好在卢俊义悄声对太史昆解释道,大瓮可存水防止敌方火攻,可烧沸油浇灌攀城敌军,还可倒置过来用听声音的方式探测敌军有无挖地道,乃是守城战中必备的军械之一。 而后冯则献上“霹雳子母雷”,这种火器外形乃是一根粗壮长筒,可用床弩发射。 冯则在城墙上向寨外现场发射了一枚子母雷,以展示此种火器威力。只见子母雷爆炸开来,方圆三四十丈的空间内飞满了细若牛芒的铁屑,足足爆炸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母雷内那号称三千枚子雷才算是消耗完毕。 太史昆观看了这一演示,找到冯则悄悄说道:“老丈,这子母雷精巧方面没的说,可它的威力……恐怕难以贯穿敌人甲胄啊!” 冯则笑道:“爱婿啊,你没见子雷都是在离地七尺处爆炸的么?我这火器,目标是敌人的眼睛!” “嘶……!”太史昆倒吸一口冷气,赞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展示了这么多新奇武器,让太史昆大喜过望。眼见着校场一角还堆放着近二十个巨大的布袋,太史昆也忍不住向冯则问道:“老丈,那些大包裹里盛放的却是何物?” 第091章 赛天工 冯则哈哈一笑,道:“爱婿,那堆物件乃是一人独创,你可知此人是谁?” 太史昆远远地望了一眼,大堆布袋前果然负手站了一位身材颀长的中年人。这人看上去面生的很,太史昆甚至没记得神工营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于是他纳闷问道:“老丈,这人儿是哪个?刚上山的新面孔么?” 冯则摇头道:“此人一直就在我们神工营啊!他复姓公输,单名一个钜字,爱婿可听说过他的名声?” 公输钜这个名字,太史昆当然不曾听说过,不过他身旁的卢俊义却是失口惊呼道:“公输钜?莫非是江湖上人称‘赛天工’、天下神机术第一的公输钜?” 冯则颔首道:“卢员外好见识!此人就是那个‘赛天工’!他号称是公输班的后人,一手机关术天下难寻对手!” 太史昆惊讶道:“这样一个名人在咱们神工营中这么久,怎么就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我好像根本就没有见过他!” 冯则低声道:“爱婿还记得我们这伙匠人自罗刹堡地牢中脱困时,有几个神智不清,半痴半傻的人么?”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他便是那些人的一个?” “正是!”冯则道:“自从我们建了回龙寨,这几个神志不清的匠人便由公主营的小尼姑们照料着。其中有一个小尼姑心地善良,对公输钜照料的最为周到。渐渐地,公输钜在痴傻之中对小尼姑产生情愫,一来二去他莫名其妙地就清醒了。” “爱情的力量果然威武!”太史昆赞叹了一声,又问道:“老丈,那现在公输钜和那个小尼姑发展的怎么样了?” 冯则白了太史昆一眼,叹道:“如今,公输老弟已经计划着调动到公主营去了!谁叫李巧盼有言在先,谁想娶小尼姑就得先投奔她那什么南唐小朝廷呢?爱婿啊,今日献宝是正题,这些个人的感情问题你就不要再打探了!” 太史昆脸上一红,道:“老丈说的是,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天下神机术第一的公输钜献的什么宝好了。” 既然公输钜是个名动天下的主,太史昆倒也不好把他按个一般的工匠来对待。在冯则的介绍下,太史昆、卢俊义等一伙首领都与公输钜见了礼。 一伙人寒暄一番,才知道公输钜本也不是配军身份,而是李士峻一伙贼道士将他从家中劫掠而出,关押在罗刹堡中的。只因他心高气傲,不愿与罗刹堡众汉奸同流合污,竟是被贼人折磨疯了。 公输钜自言为拜谢太史昆救命、复仇之恩,情愿以身相投,在麒麟中效力。这种表态太史昆当然不会拒绝,于是他连忙编了个“神工营首席机关匠师”的大帽子扣在公输钜头上,以示敬意。 客套完了,献宝的时候也就到了。公输钜朗声道:“诸位!试问一句,若是五百精兵与五千弱军摆阵相斗,谁胜?谁败?昔日夷陵之战,蜀精兵数百人即可破吴弱军万人;更有高顺所将七百,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可见精兵之道,实乃以少胜多之道!观吾麒麟军现状,正可行精兵之道!今日敝人呈现宝物,正是一套成就精兵之道的训练器材!凡是能从这套器材中走出的战士,皆可称谓精兵!此器材,名曰铜腿铁臂十八罗汉!” 话罢,公输钜一把扯开布袋,引起周围一片尖叫!只见这布袋之下,乃是十八尊体格高大、面目狰狞的铜腿头铁臂罗汉塑像! 太史昆一见,早已惊呼出口:“这……这不是少林寺铜人阵吗?” “昆哥好见识!”公输钜闻言惊道:“前朝的时候,我公输家的先祖的确是给少林寺做了这么一套,少林寺众高僧将之视如命根,从不展露给外人观看!没想到这么秘密的事情,昆哥你一眼便看破了!” 太史昆又是惊呼道:“果然是铜人阵!如此说来,你这些罗汉会打拳咯?” “会!当然会!”公输钜笑道:“我这就将机关发动起来,让昆哥您瞧瞧!” 话罢,公输钜指挥着几十名人手,将罗汉按照十八罗汉阵阵法摆放整齐,安装机关引线,而后他引着太史昆等人来到机关控制处,言道:“昆哥且看,我这机关还分三个档呢!能过一挡机关阵者,便可视为天下一等一的精兵!过二档者,乃天下一等一的武术高手!若说这三档么,哼哼,也就是个摆设,因为敝人以为,普天下还没有人能通过这第三档呢!” “这么厉害!”太史昆等人接面面相觑。 卢俊义冷哼一声,道:“不如公输先生将机关发动起来,待卢某试试如何?” 公输钜见状,知是卢俊义不服,他也不辩解,只是笑道:“如此我就先挂上一挡,让卢兄热热身可好?” 说罢,公输钜果然就发动了一挡机关。只见十八个铜头铁臂机关罗汉果然依照着罗汉阵的阵法,虎虎生风打起了罗汉拳,待到一趟拳打完,机关人居然还可以反着再打一趟,如此一来一回,机关罗汉竟是又回到了原位! 阵势一发动,只见校场中黑漆漆的铁臂漫天飞舞,金灿灿的铜腿踪迹难觅!十八个机关罗汉发动起来,阵势中顿时飞沙走石,狂风四起,直把围观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只是卢俊义艺高人胆大,见状他毫不犹豫,只是轻轻一跃,便跳入了阵中。只见他在阵中如蝴蝶穿花般灵巧闪动,之一眨眼的工夫便从阵首穿到了阵尾。如此一趟他还不过瘾,居然是身形再动,又从阵尾穿回了阵首! 公输钜远远叫道:“卢兄!刚刚挂的只是一挡,乃练就精兵所使!我这就挂上二档,那才是应对武艺高手使用的阵势!” 说罢,公输钜拉动档杆,发动了机关阵的二档。 只见十八机关罗汉身形忽然加速十倍,拳腿之中的力道也提高了许多!阵中罗汉拳脚的痕迹,众人以难以观察! 卢俊义喊了声好,抬脚再次跨入阵中! 这一次,他真个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只见他在阵中挪闪腾移,好几次险些被铁臂铜腿扫中,甚至在面对最后几个机关罗汉时,卢俊义使出拳力,硬碰硬与机关罗汉对了两拳,才算是闯出阵来! 卢俊义这一出阵,众位观众皆卖力叫起好来!就连制造机关的公输钜也高声赞道:“卢兄武艺,实乃难天下罕见!要知道,江湖中一顶一的高手要想闯过此阵,非在阵中锤炼数百次绝难以穿阵而过!哪曾想卢兄第一次闯阵就过去了!” 卢俊义面上微微见汗,衣衫也有了几分凌乱。可他对公输钜的夸赞一点也不领情,反而高叫道:“公输先生,发动第三档吧!我倒要让你见识见识,普天下无人能破的机关是怎么被卢某破掉的!” 公输钜闻言一滞,诚恳道:“卢兄!您闯过第二挡已经有些勉强!您的武艺,敝人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又何必动气闯第三档呢?这机关之术乃取之天地五行之力发动的,实非人力可以抗衡,卢兄乃武德圆满之人,岂值得为此等小事动怒?” 卢俊义朗声笑道:“公输先生一身机关术巧夺天工,卢某只有敬仰的份,哪会为此斗气?只是卢某一时技痒,着实想尝试一番。先生只管发动第三档便是,若卢某阵中遇险,自会高声呼救,届时还请先生停下机关,放我出阵!” 话说到这份上,公输班也只好打开了第三档。只是他的手却紧握档杆,只待卢俊义发出呼救就立刻停止机关。 第三档一开,机关罗汉的速度又提高了数倍,如今阵中已是一片尘土,再也看不到一丝阵中情形了。好个卢俊义,只听他清吒一声,闪动身形扑入阵内! 四周惊呼声响成一片!尤其是太史昆,脸上已是挂满了涔涔汗水!这阵中罗汉皆是铁臂铜腿,若是挨上一下子,即便是停下机关救得性命,只怕断筋折骨也是在所难免!想到此处,太史昆一阵后悔,暗自责怪自己为何不早些阻止! 片刻时间,直熬得众人如同过了几个春秋一般焦急!阵中仍是狂风密布,却始终听不到卢俊义的呼救声!终于,见得阵尾衣袂飘舞,竟是卢俊义满脸微笑,轻快地踏出罗汉阵! 刹那间,校场四周一片欢声雷动!卢俊义如此神迹,直把众人看了个如痴如醉。公输钜看着眼前梦幻般的现实,竟是颤抖着喃喃道:“神人!神人!竟有人能够闯过了第三档!” 卢俊义笑盈盈的回到了众人之间。他拍了拍公输钜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其实闯这第三档,是有窍门在里面的!若是我不闯前两档而直接闯第三档的话,是万万不能够通过的!” 众人闻言皆颇为惊奇,纷纷追问其故。 卢俊义答道:“实际上这三档打的都是同一趟拳法,只是速度力量方面有差别。闯前两关的时候,我已经将这趟拳法背熟,其间落脚点也都找出来了,所以过第三档时,我根本不用理会机关罗汉的侵袭,只是尽力提高速度,埋头冲出阵来便是!”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第092章 战备!最高战备! 卢俊义道:“如果依我的法子,武松这般功夫的,在阵中熟悉十趟便可闯过第三档,像是青青、徐宁、王进几位,练上三五十次也可闯关。若是张宵、孙平、邱小乙、崔道成这般的,只要记准落脚点,虽说闯阵无望,但是在阵中保得平安却是可以的。至于贤弟你么,嘿嘿,若是不偷懒,想过阵勉强也可以。” 一番话,顿将太史昆说的满脸通红,众人则是嬉笑一片。 卢俊义又道:“这般天工,绝对是练就精兵的至宝!贤弟可设下悬赏,鼓励军中士兵阵中锤炼!” 太史昆闻言,深以为是。他向公输钜问道:“只是不知机关依靠何物驱使?其成本几何?” 公输钜撇了撇嘴,道:“机关罗汉背后有绞索,只差人绞满了即可发动半个时辰!” 哟呵,还是发条驱动的,零成本啊!太史昆闻言大喜,道:“太好啦!如此宝物应该放到大殿里去!免得风吹日晒弄坏了!今日我就设下悬赏,闯过第一档者赏金百贯,第二档者赏金千贯,第三档么,万贯!并令健行营派出士兵十人维护机关,务必保持机关人绞索绞满!” 压轴的公输钜献完了宝,献宝大会也就到了尾声。眼见着凭添了许多战争利器,回龙寨群豪信心大增。太史昆撒出大把交钞赏赐了众位神工营匠人,又约了众头领回议事厅计划此次大战事宜。 徐宁、王进二人能够提供多少助力,乃是此战胜负关键。如今太史昆腾出空来,便先找二人询问。一番言语后,太史昆对徐、王二人的实力清楚了许多。 原来徐宁现在已经算是到任了。如今他是安肃军的一把手,按编制来说他手底下统辖了禁军六千、厢兵两万。但是按照大宋一贯的作风,这两万多兵马其实是个虚数。抛去吃空饷的和些个老弱病残,其中有战斗能力的只有三千人。 而王进此时还未到任,只能算是个上任途中。他的手下只有二十几名随从而已。 一来太史昆开出了一颗契丹人头二十贯钱的高价悬赏,二来两人也想成全兄弟义气,所以徐宁、王进两人都愿意参加这次大战。徐宁更是表示,手下三千兵马都可带来参战。 太史昆闻言自是欢喜,于是他叮嘱王进率一千兵马进驻回龙寨,徐宁率两千兵马驻扎在回龙寨南十里的石斛谷,届时好首尾夹攻契丹军。 众人研究了一番太行山中地图,对此次大战又做了一些部署: 飞狐关由孙德旺率六百忠勇营、三千革命军把守,务必将应州、蔚州方向来的两个千人队挡住。此战不求进攻,只求防守。 健行营派出一百五十名士兵,神工营派工匠二十名,革命军派薛四作为向导,组成地雷队,去金陂关北侧南城司方向埋设地雷。 此番布雷要首先寻个峡谷将两侧山石炸开,阻拦住道路,阻止过往商队通过,以免伤及平民。而后在南城司至金陂关这三十里山路上,布满各式地雷。此战,不求歼灭敌军,只求将归义、容城两个千人队阻拦上几日。 张觉率革命军五千把守金陂关,以防守为主。并挑选精兵一千人组成突击队,待回龙寨战局吃紧时加以救援。 回龙寨、革命军众军士皆加紧熟悉火器使用,并委托宝仁号、雪月斋二商会加紧筹备军资,争取在大战来临前再筹集一批火药、黑油的原材料。 部署既然已经做好,战前准备也就如火如荼的展开了。大量的地雷、火油桶被埋设在了各个预想的战场之上,“喷火车”、“一窝蜂”、“子母雷”等火器也在加紧批量制造中。像是火龙出水、火药箭、天雷引等传统火器,更是已经运输到了各个战场之上。 革命军的操练热情不用多说,他们在样板戏的激励下自是热情如火。 回龙寨众军士在大战的压力下,训练热情空前高涨。摆放着十八铜人的大殿里天天挤满了想要闯关的士兵,白马营的箭手们迅速适应了火药箭、床弩的使用,涅槃营的恶霸们也穿戴起了“步人甲”,努力向重甲步兵这个兵种靠拢。 而公主营的小尼姑们……呃,现在她们已经蓄起了短发,现在应该说是女战士们了。女战士们成立了战场救护队,健行营留守的士兵们则是天天忙活着加固城墙。 在三天后,徐宁麾下的三千士兵已经到位。毕竟安肃军偌大的防线就靠他们三千人支撑,所以这三千士兵的素质还都不错,一个个身强力壮,多少带了些杀气。 第六天,孙德旺领着六百忠勇营士兵也赶到了飞狐关。孙德旺独身跑了趟回龙寨,与太史昆等一干老朋友大醉一场。 到了第十天,负责侦探敌情的麒麟卫们匆匆赶回了。他们带来的消息是七千飞狐兵马司的契丹士兵已经到达了易州,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了。 最后的战争动员立即被发布下去。回龙寨内杀猪宰羊,让每一位战士都吃的饱饱的,好有力气杀敌。刀枪,已经磨亮,甲胄,已经披挂在身! 太史昆一袭白袍,披了张金面红底大氅,腰间悬挂松纹精钢剑,手持方天画戟,在五十面重盾的重重保护下,亲自登上了回龙寨城头!他要亲临第一线,亲眼见证侵略者的灭亡! 从巳时三刻,也就是上午十点来钟,一直到酉戌交时,也就是晚上七点的光景,太史昆两条腿都站麻了,也没看见丁点敌人的影踪!直到最后,麒麟卫最后一拨探哨回报:“契丹兵已于寨南二十里处南坡根扎寨!” 一天的工夫,竟然就这样白费了。 第二天,第三天,契丹人仍是在南坡根大寨内闭门不出,一点来攻打回龙寨的意思也没有,直叫太史昆纳闷不已。莫非,契丹人真是抱着围而不攻,饿死回龙寨众人的想法? 终于在第四天清晨,回龙寨前出现了一小撮人影。这些人,只有八个。他们一袭黑色长袍,戴了顶斗笠将面貌遮的严严实实。 若说是八个人就来攻城,那也太玄乎点了。太史昆压了压手,吩咐城上士兵不要动手,将这伙黑衣人放过来看个究竟。 黑衣人走到城下,为首一个缓缓摘下了斗笠。晨光下,这人长着一张清秀的面庞,洋溢着一股慵懒的味道。看年纪,他也就二十岁出头。 年轻人微微一笑,向城墙上高声叫道:“哪个是太史昆?出来一见!” 太史昆轻轻一跃,双手叉腰站在箭垛之上,高声应道:“太史昆大爷在此!城下鬼叫的是哪个?” 年轻人微微摇头,淡笑道:“昆哥?这样称呼你没错吧!你站那么高,小心失足跌下来!我嘛,姓耶律,叫大石,你听说过我的名字么?” “耶律大石?你就是耶律大石?”太史昆呵呵地笑了起来。“如今咱们两军交战,你不好好待在大寨里,跑我这儿干嘛来了?” 耶律大石爽朗一笑,道:“昆哥,谁说咱们交战了?咱不是还没动手吗?怎么,不请我进去聊聊?” 太史昆眼珠一转,随即答道:“好,小的们开门,放这几个黑漆漆的家伙进来!” 城门下,两队涅槃营的士兵围了个枪阵,后面一点,两排白马营的箭手皆扯满了弓弦。在枪阵弓队的尽头,正是叉腰而立的太史昆。 面对这种阵势,耶律大石一行人竟是没有丝毫畏惧。他们根本无视四周枪尖箭刺,昂首挺胸的就走到了太史昆的对面。 耶律大石一打量太史昆,赞道:“昆哥果然是个响当当的英雄模样!怪不得能秒杀我手下猛将李天霸呢!” 太史昆打了个哈哈,不置与否。 耶律大石淡淡一笑,却从身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长条包裹。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柄镶满宝石美玉的宝剑。 耶律大石优雅地将宝剑往太史昆眼前一递,道:“俗话说宝剑赠英雄,区区见面礼,请昆哥笑纳。” 这剑上的宝石颗颗都有大拇指大小,值钱那是非常的了,若是不要,可就成傻子了。太史昆哈哈一乐,一把就将宝剑抓了过去,挂在了腰带上。 耶律大石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眼神中却是不可觉察的亮了一亮!这太史昆,果然也是个好收买的!当下耶律大石又说道:“昆哥,咱们站着说话多累啊!我走了一早晨山路,腿脚都酸麻了,特向昆哥讨张椅子坐!” 太史昆身子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在这校场上说话算个什么事呀!还请大石公子移步,咱们去大殿里聊聊吧!” 耶律大石呵呵一笑,拱手道了声请,也不用太史昆带路,竟径直往大殿走去。太史昆这厢使了个眼神,卢俊义、武松、扈青青、王进、邱小乙、崔道成、张宵、孙平几人顿时会意,皆跟着太史昆向大殿步去。 入得大殿来,众人团团坐定。耶律大石目视太史昆,出言问道:“昆哥,敢问一声,你有什么理想吗?”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也没啥!我就是想建个城市,当个逍遥城主玩玩!大石公子,你的理想是什么?” 第093章 同道中人 耶律大石负着手走了几步,高昂着头,缓缓说道:“我的理想么,是建立一个国家!一个政治清明,不分种族与贵贱的国家!这个国家美丽、富饶,这里没有金钱的束缚,大家协力劳作,而后共享收获。这里不再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最单纯不过的快乐!这样的国家,昆哥你喜欢吗?” “嗯?”耶律大石的理想还真把太史昆听得一愣。他叹了一声,道:“大石公子的理想,我太喜欢了!就给你这么说吧,从小到大,我追求的就是这个!” 耶律大石眼中一亮,道:“如此说来,昆哥与我还是同道中人了?那么我从这个国家中划出一个城池,让昆哥来做城主好不好?” 太史昆笑哈哈地说道:“好,当然好了!” 耶律大石闻言大喜,抚掌道:“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如此,我与昆哥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罗刹堡那桩事,就此抹过!”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嗯,抹了就抹了吧,反正我也没吃亏。” 耶律大石又道:“这样吧,昆哥你撤出回龙观,即日便随我去上京!到了上京,我自有一干同道要介绍给昆哥你认识!” 太史昆懒洋洋的摇了摇头,道:“不去!回龙寨挺好的,我哪也不去!” 耶律大石眉头一皱,带着几分不悦说道:“嗯?为何不去?你要随我谋划建国大业,整日里待在回龙观里算什么?再者说,回龙观本是全阴教产业,眼下咱们已是同道中人,昆哥理应将道观还给全阴教才是!” “随你建国?凭什么?”太史昆耸了耸肩膀,说道:“还有,全阴教的那帮杂碎我见一个杀一个,我和他们同什么道!” “你……”耶律大石一张清秀的脸庞上顿时带上了几分红晕。他指着太史昆,怒道:“方才不是已经说好了么?你随我建国,我给你个城主的身份!一转眼的工夫,你竟要反悔?” “唉,这话说的真没味啊!”太史昆愁眉苦脸地说道:“我只是说答应收下你一座城,我什么时候说要随你建国来着?再者说了,城呢?在哪儿呢?” “混账!敢消遣我!”耶律大石切齿道:“太史昆,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哈哈哈!”太史昆挺身而起,双手叉腰,大刺刺的吆喝道:“何止消遣你?我还要揍你个小丫挺的呢!来人啊,插上门,都给我狠狠的揍!耶律大石这帮小子,一个也不能给我放跑!” 没曾想,太史昆这一番话人家耶律大石根本不怕!只见他同样也是双手叉腰,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好么,都想一块去了!尹道长,看您的了!” “这帮小崽子,贫道早就看不下去了!” 话音方落,耶律大石身后那七个人一把撕去长袍,皆露出了一身道袍!为首一个四十多岁的壮硕道士叫嚣道:“吾乃全阴教第九代掌教尹士平!哪个是卢俊义,滚出来领死!” “尹士平?”卢俊义面色一寒,出言道:“你就是全阴七犬之首尹士平?如此说来,你后面跟着的就是其余那六条恶犬了?” “混账!全阴七子的名号岂是你能侮辱的?”尹士平从袖中顺出一柄拂尘持在手中,恶声道:“卢俊义,你杀了我师弟李士峻在前,杀我师叔左铁狼在后,今日我不把你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接招吧!” 尹士平一抖拂尘,用出了一招“苍龙吟”里以剑化枪的招数,飞身向卢俊义袭去。这一招他虽然是用拂尘使出,可招式的威力不知道要比左铁狼用剑使出的大了多少倍,只见那拂尘的须毛根根都像钢针似的耸立着,所到之处,桌椅皆化成粉齑。 卢俊义见势不敢怠慢,立刻气沉丹田,呼的一声打出了一道势大力沉的铁拳。那尹士平嘿嘿一笑,也不换招,竟是不闪不避,用拂尘与卢俊义硬碰硬拼了一记。 两下相交,只发出惊天般的一声炸响。交手两人皆发出一声闷哼,各自倒退了三步。 “贼道好手段,再来!”“姓卢的,接招!” 两人喝呼一声,顿时又战在了一处。那全阴教其他几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齐齐做了声喊,各自抽出利刃,向回龙寨群豪攻来。 武松长刀一挥,独自接下了两名道士的进攻。此时武松“开阳武曲斩”已经领会了八九成的火候,他长刀耍开,不但将两名道士打得节节后退,还能腾出手来救护一下独自迎敌的扈青青。如此说来,武松、扈青青二人算是联手抗下了三名敌人。 王进长棍一抖,独自接下了一名道士。这道士也是个使长棍的,两人棍来棒往,斗了个旗鼓相当。 邱小乙、崔道成、张宵、孙平四人,却只是联手扛住了一名道士。这名道士使一对阴阳双剑,两柄剑在他手中上下翻滚,指南打北,竟是把邱小乙等四人牢牢压制住,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算来算去,卢俊义等人算是顶住了六名敌手。可是今儿来的是全阴七子,那剩下那位哪儿去了呢? 说来也惨,剩下这位胖乎乎的道士,正站在耶律大石的身侧,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太史昆看呢! 卢俊义等人见到太史昆遇险,都有心来救,无奈全阴教在动手之前就做好了布置,六个人将卢俊义等人的救护角度封得死死的,根本不给一丁点靠近太史昆的机会。 太史昆冷冷一笑,沧浪一声拔剑在手,说道:“此剑名曰‘太阿’!乃上古名器,吾能得之,实乃天命。此剑存世数千年,不知饱饮了多少英雄好汉的鲜血,想那罗刹堡排名第一的豪杰李天霸,也只得惨死在此剑之下……” “你拉倒吧!太阿剑乃始皇帝陪葬之物,相传一人多高呢!就你手中那轻飘飘的个铁片子,还太阿呢!”胖道士哈哈一笑,道:“就李天霸那等浊物,道爷我一脚就踢死了,哪还用得着兵刃?我看小哥你也是一表人才,干脆就弃剑投降吧!” “哈哈哈!贼道士有眼不识泰山,竟说太阿剑是个铁片子!好,今日本大爷就让你看看威道之剑太阿的威力!”话罢,太史昆将长剑高高举起,摆出了一个“我是希曼”的架势! 胖道士见了这等架势,心理下不由得也紧张起来。他执剑在手,盯着太史昆高举的长剑眼也不敢眨一下。 忽的,胖道士觉得眼皮下清光一闪,心下顿时大骇!这太史昆手中的长剑果然有玄机!怎的长剑还在手中举着,剑气便已袭胸而来! 胖道士赶忙使出平身解数,手中长剑在胸前耍了个密不透风的剑花,整个人却使了个“懒驴打滚”,向后翻滚了丈许! 果然,胖道士觉得自己周身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待到响声落定,胖道士把眼一瞧,地上赫然是七八柄被磕飞的飞刀! “好啊!你诱我看剑,却是为了要偷偷丢飞刀!”胖道士刚待指责太史昆,却看见太史昆一脸杀气,已是挺剑向自己刺来! “呔!”胖道士怒吼一声,手中长剑突然从一把变成了九把!这一招,不是“金猿吟”又能是什么? “叮”一声脆响,太史昆手中长剑被远远打飞,胖道士的剑已是稳稳架在太史昆的脖子上。 胖道士怒气未消,恨恨道:“贫道乃是全阴七子中的第二子赵士敬,手中的武艺不知道比左铁狼那厮高多少!就你这两下子,任你玩弄诡计也伤不到道爷一点皮毛!” “赵道长息怒!让我来与他说几句!”一旁观战已久的耶律大石笑吟吟地走上前来,对太史昆说道:“昆哥,如果此刻我拿你的命作为要挟,你说你那班手下会乖乖地束手就擒吗?” 太史昆扯着嗓子大喊道:“束手被擒,就只有全部送命的份!大殿外此刻有披甲勇士千余人,我倒要看看,杀了我你们怎么活着走出回龙寨!” 太史昆这番话,却是说给卢俊义等人听的。卢俊义等听到太史昆这样说,顿时也就明白了。今日要想救出太史昆,那只有战胜各自对手,扭转整个局势方能奏效。只可惜太史昆这小子安排人把殿门插上了,否则的话殿外士兵得了消息,千余人组成枪阵一逼,就算是全阴七子也只有乖乖逃跑这一条路。 耶律大石闻言一笑,果然也就没拿太史昆来要挟众人。他从怀中取出跟牛皮索,慢条斯理的将太史昆捆成了个大粽子。而后耶律大石吩咐赵士敬加入战团,去斗此时风头最劲的武松,自己却是捡起了一柄飞刀,搭在太史昆的脖子上观看起了战斗。 冰冷的刀锋架在脖子上,太史昆禁不住缓缓后退。他向耶律大石问道:“我说,你们就算是把我们都抓住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你就这么有信心活着将我们带出回龙寨?你当拿住了我们,外面的士兵就会乖乖引颈就戳?” 耶律大石将食指搭在唇边,低声道:“嘘……你注意听听殿外的声音。” 太史昆侧耳凝神一听,果然听到了一丝隐隐约约的……号角声! 第094章 激斗 “号角声!如此说来,你……”太史昆把眼一瞪,怒视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哂笑几声,懒洋洋地说道:“不错,此时我手下七千虎贲已经开始攻城!如今你们这几个当头领的已被我钉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手下那群没人指挥的乌合之众,能抵挡我大军多少时间!” 说话间,大殿外已是传来阵阵喊杀声!不时,还伴随着几声火药爆炸时的闷响!契丹人对回龙寨的攻城战,已经开始了!耶律大石用的这个手段,比拼的就是双方的板凳深度了!大石这边不但经营了许多年,还有整个辽国的军方作为后备力量,用来指挥作战的军官自是数不胜数,可是太史昆这边呢? 此时太史昆已退缩到墙根,他怒哼一声,道:“耶律大石,你不要得意!你来瞧瞧,我脚底下是个啥?” 耶律大石斜了太史昆一眼,无所谓地说道:“不就是个凳子腿吗?难道你想捡起来抡我不成?” 太史昆不再理会耶律大石,而是高声叫道:“我要挂三档啦!速速占位!” 话罢,太史昆腾出一条腿,把档杆一踩到底!霎时间,大殿两侧十八尊罗汉像齐齐发动!回龙寨群豪听到太史昆的话,各自抢到了一个落脚点站立不动,但全阴七子却全部陷入了罗汉阵之中! 十八个铜铁打造的罗汉舞的如风车一般,里面的人能好受的了么?煞那间,阵中闷哼连连,全阴七子或多或少的都中了招! 耶律大石被惊得目瞪口呆,就在这么个当口,他却又看见太史昆双肩一缩,竟然从牛皮索中抽出两根胳膊来!大石啜啜道:“你……你什么时候挣开绳索的!” “老子练了那么多年杂技,从绳索中抽出条胳膊算什么!”太史昆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气势大盛,他劈头从耶律大石手中夺过飞刀,用尽力气掷了出去。 这一刀,瞄准的却是赵士敬!这个胖道士此刻刚吃了机关罗汉一记铁臂,胸口正一阵气闷,哪还觉察的到背后而来的飞刀?只听得“哧”一声刀锋入肉的声响,那把明晃晃的飞刀整个没入了赵士敬的肥臀中! “哈哈哈!臭道士,你方才说什么来着?本大爷伤不到你的丁点皮毛?哇哈哈!”太史昆双手叉腰,一阵狂笑! “好狭隘的肚量!如此说来,下一个便是我了……”耶律大石正在满面冷汗的暗自腹诽着,抬眼已经看到太史昆抽出一柄镶满宝石的宝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小子,刚才你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太史昆阴森森一笑,道:“大石公子,如果此刻我拿你的命作为要挟,你说你那班手下会乖乖地束手就擒吗?” 耶律大石尽量收了收脖子梗,干笑着说道:“昆哥,这道理您刚才不是说了么,束手就擒,就只有全部被杀的份,全阴七子又不是离开我就没法活的主,你说他们会停手吗?” 太史昆心知耶律大石说的是实话,便只是用宝剑逼住他,转眼去看大殿中的厮杀。 机关一经发动,场中局势瞬间逆转! 武松的两个对手,被突然发动的机关罗汉打的头脑一蒙!武松看准机会,长刀一挥,斩断了一名对手的喉咙,鸳鸯腿一蹬,又将另一名对手的太阳穴踢爆! 而卢俊义的对战经验,更是娴熟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他趁着尹士平被罗汉阵扰的身形一滞,整个人不进反退,竟是抛下了尹士平,脚不沾地地穿行于阵中,去偷袭另外几名全阴教道士! “黑虎偷心”、“双峰贯耳”、“白鹤亮翅”。三招无门无派、简朴至极的招数,几乎每个习武的初学者,都能够有模有样的使出这三招。但就是这平淡无奇的三招,在卢俊义这个大宗师的铁拳下使出,招招竟带上了摄魂夺魄之威! 全阴七子剩余几人至多也就是左铁狼那般武功的,此刻他们已被机关罗汉迫的气都喘不过来,哪还能挡得住卢俊义?胸裂、头碎、腰折。三个道士几乎在同一时间哀嚎送命! “啊!气煞我也!卢俊义,你杀我师弟,我便要拿你手下同党复仇!”尹士平嚎叫一声,竟是在阵中努力穿行,试图靠近邱小乙、崔道成、张宵、孙平几个暗下杀手! “哈哈!贼道士,晚了!”卢俊义一击得手,立刻回转。尹士平还未走出几步,卢俊义已是转了回来,双拳齐出,硬生生接住了尹士平的一柄拂尘。 “啊!好恨!好恨!我全阴教教中高手,竟被你个卢姓小儿杀得个十之八九!”同门身死,直把尹士平恨了个目眦尽裂!只听他嚎叫一声,壮硕的身体忽然急剧收缩! “不好!是朱鹤吟!贼道士要拼命了!这种自残的招式用不久的,大家后退,让罗汉阵来消磨他!”卢俊义高呼一声,立即招呼众人后退。他与武松、王进、扈青青四个武功高强的,扯了邱小乙等四个武功不济的,踏准落脚点,纵身跃出了阵外。 “用不久?笑话!”尹士平怒哼一声,挥起拂尘,“砰”一声将一尊机关罗汉砸出去了丈许远!只见那尊遭受了重击的机关罗汉颤了两下,周身上下哗啦啦掉出一堆零件,矗在原地不动了。 想当日左铁狼使出“朱鹤吟”的时候,做了半晌准备活动不说,还口不能言、耳不能听,浑身上下剧痛的直打摆子。而尹士平使出“朱鹤吟”,根本就是随心而发的,且他表情镇定自若,丝毫看不出痛苦的样子,还能叫喊着骂街。 由此可见,恐怕当日左铁狼使出的只是半吊子朱鹤吟,其威力、效用都是走了样了,今日尹士平使出的朱鹤吟,才算是正宗的。 尹士平一阵发飙,转手间打爆了七八尊铁臂铜腿机关罗汉。眼见着剩余几尊机关罗汉徒劳无功的在大殿另一端继续拳打脚踢,却是一丁点也威胁不到尹士平了。 只是,方才意气风发的全阴七子,如今只剩下了尹士平和一个痛苦不堪的赵士敬。尹士平尖啸一声,赤红着双眼,挺起拂尘便向卢俊义打来。 尹士平此刻爆发出的威力,让卢俊义也暗自心惊。打碎一柄铁剑,卢俊义可以轻松做到,但是一拳打爆一尊机关罗汉,这等力量也为免太过于骇人了些。卢俊义不敢托大,招呼道:“师弟、王进,随我迎敌!”话罢,三人齐头并进,群殴尹士平。 用上“朱鹤吟”的尹士平,一身功力比方才不知道提升了多少。他一柄拂尘接下了卢俊义铁拳;左手两指捏成剑诀,竟是顶住了武松的弑神刀。 恰好此时王进绕到尹士平背后,一招“七龙探海”攻他下三路。好个尹士平,左脚一探勾住了王进的长棍,右脚一记“穿心腿”,竟是把王进踢飞了两三丈远。 尹士平拂尘使出“金猿吟”以快打快的招数,逼得卢俊义撤拳回防。就在这个当口,尹士平阴阴一笑,悄悄扭转拂尘把柄,只见拂尘须毛中寒光闪现,两支蓝汪汪的飞针向卢俊义攒射而去。 一看这颜色,便可断定这飞针是携了剧毒的。卢俊义前些时候身受毒害,如今最忌讳的便是一个“毒”字。他脸色一变,急退两丈,一撩衣衫前襟,好算是将两支飞针接下。 武松见得卢俊义遇险,口中暴喝一声,一柄弑神刀在手中顿时光华内敛。大殿中,空气一下子凝重了许多,略显闷热的大殿内,却在这一瞬间冰冷刺骨。 “开阳武曲斩!” 弑神刀刀锋缓缓落下,尹士平灵巧的身手,顿时一滞! “好刀法!不过你玩刀的火候还差了些,想用它来伤道爷,你还得再练两年!”尹士平哑着嗓子阴笑一声,整个人平平腾空而起,看那架势,仿佛是凭空躺在空气中一般! “桀!”尹士平尖啸一声,因使用朱鹤吟而显得有几分诡异的身形突然爆发!他双腿一弹,拂尘抖得笔直,整个人像是一只离弦利箭般向武松射去! 这一景象看在太史昆眼中,似曾相识!太史昆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了完颜宗望肩上那只海东青! “不好!是烈鹰吟!师弟快躲!”两丈之外的卢俊义救护不及,惊叫出口! 凝固的空气,顿时被撕裂!开阳武曲斩营造的刀势,瞬间全无!慌乱间,武松只来得及将弑神刀往身前一挡! 幸好,弑神刀的刀面足够大!门板大小的刀面,正好将武松遮挡的严严实实! 轻飘飘的拂尘击在了弑神刀刀面上,竟然发出巨大一声闷响!这种闷响,丝毫不亚于添装了二十斤火药的“惊雷一窝蜂”开炮的声音!镔铁打造的弑神刀在这等打击下,刀身俨然已是弯曲! 武松双手软麻,竟是一时半刻无法动弹。尹士平得势不饶人,收了拂尘侧开半步,左掌一挥,结结实实的印在武松侧肋。纵使武松一身铁打般的筋骨,挨了尹士平这一掌,竟也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好体格!再接我一掌!”尹士平怪叫一声,提起掌来就要向武松天灵盖拍去! 关键时候,总会有人挺身而出的。尹士平这厢正在厮杀时,一旁观战的张宵已是从袖管中顺出一根弓弦。他将弓弦一端绕于左肩上,一端牵在左手中,右手取出一支雁翎短箭,以臂做弓,扯满了弓弦! 无弓的张宵,只是一名身手一般的武者,有弓的张宵,则瞬间成了一名杀神! 臂膀、手掌皆被弓弦勒得鲜血淋漓!张宵咬住钢牙,趁着尹士平举手的一瞬,拇指轻弹,射出弓矢! 此时尹士平六分心神放在卢俊义身上,四分心神放在武松身上,哪还能料到张宵的这支冷箭?待他听到利箭破空之声时,雁翎短箭离他咽喉不过数寸! 第095章 神奇的大哥 尹士平竭力摆首,终于是险险避开咽喉要害。雁翎短箭擦着他肩胛飞过,带起好大一块血肉! 说时迟,那时快,卢俊义登上一步,双拳齐出,向尹士平当胸打来。 这两拳,尹士平躲闪格挡皆已来不及,他怒哼一声,挥起拂尘横扫卢俊义肋下,竟是抱了一副拼命的架势! 殿外的喊杀声已经持续了一刻之久,殿内的战斗再也拖延不起!这一招若是不与尹士平拼命,让他回过神来,恐怕这场恶斗还得继续下去! 卢俊义钢牙一咬,不去理会尹士平一杆拂尘,只是拼尽力气,将拳劲又提了几分! “砰!”拂尘击在卢俊义肋下,发出一声闷响。 “咚咚!”卢俊义双拳击在尹士平胸口,将他打出去两丈远! 尹士平落地顺势一滚,眼见着一张面孔已是涨的紫红!他双唇紧闭,一声也不吭,左手提起胖道士赵士敬,右拳一挥,将沉重的殿门一拳击开。 这厮,想要逃跑!太史昆顿时发觉了尹士平的意图!只是还未等太史昆思索出对策,他忽然觉得右手被人一扯一扭,顿时一阵巨痛,手中长剑不由得滑落在地! 发动这般突然袭击的,不是耶律大石还能有哪个!太史昆把头一扭,恰好看到耶律大石的一支大脚丫子迎面踹来! “哎哟!”太史昆躲闪不及,被耶律大石一脚踹得眼冒金星。 “道长!带我一起走!”耶律大石也顾不上给太史昆补上一家伙,而是提身几个起落,追上尹士平的步伐,转眼间逃出了大殿。 “小王八蛋!你丫会武功!”太史昆捂着被踹中的半边脸,破口大骂! 远远地,耶律大石的声音传了过来:“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只是稍微比你强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追!追上去砍死他们!”太史昆捡起珠光闪耀的宝剑,跌跌撞撞的便要向殿外奔跑。 “贤弟,且慢!”卢俊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听这音调,竟是非常的虚弱。 太史昆一闻之下,脸色大变,赶快驻足来看卢俊义,只见卢俊义双眉紧皱,竟是“哇”一声吐出一口淤血来。太史昆心下大骇,再看武松、王进两人,竟也是脸色潮红,痛苦之色毕露无遗。 卢俊义吐了口血,气色稍稍恢复些许,他缓缓说道:“贤弟,尹士平此人武功怕是还在我之上!他拳脚间带了一股阴柔暗劲,我们几人都吃了些亏!不过他也吃了我两记‘麒麟劲’,受的内伤绝不比我轻!但虽说如此,他要腾出手来击败你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你千万不要去追他!” 太史昆闻言,果然收起了痛打落水狗的心思。 卢俊义缓了口气,又是急切说道:“尹士平等人此刻必定要匆忙逃窜,所以就暂时不要考虑他了!眼下战事正紧,扈青青、孙平去守护内寨,邱、崔二人留下来照看我们,至于贤弟你,快些去战场上照看!千万莫要让契丹人破了咱们寨子!” 太史昆知道卢俊义说的是实情,顿时也顾不上寒暄,匆匆道了声珍重,一溜烟跑出大殿。 出了大殿,太史昆顿时就听到了鼎沸的人声。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寨内虽然是气氛紧张,但一切秩序却是井井有条。左边登城口上,只准上不准下,但见临上阵的战士、送军资的辅兵都排好了队,依次登城;右边登城口上,只准下不准上,却是有战累了的士兵与卸下物资的辅兵鱼贯而下。如此一来,虽说登城口狭窄、需要上下的人数众多,却是不见一丁点的拥挤。 城门内侧,“一窝蜂”“喷火车”已是准备完毕,随时可以投入使用,城墙上,床弩发射的很有节奏,十余架床弩时而轮射,时而齐射,竟是很有规则。 太史昆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阵纳闷!他扯住一个过往士兵问道:“眼下,是谁在指挥战斗?” 士兵一愣,答道:“昆哥,不是您安排武大哥指挥战斗么?怎么您忘了?” “武大哥?哪个武大哥?”太史昆听得一头雾水。 小兵望城墙上一指,回答道:“当然是武柏武大哥呀!” “武柏!?”太史昆顺着小兵指向一看,果然就看见了,城墙最高处昂然挺立了一条粗矮的人影。 此人身穿一袭白袍,肩披猩红披风,左手挥着一支红旗,右手钻成拳头先是一晃,接着伸出四根手指又是一晃! 这人,不是武柏还能有谁?他右手打得手势太史昆能看明白,这是回龙寨里使用的一套手语,武柏方才的意思是“西首地雷,引爆四颗。”但他左手不停挥舞的红旗,太史昆就真个是看不明白了。 于是太史昆又找小兵询问道:“兄弟,武柏挥红旗是个什么意思?” 小兵答道:“昆哥!如今咱们寨里还有一千大宋禁军助战呢!武大哥挥旗子的手法,正是大宋禁军中指挥战斗通用的旗语!” 嗯!?武柏……会回龙寨的手语也就罢了,他居然还会禁军的旗语!太史昆的面颊上,禁不住流出一道冷汗。他又追问道:“兄弟,你觉得武柏指挥战斗指挥的怎么样?” “太棒了!在武大哥的指挥下战斗,完全是一种享受!”小兵一副陶醉的神情,又是补充道:“昆哥,您要是到城墙上看看,体会得更深!” 太史昆闻言,匆匆登上了城墙。他探头往城墙外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城墙下,已是密密麻麻堆了近两千具契丹人的尸首!而此时城墙上负责防御的回龙寨士兵,只不过保持着三百人的规模而已! 城外三百米处,至少还停留着三四千名契丹兵,不过这些契丹兵个个都忍不住的退缩,显然是已经不敢向前攻击了! 太史昆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只是不足半个时辰的工夫,契丹人竟然死了两千人! 正愣着神,太史昆感觉腰上被人戳了一戳,再回头时,见到武柏已是来到他身后了。 “老……武?真的是你?”太史昆上下打量了武柏一番,只见他平日里总是挂着谦卑笑容的脸上,如今洋溢着镇定、自信、英武、睿智的神采! 武柏微笑道:“不错,正是武某。” 太史昆一指城下尸首,惊道:“老武,下面这些死尸,都是你的杰作?” 武柏淡定道:“呵呵,全靠将士同心而已,武某不敢贪功。” 太史昆伸出双手,揉了揉武柏那张坑洼不平的大脸,道:“老武,你怎的还有这么手本领!你莫不是被先烈英魂附体了?” 武柏轻轻一叹,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昆哥妙手偶得一句诗词,却着实道出了武某压抑多年的心声矣!” “这么说,老武你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俱往矣!”武柏苍凉一笑,道:“昆哥可曾听过种帅的名号?” 太史昆挠头道:“种帅?可是王进原先投奔的延安老种经略相公?” “非也!我说的种帅,姓种讳谔,乃种师道相公的父亲,如今,他老人家仙去近二十年了!”武柏轻轻摇头,道:“那时候,我武柏还是种帅手下的一名小兵,自从种帅仙逝永乐城,我便回到家乡,自此以做饼为生了。” 太史昆难以置信地问道:“如此说来,老武你还当过兵?” 武柏道:“唔,昔日元丰年间三战夏寇,武某一战也不曾落下。” “那……你被邱小乙、崔道成二人欺负时,还掉泪哭鼻子?” 武柏笑道:“既做百姓,当然得保持一颗百姓心咯!” 说话间,契丹军阵内响起了一阵激昂鼓声。契丹阵中竖起一排大盾,掩护着数百士兵缓缓向回龙寨走来。眼见着,契丹军又一次攻城开始了。 武柏仰头一看,淡淡说道:“昆哥,指挥权便交还与你吧!” 太史昆嘿嘿一笑,道:“免啦,还是你来吧!你只管放心大胆指挥便是,我就站在你身边,有什么错误我会及时提醒你滴!” 武柏摇头一笑,转身便发出了指令:“诸箭手、床弩听令,逢单数者射击!步军上城墙,与垛口处立起大盾,准备肉搏!” “哎,错了错了!”太史昆扯了扯武柏,低声说道:“契丹兵已步入二百步内!此时应该全力齐射才对!还有,赶紧的引爆地雷、火油!” 武柏摇头道:“差矣!若是这样做,契丹兵一定掉头就跑!不单单是前来攻城的这五个百人队,恐怕连后阵三千契丹兵也一并撤退了!毕竟契丹人已经死了两千人却没摸到咱们城墙一下,如今他们的胆量已经消磨没了!试想一下,若是让三千多契丹兵逃回敌寨,加上留守的敌军,仍能凑齐五千人军队、仍能将我们牢牢包围在太行山内。以我军这些人手,恐怕无法将其歼灭。所以说,今日之战,我回龙寨应依托城墙,竭力杀伤契丹士兵。最好的结果,便是今日将来敌全数歼灭!方才我下的命令,是要造出一种我寨箭矢不足的假象。此次我要先让这前来攻城的五个百人队吃些甜头,好诱使他们大队来攻。” 第096章 人间炼狱 太史昆听了这番话,不禁夸赞道:“老武啊老武,看不出你想事情还很周到哪!” 武柏摇头晃脑地说道:“为将者,用心打好眼前的战斗便可以了。而为帅者,心中所要考虑的却是整场战役!” “嗯?”太史昆狐疑道:“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窝囊人的意味呢?你的意思是,我这点眼光也就是个当将领的,而你才是帅才?” “哎,还没说完呢!”武柏笑哈哈地说道:“这个……为王者,考虑的则是战争的必要性!嘿嘿,嘿嘿!” “喔!这么一解释,听着就顺耳多啦!嚯嚯嚯!” 回龙寨城墙上发出箭矢的密集程度明显下降,且恐怖的爆炸也暂时停息了。城下契丹人的攻城队当然感觉的出来,他们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加快步伐,迅速来到城前五十步处! 与之前几次惨败收场的冲锋不同,此次冲锋五个百人队仅仅付出了三五十人的伤亡!攻城队分出一半盾兵掩护着弓箭手,向城墙上压制性射击,另一半盾兵掩护着云梯队,疾奔到了城墙下。 十支云梯高高竖起,几支云梯被城墙上守兵推倒,几支云梯被守兵泼上火油点燃,最后成功挂在城墙上的,只不过是一支云梯。 虽然,从这支云梯攀上城墙的契丹士兵只一露头就会被守兵戳死,但这毕竟说明,契丹军与回龙寨已经进入了肉搏战阶段! 契丹人畏惧回龙寨的火器,但他们绝不畏惧肉搏作战!只见契丹军阵中帅旗迎风舞了三舞,然后猛然前压!这个讯号,分明是总攻开始的标志! 后阵三千契丹兵倾巢而出!冲在队伍最前端的,是百面巨盾环绕下的攻城车!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脚下的战场上至少还埋设了四百颗叫做地雷的火器!这些地雷的引爆装置已经被有着“赛天工”美誉的公输钜改造,引爆地雷的绊索被改为机关牵绳,机关的控制者,正是躲藏在城墙塔楼内的几名工匠。 他们不知道,战场上还隐藏着数千斤火油。白马营三个经验老道的箭手持火矢,随时都可以在战场上引燃滔天火焰! 他们不知道,城门的另一侧正在紧张的忙碌着,一百多尊被称为“惊雷一窝蜂”的火器已经填好了火药、铁砂! 他们不知道,那支孤零零的云梯尽头,密密麻麻围了数十名身披歩人甲的重装步军,他们在刺出手中长枪的同时,偶尔还会嘻嘻哈哈丢出几个石灰包。只有那些登上城墙立即瞬间毙命的契丹士兵,才会在临死前意味到:他们面对的,也许是个陷阱。 随着契丹大队的靠近,一波波箭雨也随之向回龙寨城墙上袭来。太史昆缩低脑袋,向武柏问道:“老武,差不多了吧!” 武柏嘿嘿一笑,道:“再等等,等到攻城车到达城门时,便是咱们动手的时候了!” 攻城车在百名契丹士兵的推动下,轰鸣着停在回龙寨城门前!两队契丹兵扯动绳索,将巨木制成的攻城椎高高扯起!队首一声令下,两队契丹兵齐齐发力,推动着攻城椎,携着低沉的呼啸,向城门撞去! 只是,回龙寨的城门莫名其妙地从里面自己打开了! 巨大的攻城撞椎竟然击了个空!既然这个重达万斤的铁箍大原木没有在门板上止住,那么它只好呼啸着回摆。两队扯着攻城椎的契丹兵措不及防,齐齐地跌了个狗啃屎!在攻城撞椎巨大的惯性下,好不容易推到城门口的攻城车,又顺着山前缓坡倒滑下去,撞到了好大一片契丹兵。 不管怎么说,城门总算是打开了。有城门走,谁还愿意去爬云梯?于是乎,近三千号子契丹兵喊着口号,向城门内蜂拥而入。 不过,城门的另一端是一堆丑陋的圆铁桶。一伙歪眉斜眼的涅槃营恶霸,大呼小叫的点燃了铁桶上的引信。 “轰!轰!”两尊“惊雷一窝蜂”喷射出了炙热的铁砂!刚刚冲进城门的七八十个契丹兵,顿时被打成了筛子网! 可怜后面的契丹兵根本就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嚎叫着向前冲锋,只听得轰鸣声不断,偌大的城门,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竟是被尸体塞满! 城墙上,武柏先是探出右手拇指、小指晃了一晃,而后伸出五指又晃了一晃! 太史昆看的分明,知道这是“霹雳子母弹,连放五枚”的意思,他看了看城门外挤得密不透风的契丹兵,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噼噼啪啪!”爆豆般的声响在城下足足响了五分钟!城下鬼哭狼嚎之声顿时响起,其音量几乎要超过了城内“一窝蜂”的轰鸣声! 城下契丹兵,在五分钟内被炸得瞎眼烂嘴的不计其数! 武柏右掌朝天一举,又握拳一晃,而后双臂齐舞! 太史昆明白,这是“火油、地雷,全部引爆”的意思!他伸了伸舌头,赶紧撕下一块衣襟,沾了点口水堵住了耳朵。 雷声隆隆,火光冲天!断肢残臂、脑袋大腿、五脏六腑、鞋帽衣袜漫天飞舞!回龙寨城墙下,顿时成为了一座修罗炼狱! 城墙上的士兵们,忽然有了种无所事事的感觉。城下都炸成这样了,哪还用士兵们再动手呢?守在寨内的士兵们也纷纷走上城头,忍住胃里的恶心,齐齐观赏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惊天惨剧。 “啧啧!太残忍啦!看得哥心里好难受!”太史昆摇头晃脑,一副悯天怜人的模样道:“唉,传令下去,让白马营的兄弟们对敌军进行些人道主义救援吧!” “嗯?”武柏奇怪道:“怎么?救契丹人?这么大的火怎么救?” 太史昆摇头道:“老武啊,你理解错啦!我的意思是,看哪个契丹兵被烈火烧得实在难受,就补上一箭给他个痛快吧!唉!看着他们挣扎的难受劲,哥于心不忍呀!” 众人闻言,赶紧的都伸出大拇指,连声夸赞昆哥菩萨心肠。 烧了半个多时辰的大火终于渐渐平息了,回龙寨下,尽是些狰狞可怕的焦糊尸体。太史昆干呕了两声,心中止不住的想道:回龙寨这地方,说什么也不能再住人啦!这地儿,将来不闹鬼才怪! 太史昆向武柏问道:“老武,你说这一战我军杀敌几何?” 武柏道:“应在五千五百人上下!” “如此说来……”太史昆沉吟道:“契丹军那南坡大寨中,此时也就剩了千把号人了?” 武柏笑道:“正是如此!” 太史昆转身望了望寨中士兵,只见士兵们个个生龙活虎,精力充沛,再杀一阵不成问题。当下太史昆道:“既是这样,不如趁着我军气势正盛,咱们一鼓作气,抄掉契丹兵的老窝,将契丹兵一举歼灭!” 武柏道:“武某也有此意!只是主动出击,需会合石斛谷内徐宁那两千禁军,才有必胜的把握!” 太史昆道:“这个简单!只要砍到信号树,徐宁自会出谷!” “信号树?”武柏一头雾水,不解其意。 太史昆解释道:“嘿嘿,我已经在对面山峰上安排好暗哨。只要咱们回龙观校场上升起一面红旗,暗哨就会砍倒峰顶那棵枯树,徐宁那边看到枯树倒了,自然就会出谷作战!” 既然出战意愿已决,太史昆也不多耽误,只用了片刻功夫,回龙寨大军已经出发。 此战,武柏率涅槃营士兵留下看家,太史昆则是率领了一千禁军与白马营、麒麟卫,拉了满满几车火器,赶了两驾喷火车浩浩荡荡上了路。 走没多远,太史昆便于徐宁回合了。太史昆将方才大战匆匆与徐宁说了一遍,听得徐宁喜不胜收。两下人马一合,组成了支三千余人的大军,马不停蹄向南坡大寨杀去。 此时的南坡大寨,早已是一片慌乱。自打几千名契丹士兵齐齐陷入火海后,契丹主帅便头也不回的逃到了大寨中。 失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寨每一个角落,五千多人的攻城队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死光光了,剩下这千百口子士兵还不够人家填牙缝的呢!于是乎,逃跑便成了南坡大寨中的契丹兵唯一的选择。眼下,士兵们纷纷收拾行装,做着逃跑前的准备。 太史昆率军赶到南坡大寨的时候,正是契丹兵最为慌乱的时分。大寨门口只有箭塔上零零星星站了几个魂不守舍的士兵,其它的防卫措施根本是半点也没有。 太史昆见状大喜,立刻对白马营箭手吩咐道:“快点给我射死箭塔上那几个小兵!再发个火药箭炸开他们的寨门!” 白马营箭手依言而行,只是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南坡大寨的寨门已被炸地粉碎,乱糟糟的寨内景象一览无遗。 太史昆又是叫道:“来人啊,放喷火车!” 听到此言,早有军士牵来大黄牛拉扯的喷火车。军士用匕首向牛臀上一刺,黄牛吃痛,撒开蹄子向南坡大寨内冲去。军士再远远丢出去一支火把,只见几条旋转的火龙立刻从喷火车上激射而出。 这么个诡异的玩意冲入大寨中,给契丹兵带来的心理创伤远比生理创伤大的多。在契丹士兵的眼中,这两驾喷火车无疑就是两支上古怪兽! 瞬间,契丹兵被吓破了胆子,嚎叫着抛开大寨,四散而逃。 第097章 后会有期 若是一千余名契丹兵列好军阵,还真是一股蛮横的力量,可他们这样四下一逃,哪还能是成建制大宋禁军的敌手? 契丹兵的身体素质还真不是盖得,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千把号人居然爬墙的爬墙,钻洞的钻洞,从大寨中逃了个一干二净!眼见着山坡上、峡谷中满是丢盔弃甲的逃兵,若是一个个的抓回来,那得费多少时间? 太史昆分出两千五百禁军,让他们以“都”为单位,也就是五十人一队,分散开追捕契丹逃兵。自己则是伙着徐宁,率领禁军五百,并上白马营、麒麟卫,挥兵冲入了南坡大寨。 拉喷火车的黄牛,实际上只拉动着喷火车奔行了几分钟就烧死了。因而火势蔓延的并不大,只是引燃了大寨一角而已。太史昆咬牙一阵猛冲,不多时边跨过了火海。 太史昆举眼一看,偌大的军寨中已是空无一人。远远地,只有十几个步履蹒跚的人影,撞开大寨对面的围栏,向着山下逃去。 太史昆定睛一看,那走在最前面,身着一身黑袍的不是耶律大石还能有谁?如此说来,这群人中一定还有尹士平在内了? 太史昆稍一思量,下令道:“全军听令,吊住前面那伙契丹人!记住,不可靠近他们!白马营的兄弟们换上火药箭,若是他们出现在你们的射距内,就狠狠地轰他们!” 众军士得令,立即跟上太史昆脚步,向耶律大石等人追去。 后面有这么一大群人追赶,耶律大石岂有发觉不了的道理?当下耶律大石与身边几个有武功在身的顿时加快步伐,仓皇前逃,却把身边几个寻常士兵丢下不管了。 被抛弃的士兵顿时就淹没在太史昆大军脚下。白马营的士兵时而射出几只火药箭,其轰鸣爆炸的威力将耶律大石最后一点搏命的心思也吓没了。两伙人一追一逃,转眼间就跑出了十几里路。 跑着跑着,眼见着耶律大石一伙人就跑上了绝路!也许他们是太紧张了,竟然慌不择路地攀上了一处绝壁! 身边,只剩下两个人,背后,便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眼前,是二百支张满弓弦的火药箭!耶律大石就在这种情况之下,与太史昆再次碰面! 太史昆谨慎的与耶律大石三人保持着一百余步的距离,满面春风挖苦道:“哈哈哈!大石公子,我们又见面啦嗯!对了,你是如何从回龙寨逃出来的呢?太史某人着实纳闷呀!” 耶律大石淡然一笑,道:“也不怕昆哥笑话,我们是从河沟子里游出来的!” 回龙寨内有一道河流通向外界,这个太史昆当然知道。不过那条河流水流湍急,一道上尽是飞流瀑布,想必几人由此逃脱也吃了不少苦头。 太史昆暗笑一声,又是说道:“咦?旁边这位是……全阴七犬之首尹士平?咦?这位死胖子是……赵士敬!啊,对了,赵道长,你屁股上血迹从何而来啊?你不是号称什么皮毛也伤不到么?哈哈哈!” 尹士平、赵士敬二人黑着张脸,怒目不语。耶律大石向太史昆阵中扫了一眼,却是冷冷说道:“昆哥,你身边这位披着金甲的汉子,名字是叫做徐宁吧!” 太史昆笑眯眯地回答道:“嗯,臭小子你还蛮有眼光的么!我身旁这位,正是大名鼎鼎的金枪将徐宁!” 徐宁见自己能被敌人认出,也是一副得意扬扬之色。 耶律大石又是说道:“据我所知,徐宁乃宋国的军官,近日刚刚被任命了安肃军知军,这没错吧!这样说来,你回龙寨里突然多出的几千人马,都是宋国禁军了?” 太史昆听得耶律大石话中有话,把眉头一皱,道:“臭小子,你这算是交代遗言吗?” 耶律大石冷笑道:“太史昆啊太史昆!本来我还以为你是个被宋国朝廷通缉的江湖好汉,因而才来与你交个朋友。没想到啊,原来你也不过是宋国昏庸朝廷里的一只鹰犬而已!” 太史昆闻言勃然大怒,开口吼叫道:“气死我啦!你个臭小子临死还骂人!白马营众兄弟听令,出来二十个人换上普通箭矢,从耶律大石这小子的脚丫开始,给我一寸一寸的慢慢射死他!” “哈哈哈!免啦!太史昆,咱们后会有期吧!”说完这话,耶律大石、尹士平、赵士敬三人竟然齐齐向后一跳,自悬崖上一跃而下! “嗯?宁死不屈?不会吧!”太史昆心里纳闷,急匆匆跑上前去往悬崖底下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太史昆竟是回过手来,“呯呯”给了自己俩大嘴巴! 原来,这峭壁后哪里是什么悬崖乱石,分明是一汪碧蓝的湖泊!耶律大石等人跃下的高度,不过二十米而已!湖泊上,早已停靠了两艘尖头快船,如今耶律大石等人已是攀上船头,仰天大笑! 枉自看过这么多狗血电视剧,枉自看过这么多弱智级小说,堂堂太史昆,竟然也犯下了临行凶之前说废话的低级错误!你说,他这俩耳刮子挨得对不对? 待到白马营箭手们赶上前来想要放箭时,两艘快船已是漂离一箭之远了! 远远的,只听耶律大石高声叫道:“宋国边军不遵守两国和约,擅自闯入辽境,杀害辽军八千人之众!辽宋两国,烽火即将再起!” 太史昆听到这话,心里微微一震,却见身旁徐宁满面赤红,高声应答道:“狗崽子!你听好!徐爷我早已叛离大宋,跟着昆哥做土匪了!今日之事,与大宋无关!无关!” 耶律大石的快船,渐渐越驶越远,徐宁这句话,他们听不听得到无从得知。 太史昆看满面懊恼的徐宁,关切问道:“徐兄弟,你方才的话……” “唉!”徐宁缓缓坐在地上。“辽宋战火,不能重燃啊!大宋边军,十不存一;大宋百姓,安乐已久。昆哥啊昆哥,如果辽宋两国开战,大宋百姓……届时,你我就是罪人!” “罪人!”太史昆突然惊醒!他仿佛看到了,那些在卷缩在乱兵中的妇孺,那些燃烧着火焰的村庄!今日所做之事,的确是有些托大了! 思虑片刻,太史昆心中慢慢的有了主意。他拍了拍徐宁,安慰道:“徐兄弟放心,今日之事皆由我起,责任当然也是我来背!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我要在辽境连做几件大案,让全辽国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号!要让全辽国的人都知道,我太史昆是江洋大盗!届时宋辽两国都通缉我,耶律大石想挑拨两国开战,就没那么容易了!” 徐宁闻言仍是闷闷不乐,他缓缓说道:“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不能回大宋当将军了,免得受人把柄,是也不是?” 好不容易当了官,还没过上官瘾就把官给弄丢了。这种郁闷的心情,太史昆当然能够理解。太史昆好言相劝道:“徐兄弟,当官不就是为了个钱财么!不如你当真就加入我麒麟军算了!钱,咱有的是,而且我先给你个副军长的位子坐,你看如何?” “哎?这也不错呀!”徐宁眼前微微一亮。 太史昆嘿嘿一笑,手捧宝剑说道“对了,徐兄弟,你看我手中这柄镶满宝石美玉的宝剑,是不是与你的金甲很相配呢?俗话说宝剑赠英雄嘛,徐兄弟要是不嫌弃,这柄剑就归你了!” 徐宁一脸愁容顿时烟消云散,他双手接过剑来,边抚摸边道:“哎呀!太好了!其实我早就觉得昆哥这柄宝剑与我这身宝甲很配套了!这样……哈哈,我就不客气啦!昆哥您放心,今后我一定会好好操练麒麟军那帮小子们的!” 太史昆起身笑道:“徐兄弟不必客气!咱们这就收兵回寨,与兄弟们凑齐了,摆上个大好宴席与你接风!” 当下,太史昆一路收拢士兵,终于在日暮前赶回了回龙寨。 武柏已经统计出了此战回龙寨的伤亡:白马营一直顶在最前线,伤亡最为惨重,共死六人、伤二十余人。涅槃营死亡三人,伤十余人。另外投放火器时出了几起事故,神工营的工匠也死了一个,伤了七八名。禁军方面,死亡六十余人,伤二百余人。 虽然与契丹兵折损七千精锐相比,回龙寨此役伤亡微乎其微。不过朝夕相处的士兵们一下子死了十几个,太史昆心里还是一阵悲痛。这些士兵,大都没有什么亲属,想要抚恤都无从下手。于是太史昆也只好命令将其厚葬,并在军中设立牌位,以祭奠战友亡魂。 禁军方面,太史昆给伤亡者加以厚赏。除去兑现按原先所说一个人头二十贯悬赏外,太史昆又给了所有参战禁军每人十贯的辛苦费。只三五天的时间,就赚来了数年的薪水,禁军们自是满意。在徐宁副官的带领下,这些禁军连夜撤回了宋境。 卢俊义、王进、武松三人歇息了一下午,精神恢复不少。不过若是想完全康复,则要悉心调养旬月才可。 第098章 世人眼光,我不在乎! 自回龙寨前战斗结束后,武柏就派出了几路探哨去打探金陂关、飞狐关的战况。 去金陂关的探哨很快就回来了,与他一同返回的还有“地雷队”的全体人员。据探哨回报,此次攻打金陂关的两路辽军连关墙的影子都没看到便羽纱而归。 原来“地雷队”这帮子人在出行之前,曾被太史昆叫去听了一个叫做“地雷战”的革命故事。一伙人听后深受启发,布雷手法大大提高。 自南城司到金陂关这段路上,无论是树梢上、草丛中,山坡上、峭壁边,皆被布满了地雷。可怜两千号子契丹兵,走路挨炸,歇个脚也挨炸,捡柴挨炸,去嘘嘘还是挨炸。三十几里的路程,走没一半就被炸死了一千多人,契丹兵们吓得魂飞魄散,居然又灰溜溜的原路逃走了。 待到午夜,飞狐关方向探哨也回来了。探哨回报:应州、蔚州方向来的两个千人队已被全歼! 原来应州、蔚州方向来的两个千人队,并不知道飞狐关已成了革命军的地盘。他们到达飞狐关时恰逢傍晚,甲胄兵刃都还在马匹背上驮着,并未装备。甚至两个千人队的队首还大刺刺的立在城下叫唤开门,好进关去歇息一晚。 孙德旺外貌忠厚,可心眼却一点也不少。他把契丹兵放进关来,还假惺惺的腾出房屋,烧好热水让契丹兵休息。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趁着契丹兵熟睡,四千革命军加上六百忠勇营士兵操起刀来,轻轻松松割下了他们的脑袋。 至此,飞狐兵马司所辖八千契丹兵飞灰湮灭,太行山周围几个州的精兵也都死了大半。太行山中,已经完全是革命军的天下。 第二日一早,孙德旺与张觉也赶到了回龙寨。群豪相见,又恰逢大胜,一番喜悦在所难免。回龙寨内摆上了丰厚的宴席,众人酒过三巡,太史昆把昨日耶律大石逃跑的事情讲述一遍,对众人说道: “宋辽之战,是无论如何不能开启的!且不说大宋军政糜烂,残缺不堪的禁军是不是辽军对手,单说两国开战,百姓所受的磨难就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再说耶律大石此人,他一心想要开国当皇帝,自是希望天下越乱越好。所以对挑起宋辽两国战争这种事他是一定会去做的。想必他所使用的伎俩,不过是在辽国皇帝面前说:我太史昆是大宋皇帝派来的。我的应对方式很简单,就是在辽国坐下几件大案子,闯出一身恶名,务必要让辽国皇帝也知晓:我太史昆是个无恶不作的强盗,不但是辽国恨我,宋国同样也容不下我。这样一来,任他耶律大石怎样在辽国皇帝面前谗言,辽主至多是派兵剿灭我,却无法借此事与大宋开战。众位兄弟说说,我这个法子怎么样?” 众人闻言,皆面露慎重之色。 武柏出言问道:“咱们在辽境做案子,至多只是辽主愤恨,但怎么着才能让咱们大宋的赵官家也恨咱们呢?” 太史昆道:“这也简单,我作恶时留个让大宋皇帝生气的名号便是!我想过了,要么,我起一个比皇帝还要大的名号,要么,我就直接打着李巧盼那南唐的旗号得了!这两样,咱大宋的赵官家都会生气,兄弟们帮忙合计合计吧!” 武柏稍一犹豫,道:“要打南唐的旗号,反正我是有些不服气,因为那样一来,就好像咱们兄弟都成了李师太属下一般!还不如起个僭越的名号呢!” 众人听了,皆微微颔首。太史昆道:“如此,诸位就帮我想个僭越的名号吧!大不了此事一了,我再把这名号丢了便是!” 武柏眼珠一转,道:“有了有了!叫‘天皇’如何?” “啊呸!你才天皇呢!”太史昆歪嘴道:“换个字,叫天王得了!今后我干完坏事,便把‘天王太史昆’留在墙上,这下子赵官家该生气了吧!”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卢俊义沉吟道:“贤弟这法子行得通,只是做了这些事后,贤弟的名声岂不坏了?” 古人素来爱惜名声,但太史昆这个现代人却不怎么在乎。他无所谓地说道:“有诸位兄弟理解我便足够了!天下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 众人闻言一振,眼神中纷纷露出决然之色。卢俊义苍凉道:“好!好!实不相瞒,方才我初听贤弟说此计划,满脑中想的皆是自身羽毛。与贤弟胸怀相比,愚兄惭愧!如此,我卢某也不做那假惺惺的伪君子,愿与贤弟一同去闯个万恶之名!” 有卢俊义做榜样,众人群情激昂,纷纷请求出战。 太史昆道:“此一行,只挑选数十好手便可!其余人等,我自有安排!未来之事,我已有打算,请诸位听我分说。此行,请卢兄、徐宁、武松、武柏、秦暮城五位襄助;邱小乙率健行营二十人,崔道成率涅槃营二十人、张宵率白马营二十人、孙平率麒麟卫二十人随行;另外请叶春充当向导。再一个,请高大壮高先生不妨也同去,既然咱们要去作恶,不如将高先生的仇一并报了!” 被点到名的诸人起身拱手,皆言遵命。 太史昆向王进拱手道:“王兄身份并未暴露,还是去信安军上任的好,只是兄弟我还有一事相求。” 王进回礼道:“但说无妨,王某无有不从。” 太史昆道:“请王兄携带我麒麟军余部,并上女眷老幼同行,暂为照看。” 听到太史昆竟将家眷相托,王进连忙应承道:“太史兄弟放心,但有王进一条命在,决计将护得众人平安!” 太史昆又向孙德旺道:“兄乃大宋清白之人,却不必亡命辽境。稍后太史某人自有重礼奉上,孙兄回去后可借此为本钱打造李家堡,不必再受真定府奸官恶气。” 孙德旺哈哈一笑,拱手谢过。 太史昆一番安排,却把张觉急了个面红耳赤。听太史昆的意思,不但自己要走,甚至连回龙寨的基业都不要了!情急之下,张觉叫道:“昆哥!难不成我张觉犯下什么过错了么!若是有错,但求昆哥责罚!可您……您也不能不要我了啊!” “张觉兄弟,莫要急躁,难道你不知道,最重要的事情总得放到最后说么?”太史昆哈哈一笑,道:“你身上的担子使我们之中最重的一个,你需要承担的,是整个辽境汉人的希望!” 张觉急道:“可是……昆哥你一走,我都不知道今后要怎样做了!”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太史昆道:“我太史昆,不过也是一个普通人,解救天下的事情,你当我就会做吗?我能给你的,是一个信念,是一个起步,未来的路,还须你自己去走!我相信,只要你心中的理想是正义的,你就一定能走出自己的路!” 太史昆这一番大空话,倒是把张觉说的眼圈通红。 太史昆又道:“我走后,回龙寨此地就交给你了!我给你留下十名工匠、十名箭手教授你制作火器与箭术,卢兄、徐宁、王进也会为你留下一些操练士兵的军典。而且,我还会留下西门庆为你制定一些律法。同时我把宝仁号、雪月斋易州分号的两位掌柜介绍与你,你可从他们那里购买些军资,亦可将太行山中出产货物卖与他们。另外孙德旺的李家堡乃是太行山出口之一,你若是想与大宋交往,可从他那里进出。张觉,此后辽境汉人的希望就落在你肩上了,军政民政,你都不可放松。另外出山去宣传宣传革命理念,多召些汉人进山也是件重要的事!只要你勤想多做,恢复燕云十六州汉家河山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张觉含泪一躬到底,口中却是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太史昆复而对众人道:“此事事关大宋百姓安危,自是拖延不得。明日一早,我便要动身出门作恶!既然王进护着女眷老幼往东走,我就往西走,从飞狐关、蔚州方向出太行山,这一次,我要穿过辽国腹地,最后直达上京临潢府闹他一闹!这一趟,咱们多带些火器,让契丹人知道咱们的厉害!” 此言一出,满堂喝彩! 一场酒宴终是散场。太史昆叫过冯则,偷偷嘱咐他,此去信安军安身,不可再大规模制造火器,每日只是潜心研发新式火器便可。另外,要安排人手去黄河尽头勘测,务必要寻找到一个可以当做港口的地方。 冯则知道太史昆此去乃是一路血战,自是不会要求跟着添乱。他默默应承了太史昆的嘱咐,只是叫来了神工营三个年轻力壮些的工匠,要太史昆带他们一起上路。 这三名年轻工匠,乃是冯则着重培养的火器工匠,从火药的配比到子母雷的制作他们都可胜任。这样的人手太史昆自是不会拒绝,于是便安排三名工匠跟在高大壮左右行事。 远行在即,与柳叶儿花前月下谈谈情,与金莲一夜温存做做那啥自是少不了的。翌日天明,太史昆、卢俊义等人打点好行装,与众人依依作别,踏上了前去……作恶的道路。 第099章 开始作恶 行了一日,太史昆一行已是出了飞狐关几十里了。巍峨的太行山脉山势突然变得平缓,一望无垠的草原就这么着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看到这种景色,众人皆啧啧称奇。太行山脉连绵万里,众人确信自己并没有走出大山。如此说来,眼前地这片草原居然是位于山峰之上的。 太史昆对众人说道:“此地,名为空中草原,乃蔚州治下。相传,这儿最矮的地方,居然比东岳泰山还要高!诸位说说,这空中草原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吧!” 众人闻言,又是一番感慨。卢俊义向太史昆问道:“对了贤弟,咱们此次作恶,第一个目标你可曾想好了么?” 太史昆道:“想好了!乔掌柜给我的资料上说,空中草原也是个盛产马匹的好地方。我想咱们第一个目标,就是劫掠马匹。一来,咱们自己可以骑乘,二来,乔掌柜说马匹在大宋很值钱,咱们正好弄些去卖!” 卢俊义道:“这主意不错!只是我们从哪开始呢?劫掠那些贩马的客商吗?” 太史昆笑道:“非也非也!这地方马匹最多的有三家:一是松子口有个军马场,据说驻扎了一些契丹骑兵;二是放牧在这里的契丹白粘刺部落,三么,是个契丹名名叫阿古拉依,汉名叫萧谷东的大户人家!” “哦?那贤弟准备那谁开刀呢?” “这个嘛!”太史昆笑道:“自然是最有钱的萧谷东!他家的马匹是圈在马场里的,咱们捉起来方便些嘛!” 卢俊义拍手笑道:“好!既然是作恶,咱们便杀到萧东谷家中去,灭他满门,抢他马匹!” 这实在人狠下心来做恶,果真是比恶人还狠!太史昆干笑一声,道:“卢兄身子骨尚未康健,如今还是休息的好!今儿这第一件恶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萧东谷既然名下有一座马场,那么他当然算是个有钱的主。人有了钱,自是不愿意住在草原上忍受风吹日晒,所以萧东谷的家,坐落于空中草原南侧的一座县城——灵丘县中。 早在汉唐时,灵丘县城虽然也不大,但由于往来客商繁多,因而也算是繁华。曾经的灵丘县,城墙城门一应俱全,县内石板铺就的街道整洁明亮,是太行古道中的一颗明珠。 可如今灵丘县被契丹人统治了许多年,原先的模样早就不在了。城墙多年没有修葺,塌的塌倒的倒一片破败之色,昔日的吊索城门早就无法使用,如今早已换成了黑漆漆的两扇腐朽木板门。最为可悲的是,这两片木板明显短了半截,居然只能掩盖住半个城门洞。 看门的两个契丹兵在秋日的艳阳中昏昏欲睡,根本就没搭理太史昆一行。太史昆与邱小乙、秦暮城、张宵,领着二十名白马营的箭手,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了灵丘县。 灵丘县就这么大,作为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太史昆几乎不用打听就摸到了萧东谷的家门前。 萧东谷的家,是一个三进的院落。这院子大门紧闭,院墙约莫着有两人来高。眼见着日头离着落山还早,秦暮城与太史昆打了个招呼,说是要先进院子中看看门路。 瞅了个没人的角落,秦暮城稍一顿足,蹭一下就翻到了院墙内。不过他进去了还没二分钟,居然呼啦一声顺着墙头又返回来了。 在太史昆惊诧的眼神下,秦暮城耸了耸肩,说了俩字:“有狗!” “狗?”太史昆嬉笑一声,问道:“什么品种的恶狗呀,居然把秦大侠吓得又逃回来了?” 秦暮城叹了口气,道:“和野狼差不多大的狗,院子里栓了三四十条,你说我该不该怕?” 三四十条狼青?搁谁身上谁也得害怕!太史昆吐了吐舌头,顿时也感到了一阵棘手。 原来萧东谷此人颇会算计,他肚子里打的小算盘是这样的。若是请护院看门,管吃管喝不说,还得开工钱;而养看门狗呢,只是烂糠破谷子一喂就成,根本花不了几个钱。再者说了,萧东谷家女眷不少,养个护院还得防着女眷偷汉子不是? 太史昆这厢愁得慌,那边张宵却哈哈大笑起来。张宵道:“不就是几十条狗么?咱们白马营的后生们猛虎野豹都杀得,还在乎这几条狗吗?” 太史昆喜道:“老张,这么说来你能收拾的了这些看门犬?” 张宵道:“昆哥放心就好了!今儿晚上咱再来收拾这些牲口!” 转眼间,三更天的时分便到了。太史昆一伙人换上夜行衣,悄悄摸摸来到了萧东谷家的后墙根。 张宵解开布袋,掏出几个黑乎乎的大丸子,隔着院墙便扔到了大院内。 太史昆觉着奇怪,问道:“这是什么?药狗的饵吗?” 张宵解释道:“是饵没错,但不是药狗用的。我这是把狗从暗处吸引出来,一会儿好解决它们!这饵,使用粑粑、猪肠、鸡肝、牛骨、羊血混合成的,只要是狗,闻着这味儿没有不出来的!” 粑……粑……太史昆闻言一震,赶忙自动离开张宵三步远。 不一会儿的工夫,院内果然传来了一阵恶狗相互撕咬的声音。张宵使了个眼色,白马营箭手们脱掉鞋袜,灵活的翻上墙头,其翻墙时微弱的声响,居然连听力灵敏的恶犬都没有发觉。 “嘣嘣嘣!”弓弦声轻震,院内响起一阵尸体跌倒的声音,三四十只恶犬,竟然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全数被射死。 太史昆、秦暮城、邱小乙三人随后翻过院墙,一伙人仔细查探一番,这才发现大院中除了方才那些恶犬外,竟然连个护院都没有。 秦暮城问道:“太史兄弟,下一步怎么办?去杀那个萧老头么?” 太史昆笑道:“非也非也!此次我们不杀人,只绑票!这萧老头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 秦暮城道:“哦?既是如此,咱们可以绑架他的儿子。” 太史昆道:“这老头还有四房小妾,一个孙子!” 秦暮城道:“那样的话,咱们绑架他孙子好了!” 太史昆摇头道:“唉!咱们来这么多人,当然是要把他儿子、女儿、孙子、小妾全绑了才是!哥们儿们别等了,动手吧!” 院子里丁点防备也没有,抓起人来果然痛快。只片刻的工夫,萧东谷那二十岁的儿子,抱着小娃娃的儿媳,三个十七八的女儿,三个长相还凑合的小妾,就被衣不遮体的绑在一处。 太史昆清点了一下人数,嚷嚷道:“咦?怎么还少了一个小妾呢?有了!一定是在主屋里呢!你们几个在这里看守,本大爷亲自去抓!” 太史昆大咧咧一脚踹开主屋大门,果然看见一个老头子搂着一个俊俏小妾,躺床上睡的正香。太史昆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开老头,伸手就去捉小妾。 老头睁眼一瞧,惊叫道:“哇!你要干什么!” 太史昆道:“丫的闭嘴继续睡!大爷是来绑票的!” 老头捂胸惊叫道:“哎哟!大王,别绑我!” 太史昆道:“废话!我绑了你谁给我赎金?我是来绑你小妾的!” 老头送了一口气,道:“唉,早说啊,吓死我了!干脆这样吧,要多少钱我直接给你得了!一个小妾而已,你抓走还得再送回来,多麻烦!” 太史昆点头道:“嗯,有道理啊!这样吧,这个小妾值多少钱你自己看着给吧!” 老头一咬牙,说道:“一百贯!” 太史昆一撇嘴,道:“去!太少了!我还是抓小妾得了,撕个票玩还能听个响声不是?” 老头嚷嚷道:“就一百贯!多一个子也没了!爱撕票有种你就当面撕!” 一旁小妾哭哭啼啼道:“老爷!奴家怀了你的孩子啦!” 老头怒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唉!三百贯!多一分也没了!” 太史昆道:“成交!小妾给你,快点拿钱!” 老头唉声叹气的走到墙根,弯腰掀起一块地板,从地板下暗格内捏了三张交钞,愁眉苦脸的交给了太史昆。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好了!绑架结束,下面该打劫了!” 说罢,太史昆依样打开暗格,一股脑将老头藏得钱都装入怀中。 “哎哟!我的钱!”老头见状,嚎啕大哭道:“没见过你这么坏的人呀!哪有绑架完再打劫的道理呀!” 太史昆道:“得了,别哭了,现在打劫完了,又该绑票了!” “啊……!”老头瞪圆眼睛,傻立当场。 太史昆道:“嗯,既然你已经醒了,干脆我也别给你留字条了!喏,你自己个儿打开窗户瞧瞧吧!你看,你儿子,儿媳,孙子,闺女,小妾全被我抓住了!这么着吧,儿子、孙子各一百匹马,闺女一个五十匹,小妾么,一个十匹好了!至于你家儿媳妇,先暂时借来抱孩子,等还你孙子时一并免费还给你得了!听见没?” “恶贼!恶贼!”老头蹦着喊道:“人家都说绑票的都是趁人出门的时候偷偷绑票,你怎的就跑到人家里来光明正大的绑呢?你太坏了!” 第100章 我是坏人 太史昆揉了揉鼻子,道:“没错,我是够坏的……哎,张宵,赶紧找床被子给人家小娃娃披上!深更半夜的受凉了咋办!……哎?说道哪了?对,既然你知道我坏,以后就得帮我多宣传哈!尽量的把咱家的匪号通知到灵丘县各家各户去!为了让你长点记性,干脆我把名字写你家墙上得了!来吧,老头,快点放血!本大爷好蘸着写字儿!” 老头慌忙道:“爷,别介啊!俺家有墨水的!” 太史昆怒道:“扯!见过恶人用墨水写字的吗?赶紧的放血!” 老头泣道:“爷,大爷!用红印油不行吗?老朽我着实怕疼!” 太史昆道:“唉,也行!不过日后有人问起时,你一定得说是用血写的!” “成,成!”老头赶紧找来印油摆放整齐。 太史昆掘了根木棒,沾满印油,在白墙上一挥而就: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天王太史昆题! 写完字,太史昆自我欣赏了一番,感觉还不错,于是说道:“老头,这字儿不许擦,听到没?” 老头哭丧着脸道:“听到了。” 太史昆道:“那行,明儿个爷就在你家马场门口等着,你丫可别忘了来啊!” 话罢,太史昆领着一众人等,押着八九个肉票,踹开萧谷东家大门,扬长而去。灵丘县城墙残败不堪,形同虚设,一伙人没怎么费劲就回到草原上,与卢俊义等人会合。 秋高气爽,放眼望去,一望无垠的草原中开满了星星点点的雏菊。太史昆叼着根草棒,悠闲地躺在碧绿的草地上,而他的身边,围坐着一群可怜的肉票。 萧家大女儿给太史昆捶着腿,闷闷不乐地说道:“公子,我不想跟我爹回去!我要跟着你闯荡天涯!” 太史昆悠然道:“那可不行!我缺钱啊!” 二女儿给太史昆捏着肩,道:“奴家还存了好些私房钱呢!我回家拿给你!” 太史昆道:“那更不行了!我太史昆宁愿抢劫,也不吃软饭!” 三女儿眼睛里充满了闪光小星星,道:“哇!公子真是个英雄!对了,昨晚上你讲的那个‘太史昆剿灭罗刹堡、营救农家少女’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太史昆笑道:“这事在江湖上人尽皆知,改天你找个江湖人验证一下就是咯!” 一听这个,三个女儿又是一阵发嗲,吵闹着要追随太史昆闯江湖。 太史昆一阵头大,举目一望恰好就看到了救星。太史昆对三个姐妹说道:“哎,你们的老爹来啦!记住,一会儿要装的惨一些,还有,将来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我是个大恶人,听到了没?” 三个女儿嘟起了嘴巴,嗔道:“还用说吗?你本来就是个大坏蛋!一个偷走人家芳心的大坏蛋!” 萧谷东这老头,居然还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还跟了二十几个獐头鼠目的汉子。老头见到太史昆,远远地便大叫道:“好你个恶贼!居然还敢自己一个人来要赎金!今儿我邀来了俺们灵丘县道上的扛把子黑三爷!你还不乖乖的举手就擒!”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什么鸟黑三爷!本大爷一挥手,就把他吓得喊我爷,萧老头你信不信?” 萧谷东还未答话,一旁那黑不溜秋的黑汉子抢先怒道:“胡说!就算你练就了盖世神功,离这么远还能打到我?就算你武功厉害,我掉头跑就是了,为什么要喊你爷?” 太史昆叹了口气,迎风把手一挥。齐腰深的草原上忽然就出现了六七十号彪形大汉,他们手中的武器,全部是最优良的军中制品。而黑三一伙,只有腰间别了把薄薄的剔骨刀。 锋利的刀锋,很快便架在了黑三一伙的脖子上。黑三一伙双膝一跪,哭嚎道:“爷!您是大爷!你行行好饶了我们吧!” 太史昆把眼一瞪,喝道:“丫的敢惹我?来呀!把这伙瘪三剃成秃子,再给点上几个香疤!然后打肿半边脸给我扔一边去!” 伴随着瘪三们阵阵惨叫,太史昆笑嘻嘻地对萧谷东道:“怎么着,老头,咱们挑马去吧!” 一眼望不到头的木栏里框了几平方公里的土地,这便是萧家的马场。太史昆隔着木栏远远一望,呵!里面少说也有两千匹骏马! 一个金发碧眼红胡子、穿着羊皮坎肩的中年汉子早已恭候在马场口,萧老头见了他,挤眉弄眼地说道:“老瑞,给这位壮士挑选三百八十匹马!记住,要‘好’……的,明白了没?” 太史昆哂笑一声,道:“别麻烦了!爷自己去抓!萧老头你就站在门口,不准进来!那个穿坎肩的,你随我来挑!” 两千多匹骏马来回奔驰,直叫太史昆看花了眼。他咬着是指甲瞧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个一二三来。 穿坎肩的汉子陪笑道:“敢问这位老爷,您买马是驼货拉车呢?还是赛马狩猎?” 太史昆上下打量了汉子一眼,笑道:“嘿,还别说,你这个黄毛小子汉语说得还挺标准呢!你是哪儿人呀?” 汉子苦笑一声,道:“老爷,俺本来就是汉人,祖籍幽州的,说汉语当然利索!” 太史昆惊叫道:“不会吧!你小子金毛蓝眼红胡子,说是汉人谁信啊!” 汉子郁闷道:“这有啥呢?三国里那孙权不也是这般模样吗?在下复姓皇甫,单名一个瑞字,俺爹俺娘都是乌黑顺流的头发,一双眼珠子贼黑贼黑的,谁寻思生下我来,就是个番人嘴脸呢?” 这还用说么,不是捡来的就是有外遇呗!不过这话说出来太伤人了,太史昆温柔一笑,道:“何止孙权呀,封神榜里那雷震子不也这副嘴脸么!没事别瞎琢磨!哥看你这样挺顺眼的!” 俺没瞎琢磨呀!皇甫瑞摸着后脑勺,一头雾水。 太史昆转开话题,道:“实话给你说了吧,爷是来打劫的!至于马的用途么,先弄出去再慢慢想也不迟!我看那边那群花马挺肥的,我就要它了!” “打劫的?太好了!”皇甫瑞欢喜道:“爷,既然您是打劫的,我就告诉你实话吧!咱这马场里,越瘦的越是好马,越肥的越是劣马!” 太史昆纳闷道:“咦?这是怎么个讲头?” 皇甫瑞道:“俺家这萧老爷吧,为人极度抠门!俺们这些给他养马的,常年不给工钱不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于是乎,俺们一气之下就折腾他家的马,好马咱给他喂瘦了,劣马咱给他喂肥了!” “嘿,有你的呀!”太史昆哈哈一声乐,道:“干脆,你帮我挑马算了!” 皇甫瑞一拍胸脯,道:“好嘞,爷就放心吧!俺一定把好马全给您挑出来!” 果然,皇甫瑞一面手脚利索的套马栓马,一面口若悬河的给太史昆讲解着:这匹耐力好,可负重;这匹冲刺快,可赛马;这匹品种纯,能配种;这匹好驯服,适合送女孩子。 不一会儿的工夫,三百八十匹马就已精心挑出,每匹马的优劣用途,皇甫瑞都讲得一清二楚。 听得这番讲解,太史昆就动了爱才之心。他向皇甫瑞问道:“老伙计,你会赶马么?这几百匹马能赶得了吗?” 皇甫瑞答道:“怎么能赶不了呢?这两千匹马不都是我在照料么?不过若是要走远路,还须叫上马场内另外三个伙计才行。” 太史昆笑道:“那你们愿不愿意帮我跑趟差事呢?我会付给你报酬的。” 皇甫瑞听到有报酬,立刻点头答应。 太史昆道:“我给你写封信带着,你赶着这几百匹马到飞狐关去,找一个叫西门庆的人。之后么,说不定还得再跑趟真定府李家堡送马。这事办成了,一匹马我给你一百文的好处。” 皇甫瑞一听,咋舌道:“乖乖!三百八十匹马就是三十八串钱!这都顶我一辈子的工钱了!这活计绝对做得!可惜啊可惜!若是赶上两千匹,我岂不发财了?” “嗯?对啊!”太史昆笑道:“你这法子不错啊!什么好马劣马,运到大宋那都是宝贝!这样吧,你马上喊来那几个伙计,把这两千匹马全套上,立即准备上路!” 皇甫瑞犹豫道:“可是……萧老爷说只给三百……”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会给萧老头说!还有,你们回来后,我会给你们个一年挣二百贯钱的好工作,就不用跟着萧老头受气了!” 皇甫瑞闻言,喜不胜收。 太史昆立刻写下一封信交与皇甫瑞,信上内容则是:嘱咐西门庆联系一下宝仁号、雪月斋乔、叶两位掌柜,让他们通知商会真定府分号去李家堡接货。 不多时,皇甫瑞并着几个养马的伙计,将所有马匹一股脑的赶出了萧家马场。萧老头一看这阵势,立刻哭喊起来,他就地一滚,奋不顾身的挡在马队前方。 太史昆扯了两把,愣是没拉动老头。他摇头道:“萧谷东,你这是干嘛呢?” 萧谷东嚎啕道:“不是说好了三百八十匹马么?你怎的全赶走了!这些马都是我的命根子呀!我无论如何不会让你抢走的!” 第101章 严肃点,又绑票了! “这些马,还不都是拿来卖的吗?”太史昆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一旁邱小乙捧着口木匣走了过来。木匣打开,里面居然放满了千贯一张的大钞。 “哟!交钞!看不出来,太史爷您是个大财神呀!”萧谷东两眼放光,一下就从地上弹了起来。他搓着双手,陪笑道:“您说您这么有钱,何必还又绑又抢的呢?这些马匹您都牵走吧!” 太史昆笑道:“萧掌柜果然豪爽!那太史某人就恭敬不如从命啦!皇甫瑞,上路吧!” 一转眼的工夫,两千匹奔腾而去。太史昆转过脸来,笑眯眯地对萧谷东道:“那您就慢走吧,不送了啊!” 老头随口客套一声,立刻就想过去抱木匣。没曾想,邱小乙“咔嚓”一声扣上盖子,拿着木匣转身便走。 “哎!哎!你别走啊!木匣还没给我呢?你站住!”萧谷东一声惊叫,拔脚就想去追。 “嘿,干嘛呢你!”太史昆一把拉住老头,训斥道:“我什么时候说把木匣给你了?抢什么抢!” “你!那木匣分明就是你购马之资,你……怎的又耍赖!?”老头惊叫一声,从鞋帮子上抽出一柄牛耳尖刀,顺势架在自己脖子上,怒道:“太史昆!我告诉你,你要不给我木匣,我就死给你看!”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得,得,得,怕你了还不成吗?邱小乙,把木匣给他!” 邱小乙悻悻转身,把木匣丢给了老头。萧谷东捡起木匣,领上一家老小,欢天喜地的走掉了。 “小乙,木匣内的交钞都换成草纸了吗?” “回昆哥,都换了!有几张还是使用过的呢!” “损!你真是太损了!走,咱们收队吧!” 夜色渐渐降临,茫茫草原上,一溜儿帐篷的前面,早已燃起了靠着牛羊的篝火。火堆旁,卢俊义浅饮一口“贵妃醉”,摇头说道:“贤弟啊,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不过我回想起来啊,啧啧,你这事办的,可真够损的啊!” 太史昆陪饮一盏,笑道:“唉,损就损吧!这种事做多了,也不知道折寿不。” 卢俊义亦是笑道:“怕就是阎王爷听得你这恶名,也不愿意收留你啊!哎,对了,我们下一步要去哪里呢?” 太史昆道:“咱们还不慌着走呢!今儿下午皇甫瑞回来了,乔馥托他给我带了封信,说是那些马匹的质量非常不错,在大宋最少卖三百贯一匹!他一匹提给咱们一百八十贯,单这一把买卖,咱们就赚了三十六万贯钱!所以说,那白粘刺部落的马匹,我还惦记着呢!” “哦?部落?”卢俊义道:“听闻部落中人性烈如火,向来凶悍,恐怕此次要力战一番了吧!” 太史昆摇头笑道:“此次仍不需要卢兄出手,依旧是我来做好了!” 卢俊义微笑道:“哦?贤弟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太史昆道:“这一次嘛,恐怕还得去骚扰一下萧老头!” 玄月高挂,太史昆一伙人再次翻过了萧家大宅院墙。护院老头是没钱请了,家里养的恶犬早就死光了。所以这次太史昆得手的更加容易。 他轻车熟路敲开各个房门,又是将萧家儿子、儿媳、孙子、女儿、小妾如数抓到。尤其是那三个女儿,见到太史昆欢呼一声,个个伸手便来捶太史昆。 大女儿扯住太史昆的手,埋怨道:“冤家,你还知道来看看我们呀!都想死你了!”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才两天而已!这不,我又来绑架你们了,你们高兴吗?” 二女儿嘟着嘴巴道:“欢喜是欢喜,只不过你把爹爹的钱都拿走了,这几日我们家吃饭都没有油水了!” 太史昆一个女儿手中塞了一张千贯大钞,口中兀自责怪道:“有困难怎么不来找哥呢?饿瘦了多让人心疼!拿去,别委屈了自己!” 小女儿感动的不得了,撅起小嘴就要献吻。太史昆赶紧的边挡便说道:“哎,别啊,你老爹出来了!” 果不其然,正屋大门一开,跳出一个手持扫帚、身披破被的萧老头。萧老头见了太史昆,破口大骂道:“恶贼!你还敢来!你给我的木匣里装的都是什么哟!我打死你这个坏蛋!” “干嘛呢你!严肃点!没看见这边在绑票吗?”太史昆把脸一黑,道:“你说话注意点!你说要木匣,我就把木匣给你了!怎么着?你还琢磨着木匣里有钱来着?” “啥?还绑架?”老头哭喊着扑在地上,边滚边吆喝道:“如今我真是一穷二白了!你说你还绑个球啊!” “哈哈哈,吓得你!”太史昆道:“别怕,这次说是绑票,实际上是为了救你!” 老头纳闷道:“嗯?救我?怎么救?” 太史昆道:“我想借你马场一用,还想请你给白粘刺部落的首领送个信,说我是来帮耶律大石买马的!完事么,我给你些买马仔的钱,用不了几年,你萧谷东还是个顶呱呱的马场主!” 老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那可不行!白粘刺部落的首领老纳吕是我的老朋友,我可不能帮你骗他!再说了,我也不信你能给我钱!” 说话间,二女儿悄悄走到老头身旁,将千贯大钞塞到老头手里,说道:“爹爹,这是昆哥哥刚给我的,您拿去买些好吃的补补身子吧!” 另外两个女儿见状,随即也把自己手中的交钞塞给了老头。老头定睛一瞧,乖乖!三千贯!足够买上千余匹小马驹的了!有这些钱,东山再起绝对没问题! 萧谷东眼珠一转,谄笑道:“哦!对了!纳吕那个老家伙,在十年前喝醉酒打过我来着!要么我就帮你坑他一把,也算是为当年的事找回点利息来!” 太史昆笑道:“这就对了!有仇超过十年还没报,就不算是君子了!借问一声,他部落里有多少成年马匹?市价几何?” 萧谷东道:“白粘刺部落有成年马匹三千五百匹左右!按照市价嘛,七万贯钱足矣!” 太史昆道:“那好,你告诉他,北枢密院知枢密院事耶律大石帐下特使前来收购马匹,以资军用,愿出十万贯收购白粘刺部落所有成年骏马!令他明日下午之前,将马匹送到你的马场中来!至于你的家人么,我接过去伺候他们玩几天,绝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说罢,太史昆笑哈哈的扬长而去。三个女儿欢呼一声,连忙跟上了太史昆的步伐,甚至连那四个小妾,都面露喜色,甚至连那儿媳妇,都…… 一座象牙白的圆顶大帐,矗立在碧绿的草原上。帐帘微微卷起,依稀可见帐内摆放着十几张小几,几上置满了金杯银盏、鲜肥羔羊。 圆帐外,一身华服的太史昆昂首而立,气定神闲地观看着不远处,百十个牧民将数千骏马赶入萧家马场中。 萧谷东引着一位面色洪亮、两鬓花白的壮硕老牧民,并着一位三十来岁、花枝招展的妖冶妇人,向太史昆走来。 萧谷东为两拨人引见道:“这位,便是大石公子帐下特使!这位,便是白粘刺部落首领纳吕老哥!” 纳吕把太史昆上下一打量,陪着几分小心说道:“您一表人才,莫非是耶律大石公子本人么?” 太史昆道:“当然不是!我的名字叫‘把、你、妹’!” 纳吕又是小心问道:“那……敢问巴尼美大人担任何职务?” 太史昆淡然说道:“职务不职务的谈不上,只是我与大石公子有要命的交情,因为出京替他跑跑腿而已。” “哟!与大石公子如此交好,您一定也是个大贵人!小老儿只是个粗野牧人,倒是得给您行礼了!”说罢,纳吕赶忙弯腰鞠躬。 太史昆坦然受了礼,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手掌。一旁立刻有一全身披挂的小兵,捧上一块美玉。太史昆道:“此为一点见面礼,纳吕老哥请笑纳。” 不要说美玉本身的价值了,单看玉佩的雕工,就险些让纳吕惊掉了眼珠子。纳吕傻傻一笑,赶忙双手接过。 太史昆又是轻轻拍手,立刻有小兵将两颗宝珠捧至妖冶妇人面前。 太史昆淡淡说道:“不曾想此次有幸见到纳吕老哥的夫人,一时仓促也未曾精心准备礼物。些许小玩意,请嫂夫人笑纳。” 妖冶妇人眼神一亮,欣喜接过宝珠。旁边纳吕见状,支支吾吾道:“呃……这个,我家那老婆没跟着来……这位是……是我的红颜知己,是我们草原上最美丽的野菊花!此次我带她出来,是为了……为了让她长长见识!嘿嘿嘿!” 擦!五六老十的人了,居然还带着情人出差!太史昆暗骂一声,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问道:“此次你们白粘刺部落奉上的,总共是骏马三千五百匹?” 纳吕忙道:“正是!” 太史昆点了点头,一旁邱小乙立刻递上一只木匣。太史昆道:“此乃交钞十万贯,接着吧。” 纳吕干笑着接过木匣,喃喃道:“实际上用不了这么多钱!公子给个七万……六万贯即可!” 太史昆道:“无妨!只要你们白粘刺部落能记着大石公子的好,区区几万贯算不了什么!大石公子办事的风格,你们都懂的。” 纳吕哈腰道:“懂!我懂!公子他日有用到我们白粘刺部落的时候,我们自当效劳!” 太史昆微微颔首,道:“如此便好!来啊,开席!我要与纳吕老哥痛饮一场!” 第102章 强盗精神万万岁! 众人入帐,团团落座。 太史昆一看几上的酒盏,皱眉道:“吾听闻纳吕老哥素来豪放,饮酒从来都是用海碗的!如此小盏,放这儿不是丢人么!来人!换最大号的海碗!” 纳吕听得暗暗咋舌。这辽国向来是禁酒的,纳吕一个月也喝不上几口酒,哪曾动用过海碗?但是“巴尼美”公子话都撂下了,纳吕哪还敢推辞呢? 胡思乱想间,纳吕面前已被放上了一个头盔大小的超级碗!旁边小兵端着酒坛子倒酒,居然一碗就装了小半坛! 太史昆举起酒杯,道:“来!如今恰逢新皇登基,咱们第一杯酒,就祝愿吾皇身体安康!” 乖乖!上京人说话就是有道道啊!人家喝酒不说什么哥俩好,人家说祝愿吾皇安康!显得真有文化!纳吕暗自感慨,端起大碗咕嘟咕嘟一阵猛灌。 还没来得及吃菜,太史昆又是举杯道:“第二杯酒,祝愿咱们草原上最美丽的菊花姐永远美丽!” 啧啧!真高雅!野菊花那婆姨,放到人家上京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好听呢?纳吕端起大碗,又是猛灌一气。 “为了大辽!满饮此杯!” 纳吕闻言,又是猛灌。 “为了部落!干杯!” 纳吕闻言,依然猛灌。 “小的们,一人上去给纳吕老哥端一个!” 十来个棒小伙,哗啦啦把纳吕、野菊花围在中间,摁着脖子又是一阵猛灌。不一会儿,纳吕和野菊花两人已是目光呆滞。 太史昆拍了拍手,帐内走出一群浓妆艳抹的大妈,她们,是从灵丘县里雇来的……舞女。舞女们弹着琴,扭扭捏捏地在大帐中跳起舞来。 太史昆丢了一个眼色,邱小乙会意,偷偷溜出帐中,转眼来到了送马的牧民们中间。 邱小乙朗声道:“你们的首领纳吕说了,今晚要借宿巴尼美大人帐中,好方便与野菊花偷情!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牧民们相对一视,神情中都有些犹豫。此次三千多匹马是部落里所有人的全部家当,可卖马的钱还在纳吕手中呢! 牧民们溜到大帐前偷偷往里一瞧,只见纳吕喝得醉醺醺的,正搂着野菊花看歌舞呢!瞧这模样,劝是肯定劝不动他了。牧民们无奈摇摇头,只好悻悻地返回部落了。 邱小乙返回帐中,对太史昆耳语一番、太史昆微微一笑,提着个酒坛子往纳吕怀里一塞,道:“临行前,大石公子千叮万嘱要我替他给老哥您端杯酒,我看老哥就满饮此杯,以表对大石公子敬爱之心吧!” 纳吕迷迷糊糊捧起酒坛,咕嘟咕嘟只灌了两口,便咕咚一声醉倒了。 太史昆耸了耸肩,道:“唉,纳吕老哥不胜酒力,来人,将纳吕与野菊花扶进内帐休息吧!” 两条醉虫方一离开,邱小乙撇嘴道:“丫太能喝了!若不是用痰盂给他当碗使,得费多大劲才能灌醉他!” 太史昆亦是叹道:“这货最少喝了二十痰盂吧!真他娘的猛啊!哎,对了,既然牧民已经走了,这些马匹咱们留下些自己用的,其余的抓紧让皇甫瑞送到飞狐关去!” “知道了,昆哥。”邱小乙应承一声,却又是问道:“那……咱们是把钱直接拿回来呢?还是给他换成草纸呢?” 太史昆笑道:“小乙啊,咱们是为了成就恶名才做坏事的!如今,他还不知道咱们是谁呢!钱先不要动,明天还有出好戏要唱呢!” 第二天日上三竿,纳吕才昏沉沉的醒来。他回想了一下昨天的事,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忽然,他一跃而起,立刻搬出木匣来看,打开清点一番,一千贯面额的交钞总共是一百张,一丁点也没有少。 纳吕缓缓松了一口气,却见帐帘一动,野菊花捧着一堆水粉胭脂,满脸欢喜地走了进来。 见到纳吕醒了,野菊花道:“死鬼!上京人就是贵气呀!方才巴尼美公子请我吃早茶了!啧啧,你是不知道啊!那些精美糕点也就罢了,人家吃鸡蛋,是用牛油只煎一面,就这么嫩着吃!人家喝牛奶,用根竹管吸着喝!一样的东西,人家吃起来怎么就显得捏么高档呢!巴尼美公子说起话来,那叫一个儒雅!见了我这等半老徐娘还微笑着送上胭脂水粉呢!捧得我就和个上京大小姐似的!死鬼,我可告诉你,如今你也有钱了,你得扔了你家那黄脸婆,带着我去上京转转!最好,咱们就留在上京不回来了!部落里那些红脸蛋子,姐一看就心烦!” 纳吕抱着木匣,嘿嘿说道:“菊花,还真让你说着了!实话告诉你,我给牧民们说,一匹马只三贯钱!如此咱们只拿出一万贯给他们分了就成!剩下的九万贯,嘿嘿,我正打算带你去城里住呢!” 野菊花闻言,喜道:“死鬼,开窍了你!快些出去吃饭!巴尼美公子的饮食,可不是轻易能吃到的!你也去见识见识!” 一顿早餐吃的满嘴留香,纳吕又饮了一盏杭州清茶,更是觉得精神气爽。 帐外传来一阵爽朗笑声,门前伺候的邱小乙挑开帐帘,却见太史昆穿了一身戎装,踏步而入。 “纳吕老哥,休息可好?” 纳吕连忙起身回话道:“承公子照料,老朽休息的很好!对了,公子您为何穿了一身戎装呢?” 太史昆道:“昨日贵部牧民已经早一步回去了。我担心老哥您归途上不太平,所以特意换上戎装,率领手下健儿送你一程!” 纳吕道:“老朽贱体,岂敢劳烦公子相送?” 太史昆笑道:“无妨!我在上京懒散惯了,弓马技艺几乎都忘却了!今儿个天气晴好,正好借着相送的机会向老哥讨教一二!” 纳吕闻言,陪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纳吕匆忙叫上野菊花,捧了木匣,出得帐来。只见太史昆身旁已是围了三四十名骑士。 这些骑士一半用槊,一半背着精美长弓,个个英姿飒爽,果然一副上京临潢府里精兵的派头。尤其是太史昆身边一位装备着金甲宝剑的大汉,看那阵势绝对是一位京中高级将领。 纳吕暗自咋舌,恐怕这巴尼美公子,搞不好是个偷跑出来玩的皇室成员! 太史昆一伙将纳吕、野菊花围在队伍当中,策马扬鞭,转眼间就飞奔出三十几里路。趁着休息的当口,太史昆向纳吕问道:“老哥,此处距离贵部营地还有多远?” 纳吕答道:“回公子,还有七八里便到了!”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那也就差不多了!兄弟们,动手吧!” 二十名骑士挺起长槊,闪亮的枪尖顿将纳吕围在中间。 纳吕见状,惊叫道:“巴尼美!你这是作甚?” 太史昆闻言大怒,道:“擦!敢骂我!把他揍下马来!” 金光一闪,徐宁挥出带鞘宝剑,将纳吕扫下马来。 纳吕慌道:“巴尼美!我又没得罪你!你干什么!” 太史昆闻言更怒,叫嚣道:“混账!还敢骂!给我掌嘴!” 崔道成上前揪住纳吕,左右开弓啪啪打去,只是纳吕一边痛呼,口中兀自还是“把你妹、把你妹”的叫个不停。 邱小乙附在太史昆耳旁,悄声说道:“昆哥,昨儿个你自报姓名时,正是用的‘把你妹’这个名,恐怕此时纳吕老儿不是骂你,而是喊你呢!” “倒把这茬忘了!”太史昆一拍脑门,赶紧喝道:“老崔,得了!别把老头打死了!” 崔道成收起拳头,一脚踹倒纳吕,顺手将木匣、美玉如数夺回。 太史昆拍了拍手,道:“哎,去几个人,把菊花姐给我剥光了!” 野菊花惊叫道:“啊!公子你……这么多人,我会害羞的!咱们找个帐篷不成么?” 太史昆嗤了一声,也不搭理。几个士兵笑哈哈的走上前去,只听野菊花又是叫道:“这么多人我做不来的!最多三个一起来!多了我真的受不了!” 太史昆闻言,摇头道:“费什么话!再上去几个人,把纳吕也剥光了!将这对狗男女绑在一匹马上,待会就让他们这般回部落!” 对这俩偷情的狗男女,士兵们也是不屑的很,不多会儿的工夫,纳吕与野菊花二人已是被赤条条的拴在一起,牢牢的捆缚在了马背之上。 太史昆笑嘻嘻的对二人说道:“你们听好了!本大爷我不叫什么把你妹!本大爷的名号,叫做太史昆!吾乃一等一的大恶人,你们回去后,一定要多加宣传哟!为了加深你们的印象,本大爷决定题字留念!……哎,对了,往哪儿写呢?……兄弟们,有谁会刺青?” 一伙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邱小乙说道:“昆哥,刺青咱不会,不过针灸勉强学过点!不如我用刀尖沾着马粪,勉强施为好了。” 太史昆喜道:“成!你就给我在纳吕的后背上刺:偷有理,抢无罪,强盗精神万万岁!天王太史昆题!” “哈哈哈!”猖狂的笑声响彻云霄!太史昆挥鞭向马臀狠狠一抽,马儿带着纳吕与野菊花,向着部落方向仓皇奔去! 邱小乙看着逐渐消失于地平线的马儿,问道:“昆哥,我们下一步再干什么呢?” 太史昆反问道:“松子口军马场的武备查探清楚了吗?” “查探清楚了,有守军二百人,马匹一千留白匹!” “玩了几次诡计,咱们也该动点真格的了!”太史昆淡淡说道:“今夜,火烧军马场!那些马匹,咱们不要了!卢兄说了,做完这一票,他想要去西京大同府,血洗几个辽军将领的大宅!儿郎们,出发吧!” 第103章 罪恶的足迹 罪恶的足迹,愈走愈漫长! 一封封饱含血腥的呈报,汇聚上京! 九月二十五,蔚州松子口军马场大火,二百守军全军覆没,现场题字:天王太史昆! 九月二十八,弘州永宁镇守兀立可安满门被屠,现场题字:天王太史昆! 十月初一,全阴教西京大同府分坛被毁,坛主朱士黎、教众七十六人皆被屠,现场题字:天王太史昆! 十月初三,大同府全城戒备,可一夜间马军统帅尔弗朗,在家中被劈成两半;步军统帅成逐纳亥,当街巡查时被人一拳打死;皮室军统帅耶律德荣,被人飞刀射死;而大同府军备库则离奇大火,数万兵刃甲胄皆化为飞灰!所有现场,皆题字:天王太史昆! 十月十二,白水泺涅刺部举行集会,送别即将赴边关戍边的部落青年,同时迎接服满兵役回到部落的战士。不料突降天雷,部落战士死亡六十三人,瞎二百二十五人,聋一百四十九人,另有口鼻溃烂者不计其数。涅刺部近两千人战斗力,顿时土崩瓦解。现场题字:天王太史昆! 十月十九,全阴教羊城分坛被毁。坛主郭铁英、教中三十七人皆被屠,现场题字:天王太史昆! 十月二十六,滦河畔品部首领大帐遭天火吞噬。火发时恰逢部落首领昧栗蓍收到一箱珠宝,召集家人共赏,因而昧栗蓍及其所有继承人皆葬身火海。品部落牧民为争夺首领位爆发大战,已造成两千五百人死亡。后火场附近发现题字青石,上书:天王太史昆! 十一月初二午时,中京大定府西城门发生离奇雷火,城门炸塌,守卫士兵伤亡五十余人。是夜,大定府东、南、北三座城门皆遭受雷火袭击,东门、北门皆损毁严重,南城门经修葺,勉强可用。 据中京宰相府调查,午间西门雷火前,城门值守官正在盘查一辆马车,只片刻,驾车人引火自爆,引发雷火。此驾车人,疑为太史昆同党。而夜间雷火,疑为太史昆报复所为。其证据乃夜间雷火后发现的题字:杀吾一人,要汝千人陪葬!天王太史昆题! 十一月初二夜,西城门值守官全家被屠。 十一月初三晓,中京宰相府、留守司、都总管司皆发生离奇爆炸。事后,宰相府右平章政事厅内发现异物,疑为机关火器。证据为:军械司工匠拆解异物时发生爆炸,工匠当场身死。 至此,中京府共死亡一千零四十二人,另有残疾者不计其数,所有现场皆发现题字:天王太史昆! 十一月初九,潢河石桥梁被毁,时值潢河水流湍急,舟不能渡,两岸交通几近瘫痪。桥头题字:天王太史昆! 十一月十一,上京道之下饶州东十一里保和官铁矿遇袭,矿上护卫皆被屠,两千三百汉人奴隶不见踪影,矿主耶律赤嗒被折磨的精神失常,其后背刺青:天王太史昆! 十一月十三,上京临潢府,五銮殿外。 “越王、院事,二位还是去宣政殿前候着吧!咱这五銮殿,不是议政的地方儿啊!” “不成!皇帝已经几个月没去过宣政殿了!我在那里侯谁去?”所这话说的,正是那位被称作“越王”的华服中年男子。这男子脸颊消瘦,年纪四十岁上下,此时他的手中,捧了至少一尺多厚的呈条。 越王面色焦急,道:“公公,恶贼太史昆的足迹已经到达上京!我面见皇帝,是请他召集皮室军进京勤王!皇帝他到底在忙些什么事!怎么自狩猎回来,就没出过五銮殿呢!” “胡说!什么勤王!”被称作“院事”的俊秀青年却抢在大太监之前开口争辩。瞧这位院事,不是耶律大石还能有谁? 耶律大石拱手道:“公公,切莫听闻越王耶律淳胡说,太史昆此人,乃宋国皇帝派出的鹰犬!他身边最多带了百名人手,只要请全阴教派出武艺高强的道士入皇城防御便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请皇帝发兵,严惩破坏檀渊之盟的宋国!” “哈哈哈!黄口小儿,休得胡言!”越王耶律淳冷哼一声,道:“耶律大石,枉你读了这么多儒学典籍,怎的一点常识都没有?那太史昆自称‘天王’,岂是宋国皇帝能容下的?再者,太史昆是杀了宋国皇帝宠臣后逃亡我大辽的!那个宠臣,名叫高俅,乃是宋国皇帝最要好的玩伴!只怕宋国皇帝恨不得将太史昆活剥了才是,你居然说太史昆是宋国皇帝派来的?耶律大石,你领着一万军马去太行山剿匪,结果呢?只落得你和两个道士跑回来!请问,你剿的那匪是哪个?哼哼,这匪,就是太史昆吧!一万边军都抵挡不住的太史昆,如今正向上京杀来!你说他手下至多百人?我说他手下至少万人才是!” “笑话!万人?”耶律大石冷笑道:“万人排在一起,那得多大个阵势!耶律淳,请问你现在知道太史昆扎营之地了么?能容纳一万人的营地,离着十里路就能看见!这几日你手下侦骑四出,莫非眼睛都是瞎的吗?” 越王耶律淳怒道:“大石小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你不就是想趁着辽宋两国开战的机会,建立你那个什么小朝廷吗?你不就是想把全阴教那伙道士安插到皇宫里来吗?狼子野心,居然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耶律大石亦是冷笑道:“耶律淳,前来勤王的皮室军,其统领恐怕就是你那几个儿子吧!到时候上京内外几万军马皆是你越王府的人,我倒是想问问,你想要做什么?” 两人一番对话,早把挡在五銮殿前的大太监吓得满脸冷汗。越王耶律淳呼出一口浊气,向大太监说道:“公公,切莫听耶律大石胡言乱语。恶贼太史昆已到上京治内,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此事事关我契丹皇族安危,不可怠慢。有劳公公去向圣上禀报一声,容下臣面呈!” 耶律大石也是躬身道:“公公,我与越王虽看法略有不同,但对于太史昆的防范却不容有误。此事非同小可,急需圣上决断,公公您还是进去禀报一声吧!” “可是……可是……”大太监慌里慌张的搓了搓手,终于还是啜啜说道:“可是圣上他……并不在宫中啊!” “不在宫中!”耶律淳与耶律大石同时惊呼出口,二人问道:“公公!此事开不得玩笑!皇帝陛下他怎能……他何时回来?” 大太监支支吾吾地说道:“二位也应该知道咱们契丹皇帝的祖制,皇帝是不用居住在皇宫内的,而是应该居住在金帐内,随水草迁徙……” “这都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越王耶律淳惊叫道:“如今皇帝陛下的金帐,就在五銮殿后面的花园中,近百年了,金帐哪曾移动过?公公,你打开殿门让我瞧瞧,金帐还在不在?” “这……这……”大太监满色犹豫,根本不敢让开殿门。 耶律大石道:“公公,圣上他可是饮酒饮醉了?或是……正与与哪位嫔妃欢畅?如是那样,你也不必瞒我们,我们再等候一两个时辰也不妨事。” 大太监哭丧着脸,把牙一咬,说道:“实不相瞒!圣上他……出去秋狩了!圣上他已经两个月不在宫中了!圣上走的时候说了,他会回来……过年的!” “过年!如今才十一月,如此说来,圣上他还得一两个月才会回来!”耶律淳与耶律大石对视一眼,满脸皆是惊骇之色。 大太监诺诺道:“此次秋狩,不但圣上去了,就连皇后娘娘与小太子也跟着去玩了!如今皇宫中,只有几个公主了。圣上走前,也未指定监国之人,所以二位说的这事,老奴我也是没法子啊!” 耶律淳与耶律大石对视一眼,两人竟都没了主意。 大太监低声说道:“越王、院事,如今皇城里也没个说了算的人,可咱也不能由着那恶贼太史昆胡来啊!不如,二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保得咱大辽皇宫无事,两位想调集点人手入宫守卫,老奴与您开门便是!” 耶律淳与耶律大石只得相对苦笑,对他们这样心怀鬼胎的臣子来说,有个昏庸的皇帝不是坏事,但万一国家安危受到威胁,昏庸的皇帝还真是个误事的障碍。而后,两人也没什话好说,只得垂头丧气出得宫去。 上京道治下饶州城东十余里的地处,有一座出产铁矿的“保和官”矿石山。这座矿石山,乃契丹贵族耶律赤嗒名下产业。在这座矿山上,有两千三百个汉人奴隶日夜劳作,每年可为耶律赤嗒赚取近十万贯的厚利。 正是有了这座矿山,耶律赤嗒在上京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富豪。哪曾想就在前几日,这座矿山竟一夜间被强人血洗,守卫矿山的百十名武士皆被杀死,就连耶律赤嗒本人都被强人折磨的体无完肤,精神失常。矿山上两千余汉人奴隶,更是一夜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上京城主管刑狱的“夷离毕院”主事越王耶律淳对此大为恼火,前后派了几千人在矿山周围大肆追捕,可惜的是,如今三天过去了,竟是一点强人的影踪都没有找到。 第104章 又逢故人 枯黄的野草上覆了一层厚霜,萧萧北风吹过,北方大地上已是一片初冬景象。保和官铁矿石山的东侧峭壁上枯藤环绕,显得死气沉沉。不过就在此时,一大团位于峭壁正中间的枯藤微微一动,忽然就冒出来个黑灰满面的脑袋。如果您仔细辨认一番,这脑袋不是太史昆还会是哪个? “嘶!好冷呀!二郎怎么还没回来!”太史昆嘟囔一声,赶忙又把脑袋缩回洞中。 太史昆如今蹲着的这地儿,乃是保和官铁矿山一处废弃数十年的矿洞。这座历史悠久的矿洞蜿蜒悠长,足有十余里长。如今这洞中,不仅有太史昆哥几个与麒麟军一干士兵,还卷缩了两千余名衣衫褛烂的汉人奴隶。 血洗保和官铁矿的强人正是太史昆一伙,在解救出汉人奴隶已后,他哪儿也没去,而是在奴隶的指引下,躲入了这座早已被人遗忘的矿洞中。 这矿洞真是隐秘,上千号子契丹兵大肆搜山,居然也没找到这座矿洞的进出口。不过如今四天已过。太史昆的粮食已是吃的差不多,马上就要面临饥荒之苦。 而且还有一点:太史昆此番出来作恶,随行的皆是老爷们,一个女眷也没有。这也就是说,太史昆这一伙人是严重缺乏女性关爱的! 缺乏女性关爱最重要的体现是什么?还用问,当然是没人帮忙洗衣服咯!此前一伙大老爷们生活极度奢侈,衣服脏了顺手扔掉,再弄身新的穿,所以他们的包裹里,一套换洗衣衫也不曾携带。如今气温日渐下降,太史昆这伙老爷们还是一身秋装,所以么,这伙爷们受冻也是必然的了。 今儿一大早,武松便受冻不住,领了邱小乙、崔道成,并了三十几个士兵,说是下山剪个径,弄点吃的穿的回来。没料到如今已经过晌午了,二郎一行人还没有回来。毕竟这是身处敌人腹地,太史昆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昆哥!二郎他们回来了!还推了好些个大车呢!” “嗯?这感情好!”太史昆听到小兵的回报,心中大喜。他吩咐众人帮忙将大车拖入矿洞中,又安排孙平率人出山巡逻一趟,以免有二郎身后有人盯梢。 武松弄来的这十几辆大车颇为沉重,在平路上行驶的时候,武松三十几个人勉强还能拖动,但要将大车弄到矿洞中来,足足动用了二百余奴隶才算是完成。 那厢正忙和着搬动大车,这边太史昆与武松见了一礼,问道:“二郎,这大车里都是些什么?有粮食衣物吗?” 武松耸耸肩,道:“里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押车的尽是些契丹兵,所以我琢磨着,车里应该是些军资。” “军资?”太史昆一愣,随手拆开一箱物资,却从箱子里挑出一面旗帜。只见旗帜上书:“宿卫行宫御帐亲兵”。 太史昆吩咐士兵将所有大车全数打开,这才发现,原来车内装载的竟然是数千套辽军军用冬衣,另有旗帜仪仗兵刃甲胄若干。 太史昆找了件夹袄披上,感觉暖和不少。眼见着矿洞里的奴隶们也纷纷穿上了辽军军衣,一伙脏兮兮的苦工,居然摇身变成了一支衣甲簇新的军队。 太史昆见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原来这些时日,太史昆为如何安排这两千多名奴隶愁坏了脑筋。按说,这些奴隶安置到太行山的张觉手下是最好的选择,可上京位于辽国腹心之地,至金陂关路途千里,两千奴隶想要平安抵达金陂关,无疑是痴人说梦。 可如今奴隶们有了这身装扮,走起路来却是方便了很多。只要路上不过多停留,少与人交谈,混到金陂关去也不过十余天工夫。 想到此处,太史昆叫了孙平过来,吩咐他当下立即就率领奴隶们上路。太史昆又交与孙平一叠交钞,吩咐孙平路遇小股契丹部落或是汉人村庄时买些粮食与奴隶们充饥,并嘱咐孙平路上不可多事,只咬紧牙关日夜兼程赶路便是。 孙平领命,果然也就领着奴隶们奔赴金陂关了。闹哄哄的矿洞里少了几千人,一下子就变得宽绰起来,闷了数日的太史昆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孙平上路不久,矿山下又奔过两匹键马来。太史昆定睛一望,左边马匹上的,是前日出去打探消息的张宵,而右边马匹上的,居然是许久未见的马植。 马植当初是跟随着女眷一起,随王进到信安军上任的。如今在上京临潢府见到了他的身影,倒是让太史昆大吃一惊。 太史昆慌忙将马植迎进矿洞,便问其到上京的缘由。马植婉婉道来,与太史昆讲述一番。 原来自太史昆离开金陂关后的第三天,王进、冯则便率着麒麟军余部与一干女眷上路了。由于一路上是走在大宋境内,所以风平浪静的也没出什么麻烦事。到达信安军后,王进为麒麟军安排了一个军寨居住。此军寨一面临河,三面环山,既僻静又安全,麒麟军众人等在此吃得好睡的香,小日子过的有声有色。大家安置下来,随即便担心起太史昆的安危来。于是乎,冯则派出对辽国最为熟悉的马植,来辽国探听太史昆的消息。 太史昆一行人昼伏夜出,连辽国军队都寻不到他的影踪,单单一个马植,又怎能寻到太史昆呢?好在太史昆临行前说是要去上京大闹一场,于是马植索性早一步来到上京临潢府,每日里到城门口等候太史昆的到来。 这一日马植正在城门等着,突然就瞧到了伪装成猎户的张宵。此前他二人曾经一起打探过契丹人的军情,因而马植一眼就瞧穿了张宵的伪装,两人相见自是一番惊喜,张宵也不敢耽搁,于是立即便引了马植来见了太史昆。 得知大家在信安军过得不错,太史昆也就放了心。马植此前已经在上京等候了十天的光景,于是太史昆又问如今上京城内的状况。 马植答道:“昆哥,如今上京临潢府已经得知了您到来的消息,契丹人如临大敌,自周边调集了三万皮室军前来保卫京城!如今的上京,防卫盘查十分严密。”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也有所知闻。秦老哥前些时候翻城墙进了一次上京城,说是城里守备严密,根本站不住脚。” 马植略一思索,问道:“昆哥的名声,如今在辽境内已到了小儿止啼的地步。我在城中多有听契丹人言论,说昆哥乃是纵横宋辽的一大凶徒,两国朝廷皆有除昆哥而后快的决心。况且,辽国甚至已经将边关防军抽调至上京防卫,短时间内应无法与大宋开战。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我想昆哥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大闹上京这件事,还有必要去做吗?” “契丹人总人口不过二三百万,其兵力能有多少?为了我太史昆调集三万军队来京,倒是真给面子啊!”太史昆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辽国对大宋开战的几率不大了。不过耶律大石、全阴教等人皆为我的死敌,我倒是想抽个冷子干他一票狠的,最好是一票干得他今世不得翻身!否则,这伙人喘过气来,终究还是会找我麻烦的!我听闻全阴教的老巢就在不远处的黑山上,不如我将此次携带的黑油火药之物全数用上,将全阴教的老巢一把火烧光算了!” “全阴教……”马植皱眉说道:“全阴教的道士已经倾巢而出,全数驻扎到上京的皇城之中了!前几日他们进城的时候排场搞得很大,这都是我亲眼所见的!” “哦?入了皇城?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住的集中了,我两枚火龙出水便能了结了他们!”太史昆转念一想,又是沉吟道:“只是如何在上京城内找个落脚的地方,倒是个难事!” “这也不难啊!”马植道:“昆哥可以找宝仁号与雪月斋帮忙啊!这两家商会,在上京的势力都不小!” 一边旁听的叶春闻言,起身躬身道:“昆哥,我与雪月斋上京临潢府分号的高恒掌柜素来相熟,我留个信物让马兄拿着去见高掌柜,他一定会帮助我们的。”当下,叶春便摘下一枚玉石戒指递于了马植。 马植告别太史昆,拿着戒指径直就回上京城了。果然第二日一大早,马植便捧了一堆衣物,匆匆赶回了矿洞。 这些衣物,尽是些破旧的。看品色,与行脚的苦力身上所穿的并无两样。马植说道:“昆哥,雪月斋上京分号的高掌柜答应帮助咱们进城,并提供落脚点。他说今日中午雪月斋正好有商队要进城,可以夹带三五个咱们的人。不过呢,咱们的人要换上这些衣衫,伪装成商队里的脚力。” “三五人吗?这倒是得挑选一番。”太史昆目视卢俊义,微笑道:“卢兄有兴趣去逛逛上京临潢府么?” 卢俊义捻须道:“还用说么?既是要对付全阴教,怎能少得了我?” 旁边武松更是一伸手,兀自抢过一身破衣衫,道:“无须多说,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的!” 太史昆一拍徐宁肩膀,道:“兄弟也一起去耍耍呗?” 徐宁大摇其头,道:“若去,我就是穿这一身金甲!要我穿破衣衫,那我可不情愿!” 第105章 上京临潢府 “也罢,那徐兄弟就留下来看家好了!”太史昆知道徐宁最注重形象,也不难为他。太史昆转眼瞧向秦暮城,道:“秦老哥,这一趟少不了偷鸡摸狗翻屋上梁的活计,你是一定要去的!” 秦暮城撇撇嘴,道:“两丈高的城墙而已!那还用得到装成苦力?你只需说个碰头的地方,我自会寻了去!”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这样邱小乙和崔道成就随我去吧!到时候我们在雪月斋分号内候着秦老哥便是了!” 当下太史昆几人换上了破烂衣衫,刻意弯了弯腰背,再衬着满脸黑灰,乍一眼瞧上去,倒真有了几分苦力的模样。几人打趣一番,将贴身兵刃用麻布包了,跟着马植向雪月斋商队驻扎的营地奔去。 行了十余里,太史昆便与雪月斋商队会合了。雪月斋上京分号的高掌柜此时竟然也在商会中,他见了太史昆非常的客气,只说太史昆是雪月斋一等一的大客官,若有差遣,无所不从。 这掌柜名叫高恒,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说起来,他还是雪月斋商会大东家高氏家族的族人。太史昆见了这高掌柜自然也是一番客气,依旧是老参鹿茸的送上一份大礼。 在太史昆的心目中,雪月斋之所以对他客气,固然有一些敬仰汉人英雄的成分在里面,恐怕更多还是看中了太史昆掠夺马匹的能力。 实际上,太史昆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几千匹马固然可以带来数十万贯的利润,但这些利润放在雪月斋的眼中,还远远到不了“若有差遣,无所不从”的份上。雪月斋所看中的,其实是太史昆的武力! 杀契丹精兵万人,自损百人。这就是回龙观一战中太史昆所取得的战绩。这个战绩,大宋普通的百姓可能并不知晓,但作为雪月斋这等商会,岂有不知之理?实际上,太史昆骄人的战绩,已经在宋、辽、夏等国的高层中渐渐传播开来! 这是一个和平的年代,各国在漫长的边境上,真实的总军力都不过十万人的规模!太史昆一役便可击杀万人精兵,这样算来,太史昆的武力在如今世上已算是强大! 有了武力,权势、金钱唾手可得!有了武力,便有了被人尊重的资格! 做个街头小贩,尚且要打点官府差役,街痞地霸,而生意做到雪月斋这个份上,关注的便是天下大势,权力更替!若不趁着太史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与他交好,恐怕到了太史昆气候已成时,再想交个朋友代价就高了! 客套一番,高掌柜最终还是拗不过太史昆,只好堆笑收下礼物。一声号起,商队收营拔寨,向上京行去。三十余里的路程转眼便已走过,上京的南城门,已经历历在目了。 上京的防卫果然非常严密,南城门前有数百名契丹兵披甲执刀,对来往行人盘查的甚是严密。不过见了雪月斋的旗号,却没有兵丁上前烦扰,一名军官想要想要看看商队的通关文书,见到是高掌柜亲自带队,也就恭敬放行了。 在太史昆的想象中,上京城虽不如大名府那样繁华,但至少也应该是街道平坦,整洁有度。可走进上京城放眼望去,太史昆大失所望。 整个上京城,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贫民窟!街道上泥泞不堪,污水横流,道路两旁砖石建筑极为少见,大多是木桩撑起的草棚。一阵寒风吹来,草棚摇摇欲坠,漫天枯草飞舞,好一片落败之色。 高掌柜见太史昆摇头,含笑解释道:“昆哥有所不知!这上京临潢府被一条城墙分为南北二城。咱们现在行走的是南城,也叫汉城,乃汉、回鹘、女真等族人的居住地,居住环境当然好不了哪里去!契丹人为了防止这些族人作乱,甚至不允许在南城修建砖石建筑,像是咱们雪月斋修建的青砖大院,都是费了不少打点才修成的。而上京的北城乃是皇城,是专门供给契丹贵族们居住的。北城里街道平整,风景优美,自是与南城大不相同!那里,才算是辽国真正的都城。” “哦?皇城里还有契丹贵族居住?”太史昆疑问道:“怎么皇城与皇宫还不是一个地方吗?” 高掌柜答道:“辽国皇宫只是皇城里的一个建筑群而已!皇城内不止有皇宫,还有近千座契丹贵族的府邸!像是辽国朝廷上的重臣,五院、六院、乙室等部的首领,都在皇城内有府邸的!且皇城中还有各部各院的府衙、以及寺庙、道观等许多建筑!” 说话间,商队已在门前街停下。这门前街是南城中唯一一条石板铺就而成的街道,由于街道正对着皇城的大顺门,因而得名。街道两边的建筑,多为砖石筑成。最靠着大顺门的,乃是留宿他国信使的几栋官驿,再往南一点,就是雪月斋与宝仁号两家商会开设在上京的分号。与其他地方相同,这两家分号依然是对门儿。 再往南一些,便是些小一些的商号、食肆,在这其中,太史昆甚至还看到了数座回鹘人所建、具有穆斯林风格的圆顶建筑。 雪月斋上京分号是一座三进的青砖大院,临街的一溜儿是二层的门脸儿,院内则与大宋一般的庭院没什么两样。高掌柜引着太史昆几人径直走到后院,在一处假山前动了个机关,只听“咯吱咯吱”一阵响,假山中忽然就开了个暗门。 假山暗门内,乃是一间五六十平方的密室。除了有些气闷,倒也足够太史昆几人安身。几人梳洗一番,吃了些饮食,便围坐到一起,细细商量。 太史昆道:“收拾耶律大石与全阴教不过就这么两个法子,一,放几枚火龙出水,将耶律大石的府邸一股脑烧了,把一伙贼道与大石小儿尽数烧死在宅中。二,咱们悄悄摸进去,将大石小儿与贼道们一一捅死!” 卢俊义沉吟道:“贤弟这两种法子,都得进了皇城才能做得。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混入皇城打探一番才是!” 太史昆点了点头,向马植问道:“马兄弟上次来上京时,曾经在枢密院对面酒楼里做过工,不知那时候你是怎么混进去的呢?” 马植答道:“实际上皇城里的汉人、回鹘人、女真人的数量也不少,你想想看,若是不让这些异族人进皇城,那城中的贵族由谁来伺候呢?只是异族人进皇城必须有契丹贵族的引领,由皇城卫兵颁发一块杉木牌,方可能够进入。我上次来的时候恰逢酒楼在南华门这里招收汉人做工,因而凭着一手厨艺混进去了。今日想来,那还全凭着运气好。” 一旁高掌柜闻言,立刻说道:“咱们雪月斋在皇城内也设有门脸儿,昆哥若是进城,打着我们雪月斋的名号进出便是!” 太史昆笑道:“我进皇城可是去干坏事的,怎能连累高掌柜呢?对了,高掌柜可知女真人都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么?” 高掌柜思索道:“女真人么……戴圆帽,扎小辫,还有就是……喜欢穿兽皮靴吧!” 太史昆道:“那就劳烦高掌柜帮我寻上几双女真人的兽皮靴,成色么,越旧越好!明儿一早我倒要去皇城里转悠转悠!” 高掌柜无奈道:“既是如此,那么明日我就在皇城雪月斋门面里候着,为昆哥接应。” 第二天一大清早,皇城大顺门前果然就出现了三个怪模怪样的人。这三人,带着大号毡帽,身披汉家士子长衫,却又穿着一双脏旧的兽皮靴。细细看来,这三人可不就是太史昆、武松、崔道成么?原来卢俊义不爱做胡人打扮,邱小乙身形略显瘦小,又不合适扮作女真人,因而今日混入皇城的,只有太史昆这三人。 大顺门前戒备森严,数十个契丹守卫令等候进城的人排起长队,挨个仔细搜查。太史昆三人却不理会排队的命令,只是仗着身高力壮,一股脑的往城门内挤。 “你们三个干嘛呢?都给我过来!”看城门的军官一声令下,立即有守卫上前,将太史昆三人揪出,押送至军官面前。 太史昆见了这军官,嘿嘿一笑,道:“军爷,咱借一步说话可好?” 军官将太史昆打量一下,撇嘴道:“爷的步子是你能借的吗?你哪儿人?叫什么?懂不懂规矩!” “草民姓王名宗,是汉人!咱这是来京城长长见识来了!”太史昆陪着笑,却从袖管中摸出一张紫貂皮塞到了军官手中。 军官低头一看貂皮,险些惊呼出声!这块柔若无物的上好辽东皮子,放到汉人的商号里绝对能卖个大价钱!这军官赶忙将皮子收好,面上却哂笑道:“王宗?汉人?扯球!你们几个是女真哪部的?老实说来!” 太史昆还没答话,却听后面崔道成憨呼呼地说道:“俺们是完颜部……” 话没说完,太史昆拿鞋底一踩崔道成的脚面,愣是把他下半句话给鳖回去了,自己却又是陪笑道:“军爷,俺们真是汉人!因家中贫穷,拿祖上积攒的家当来京中找个大户人家变卖!我们这些东西,真不是偷来的!” 第106章 居然打劫哥? 军官低头一看太史昆脚下那双破兽皮靴,嗤笑道:“汉人?汉人有你们这般穿戴的吗?你们几个分明就是完颜部的女真崽子,偷了族中的东西出来卖!算了!本官也懒得理你们,你们哪儿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太史昆把牙一咬,又从袖中摸出个老参塞到了军官手中,满脸皆是哀求之色。 军官一见老参,又是倒吸一口冷气,赶忙一把夺过。这军官小心收好老参,随手递出三个杉木牌儿,低声说道:“也罢,就放你们进城去吧!记住,在皇城中不可大声叫卖,只可暗暗寻找买家!过了晌午,不管你们卖不卖的出去,都得赶紧出城,否则被抓到了,可是掉脑袋的罪名!” 太史昆憨笑谢过,转身便进了皇城。 皇城中的景色,果然比南城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此处街道整洁,建筑古朴,高墙大院一个挨着一个,亭台楼阁、瓦谢宝塔更是随处可见。 昔日马背上的勇士们,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也喜欢上了乘坐轿子的感受,皇城大街上的契丹贵族们,个个都是肥头大耳,哪还有先祖时期那种彪悍的模样? 街道两侧也开设有不少店铺,绫罗绸缎、珍奇古玩一应俱全,就连平民禁止饮用的酒水,在这里都是足量供应的。只是偌大的街道上却闻不见一丁点叫卖声,各店铺门口皆站立了一个满脸谦卑之色的伙计,只待有贵族上门,便恭恭敬敬的替贵族们掀开门帘。 这完全是一个为贵族存在的城市,所有的平民在这里只能是奴隶一般的存在。太史昆在皇城里转悠了半个时辰,只是觉得此地道路错综复杂,却没有寻到半点关于耶律大石的消息。 转到一个胡同口,忽然闪出几条大汉,将太史昆三人拦下。领头的汉子向太史昆低声问道:“几位,可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手?” “出手?我哪有什么东西好卖的?”太史昆只当是碰到了前来兜售东西的小贩,也没往多处想。他又是问道:“对了,打听个道,耶律大石的府邸怎么走?” 领头的汉子嗤笑一声,道:“好个女真崽子,竟然也知道大石公子有钱!告诉你,我们家公子也是有钱的主儿,你们几个就跟我走一遭吧!” 太史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无奈街上人来人往,几个汉子推搡地又急,太史昆不欲在大街上动手,也就只好被几个汉子推进了胡同内的一扇小门中。 门内是个不算大的小院,太史昆进得院来抬头一看,不禁暗骂了一声晦气! 原来院中站了三十几个泼皮,当前一人,正是守卫大顺门的那个军官! 太史昆见了这等场面,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装那啥装的太像了,居然引来打劫的了! 军官阴阴一笑,道:“完颜部的几位好汉,到了爷的地头就别再装了!你们口袋里还有什么上好的山货,就一股脑都拿出来吧!” 太史昆叹了口气,取出几只老参、貂皮,随手就丢在了地上。太史昆无奈道:“得了,东西都给你吧!我们可以走了么?” 那军官围着太史昆绕了一圈,道:“咦?怎么给的这么痛快!不对,你身上一定还有更好的东西!赶紧都给我拿出来!” 太史昆摇头道:“我说,做人不能没有原则啊!你说要东西,我大大方方就给你了,你怎么还不满足呢?你就不怕动静闹大了,引来官兵?” “哈哈哈!官兵?”军官狂笑道:“我就是官,这三十几条汉子就是兵!我们站在一起,就是官兵!你就放心吧,你们三个就是把天喊塌了,也绝不会有人来!” “哦,这我就放心了!来,这个给你!”太史昆从怀中摸出个石灰包,“嗖”一家伙丢到了军官的脑袋上。 “啊……我的眼睛……呃!” 军官一声惨叫还没叫完,太史昆一个拐肘又击中军官的喉咙,把军官半声惨叫给憋了回去,而后太史昆双手揪住军官耳朵猛的往下一扯,右腿一提膝盖,“咔啪”一声给军官来了个满脸开花。 太史昆这厢动手了,武松与崔道成两个那还能按捺的住? 崔道成一把提起个泼皮,当做了人形禅杖,呼啦啦就耍出了一套“疯魔杖法”,一眨眼的工夫,七八个泼皮就被他打得头破血流,倒地不起,而充当禅杖的倒霉鬼,更是脑浆都流出来了一多半。 武松这边更是厉害,他双手抄在袖管里,根本就懒得抽出来,只是两条腿连环踢出,在院子中演练了一套“鸳鸯腿”。可怜二十几个中腿的泼皮,个个喉头上一大块青紫,竟是连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武松踢断了脖子。 这番动手可真是够快的,就这么说吧,刚开始动手的时候,就有一个秃顶汉子从院旁厢房中跃出,准备前来参战。结果这秃顶汉子才跑过半个庭院,院中三十几个泼皮就已经全数交代了。 秃顶汉子见了这阵势,大呼一声“不好!”,扭头便往回跑。武松与崔道成刚想去追,只听太史昆笑道:“两位且住,看我用飞刀将这秃顶射杀!” “昆哥饶命!小的不跑了!”秃顶汉子大喊一声,立刻止住脚步,双手抱头跪在了地上。 “咦?你认识我?”秃顶汉子的一声昆哥,把太史昆吓了一跳!谁能想到这陌生的皇城中,居然有人能叫出“昆哥”的名号? 太史昆走上前去,围着秃顶汉子绕了一圈,仔细看过去,这汉子还真有几分面熟! 秃顶汉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昆哥,您只记得易州勾栏里的小貂小蛮姑娘了,难道您忘了跑龙套的那三个护卫了么?” “哦!想起来了!”太史昆一拍脑门,顿时想起了这秃顶的身份!在易州勾栏里巧遇小貂小蛮姐妹花的时候,第一个出场比斗的护卫可不就是眼前这位秃顶护卫? 太史昆哈哈一笑,说道:“想起来了!你小子那时候还耍了趟六合刀来着!我说,你眼神不错呀!小爷我都化妆成这般模样,你仍能认出我来!” 秃顶护卫陪笑道:“您就是化成灰咱也……啊不,虽然昆哥的外形略有变化,可您一身英明神武的气质,便是站在院子外咱也能感觉的到哇!” “嗯,这话中听!”太史昆得意洋洋点了点头,道:“小伙子,怎么称呼呀?” 秃顶护卫道:“小人名叫萧里喃!” 太史昆道:“萧里喃呀,我来问你,你家小姐呢?” 萧里喃眼珠一转,道:“回昆哥,俺们家小姐……不在家!嘿嘿!” 太史昆把眼一瞪,道:“不老实!你小子想找修理吗?” 萧里喃哭丧着脸道:“别介啊昆哥!您老在上京外陈兵十万,虎视眈眈,小人哪敢将小姐的行踪告诉您呢?” “陈兵十万!?我吗?”太史昆闻言一愣,转而笑道:“是谁告诉你我有十万大军的?” 萧里喃道:“皇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呀!越王下发的告示上就是这样说的!” 越王?这又是个什么人物?他为何说我有大军十万?太史昆心中纳闷,口中却是嬉笑说道:“不错!小爷我的十万大军已经把上京城团团包围了!你家的小姐呢,与我是非常要好的好朋友,所以我决定,待我大军破城之日,只留下小貂小蛮一家人的性命,而其他的契丹贵族么,哼哼,统统灭门!哈哈哈,怎么样啊,这下子你该把你家小姐的身份告诉我了吧!” “啊!我说,我说!”萧里喃道:“实不相瞒!我家两位小姐,乃是当今大辽国的两位公主!小貂乃耶律大奥野公主,小蛮乃耶律次奥野公主!昆哥您方才说的话可不能不算呀!待您破城之时,皇宫里的人可不能杀害啦!” 公主!还真是两个公主!虽说名儿难听了点,可毕竟也是俩公主啊!虽说之前太史昆也猜测到姐妹俩的身份可能不一般,不过此时得到确认后,仍是小小的吃惊了一把。话说一次性艳遇两位公主的好事放在谁身上能不爽呢?于是乎,太史昆打心眼里一阵傻笑! 萧里喃偷眼瞧了瞧太史昆的脸色,又是小心问道:“昆哥,您大军在外,干嘛要伪装成女真人进皇城呢?” 太史昆眼珠一转,忽然叹道:“小子,爷的心思,岂是你能看穿的?世人皆道我太史昆举兵作乱为的是金钱权势,可有谁能知道,我太史昆挥兵十万破皇城,为的却是见美人一面呢?如今攻破皇城还须点时日,我却是忍耐不住,早一步进城查探美人影踪了!” “什么!您攻打上京是为了美人?”萧里喃大惊失色,问道:“是谁家的美人有如此魅力,能让昆哥如此神魂颠倒?” 太史昆苦笑道:“你这个蠢材,当然是你家那俩公主啦!” 萧里喃大惊,失言道:“她俩?值当么?” 太史昆白了萧里喃一眼,没好声没好气地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说值当不值当?” “是是是,昆哥说的是!”萧里喃抹了一把冷汗,叹道:“唉,昆哥您有所不知啊!您十万大军围城,却是苦了我家两位公主呢!” 太史昆疑问道:“此言怎讲?” 第107章 圣地,偷情的圣地! 萧里喃道:“此前守卫公主寝宫的,本是我们属珊军的护卫,咱们属珊军的素来听公主的话,有时候公主闷了想出来玩,咱们也能由着公主的性子哄她们顽闹一番。可如今各地皮室军大肆进京勤王,一股脑来了三万多人,将整个皇宫的护卫权全从咱们属珊军手中接管了!如今公主们日夜被皮室军们看管着,却再也不能开开心心出来玩了!” “属珊军?”太史昆问道:“你们辽国的禁军不就是皮室军吗?怎么还有属珊军?” 萧里喃道:“哪能只有皮室军呢?俺们大辽,皇族的军队叫做‘皮室军’,后族的军队是‘属珊军’,而三院六院乙室等二十部的军队则称为‘宫分军’!另外还有些汉军与渤海军什么的呢!” “等会儿,等会儿!”太史昆郁闷道:“怎么还冒出来皇族、后族了?你们不是契丹族吗?” 萧里喃一愣,道:“莫不成,昆哥连皇族与后族都不知道?在我们大辽,姓耶律的都是皇族,姓萧的都是后族啊!其余二十部,皆是没有姓氏的!像是小的我,便是后族的人。” 这么一解释,太史昆也就明白了几分。辽国的皇帝姓耶律,皇后历来都是姓萧的,感情这还是两个大家族!太史昆笑道:“哟呵,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皇后的娘家人呢!丫还是国舅呢!” “哎,这话说的,折杀小人了!”萧里喃连忙解释道:“小的就是个平民,那算是国舅呢?俺们契丹人的姓氏不是这般分的!你比如说耶律这姓吧,不止是皇帝一家子姓耶律,他们整个迭刺部,整个遥辇九帐都是姓耶律的,全加起来还不得十几万人啊!再说我们姓萧的……” “得!打住!”太史昆听得头都快大了,萧里喃说的这些个部落什么的,一大半的名词太史昆都没听懂。太史昆赶忙转移话题道:“哎,小子,先说正事!你们辽国这几支军队竞争的挺激烈啊!怎么还争夺皇宫守卫权呢?” 萧里喃干笑道:“说不上激烈!百年前我们属珊军有二十万人的规模,可到了如今,属珊军就只有七八百人了!我们平日里守卫的,也就只有公主寝宫与皇后的凤辇宫而已!皮室军说我们战斗力不行,就把我们饭碗抢了去了!如今的皇宫可热闹了,大石公子还请了许多道士,强驻进了宫中呢!” 太史昆道:“大石强驻皇宫?难道你们的皇帝也不管吗?” 萧里喃叹道:“唉!我们的皇帝啊!他拥有一颗猎者之心,他只是一个世上最好的猎手呀!” 太史昆道:“哦?此言怎讲?” 萧里喃道:“从皇帝登基至今,他只上了三天朝!其余的时间,他老人家都在狩猎!如今,皇帝陛下并不在京中!” 大宋的皇帝爱踢球,辽国的皇帝爱狩猎?太史昆暗笑几声,问道:“皇帝既然不在京中,那皮室军勤的哪门子王呢?” 萧里喃道:“这哪是我能管得了的呢?这都是越王耶律淳发布的命令呀!来勤王的皮室军,全部都是越王的直属部下!” 皇帝不在京中,这个什么越王假称我太史昆有十万大军围城,调集属下军队控制了皇城?这丫不明显的是想造反么?还有耶律大石,这小子好端端的跑到皇宫里干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篡位?内战?太史昆越琢磨,越觉出了几分好玩的味道! 想到此处,太史昆对萧里喃笑道:“小子,本来呢,我想让你领我去皇宫看望一下公主,可惜你小子饭碗已经丢了,你说我留着你还有用么?” 萧里喃惊叫道:“昆哥!进个皇宫而已么,小的领您去便是!大不了咱们不走正门走小门就是了!” 太史昆道:“小门?怎么这小门很好进吗?” 萧里喃讪讪道:“嘿嘿,咱们在宫中做侍卫的,若是没有几个宫女相好的,岂不是很没面子?这小门,乃是小的们与宫女偷情时走的门路,进宫当然方便!” “哦?那好,咱们这就去吧!”太史昆转眼一看遍地死尸,又带着几分抱歉的意味说道:“唉,只是伤了你这么多兄弟,倒是……” “不妨事!不妨事!”萧里喃笑吟吟地说道:“这些人,平日里尽干些坑害外地人的营生!死在他们手下的外地客商,怎么也有百十人了!昆哥了结了他们的贱命,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太史昆叹道:“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分正义感呢!可是方才你明明还是与他们一伙的来着!” 萧里喃一脸正色,道:“我与他们可不是一路的!我只是欠下了他们的高利贷,没法子只好帮他们为恶!如今回想起来,我也非常后悔!咦?好像还有几个没断气的!我来为民除害!” 萧里喃挺起朴刀,顿时给几个没死透的泼皮补了几刀。完事萧里喃深深松了口气,满脸皆是一副终于不用还钱了的表情。 将院中尸体清理一番,太史昆三人便随着萧里喃向皇宫走去。 路过雪月斋的门脸儿,太史昆借口说是买点礼物送与公主,进去转了一圈。高恒高掌柜果然在门脸儿内等候着,太史昆将方才所发生的事端与高掌柜说了,请他给卢俊义交代一声,又挑了几样上档次的水粉发饰等物拿了,随即转回街中。 萧里喃先是领着太史昆去了自己家中,取了些宫中侍卫的衣衫与太史昆等人换了,而后又出门来围皇宫院墙绕了半圈,终于在皇宫西侧一片僻静处停下了脚步。萧里喃将手一指,道:“昆哥请看,这便是进出皇宫的小门了!” 太史昆举目一望,这哪里是什么小门?分明是皇宫的院墙塌了一道豁口而已!豁口的边边角角早已被磨得一点锐角都没有,在阳光下显得油光锃亮。 萧里喃看出太史昆诧异,忙解释道:“嘿嘿,昆哥也别见怪。这皇宫吧,顶数这片宫墙低矮,于是大家伙偷情的时候都从这里进去,久而久之,这片墙头就被咱们爬塌了!” 太史昆摇首叹道:“这得多少人爬,才能把宫墙爬成这般模样啊!也真难为你们这伙偷腥吃的了!” 萧里喃道:“这宫里有两千多名宫女呢!昆哥您想想看,咱们护卫不找个宫女情人掉面子,她们宫女若偷不到汉子岂不是也被人笑话?所以说么,这段矮墙少说也得有两千来号汉子来爬!这还不包括那些瘾大的宫女、一人偷好几个汉子的哩!” “瘾大……”太史昆听得一头冷汗,复而叹道:“果然是滴水穿石啊!先哲说的好,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萧里喃嘿嘿笑道:“昆哥这话说的有水平啊!今儿日头尚早,这儿人还少,若是咱们晚些来,这地方是要排队的!头些时候管得松,这儿还有小商小贩兜售水粉饰物,鹿鞭神油什么的呢!” “唉!小貂、小蛮两个就住在这种地方,我还真是不放心啊!”太史昆叹口气,也只好跟着萧里喃穿过豁口,步入了皇宫。 破院墙之后,居然是与大户人家差不多的大院。院中密密麻麻好几排厢房,一些个宫女、太监打扮的人穿梭于其中,洗衣的做饭的,劈柴的闲聊的,竟是一片很浓厚的生活气息,丝毫也看不出皇宫的味道。 生活在院子里的宫女太监显然与萧里喃熟悉的很,不时有几个眉角含春的宫女还凑上前来与萧里喃笑骂几句。萧里喃低声对太史昆解释道:“昆哥,这西园呢,就是低等宫女、太监生活的地方,宫中有些身份的人是不屑与来这里的,因而这段院墙残破了也无人修整。待我们穿过西园,便是真正的皇宫了!那边,才是皇帝皇后们行走的地方。” 太史昆问道:“那过了西园,咱们就需要隐秘行踪了么?” 萧里喃道:“那也不用!这宫中的道路分为三种,一种是白玉石铺就的,那是专门给皇家人走的;一种是方青石铺就的,专门给大太监、大臣们走的;还有一种是砖石垫的,那是我们这些护卫与宫女、寺人们走的。一会儿咱们四个人排好队,昂首挺胸地走便是,只要不走错道路,是没有人会在意的。假若咱们鬼鬼祟祟的,反而容易被人戳破!” “那还真是有劳你费心了!”太史昆微笑道:“萧里喃啊,你说一会咱们走到皇宫中,遇到大批侍卫的时候,你会不会大喊一声‘这是太史昆’,而后将我捉了邀功请赏呢?” 萧里喃一愣,果真是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半晌,萧里喃摇头道:“昆哥你要不这样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呢!我方才在路上所想的,不过是帮你把两位公主接出宫中,而后再助你们离开上京,远走高飞。那样的话,您就不会率军攻打上京了。这城里的人儿,也就都安全了。若说是喊人抓您,我琢磨这也不是好办法。您军中一定还有高级军官在,否则你也不会带着两个人就混到皇城里来!且不说抓了您之后那十万大军会怎么报复上京,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您好端端的回去了,然后亲自率兵攻破皇城,最起码您还能留着公主的性命不是?最起码您也不会杀我不是?” 太史昆闻言笑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蛮能琢磨的!得,我相信你,咱们走吧!” 第108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太史昆、武松、崔道成跟在萧里喃身后排成个队伍,有模有样的便闯到了皇宫中。几个人目不斜视,只管昂首挺胸的顺着砖石道路前行,一路上虽也碰到了几波巡逻的皮室军,却也谁也不用理会谁,轻松的打个对脸儿便相互错过去了。 绕了有二里路的光景,眼看着便来到一处庭院前,庭院大门上挂着一面牌匾,上书:宁淑宫。庭院外,懒洋洋地蹲着几个皮室军,他们见到太史昆四人,开口便问道:“属珊军的!皇宫守卫咱们都接管了,你们还来干啥?” 萧里喃远远答道:“说得轻巧!皇宫侍卫换防,需要枢密院下文,皇帝皇后批了红才能算数!如今你们就给了俺一张夷离毕院的文书,你叫俺哪敢当真不来当值呢?” 皮室军守卫笑道:“怕什么的?皇帝皇后都不在宫中!我要是你,就在家里玩耍快活!算啦,既然来了就过来聊聊呗!” 萧里喃道:“那可不成!我得去主子面前露个脸!要不然,她们怎么知道俺来当值了呢?” 几个皮室军守卫一阵嬉笑,便也不再理会太史昆几人。既是如此,太史昆几个也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宁淑宫庭院。 院内是当头一间大殿,两侧各有几间侧殿,不过这些建筑都大门紧闭,丝毫也看不出个有人的模样。太史昆眉头微皱,问道:“萧里喃,公主们如今在哪儿呢?” 萧里喃道:“回昆哥,这个时辰嘛,公主们怕是在后院斗鸡玩儿呢!前些时候厨房里进贡来一批大公鸡,公主们听说了便如数讨了来养在后院里了!然后两位公主就开辟了个斗鸡场,勒令宫中的宫女、寺人们来下注博彩!” 太史昆一乐,道:“她们倒是会玩儿!咱们瞧瞧去!” 后院中,用竹篱围起一圈栅栏,小貂、小蛮一人握了根竹竿,喝呼着驱赶两只公鸡拼斗。可惜两只公鸡似乎私交不错,任凭小貂、小蛮二人抽打,就是不肯相互厮杀。而栅栏外围观的十几名宫女、寺人,手里都或多或少捏着些铜钱,偷笑着观看公主忙碌。 小蛮忙地满头满脸皆是汗水,她挥袖擦汗的工夫,正巧就看到了方才走近的萧里喃,于是小蛮欣喜喊道:“萧里喃!你来的正好!这些小鸡为什么不厮杀呢?哎?你身旁这侍卫像是新面孔……是……昆……昆……” 小蛮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小貂闻言身子也是一震,她急忙转过头来一看,萧里喃身边站着那位,不是太史昆还能是谁? 小貂屏了屏心神,喝退宫女、寺人,她紧紧拉着小蛮的手,有几分茫然,有几分紧张地问道:“昆……是你么?那一夜,你分明是个翩翩佳公子,可如今……你怎么又成了个领兵十万,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了呢?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太史昆听闻了这句话,顿时也有些语塞。没曾想萧里喃上前一步,悍然道:“禀告公主!昆哥他说了,冲冠一怒为红颜,挥兵十万破京城!” “啊!”小貂、小蛮惊叫一声,又是茫然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太史昆一把推开萧里喃,双目如炬,深情说道:“小貂,小蛮!那一夜,我听你们说,你们在上京过的并不开心!听了你们的话,我的心,变得好痛好痛!我不要做什么偏偏佳公子!我只想要你们开心生活!于是,我散尽家财,起兵十万,我要攻破上京,我要你们自由,我要你们开心!” “昆哥哥!原来……你是为了我们!”小貂、小蛮顿时泪眼朦胧,挥泪向太史昆扑去。 “不要!你们不要碰我!”太史昆一声大喊,嚎叫道:“现在的我,已经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侩子手!现在的我,已经是人们眼中的恶魔!我,已经不值得你们来爱!但是,为了你们能够开心的生活,我不在乎!小貂,小蛮!我只要你们开开心心的生活就好,至于我,你们就把我忘了吧!我会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为你们默默祝福的!” “呜呜呜!昆哥哥!不要再说了!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怎能忘了你呢?”小貂、小蛮忘情投到太史昆怀中,两支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左一右印在太史昆颊上。 “哎?嘿嘿,这……让我情何以堪呀!”太史昆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弹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哎,对了,你们这里有没有沐浴的地方?哥哥我好久没痛痛快快泡个澡了呢!” “唔,你好坏!公主的住处,怎能没有沐浴的地方呢?不如,我们姐妹服侍着昆哥哥泡澡吧?” “嚯嚯嚯……那怎么好意思呢?随便叫几个宫女来陪我泡澡就好啦!” “不!可!以!就我们姐妹,和昆哥哥你!哥哥不许打宫女的坏主意!” …… 一轮圆月,点点碎星。鎏金的红烛燃到了尽头,烛火跳动,转眼化为了一丝青缈。 小蛮的唇,垂在太史昆耳畔,她娇躯上的一丝潮红,仍未褪去。小蛮轻轻问道:“昆哥哥,这些日子,你为了我们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太史昆柔声道:“能有今夜一番温存,些许苦头算得了什么呢?对了,你们这些时日过的好不好?我听闻耶律大石和一个叫做越王的家伙霸占了皇宫,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们?” 小貂听了太史昆这番话,眼圈竟是红了。她啜啜说道:“耶律大石每日里都在开皇殿、宣政殿那些地方呆着,倒是没有为难我们姐妹,只是越王他……他……” “什么!越王?”太史昆头皮发麻,震怒道:“那个老畜生,他对你们做了什么?” 小蛮委屈道:“越王倒是没做什么,只是他那儿子……他那儿子……” “啊!气煞我也!”太史昆一跃而起,怒道:“那小畜生,他对你们做了什么?” 小貂接口道:“他那儿子每天晚上都来骚扰我们!我们好怕的!” “骚扰?骚扰!”太史昆怒道:“他都是怎么个骚扰法?” 太史昆这话刚问出口,只听得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嘶哑的歌声:“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小蛮嘟起嘴吧,道:“喏,就是这个骚扰法咯!越王的儿子,每天晚上都在我们门前鬼哭狼嚎的,好生吓人!” “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太史昆披上衣衫,咬牙切齿道:“小貂,小蛮!你们就在这等着!我要出去教训教训那个鬼叫的小畜生!” “昆哥哥!”小貂、小蛮齐声惊呼。 “嗯?怎么了?”太史昆纳闷问道。 “加油哦!” “……” 太史昆步出门外,果然就瞧见了一个器宇轩昂的红脸后生,这后生穿了一身雪白的长袍,大冷的天,这厮手里居然还捏了支金边儿的纸扇。早有武松、崔道成一左一右站在后生身边,冷冷地瞧着他。 太史昆走到白袍后生对面,把脸一昂,冷言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公主寝宫前鬼叫?丫不想活了?” 那后生一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只是冷傲答道:“哼,小小侍卫,也敢来扰本爷的兴致!小爷耶律沛!乃越王的——儿!子!” “小小侍卫?”太史昆冷哼一声,将一面金牌随手丢到耶律沛的怀中,道:“给我瞧仔细了,金牌上写的是什么!” “如……如……”耶律沛看着金牌,费劲地念道:“如什么亲临!” “那字儿念‘朕’!” “如朕亲临?我滴个乖!”耶律沛浑身一哆嗦,赶紧的把金牌还给了太史昆。这厮刚想给太史昆客气两句,忽而眼珠一转,狐疑说道:“哎?不对啊!咱辽国的金牌,怎的写汉字儿呢?应该写咱契丹文才对啊!” 太史昆嗤笑道:“你懂个屁!如今咱们新皇,喜好的就是汉字!我实话告诉你,你若是见了契丹文的金牌,那才是假的呢!” “是这样啊!”耶律沛挠着后脑勺,又是狐疑道:“还是不对!这几个字的笔画细长细长的,我怎么瞅着像是宋国皇帝的笔迹呢?” “嘿!”太史昆气闷道:“你丫字儿都认不全,居然还能辨别出大宋皇帝的字体?” 耶律沛神气道:“如今这天下,最为风行的便是汴梁赵官家的字体!咱们混公子圈的人,若是不认得赵官家的字体,怎好意思出门呢?这识字多少,与风行趋势是两个概念!” 太史昆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算你小子蒙对了!这几个字正是大宋皇帝亲笔书写后金刻而成的!” 耶律沛笑道:“这就奇了!咱们大辽国的金牌,怎会有宋国皇帝的亲笔字呢?” 太史昆冷笑道:“无知小儿!我来问你,这世上最值钱的字是谁写的?” 耶律沛傲然答道:“当属王右军!若往后说,颠张醉素,颜筋柳骨也都是神仙中人!若说在世的,非襄阳居士、豫章黄先生莫属!” “哈哈!非也非也!”太史昆摇头晃脑说道:“你说的那些,再贵也有个定价。可如今我却要告诉你一个人,这人写的字,你有钱也寻不到!” “哦?”耶律沛惊异道:“这人是谁?” 太史昆道:“汴梁赵官家!” “嘶!”耶律沛倒吸一口冷气,若有所思。 太史昆问道:“小子,我来问你,咱们辽国皇帝的金牌,可是要用世上最值钱的字迹来写?既然汴梁赵官家的字是这世上最值钱的,那么辽国的金牌为什么不可以让他来写呢?” “呃……说的也是啊!”耶律沛拍着额角,顿时迷糊了。 太史昆猛喝道:“既然如此,你丫还不赶快跪下!” “哎,我跪,我跪!”耶律沛两腿一软,果然就跪在了地上。这厮谄笑着问道:“敢问大哥,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太史昆呲牙一笑,道:“大!内!密!探!” 第109章 越王庶子 太史昆围着耶律沛绕了一圈,道:“小子,你可知道本密探夜伏皇宫,为的是什么吗?” 耶律沛陪笑道:“不知道。” 太史昆道:“实话告诉你!本密探是专门抓淫贼的!想当日新皇登基后,曾寻找宫女侍寝,谁曾想,堂堂大辽皇宫,居然一个处女宫女都没找到!小子,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耶律沛喃喃道:“这……这我可没听说过啊!” 太史昆厉声道:“后果是吾皇震怒!皇帝他说了,宫中定是有淫贼出没!” 耶律沛急忙抢道:“不是的!这分明是那些宫女偷汉子……” “住口!你敢怀疑吾皇的判断力吗?皇帝说有淫贼,一定就是有淫贼!”太史昆剑眉一挑,道:“吾皇为了擒获淫贼,以秋狩为借口,离开宫中,却把我安排在此,命我擒拿淫贼!哈哈哈,没想到啊,今日果然让我抓住一个!啧啧啧,还是越王的儿子!这案子若是报上去,绝对是大功一件啊!” “你!你血口喷人!”耶律沛一跃而起,指着太史昆叫道:“你……你这分明就是想要立功,硬往我头上栽赃!” “哼,栽赃又怎样?”太史昆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你那父亲越王也不是什么好人!那恶贼太史昆在上京外不过布置了数千兵丁,越王却说是有十万兵,并以此为借口调集大军进驻皇城!越王这番作为,本就是谋逆的手段!大逆不道的罪名他已经有了,再加上条宫中行淫也不过如此嘛!” “啊!”耶律沛一声惊叫,咕咚又跪下了。这厮慌忙解释道:“密探大哥,冤枉啊!我爹干的事儿,与我毫无关系啊!说实话,我只是个庶出的,家族中的事儿,我丁点也插不上手哇!大逆不道的罪名,您可不能安我头上啊!” 太史昆狂笑道:“我管你插不插得上手!谋逆之罪,要株连九族的!莫要说你是庶出的,就算你是私生的,一样也得陪着你老爹掉脑袋!” 耶律沛闻言,泣道:“哎哟密探大哥呀!你这话说得忒重了!我爹是有那么点想要自立为王的意思,可他的基业在中京,他要是想造反,也得在中京起事呀!上京城里那么多部落首领,我爹若是在上京起事,就算他能制住当今皇帝,只怕不出一个月就会被蜂拥而来的其他部落给活吞咯!您说他犯得着在上京造反吗?” 越王素有自立之心?太史昆与武松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玩味的神情。 太史昆略一沉吟,对耶律沛说道:“哦?你父亲应当不会行那谋逆之事么?这样说来,我倒要再次调查一番,以免冤枉了越王!耶律沛,你说说看,这些日子你父亲都在忙些什么事?” 耶律沛抹了一把冷汗,连忙说道:“我爹与他手下一万五千皮室军,驻扎在皇城西南圣尼寺哪儿!这么些天了,他一直没挪地方!密探大哥,我在家中没什么地位,在军中也不过做个小军官而已!眼下我的职责只是看守皇宫东华门,我爹那边的情况,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太史昆盯着耶律沛瞧了一会,只见他哆哆嗦嗦的果然不像是个王爷世子应当有的样子。这种身份的人,估计再问也就这么回事了。于是太史昆把眼一瞪,吼叫道:“你丫不过是个看门的小军官,居然就敢在公主寝宫前鬼叫?你老实告诉我,宫里的宫女你祸害过几个了?” 耶律沛哭丧着脸,小心说道:“大哥,密探大哥!我只是听坊间谣传说,宁淑宫的两位公主素来风骚,因而才来卖弄文采试试有无便宜可沾的!至于宫女,我实在是没祸害过呀!请密探大哥明鉴!” “风……骚!还素来!”太史昆跳脚大吼道:“气死我啦!老崔,给我把这小子关起来!他若是敢不老实,就给我弹他小叽叽!” “嗯?弹……小叽叽?”耶律沛纳闷道:“这……怎么个弹法?听起来好幼稚啊!” 崔道成双眉一拧,一把抓起耶律沛,道:“小子,瞧好了,爷弹一个给你看!”话罢,崔道成抬起大脚丫子便赏了耶律沛一记撩阴腿,耶律沛惨呼一声,小红脸立刻变成了小白脸,眼皮一翻,昏死过去。 这番偶遇,却让太史昆听闻了不少关于越王耶律淳的事情。这个越王,调集三万军队进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太史昆脑中思索着这个问题,再也没有心思风流快活。 他转回房中,安慰小貂、小蛮先行睡下,自己却来到一旁的侧殿中,点起一根红烛,从怀中取出高掌柜绘制的皇城地图,细细思索起来。 西南方的圣尼寺么?太史昆在地图上搜寻一番,果然就找到了这处地方。太史昆将圣尼寺附近的标注一一看去,只见寺庙附近乃是绫锦院、内省司、曲院、瞻国仓、省司仓等建筑,并未见什么特别之处,太史昆想了半天,却也判断不出越王耶律淳的用意。 “这耶律淳,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太史昆双手托腮,怔怔自语道。 “还用问?当然是劫掠国库咯!” “我擦!是谁在说话!”背后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将太史昆吓了一大跳!他猛然转身,却发现身后站着的,竟是一身夜行衣打扮的秦暮城! 太史昆惊魂未定道:“原来是你!老秦啊老秦,你来之前就不能先吭一声吗?” 秦暮城耸耸肩,道:“开什么玩笑!自打你和那两个丫头嘿咻的时候我就在这屋坐着了!你们整治那个耶律沛的时候我也在这屋里坐着,你进门的时候,我仍是在这屋里坐着!明明是你吭也不吭闯进来的,怎好说是我后来的?” “不会吧!”太史昆挠着后脑勺说道:“我进来的时候,这屋子里分明没有人啊?你在哪坐着呢?” 秦暮城撇了撇嘴,道:“屋梁上呗!我这么好的轻功,难不成还坐在地上么?” “你……你!”太史昆摇了摇头,无奈道:“哎,对了,你怎么知道越王耶律淳是想要劫掠国库来着?” 秦暮城呵呵一乐,道:“那圣尼寺边上紧要的地处就只有两座国库,耶律淳不劫掠国库为何要在那儿驻扎呢?” “国库?哪儿呢”太史昆又趴在地图上看了半天,却是根本没有发现“国库”二字。 秦暮城笑嘻嘻地说道:“哎,太史兄弟啊,莫不成,你不知道‘瞻国仓’、‘省司仓’便是辽国的国库吗?这可是常识呀!” 常识?我还问你知道央行国库在哪儿呢!太史昆暗自腹诽了一番,转念说道:“劫掠国库么?秦兄,咱们两个外来人凑头一琢磨,都能猜出耶律淳的用意,那些常年住在皇城的契丹贵族能猜不到么?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国库被耶律淳劫走?” 秦暮城没有回答太史昆的问题,却是说道:“太史兄弟,我来问你,你的钱财平时都放在哪里?” 太史昆随口答道:“大部分在冯则那儿呢!西门庆手中也有一部分!至于此次我带出来的交钞宝物,目前都在卢兄那儿放着呢!目前我随身所带的,就只有几万贯钱而已,你要用,就都拿去!” 秦暮城笑道:“那我再问你,你难道不怕冯则、西门庆、或是卢兄卷走你的钱么?” 太史昆耸耸肩,道:“随便啊!钱本来就是大家伙的,谁喜欢谁拿着好了!” “这……”秦暮城一愣,复而笑道:“太史兄弟胸怀果然辽阔!其实我想说的是,契丹贵族们根本想不到耶律淳想要自立,所以他们也想不到耶律淳会劫掠国库。说不准,契丹贵族们还以为耶律淳是驻兵保护国库呢!” “此话有理!”太史昆道:“想必耶律淳在国库附近驻扎了这么多天,国库里的金银财宝应该快被他搬空了吧!” 秦暮城摇头道:“我看难!要知道辽国这国库建立了已近二百年,在历代皇帝的修葺下,这国库的坚固程度定是非同寻常!耶律淳不敢闹出大动静,又不敢堂而皇之撞破国库大门,想来必定是用凿地洞这样的手段!如此一来,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工夫,他休想摸到国库里的财宝!” 太史昆闻言,呵呵笑道:“唉,你说辽国费这么大的劲保护金银财宝,却仍是免不了被人惦记;而咱们在回龙寨的时候,几十箱子交钞宝贝就光天化日的扔在大殿旁,却没有人动他分毫!这辽国皇帝啊,修建金库又何苦来哉?” 秦暮城颔首道:“这话没错!太史兄弟将财宝置于道旁,不加看守,每个路过的兄弟便都能感受到一份信任!不但没有人会贪婪者这些财物,反而人人生出一种守卫财宝的责任感!太史兄弟的驭下之道,秦某着实佩服!” “秦老哥说笑了!我们大家伙都是兄弟,本不分上下,又哪有什么驭下之说呢?”太史昆道:“卢兄曾经说过,他与我在一起奋斗的原因,乃是为了圆他一个征战沙场的梦想!而冯则虽说与我翁婿相称,实则是他与我们在一起,才能圆他尽情制造火器的梦想!再说西门庆,他在咱们军中,谁见了他都实打实的喊声官人,试问他离开了咱们,又去哪里获取这份尊重呢?” 秦暮城闻言,含笑点头。 第110章 暮城的心 太史昆笑道:“哎,对了,老秦你呢?你又是为何陪着兄弟们闯荡?若说是为了李师太,你只需陪在她身边就是了,又何必出来冒险?” 秦暮城闻言呵呵一笑,道:“我么?哈哈,你知不知道,想当年我在江南混得很风光呢?” 太史昆点头道:“嗯,听卢兄说过!” 秦暮城轻叹一声,道:“虽说我在江南混迹于达官贵人之中,但我的出身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那些达官贵人们之所以喜欢请我饮酒作乐,不过是惊羡我这身轻功而已。不过每次畅饮之余,我都得在众人面前展露几手功夫,以博众人一乐。起初的时候,我觉得很有面子,可随着年纪的增长,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戏子,一个小丑。” 太史昆闻言,默不作声。 秦暮城苦涩一笑,道:“哎,对了,你可知当年我最拿手的绝技是什么?说来也惭愧,公子哥们将酒盏从窗中丢出,我随后跃出窗外,趁着那酒盏还未落地的时候,再将它捡回来!哈哈哈!如今想来,这不是戏弄家犬的法子么?” 太史昆闻言,长叹一声。 秦暮城仰望星空,缓缓说道:“后来,我便遇到了巧盼!她有着皇室的雍容,却又有一双布满风尘的眼神!我对她,一见倾心!后来巧盼要离开江南,我便也随她去了!” 太史昆道:“从此,你便与酒为伴,日日醉卧师太门前?” 秦暮城爽朗笑道:“哪能啊!白天我是静月庵门前的醉道士,可到了晚上么,嘿嘿,不好意思,我就到那些不信奉静月庵的人家里去装鬼瞎闹!然后么,哈哈,你在真定府的时日尚短,没听说过巧盼的外号!” “师太还有外号?”太史昆笑道:“是什么外号呢?” 秦暮城嘻嘻笑道:“降妖除魔李神尼!” “哈哈哈!”太史昆笑道:“原来李神尼驱赶的,却是你这只大妖魔!老秦啊老秦,你做的这些事李师太都知道么?” “怎么能不知道呢?若是不事先串通,又怎能坑的了苦主钱财呢?”秦暮城大笑道:“你知道我每日里躺在静月庵门前喝得都是什么酒么?二十年的陈年山西老花雕!若不是巧盼买给我,我又怎能喝得起呢?” “好你个秦暮城啊!”太史昆抚掌笑道:“原来你与李师太早就有一腿了!可怜我们大家伙儿还整日里把你当个苦情男看呢!” 秦暮城苦笑一声,道:“唉,我与巧盼的接触,也就仅限于合伙骗点香火钱了。巧盼她,不会委身于任何一个男人的,尤其是我。” 太史昆一愣,道:“这……怎么会呢?有言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秦暮城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有情,所以她才不肯委身于我啊!” “呃……这话说的……” 秦暮城推开窗棂,仰望星空,淡淡说道:“巧盼她十六岁那年,方才被静月师太所救,脱离苦海的。而妓户中的女儿,往往十四岁便要……唉!她觉得自己身子污过了,越发不敢谈及情爱。越是对她动了真情的人,她越发不敢去亲近。” 太史昆闻言,默叹一声,无言以对。 秦暮城抽了抽鼻头,道:“巧盼她有个弟弟,你知道么?” “呃?弟弟?”太史昆一愣,道:“不知道!我还从未听说过呢!” 秦暮城微微一笑,道:“你啊!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的!卢兄,包括你那两房媳妇,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你还记得整日里跟随在巧盼身边,那个叫做巧音的孩子么?” “巧音?”太史昆转念一想,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了一个瘦弱、苍白的身影。太史昆道:“那个巧音,不是个小女孩么?” 秦暮城道:“哪能呢?巧音实际上是个十八岁的男子了!只是他自幼体弱多病,所以才长成了这般模样。就这么说吧,若是没有巧盼一身医术撑着,这孩子十年前便病死了。巧盼她这些年来处处以坚强示人,其中缘故多半是为了这个孩子。若是没有巧音,恐怕巧盼她早就去追随静月师太,去南海静修了。” 太史昆幽幽叹道:“唉,没想到,李师太身上也有这么多苦楚呢。” “正是因为有了寄托,有了理想,生活才能变得有滋有味啊!”秦暮城展颜笑道:“太史兄弟,你知道吗?无论是夜探敌情,还是千里送军机,这些事情我都做得特别带劲。一个消息探不准,一个军情没送到,麒麟军面临的或许就是灭顶之灾!每当我做这些事的时候,我都感觉到我一双快腿上拴着一众兄弟的命!我渴望这种信任,我喜欢这种责任感!所以,我选择与大家生死与共!” 太史昆闻言,大笑道:“好一个生死与共!可惜眼下无酒,否则我定要与秦兄大醉一场!” 秦暮城亦是笑道:“助兴又何须用酒?不如你我夜探越王耶律淳所驻扎的圣尼寺可好?” “不好,非常不好!”太史昆摸了摸鼻头,道:“耶律淳那一万五千兵马,也不是吃素的。我们今夜先不用着急,待到明日一早,咱们换上属珊军的军衣,光明正大的去圣尼寺前逛一逛!” 圣尼寺位于皇城西南,自皇城始建之初,它便已经存在了。甚至寺前的那条街道都是因寺得名,叫做南寺街。 南寺街北侧是一溜儿衙门,自东到西乃绫锦院、内省司、曲院、瞻国、省司二仓;街南,除了东首的圣尼寺外,还有西首的一座用于驻扎国库守卫的军营,寺庙与军营中间,乃是一排二层的酒楼、食肆。 耶律淳手下皮室军的军纪居然还不错,一万五千人挤在圣尼寺与军营中居住,倒也没有骚扰地方秩序。南寺街道路依然通常,就连十几家酒楼、食肆也照常营业,未受骚扰。 此时虽然只是巳时初始,也就是上午九点来钟的光景,可街南的酒楼中,已是坐了不少无所事事的皮室军士兵。皮室军的军衣与属珊军本就差不离,因而太史昆与秦暮城并肩走进这间酒楼的时候,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哥俩已是围着南寺街溜达了一圈,只见各衙门院旁门前都有近百名士兵守卫,瞻国、省司二仓门前也一般无二,并未有什么异常。太史昆、秦暮城两人也知道单这么个瞧法很难瞧出什么猫腻,于是也只好寻个干净的酒楼落座,慢慢观察。 一碟熏鱼,三斤羊肉,外加两觳老酒,太史昆、秦暮城两个一面吃肉喝酒,一面支起耳朵偷听酒楼内皮室军士兵谈话,两只眼睛,还得留意着对面瞻国、省司二仓的动静。 酒没了再添,肉光了再要,两人一直吃到中午头,眼见着酒已上头,腹中饱胀,可惜对面国库还是一成不变的景色,酒楼中士兵谈论的依然是风花雪月。哥俩无奈,只好会了酒钞,又回到了大街上。 两个生面孔已经在南寺街待了一上午,若是还不离开,恐怕就要招人耳目了。两人一商量,决定去南寺街附近转转找线索,顺便消化消化腹中积食。 绕过街西军营,两人并肩往南走了没几步,秦暮城忽然一愣,竟是呆立不动了。 太史昆纳闷,问道:“老秦,怎么个情况?” 秦暮城把眼一闭,低声道:“嘘!注意感受,你觉出点什么来了么?” 太史昆学着秦暮城的样子,闭眼倾听,却只闻得两耳旁北风呼啸,什么奇怪动静也没听着。 太史昆方待开口再问,却听秦暮城呢喃道:“唔,这种震动,乃是铁镐掘泥发出的!嗯,这几下子,是在铺设木桩!嘶,这边的震动,分明是用滑索拖动大车!咦?这种震动?是……气流与肌肤迅速摩擦所至!这……应当是放屁才对!奇怪!莫非我的功力又增长了?怎的连地下三丈的放屁声都觉察的出来?” 太史昆面色一红,道:“老秦!甭琢磨了!刚那屁是我放的!” “哦!难怪啊!” 太史昆又问:“老秦啊,你说的那震动,是什么意思?” 秦暮城睁开眼睛,面有得色道:“哈哈,秦某轻功过人,脚底板的感应能力自然也是超强!方才我说的震动,是由咱们脚下三丈深的地方传上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咱们脚下有人正在挖地道!” “地道?在这儿挖?”太史昆四处一打量,这离着瞻国、省司二仓还远着呢!太史昆狐疑道:“奇怪啊!地道怎的从国库掘到这里来了呢?” 秦暮城摇头道:“差矣!地道里滑索拖动大车的震动是往南去的!这也就是说,地道并不是从国库往外掘的,而是由外面向国库方向掘的!只不过地道还未完工,正巧只是掘到咱们脚下了而已!” “如此说来……”太史昆道:“咱们只要循着滑索大车的痕迹,便能找到地道的出口了?” 秦暮城笑道:“完全正确!” 第111章 奇异的震动! 太史昆、秦暮城二人感受着地下的震动,一路停停走走,没走多远,竟然是来到了皇城的南墙根!秦暮城闭目感受片刻,道:“好大的工程啊!这地下的滑车,竟是穿过城墙,往南城去了!” 太史昆略一思考,道:“我记得,皇城南墙往外只二十丈,便是一条名为狼河的河道。耶律淳掘的地道,绝不可能穿过河流,这也就是说,地道的出口就在城墙与河流之间了?走,咱们去问问雪月斋的高掌柜,近日来狼河边有什么异常没有!” 两人脚程奇快,没用多时,便来到了雪月斋设于皇城内的门脸儿内。面对太史昆的问题,高掌柜言道:“狼河边?近几日来,越王耶律淳召集人手,正在清理河道淤泥!为此,越王不但调集来了几艘大木筏,还修建了一个码头呢!” “码头?”太史昆道:“这码头在什么地方呢?” 高掌柜答道:“南城西北,河道与城墙之间,位置么,与皇城圣尼寺宝灵塔遥遥相对!” “这就是了!”太史昆与秦暮城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出得雪月斋来,太史昆对秦暮城说道:“耶律淳这厮倒做得好念想!他借着疏通河道的籍口,神不知鬼不觉便将掘地道的渣土搀在淤泥中运出城外,恐怕待到他窃出国库财物后,也是借着河道将财宝运出城外!” 秦暮城颔首道:“没错,耶律淳借着咱们的名号将三万兵马驻进上京,恐怕到时候窃国库的罪名少不了也得栽到咱们头上!太史兄弟,你有何感想啊?” 太史昆笑道:“我的感想么,当然是将耶律淳盗取的财宝吞过来!只是耶律淳手下兵马众多,我还没想出个头绪来!” 秦暮城道:“耶律淳在上京城内有装载淤泥的码头,那么在城外也应该有个对应的码头来卸下淤泥!咱们要想对这批财宝动手,城外的码头却是要先行探查明白!” 太史昆闻言,点头道:“此言有理!不过呢,眼下我在这皇宫里还有些事情要做,所以么,探查城外码头这事,就交给秦兄你了!” 秦暮城笑道:“交给我倒是绝无问题,只是你要在皇宫忙些什么呢?莫非,是为了那两个小公主?” 太史昆一笑,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耶律大石那小子眼下正在皇宫里鬼鬼祟祟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却是要将他整治一番!” 秦暮城闻言,颔首道:“大石小儿心地险恶,自是应该整治他一番!既是如此,耶律淳这些事就交给我了!我出去约上卢兄一起去城外沿着狼河探查,定能寻出吞并财宝的办法!” 太史昆道:“那就有劳二位兄长了!对了,秦兄此番前去可以带上叶春,他水性过人,兼精通驭舟,应当能够用得着!” 秦暮城点了点头,道:“太史兄弟就放心吧!耶律淳的贼赃,咱们吃定了!” 送走秦暮城,太史昆依旧是从皇宫西墙的豁口翻进去,轻车熟路地回到了“宁淑宫”中。 太史昆从雪月斋出门时,倒是挑选了不少精奇的小玩物,此刻他将玩物拿出送与小貂小蛮,两个女孩子只当太史昆上午出门是为了选购礼物,倒也不疑有他,反而是一片欢喜。 三人嬉闹了一番,小蛮却是眨着大眼睛向太史昆问道:“昆哥哥,你那十万大军,还要攻打上京城吗?”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攻不攻打上京城,还是要看你们的意思了。” 小蛮惊奇道:“我们的意思?为什么你要这样说呢?” 太史昆淡淡说道:“我率兵围困上京城,本来为的就是让你们能过上快乐的生活。若是攻破上京,你们能得到快乐,那我就立刻动兵;若是攻破上京城,你们并不快乐,那我攻城又有什么意义呢?” “昆哥哥,你对我们真好!”小貂、小蛮一阵感动,双双投入太史昆的怀中。小貂幽幽说道:“哥哥,我们的身份,是大辽国的公主。你可曾听说过,江山残破,公主会开心的事情么?在皇宫中,我们过得只是有些闷,但是皇宫没有了,我们就会觉得痛苦了!” 太史昆柔声叹道:“唉!世间的女孩都羡慕公主的生活,可她们又哪能知道深宫后苑内那种身不由己的苦闷呢?上一次,你们为了家族辞我而去,这一次,你们为了家族又甘心忍受清苦,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向那邻家女孩儿一样,轻松快乐的活一次呢?” “昆哥哥,你怎的如此了解我们的心思呢?”小貂、小蛮听闻了太史昆的话,竟是红着眼圈落下泪来。小蛮泣道:“昆哥哥,这世上也就只有你知道我们姐妹的苦楚了!我们虽然日日锦衣玉食,但我们同样也是日日担惊受怕呢!就在你回来前不久,耶律大石手下的那几个恶道士还来骚扰过我们呢!我们真的好怕呀!” “嗯?耶律大石?全阴教贼道士?”太史昆剑眉倒竖,嚷嚷道:“我看他们活的不耐烦了!怎敢欺负你们呢?哎,对了,我那两个兄弟,没让恶道士发现吧!” “没有。”小貂嘟着嘴巴说道:“那伙恶道士不由分说的就闯入了我们的书房,将我们的藏书翻了个一塌糊涂!真是好生气人呢!待父皇回来后,我们一定叫父皇斩了那几个恶道士!” 太史昆拍桌子吼道:“何止要斩!该当凌迟!车裂!灭门!诛九族!” “对对对!昆哥哥说的对!”两个公主眉开眼笑的拍掌道:“弄死他们之前还要上重刑!要让恶道士滚钉板,挨炮烙,对了,还要让他们骑木驴!” 男的骑木驴……太史昆打了个冷颤,赶忙转口道:“哎,对了!耶律大石这厮是个什么来路!他怎的就敢横行皇宫呢?” 小貂道:“他么,是大惕隐的义子!还有个说法,说耶律大石实际上是大惕隐的私生子!” 太史昆纳闷道:“怎么大惕隐这官很大么?怎么连他个来路不明的儿子都这么狂妄?若是他的嫡生儿子,岂不是比太子还要猖狂?” 小蛮道:“若是大惕隐的嫡生儿子,就没有狂妄的资本了!如今的大惕隐只收了耶律大石这么一个义子,你说大石他能不狂么?” 太史昆越听越迷糊,只好问道:“越说我越不明白了!其实,我连大惕隐到底是做什么的还不清楚呢!不如,你们给我好好解释解释吧!” 小貂、小蛮点点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起来。 原来“大惕隐”这个官衔,在辽国内是管辖所有宗教、祭祀的主,按照个容易理解点的说法,“大惕隐”一职几乎就可以相当于西方的教皇了。况且,辽国的大惕隐还有一项职责,那就是掌管皇族政教,换个容易理解的话,也就是皇族的宗正。 大惕隐这个角色,虽然手下没什么军权,但是个可以借着神灵名义说话、是个可以借着契丹皇族祖先名义说话的主。因而,大惕隐在契丹百姓的心目中,那绝对是神一般的存在,也可以这样说,契丹人的民心,很大程度是掌握在大惕隐手中的。 因而辽国历代皇帝,对大惕隐这个角色都甚为忌讳。在耶律德光当皇帝的时候,为了避免大惕隐势力过大,因而耶律德光下令:凡是做大惕隐的,皆要将本族亲属子女迁徙到两千里之外地方生活,并且终身不得有书信来往。以防止大惕隐戚党横行。 这条命令,可是为了巩固皇权的,因而历代辽国皇帝对此执行的都非常严厉。 但是能够当上大惕隐的人,多半都是年老之人。这等知天命的年纪,本是最爱惜子孙的年纪,但他们却被剥夺了儿孙满堂的乐趣,心中孤苦可想而知。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历代大惕隐日子过得寂寞,因而便有了收义子的传统。大惕隐们对义子疼爱有加,悉心栽培,将满怀儿孙之情统统倾注到义子身上,培养义子成才。 当然,他们这样做一是为了满足天伦之乐,二是为了义子成材后可以成为朝中助力,这三么,待到大惕隐百年之后,他们远在两千里外的家人,也好有个靠山依附。 此代的大惕隐,名叫耶律伍。他整日里戴着一副黑檀木的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因而他有个外号,叫做“乌面惕隐”。他性格冷酷,驭下极为严厉,在辽国,无论是宗教名流,还是皇族子弟,对他皆是畏惧有加。而放眼整个辽国,能见到“乌面惕隐”真面目的,恐怕也就只有只有耶律大石一人了。 乌面惕隐对耶律大石教导的非常用心,大石这厮也颇为争气。他十五岁,便高中进士,十七岁,便做到了“林牙承旨”的位子上,而如今他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竟然就当上了“知枢密院事”,用今天的话来说,就相当于一位国防部副部长了! 不仅于此,在乌面惕隐的支持下,受制于大惕隐司的全阴教居然也甘心效力于耶律大石的左右,至于他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的豪言,满朝文武也只能称赞他“少年人好志气”,却没有一个敢出言相驳的。此间种种缘故,也难怪耶律大石胆敢强驻皇宫了。 第112章 崔和尚巧遇寻欢客 太史昆听了姐妹花的这一番详说,不禁狐疑道:“耶律大石这小子,跑到皇宫里到底为了什么呢?” 小貂、小蛮嘟着嘴巴,闷闷不乐道:“这我们哪儿能知道呢?” 太史昆笑道:“你们不知道,但你们身边的宫女一定知道!有一个宫女瞧见了耶律大石的勾当,一定就会告诉第二个宫女、第三个宫女,用不了三天,全皇宫的宫女便都知道了!” 小貂、小蛮觉得有理,马上就把贴身的宫女叫来询问。这小宫女一听到耶律大石的名字,立刻满眼放光道:“大石公子么?他不但人长得帅气,还很有学问呢!此番大石公子来到皇宫,便是要寻找一本孤本经书的!” 太史昆听了这话,眼珠骨碌一转,嘿嘿笑道:“哎!有了!咱们想个法子把这本经书提前弄到手,而后抛到茅厕里,让大石小儿吃个憋!你们说怎么样!” 小貂、小蛮听了这个鬼点子,立刻拍手叫好。不过小蛮转念一想,道:“这法子好是好,可皇宫里那么多书,大石要的是哪一本呢?我们与他也不熟,不好问他的!” “就是问他,他也不见得说实话!得想个法子偷听才是!”太史昆对宫女问道:“你知道耶律大石目前在什么地方搜寻经书么?” 小宫女嘻嘻笑道:“当然知道!大石公子已经搜到宣政殿藏书阁了!我们这些小姐妹每天都去那里偷看大石公子风采的!” 小貂听到此处,拍掌笑道:“有了!藏书阁里有一座大大的宝塔!宝塔下面有个洞穴,藏在那里一定可以偷听到大石的举动!” 太史昆忍住心中窃喜,装作无奈道:“可是,我怎么才能混进藏书阁呢?大石小儿定是不会放我进去的!” 小貂掩嘴一笑,道:“主意是有,就怕哥哥不肯去做!” 太史昆耸耸肩,道:“什么法子呢?说来听听!” 小貂说道:“每日四更天,都会有寺人去皇宫各个宫殿更换灯油,昆哥哥若是装扮成寺人,一定就可以混得进去!” “寺人……岂不就是太监?”太史昆一拍桌子,道:“也罢!为了给我心爱的小貂小蛮出口气,太监就太监吧!我去叫上我那两个兄弟明儿四更天一起去!” 如何探查耶律大石一事有了着落,太史昆自是高兴,于是连忙去一旁的侧殿中,找武松、崔道成二人帮忙。 进得侧殿来,只见耶律沛被捆成了个粽子,口中塞着破布,正蹲墙角上可怜兮兮的掉眼泪,而武松半仰在床铺上,捧着本仕女绘册看得津津有味,却单单不见了崔道成一个人。 太史昆纳闷,向武松问道:“二郎,崔道成哪里去了呢?” 武松撇了撇嘴,道:“和尚快活去了!只撒泡尿的工夫,这厮便勾搭上了一个贵妃!想必崔道成此刻正在那妇人身上耸动哩!” “贵妃!”太史昆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也合不拢。 武松摔了书本,愤愤道:“唉,想来也郁闷!今日上午,我与崔道成一起在路旁撒尿,没曾想恰好路过一位贵妃,扑上来便向崔道成求欢,却是看也不看我一眼!你说这什么世道!” 太史昆听得好笑,道:“二郎你英俊潇洒,那贵妃怎么就看上崔道成了呢?” 武松捏拳道:“那贵妃正巧瞧见了我俩的雀儿!此贵妃着实厉害,只瞧了一眼便断定崔道成是个童男子,顿时两眼放光,险些没当场就与和尚野合!你说大家的雀儿都差不多,她咋就能分得出谁是童男子呢?” 太史昆拍额叹道:“正所谓术有专攻!咱们不研究这个,自是分不清其中的门道!哎,对了,那个贵妃长得咋样啊?” 二郎亦是叹道:“乍一眼看过去吧,也就三十许人的模样,面相倒也娇媚。可若是仔细瞧瞧她的眼角下巴,怕是四十五六了!可怜咱那道成兄弟呀,指不准被这妇人吸成个啥样了呢!不过道成他自己倒是乐意的很,咱也不好拦着他不是?” 太史昆大笑道:“跟着妇人玩耍才能学技术呢!道成体格壮硕,也不怕被那妇人糟蹋!就随他去吧!崔道成憋了三十年的一锅老汤,如今总算是找到地方灌了!” 武松闻言,与太史昆相视大笑。 笑了一阵,太史昆道:“对了二郎,我找到摸耶律大石底子的途径了,明儿一早就能动手,不过呢,此行需要装扮成寺人!你有什么心里负担没?” 武松笑道:“寺人就寺人吧!办正事咱没那么多讲究!” 一夜无话,第二日四更天的光景,太史昆与武松换上寺人服饰,提了油桶,果真是没费什么周折便混入了藏书阁中。 这宣政殿旁的藏书阁面积并不是很大,可有限的空间内却塞满了硕大的书架。太史昆抽出几本仔细一瞧,才发现书架上摆放的原来尽是些奏折、诏书。感情这藏书阁却不是个“图书馆”,而是如后世“档案室”差不多的地方。 藏书阁的东南角上,果然供奉着一座丈许高的“九层文昌塔”,在古时候,凡牵扯着文字、学识的场所都会供奉这么一个宝塔,便是辽国的藏书阁也不例外。 文昌塔下的台座是个中空的,藏下太史昆、武松二人绰绰有余。这台座内还置放了些符纸香烛,显然是当年开光时所遗留的。 二人藏好身形,耐心等候。果然,在五更天的梆子敲过后,藏书阁门口一阵响动,却是有人进来了。 只听得耶律大石的声音响起:“道长,还如昨日一般,我寻找东侧,您寻找西侧如何?” 那被称作道长的人闷声说道:“好吧,好吧!你说怎么找,我怎么找便是!” 听闻了这“道长”的声音,文昌塔下的太史昆与武松不由得心中一惊!听这嗓音,不是尹士平还能是哪个?两人惧怕尹士平武功,愈发屏住气息,小心藏匿。 耶律大石听出尹士平言语间有些不快,便又安抚道:“道长,咱们只需寻找诏书,奏折却是不须查看的;看诏书时,你只须看看第一页上写得是不是‘大康九年十月’,若不是,直接略过便可!这样一来,搜寻速度还是很快的!” 尹士平哼了一声,也没有答话。顷刻间,藏书阁内便响起了悉悉索索的翻书声。文昌塔下的太史昆,却是将“大康九年十月”这句话记在心中。 如此过了有半个时辰,耶律大石那厢没出什么动静,却听着尹士平的呼吸愈加沉重。终于又过了片刻,只听一声巨响,想来是尹士平耐不住性子,抬脚踢倒了一座书架。 耶律大石略有不快的嗓音立刻响起:“道长,若是你觉得烦躁,可去外面歇息片刻。” 尹士平嘶哑道:“大石公子!这藏书阁内诏书何止万份!干脆把外面那群小崽子都叫进来,一同寻找便是了!又何苦你我辛劳?” 耶律大石叹气道:“道长难道还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么?这份诏书只有你我看得,旁人是万万不能看去的!眼见着当今皇帝已经登基半年了,这份诏书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若此番不趁着小贼太史昆的由头进宫寻找,我们哪里还有机会?” 尹士平把脚一跺,气道:“干脆咱们将藏书阁一把火烧了就是!那诏书化成一片灰烬,不就没事了么?” “说得轻巧啊!道长,你又如何能保证诏书就在藏书阁内呢?”耶律大石道:“那份诏书,是密诏!说实话,我约莫着此间藏书阁内也没有存放这份密诏!咱们今日的辛劳,估计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道长啊,我就实话对你说了吧,这份密诏,咱们一定得亲手取到,而后原封不动的献给我义父,由他亲手毁去,才算是能交差!义父大人若不亲眼见到这份密诏,是绝不会罢休的!” “唉!这间藏书阁也没有密诏么?这差事真是难为人啊!”尹士平闷闷不乐说道:“那你估摸着诏书会放在哪里呢?” 耶律大石冷冷说道:“放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所以只能一点一点去寻找!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份诏书一定不在那些皇子公主手中,所以么,你也不要再让那些小道士去乱得罪人!” 尹士平闻言,怒道:“耶律大石,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耶律大石平息了一下语气,耐心道:“尹道长!昨日你可是派人去公主的书房中搜寻诏书了?” “我……”尹士平一阵语塞,最终还是吭道:“我又没告诉崽子们是寻找什么样的诏书,只是说见了先皇留下来的书信什么的就给我拿回来!” 耶律大石道:“也幸亏他们什么也没找到!若是他们找到了,将诏书内容传了出去,你、我、义父大人,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想过没有!” 尹士平愤愤答道:“哼,你当我是白痴么?届时我杀人灭口不就成了!” 耶律大石闻言,半天没有吭声,显然是面色也不怎么好看。最终,还是尹士平闷声说道:“好了,大石!我知道这件事我做的莽撞了!今后我注意便是!咱们……眼下还是寻诏书吧!” 尹士平口气软了,耶律大石显然也是松了一口气。半晌,耶律大石终于是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唉!你须得明白,你的本名叫做萧达鲁古!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还能重蹈覆辙呢?我方才语气难听了些,也请你原谅才是。” 尹士平亦是叹了口气。片刻后,翻书声又在藏书阁中悉悉响起。 第113章 密诏 听了耶律大石、尹士平两人这一番话,文昌塔下的太史昆险些没激动的哆嗦了。这俩丫一龌龊,倒是引出了不少秘密来! 大康九年十月的密诏,耶律大石的义父乌面惕隐,以及尹士平的本名萧达鲁古!这几件事倒腾明白了,估计耶律大石这小子离玩完也就不远了! 眼下的事,也就只有如何安全脱身了。尹士平武功高强,听力自然灵敏,太史昆与武松躲在文昌塔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憋屈的着实辛苦。 也不知熬了多少时辰,终于听到藏书阁内耶律大石说道:“道长,今儿上午就先寻到这里吧!咱们也该出去用午饭了。”话罢,果然听得耶律大石与尹士平的脚步渐渐走远。 太史昆与武松松了一口气,连忙整了整衣衫,强忍着膀胱里传来的酸痛,灰溜溜地跑回了宁淑宫。 耶律大石想要寻找的这份诏书,显然是为了不让辽国皇帝看到。如此说来,想整治耶律大石,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这份诏书落在辽国当今皇帝手中。即是如此,这件事情却也不怕让小貂、小蛮姐妹知晓,于是乎,太史昆回到宁淑宫,第一时间内就添油加醋的对姐妹花讲述一遍。 小貂、小蛮听了太史昆这般言语,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小蛮痴痴问道:“昆哥哥,这样说来,大惕隐有些秘密不敢让我们父皇知道了?” 太史昆老神在在地念叨道:“何止是不敢?简直是怕得要死!大石小儿的如此作为,绝对可以用狗急跳墙、兔子咬人来形容!恐怕这个秘密对他们来说,乃是灭九族的大罪!” 小貂惊疑未定地说道:“昆哥哥,你说是什么样的秘密,才能灭九族呢?” 太史昆淡淡说道:“当然是谋反、弑君这等罪名啦!本来呢,我还想整治一下大石小儿,不过既然这件事都牵扯到大石小儿全家老小的性命,我看咱们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就不要难为他了,由他去吧!” “啊!那怎么行呢?”小貂、小蛮惊叫道:“谋反,当然就是谋我们家的反,弑君,当然就是杀害我们的爹爹咯!若他真的是寻找个什么孤本,咱们放过他也就罢了,但眼见着他要害我们全家的性命了,我们怎能由他去呢?” “也是啊!”太史昆拍了拍额角,道:“这样吧,你们调集宫中侍卫,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把大石小儿杀了算了!” 小貂幽怨道:“我们去哪里调集侍卫呢?听我们话的,不过就萧里喃他们那几个人而已!” “没关系的,人,我有!”太史昆哈哈一笑,道:“我这就命令十万大军攻城,将大惕隐、全阴教、以及耶律大石统统灭门!” “啊!不要!”小蛮急忙说道:“昆哥哥打坏了上京城,我们就没有地方住了!我想,这件事还是赶快告诉父皇才好!” 太史昆道:“空口无凭,你们父皇能相信你们么?我看你们父皇不会为了这等空口白牙的事情放弃狩猎呢!” 小貂、小蛮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道:“这可怎么办呢?哎?有了!我们可以先把诏书找出来,这样父皇他就不会不相信了!” 太史昆窃喜道:“对!这法子好!只是密诏一般会放在什么地方呢?” 小貂欣喜笑道:“密诏当然是在金帐中啊!可笑大石这个白痴,居然在宣政殿内寻找!” “什么?你们两个真的知道密诏放在哪里?”太史昆闻言,竟是一愣。 小貂嘻嘻笑道:“当然了!只要是重要的东西,都只能放在金帐中的!因为按照我们契丹人的传统,金帐才是真正的皇宫,大草原才是我们的家!而我们居住的这些个宫殿,只不过是个暂时栖身的地方而已!”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不如,我们去金帐里找找?” “好啊好啊!”小貂、小蛮拍手笑道:“金帐中,如今还住着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奶奶呢!我们此去,正好还可以问问她大康九年十月都发生过什么大事!” “老奶奶?”太史昆纳闷道:“怎么老奶奶还可以住在皇宫中?” 小蛮笑道:“老奶奶的意思,就是我们父皇的奶奶!所以说,她当然要居住在皇宫中咯!” “你们老爹的奶奶!”太史昆咧嘴道:“我滴个乖!那她老人家,一定老得快要爬不动了吧!” 挨到了傍黑天,太史昆、武松二人换上了属珊军的服饰,跟在小貂、小蛮的身后,大摇大摆地向金帐的方向走去。既然皇帝、皇后、皇子都不在宫中,小貂、小蛮两位公主便算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了,因此宫中的闲杂人等见了他四人都远远的躲开,几个人一路上走得十分顺畅。 辽国皇族的金帐,如今正是安放在五銮殿后方的花园中。按照辽国皇族的祖制,皇帝本应是居住在金帐中,逐水草而迁徙的。只是近百年的太平日子过去,辽国的城市渐渐繁华,辽国的皇帝们慢慢的喜欢上了城市生活,因而这金帐,也就扎根在上京皇宫的后花园中了。 耶律延禧,也就是小貂、小蛮的父皇即位之初,倒也有心想把金帐拉到草原上去溜达溜达,可无奈如今金帐中摆满了奇珍异宝,文物书画,若是想把金帐移出宫去,非得数千名寺人忙活俩月不可。耶律延禧性子急躁,可没那闲工夫等上俩月的时光,因而他索性拽上老婆孩子并上几千名亲兵,跑到草原上撒欢去了,至于这金帐,他却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了。 见到是两位公主驾到,看守五銮殿的老太监吭都没敢吭一声,连忙就打开殿门放行了。太史昆跟着小貂、小蛮穿过五銮殿,步入后花园,忽然就看到了一大片金灿灿的大帐篷! 虽然此刻天色已被夜幕笼罩,但眼前的景象仍是让太史昆咋舌不已!远处的帐篷,太史昆看不细致,但只说离得最近的这顶帐篷,那气势就不得了!这帐篷,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帐篷面料皆是由大块兽皮拼合而成,兽皮外裹了一层金箔,并饰以狼、鹰、马、鹿、牛等图腾,远远望去,这帐篷活脱脱地就是一只巨大的……鸡蛋黄! 这片帐篷,少说也有二百座。太史昆跟随着小貂、小蛮,在帐篷之间徘徊许久,虽造型各异的大帐篷让太史昆很是赞叹,可无奈帐篷中丝毫灯光也见不到,显得鬼气森森,又让太史昆纳闷不已。 太史昆戳了戳小貂,轻声问道:“怎么,这些大帐篷里都没有人住的吗?” 小貂道:“是啊,有了宫殿谁还会来住帐篷呢?” 太史昆道:“那咱们就别转悠了,直接去拿密诏吧!” 小貂哭丧着脸,道:“昆哥哥,我们上一次来金帐的时候,怕还是在三四年前呢!皇帝居住的大帐,也就是‘斡鲁朵’,我们早就忘记是哪一间了!” “忘了……”太史昆环视了一下周围数百座大帐篷,喃喃道:“难道,我们要一座一座的帐篷去翻找么?那得找几天啊……” 小貂道:“不用不用!其实金帐中还住着一位老奶奶的!我们只要找到她,她自会领我们去!” “老奶奶?”太史昆茫然四顾,冷不丁的发现一座帐篷中透出了隐隐灯光,太史昆大喜,道:“快点!我们去那里看看!” 方一靠近帐篷,太史昆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太史昆一摆手,四个人顿时隐住身形,伏在了帐篷门口。 只听这熟悉的声音腻腻说道:“兰儿姐,让我试试后面好不好?” 又听那唤作兰儿姐的呵呵笑道:“小鬼头哦,你先把姐姐前面满足了,再琢磨后面的事吧!” 听了这一问一答,帐篷外四个人脸色顿时相当的精彩!小貂、小蛮捂住小嘴儿,嗤嗤偷笑而太史昆、武松两个,目怔口呆,巨震不已! 无他,只因帐里那熟悉的声音,不是崔道成还能是哪个? 帐里话音再次响起。兰儿姐“咦”了一声,道:“方才你可是说,想把玩姐姐的后、庭?” 崔道成憨笑两声,胡乱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兰儿姐轻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你这个小鬼头又有了兴致了?快点快点,再让姐姐疼疼你!” “哦……哦……”崔道成含糊道:“这个……方才姐姐不让我试,我的兴致便又下去了!” “好你个愣头青!”兰儿姐嗔道:“不如这样,我找个香香滑滑的小宫女来,伏在床上让你瞧,但你若是瞧出兴致来,却只能在姐姐身上使唤!这样总该成了吧!” “成!嘿嘿,太成了!”崔道成憨笑道:“最好姐姐找两个香香滑滑的小宫女,让她们在咱床头上互相顽耍!这样,我的兴致来的更快!” 兰儿姐笑骂一声,听那动静果然是要穿衣起身喊人。又听崔道成补上一句:“对了,兰儿姐,我……喜欢圆脸翘臀的!” “你个死小鬼!”兰儿姐在崔道成身上乱扭了几把,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我给你找来七八个,让你自己挑总成了吧!只是有一点,你只需瞧,不许碰!想碰,就只有碰姐姐我!” 第114章 金帐斡鲁朵 听得帐内这般打情骂俏,太史昆终于是忍不住问道:“小貂、小蛮,这兰儿姐是哪个?” 小蛮嬉笑道:“兰儿姐便是我们的老奶奶了咯!” “老奶奶?你们父皇的奶奶?”太史昆惊道:“我滴个乖!这妇人不得七八十岁了!” “哪能呢?”小蛮道:“老奶奶的岁数么,我想想,今年应当是三十七岁才对!” 太史昆道:“你开玩笑吧!三十七而已,怎么能做你们父皇的奶奶呢?” 小貂插言解释道:“昆哥哥,她并不是我们父皇的亲奶奶呀!她是先皇的贵妃,而我们父皇是先皇的嫡孙,这样说来,她不正是我们的老奶奶么?” “原来是这样!”太史昆恍然大悟,道:“呃……这个,里面那男的是我兄弟,他不怎么懂事,所以才和你们老奶奶那个什么,你们不要生气啊!” “哈哈哈!”小貂、小蛮轻松笑道:“放心昆哥哥,我们怎么会怪罪呢?我们这位老奶奶之所以住在荒凉的金帐中,还不就是为了偷汉子方便?她这帐中啊,恐怕三天便要换一个精壮男子呢!” 嘶!虎狼之年,名不虚传啊!太史昆直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屋外几个人一番对话,那先皇贵妃兰儿姐没听到,可崔道成毕竟是有功夫在身的,却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动静。这和尚咕咚一声从床上翻起,将兰儿姐护在身后,冷声问道:“窗外是那条道上的朋友?再不现身,休怪我不客气了!” 太史昆没好声没好气的叫唤道:“呸!老崔,是你哥我!” “唵?昆哥!你先别进来!待俺穿好衣裳!”言罢,帐内果然传出悉悉索索穿衣声。 过了片刻,崔道成收拾好了,赶忙挑开帐帘相迎。帐中除了崔道成,果然还有一个妖冶的半老徐娘,想必就是兰儿姐了。 兰儿姐见崔道成狐朋狗友来寻,本来脸色极为难看。不过当她看到率先进帐来的俊朗青年竟然怀中拥着小貂、小蛮两位公主,也便眉头一舒,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笑嘻嘻的坐在一旁喝起茶来。 小貂、小蛮显然与兰儿姐极为熟悉,她们一进帐来,立刻对兰儿姐大呼小叫道:“老奶奶,大事不好啦!大惕隐与耶律大石要造反弑君啦!” “啊!”兰儿姐做梦也想不到两位公主见面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惊得把手里茶盏摔了个粉碎。 两个公主不依不饶的又喊道:“老奶奶!眼下大惕隐与耶律大石的阴谋,就写在大康九年十月的一张密诏上!你快些带我们去寻找吧!” “大康九年十月!”念叨着这句话,兰儿姐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太史昆见状,试探着问道:“皇太妃是吧,这样子喊没什么错吧!怎么大康九年有什么大事件发生过么?” “我大辽朝幅员广阔,哪天没有些大事情发生呢?”兰儿姐屏了屏心神,马上将面上异色遮掩住。她不理会两位公主,反而是向太史昆问道:“你是谁?大剔隐与耶律大石要造反这事,可是从你口中说出的?” “我么,嘿嘿。”太史昆咧嘴一笑,道:“复姓太史,单名一个昆字!太妃可曾听说过?” “天王太史昆!?引兵十万,围困上京的太史昆!”兰儿姐瞪圆了眼睛,恐惧之色溢于言表。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太妃也不必惊慌,我先前已经对两位公主承诺,解散围困上京的十万大军。不过呢,‘皇帝已经登基半年了,这份诏书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这份密诏,咱们一定得亲手取到,而后献给我义父,由他亲手毁去!’这两句话,却是我真真切切从耶律大石口中探听来的,太妃不会对这两句话没什么感想吧!” 兰儿姐摇头道:“单凭这两句话,便能断定大惕隐要造反么?太荒谬了!” 太史昆一拍额角,道:“哦,对了,与耶律大石一同寻找密诏的,还有个叫做萧达鲁古的,这个名字,太妃可有印象?” 兰儿姐闻言惊呼道:“萧……萧达鲁古!他……他还活着!” 太史昆道:“莫非太妃知道此人的事迹?不如讲来给我们听听可好?” 兰儿姐立在原地喘息片刻,这才颤声说道:“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几十年前的了!不如,咱们先去寻找密诏,若是密诏找到了,我就将我知道的事情都讲给你们听,若是找不到密诏,你们须将此事永远忘掉,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的话,也可保你们平安。” 太史昆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两位公主却是神色紧张地连连点头。兰儿姐取了盏牛皮灯笼,当前挑着,领着太史昆等人向夜幕中行去。 走了没多远,众人在一座金帐前停下了脚步。这座帐篷与旁边那些也没什分别,只是帐前插了一根金边的旗帜。这座帐篷,便是那流传了数百年的契丹皇族王帐——“斡鲁朵”。 兰儿姐领着两位公主在帐前跪下,口中连唱带念叨的嘟囔了半天,显然是在做什么礼仪。这种皇家礼仪走到哪个国家都有,因而太史昆三人也不觉稀奇,只是静立在一旁观看。许久,三个女子的礼仪做完了,这才挑开帐帘,步入帐内。 “斡鲁朵”内的富丽堂皇,自是不用多说,各色宝石装点的金银器皿,在这里只是日常所用。太史昆几人瞪大了眼睛四处乱瞅,却听得兰儿姐幽叹一声。道:“这帐中的景物,竟是丝毫没变!想来新皇登基后,竟然是根本未曾到帐中来过!” 小貂、小蛮两个显然是对这座大帐非常的畏惧,两人扯了扯兰儿姐的衣衫,道:“老奶奶,咱们赶紧找了密诏出去吧!这等地方,却不是我们该来的!” 兰儿姐点了点头,也不去动那些箱笼衣柜,反而是指着帐角处的一盏八角琉璃宫灯道:“小鬼头,去把那宫灯转上一转,咱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那上面!” 这声“小鬼头”,叫的却是崔道成。崔道成脸色一红,连忙上前几步,双手把住琉璃宫灯就是一扭。 太史昆的心思都放在了那盏宫灯上面,满心以为宫灯内盛放的便是大康九年十月的那张密诏。没曾想随着崔道成一扭之下,宫灯没什么变化,对面儿的一张檀香木大床却是发出了轰鸣的响声,活脱脱的向一旁移开了三尺有余,爆出好大一团粉尘。 尘埃落定,太史昆这才发现,原来大床下竟是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地洞。光滑的台阶在灯笼的映照下反射着幽幽冷光,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见得此景,几个人都是一脸惊讶,唯有兰儿姐一人,面上平静如水。 太史昆哑然一笑,向兰儿姐说道:“若是说石头盖得宫殿中隐藏着地洞密道,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不曾想,这兽皮帐篷的覆盖下,居然也布置了这等机关!看来兰儿姐对这座帐篷熟稔的很呀!” 兰儿姐不喜不悲,只是淡淡应答道:“先皇身边的几位娘娘,早逝的早逝,废黜的废黜,因而先皇在世的最后几年,都是我一人在他身边服侍。所以说,旁人眼中的秘密,放在我这儿只是稀松平常。好了,你们跟在我身后下去吧,待会儿注意脚下,雕着狼首的方砖却是不能踩的。” “雕着狼首的方砖不能踩?”太史昆纳闷道:“如果踩了呢?会发生什么事情?” 兰儿姐嗤鼻冷笑道:“也就是你们汉人有此一问,哪个契丹人不知道狼首乃契丹人的象征,绝不可以用脚底侮辱呢?也不怕告诉你,若是你踩到了狼首方砖,后果便是沉石落沙!” 闻得“沉石落沙”这个词,太史昆不禁暗自咋舌。沉石落沙这等机关太史昆是听说过的,此机关乃古代豪华坟墓中经常采用的,一旦触发此机关,那么就会有一块沉重的石板落下堵住出口,而后大量沙石随即落下,将墓穴中填的满满当当,使盗墓贼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如今兰儿姐淡淡然地说出这么个名词,想必不是闹着玩的。 太史昆又问道:“兰儿太妃啊,既是契丹人都知道狼首踩不得,那引发机关用的方砖上又何苦雕上狼首呢?这样一来,若进来行窃的是个契丹人,岂非害不到他?” 兰儿姐闷声道:“我们契丹人做的机关,为什么要害契丹人呢?实话告诉你,这密室内藏着的乃是契丹一族的文史记载,并无什么财宝!先皇曾经告诉过我,也许有一天,这皇宫的主人不再是耶律氏族的人。若新主是个契丹人,这密室内记载的民族历史让他了解了解也是个好事;若新主不是契丹人,那么契丹人的历史随着这间密室沉入沙石之中,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言罢,兰儿姐轻扭腰肢,提着牛皮灯笼,率先沿着清冷石阶拾级而下。太史昆几人对视一眼,连忙举步紧随。 第115章 大康,九年,十月 幽暗的长廊,六个人只借着一盏灯笼照明。脚下清幽的方砖,冷不丁的就会有一块是雕着狼首的。十余米长的狭廊,几人竟是走出了一身冷汗。 狭廊的尽头果然是一处开阔的石洞,百余只麻包整齐的堆放在一角,麻包内显然是装了吸潮的材料,石洞内的空气竟是干燥的很。 兰儿姐用灯笼内的火头引燃了石壁上的一个火捻,顷刻之间,石洞内十余盏油灯依次亮起,整个石洞顿时亮堂起来。 骤然出现的光明令太史昆眯起了眼睛,待视力逐渐恢复后,映入太史昆眼帘的却是一幅幅精美的壁画。 左手第一幅,乃是描述着一位驾着青牛车的曼妙女子与一位白马骑士相会的情景,想必这幅壁画,就是关于契丹始祖“仙女与勇士”的传说。 第二幅,乃是描绘着一群群骑马射猎的土著汉子,这些汉子共分成八个群落,恐怕这也就是最初的契丹八部了。 再往后,壁画上逐渐出现了许多外民族的人,单从这些外族人的旗号上来看,拓跋魏、唐、突厥、回鹘、梁、宋都曾出现过,甚至在第九幅壁画上,太史昆还看到了“安禄山”的旗号,也就是从这幅壁画上,太史昆才知晓原来安禄山竟然还与契丹人的祖先交战过多年。 在第十八幅壁画上,太史昆竟是看到了石敬瑭的身影。壁画中的石敬瑭已是五旬开外的年纪,可他却挂着卑微的笑容,手持燕云十六州图册,乖巧的伏在了年轻的契丹皇帝膝下。看到此处,太史昆也不禁剑眉倒竖。 太史昆等人正在流连这些精美的壁画,兰儿姐却是丢下一句“此厅中亦有狼首方砖,汝等留神。”便径自移步,向石洞中央几排书架走去。待到太史昆看完壁画,将目光移到兰儿姐身上时,方才发现兰儿姐已是手捧着一束书柬,双肩剧烈抖动。 观此景,太史昆心中一阵激动。看兰儿姐这等反应,想必她手中拿着的,应当就是“大康九年十月”的那张密诏! 太史昆对身旁众人使了个眼色,几人小心避开狼首方砖,缓缓的来到兰儿姐身旁。只见兰儿姐面色惨白,额角发鬓不住有冷汗流下,片刻,只听她颤抖着说了句“那恶魔……那恶魔竟然还活着!”而后竟是双脚一软,瘫坐在地板之上。那张略略泛黄的书柬,业已从她手中滑落。 小貂、小蛮慌忙去照拂兰儿姐,太史昆却是满面狐疑地捡起书柬,一字一字念道:“胡睹衮吾弟,即已隐之,奈何逃焉?汝欲致兄于何地焉?囚之?溢之?汝教兄情何以堪?观音因汝而亡,兄未曾责罚与汝,耶鲁斡因汝亡,兄亦未曾责罚与汝,罢了!罢了!今为兄赐汝乌金面甲一副,汝可掩去面目,化名耶律伍,从此以大惕隐一职事之!自此世上,便再无胡睹衮此人!弟日后行事,慎之,慎之!大康九年十月!” 诏书读完,原本一心欢喜的太史昆却迷糊起来。无他,只因这封书柬写得没头没尾,语句不顺,什么胡睹衮、耶鲁斡的尽是些没听过的名字,直把太史昆搞得一头雾水。恐怕诏书上所记载的内容,还得经过兰儿姐解释才能明白。 太史昆无奈收起诏书,瞥了一眼仍在瑟瑟发抖的兰儿姐,陪着笑脸柔声说道:“兰太妃?这纸诏书上说得是个啥事儿,您能解释解释不?” 那兰儿姐盯着太史昆看了半晌,这才幽幽说道:“既然那恶魔还活在这个世上,那么他定是还要对当今皇上下毒手!罢了,罢了,我就将这段往事讲与你们听听,大家也好商量个法子,共同对付那个恶魔!太史昆,你也不必一口一个兰太妃叫的这样拗口,你就称呼我的名字,萧斡特懒吧!” “笑我特懒?大姐你这名儿起的……还真有韵味呢!” 萧斡特懒不理会太史昆的话头,而是缓缓讲出一段二十年前的往事。 原来诏书中的胡睹衮,大名正是耶律乙辛。在辽国的历史上,他可是个鼎鼎有名的奸妄之徒,这厮一张嘴巴好生了得,不但混上了北枢密院枢密使的职务,还混得了一个“魏王”的爵位,最令人惊讶的是,这家伙竟是活脱脱的诱骗着辽国的上一任皇帝,也就是萧斡特懒的丈夫耶律洪基杀掉了美貌的皇后萧观音。 这还不算完,耶律乙辛这家伙还说动皇帝罢黜了太子耶律浚,也就是诏书上所说的耶鲁斡,并随后派出属下刺客萧达鲁古将太子耶律浚与他的妻子一并杀死! 到了大康五年的时候,耶律乙辛这厮居然又打起了皇太孙耶律延禧的主意。直至此时,耶律洪基才算是觉察到了耶律乙辛的奸妄。随后,耶律洪基免去耶律乙辛的“魏王”王位,将其驱逐到兴中府任知府。大康七年,皇帝再次降罪与耶律乙辛,将其囚于来州。大康九年,耶律乙辛试图叛逃大宋,被皇帝察觉,与当年十月将其缢杀。 按照常人所认识到的历史,耶律乙辛似乎已在大康九年十月死掉了。但从这份密诏上看来,耶律乙辛他居然…… 萧斡特懒这番话,把众人听得个目怔口呆。尤其是小貂、小蛮两姐妹,惊得已是汗流满面。 武松愣了一会儿,开口道:“如此说来……乌面惕隐便是耶律乙辛?尹士平便是萧达鲁古?” 崔道成摸了摸后脑勺,道:“这样的话,乌面惕隐与尹士平曾经杀掉了当今辽国皇帝的父亲、母亲、祖母?” 太史昆道:“若是被当今的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什么乌面惕隐、尹士平、耶律大石,岂不是都要被车裂凌迟诛九族?也难怪耶律大石这小子要找这本诏书!” 萧斡特懒接口道:“从诏书上来看,正是这样的!乌面惕隐若是找不到诏书,恐怕会先下手为强,行谋逆之事!若乌面惕隐找到诏书,恐怕他也不会让曾经看过诏书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我们该如何是好?” 太史昆稍加思索,却又狐疑道:“不对,不对!这份诏书有驳常理啊!先皇明明知道耶律乙辛害死他的老婆孩儿,怎会仍是想方设法保住耶律乙辛的性命富贵呢?就算他们有兄弟情谊,也不至于这么讲义气吧!” 萧斡特懒摇头道:“恐怕……先皇他……能干的出这等事。先皇与耶律乙辛之间的情谊,早已经超出兄弟之情很多了……” “超出兄弟之情?”太史昆纳闷道:“两个男人之间,还有什么样的情谊能够超出兄弟之情呢?” “这……”萧斡特懒吞吞吐吐地说道:“耶律乙辛他……身材魁梧,面貌英俊。而先皇他呢,不喜女色,虽宫里嫔妃佳丽过百人,但他却只勉强生出一位皇子便再懒得行那男女之事了。所以说呢……你懂了么?” “嘶!”太史昆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他环顾左右,之见小貂、小蛮一对姐妹神色中仍是一片茫然,也只好说道:“兰儿姐您就甭解释了!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诏书中所记载的事情,我可以理解了。” 萧斡特懒幽怨一叹,不再做声。 太史昆眼珠一转,又是问道:“哎?方才兰儿姐可说耶律乙辛是个恶魔?怎么,你与他还颇为熟稔?” 萧斡特懒沉默片刻,方才回答道:“嫁于先皇之前,我曾经是耶律乙辛的儿媳。你说我与他熟不熟?” “兰儿姐居然还有这般经历!”太史昆道:“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贻!若想干掉耶律乙辛此人,还是要多了解他才是!这耶律乙辛到底怎么个恶魔法,还请兰儿姐讲述一二!” 萧斡特懒咬了咬牙,道:“先皇他不近女色,但耶律乙辛却不是!每当耶律乙辛奉迎完先皇回到家中后,他总会凌辱女人发泄一番!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凌辱家中的丫鬟仆妇,可到了后来,他的心理变态越发严重!他挑选凌辱对象,已经不再看什么容貌身材,而是看身份!越是身份敏感碰不得的女人,他发泄起来越是畅快!” “身份敏感碰不得?都是什么样身份的女人碰不得呢?”太史昆拍着额角琢磨了半天,忽然就看到了萧斡特懒的脸色!她竟是双眼赤红,神情中满是仇恨与屈辱! “嘶!”太史昆倒吸一口冷气!这儿媳妇的身份,可不就是碰不得的吗? 萧斡特懒看着太史昆恍然大悟的神情,也明白太史昆已是想透了这一层,转口又是说道:“耶律乙辛老畜生怎样对我的,你想明白了吧!后来,我竟是怀上了这老畜生的骨血!” “嘶!”太史昆又是倒吸一口冷气! 萧斡特懒继续说道:“这还不算完,老畜生知道此事后,竟然突发奇想,想起了吕不韦、赵姬、秦始皇的典故!他……他竟然迫着他儿子写下休书,将我送入宫中做了先皇的妃子!” “嘶!”太史昆再次倒吸冷气!半晌,太史昆惙惙问道:“那后来呢?你腹中的孩儿呢?” 萧斡特懒目光茫然,呆呆说道:“那……又是另一件事情了。那个时候,萧观音皇后早已故去多年,坐在皇后位子上的,却是我的亲生姐姐萧坦思!那个蛇蝎妇人,怕我生下孩儿后威胁到她的地位,便亲手下毒,堕掉了我非曾谋面的孩儿……” “嘶!”太史昆抽冷气抽得都有些腹痛了。片刻,太史昆才是叹道:“怪不得许多丫挺的都爱写宫斗,原来宫里的事儿尽是些变态的!捏些人,心理原来是不怎么正常的!” 萧斡特懒不理会太史昆突发的感叹,而是淡淡说道:“太史昆,该讲的,我都已经讲了。你想出解决事情的法子了么?” 第116章 狼河 太史昆道:“最好的法子,就是咱们原封不动地从这里退出去,而后不着痕迹的给耶律大石一点提示,好让他找到这份密诏,交由乌面惕隐毁去。从此后他还做他的大惕隐,咱们还过咱们的日子,今儿的事情,咱就当它没发生过!” 小貂、小蛮闻言,立刻惊叫道:“这怎么行!耶律乙辛老畜生杀了我们的爷爷奶奶,我们怎么可以放过他!定要杀死他才好!” 太史昆耸耸肩,道:“那就将这份密诏交给你们的父皇,让他调集军马回京灭掉耶律乙辛满门就是咯!” 萧斡特懒闻言摇头道:“耶律乙辛经营势力数十年,辽国上下哪里没有他的耳目?皇上登基不过半年,根基哪有他深厚?他不会等到皇上回京的!恐怕皇上还未调集军马,就会遭了老畜生的毒手!” “皇帝都斗不过他?”太史昆苦笑一声,道:“这事儿,还得容我再想想!眼下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 …… “俊义!你不说替我把风来着么?怎的跑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 初冬暖阳中,卢俊义披着兽皮大氅,手里扯着根鱼竿,悠闲地坐在河岸旁。不时的,他就扯起腰间的酒葫芦饮上一口,他的腮上,已是有了几分酡红。 “暮城啊,谁说我没有替你把风呢?我这不是一只眼睛盯着鱼漂儿,一只眼睛盯着狼河畔的军营来着么?哟,鱼儿来了!着啊!呵呵!” 卢俊义一扯鱼竿,果然钓上一条二斤有余的红腹鲤鱼,不禁乐得开怀大笑! 秦暮城见状,心中更气,大声嚷嚷道:“姓卢的,这儿离着军营二里有余,你一只眼睛能瞧见什么呢?呀!你居然还喝得满脸通红!你可真够朋友哇!” 卢俊义随手将酒葫芦抛给秦暮城,笑呵呵地说道:“得了吧老秦,军营里那些杂兵,怎能发现的了你这只野猫?我之所以在这儿候着,用太史贤弟的话来说,那是对你的信任!哈哈哈!” 秦暮城饮了口美酒,撇嘴道:“罢了,不与你计较!还是说说正事吧!此营中守将乃是耶律淳的次子,共有守军一千二百人!听他们言语,这潢河马上就要结冰了,因而他们会抢在这几天就动手!至于动手的确切时间,我却是没有打探出来!此次他们需要运载的东西应当非常沉重,单是木筏恐怕难以负载。因而他们正在缝制羊皮囊固定在木筏上,以提升木筏的运载能力!此次我打探的事情就这么些了!以此来制定劫掠他们的计划似乎还缺了些,少不得今儿晚上我还得再跑一趟!” 卢俊义闻言,也不吱声,却是仰望天际,擎起左手掐算起来。半晌,卢俊义呼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依我所见,耶律淳动手的时间应是在后天夜间子时!而他们木筏么,得须十支,每支木筏至少要负重万斤!” “你……你扯的吧!”秦暮城将卢俊义上下打量了一番,迟疑道:“姓卢的,你是什么时候也学会掐算了?我做了那么多年的道士,也没曾这般装神弄鬼的糊弄过人!” “哈哈哈!”卢俊义大笑道:“老秦啊老秦,我何时说过我会掐算了?哥几个,都出来吧!” 随着卢俊义话音落定,一旁的枯草丛中却是走出了几个嘻嘻哈哈的人来。这几个,正是邱小乙、张宵与叶春。不过他们的手中,却还是提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辽军兵丁。 秦暮城一见他们几个,哑然失笑道:“我说怎么一起来的,方才却不见了你们几个!原来是躲在一旁了!都多大的人了,怎的还耍弄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对了,你们手中的兵丁是哪里捉来的?” 卢俊义捻须笑道:“我手中的鱼竿,便是他的。我们闲来无事,就将他捉了来审问,没曾想,这个兵丁居然是耶律淳次子的亲侍,耶律淳次子营中的军机,他全部都知道!” 秦暮城闻言,无奈叹道:“这可真是捡到宝了!方才你掐算的那些言语,都是从他口中审出的?” 卢俊义道:“正是!” 秦暮城耸了耸肩,苦笑道:“早知如此,我何苦伏在人家军营里喝了一上午的西北风呢?真是气人!”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张宵道:“既然摸清了时间,那么咱们后天晚上便在军营旁设伏,待木筏载着财宝归来时,咱们便将木筏夺过来,不就成了?” 秦暮城道:“说得轻巧!耶律淳既是运输财宝,必定戒备森严,咱们这点人手,怎能杀败千余辽军,劫掠财宝?” 卢俊义沉吟片刻,道:“我倒是有些想法,夜间子时耶律淳往木筏上装载财宝时,必定不敢灯火通明,明目张胆。待后夜子时时分,咱们换上辽军服饰,划着木筏进到城中码头,届时耶律淳只顾得匆忙往木筏上装财宝了,哪还顾得上辨别真伪?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就可以轻松取走财宝了么?只是呢,一来咱们没有木筏,二来,咱们还得想个法子不让这狼河军营里的人子时出发。” 秦暮城闻言,沉吟道:“不让狼河军营里的木筏准时出发么?这倒也不难!到了夜间,军中时辰全靠更夫来掌握,而更夫判断时间,靠的无非是水漏与更香而已。若是将更夫弄迷糊了,再搅乱他的水漏、更香,延误了他们的出发时间也未尝不可。” 邱小乙接口道:“弄迷糊更夫么?我早年行走江湖时,倒是攒了几两迷魂香。这东西若是让人嗅到鼻孔里,包管他昏昏沉沉睡上一整天。只是么,嘿嘿,俺腿上的功夫还是不到家,潜不到军营里面去!” 秦暮城耸肩道:“你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叫我去么?这事儿我能推辞么?只管包在我身上好了。” 卢俊义呵呵一笑,又是说道:“诸位兄弟,谁再想想法子,弄些个能载万斤的木筏呢?” 叶春摸了摸鼻头,道:“此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将咱们的人手集合起来,最迟后天中午,我便能做好十支木筏。” 卢俊义摇头道:“扎好木筏,咱们又去哪里缝制那么多羊皮囊呢?要知道,寻常木筏如何能载重万斤?” 叶春笑道:“卢兄只管放心,我做的木筏是双层的,莫说是载万斤,便是两万斤也载的动!” “双层木筏?”卢俊义道:“怎么木筏还有双层的么?” 叶春解释道:“说白了,这双层木筏就是个扁平的中空大木箱,两层木料之中是中空的。单说木工活,倒是不难,难的就在于密封。幸好辽国盛产一种树脂大漆,用它来做密封,定保无恙!” 卢俊义闻言,大笑道:“如此,咱们的计划就算是定下了?” 众人笑道:“自然是定下了!俗话说的好么,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 卢俊义道:“好,那就拜托暮城再跑趟皇城,通知太史贤弟速速脱身,待到后天子时得手后,咱们立即撤退,依着狼河、潢河、滦河的水路,直奔大宋!” …… “老秦,你们这法子不错啊!”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想出来的。”秦暮城捏了块蜜饯丢到口中,笑嘻嘻地说道:“啧啧,十艘万斤的筏子呢!如果载的全是银子的话……那可不就是一百六十万贯钱?哈哈哈,够耶律淳那厮心疼一阵了!” 太史昆也乐了一阵,道:“哎对了,咱们要如何断后呢?” “断后?”秦暮城闻言一愣,道:“咱们拿着钱就走了,还断什么后呢?” 太史昆眉头轻皱,道:“如此沉重的木筏子能划多快呢?若是耶律淳遣快马来追,咱们又如何逃得掉呢?” “这……”秦暮城不由语塞。 太史昆背着手踱了几步,道:“这样吧,断后的事,就交给我好了!你们得手后只管跑路便是了!” 秦暮城闻言,惊道:“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不与我们一起走!?你独自留在辽国皇城,众敌环绕……” 太史昆笑了一笑,道:“我有公主罩着,又有什么好怕得呢?我断后凭的是脑子,又不是拳脚,你只管放心就是了。何况,我也没说要一个人啊?不是还有二郎与崔和尚陪着我么?” “这怎么能行呢?”秦暮城急道:“那耶律淳若是急了,恐怕两个小公主也护不住你!咱们又不缺钱,大不了这票子恶事咱不做了!要走,咱们就一起走!” 太史昆笑道:“老秦你就放心吧,断后这种事,是不用玩命的!倒是你们这一路上需要闯关斩将直奔大宋,才是危险重重呢!你们此去,一定要挑好人手,那些个不会战斗不识水性的,你就让他们在上京城东面三十里外的真珠寨等着我好了,我自会带他们回家!” “这……唉!这是要钱不要命了!”秦暮城见太史昆说得轻松,也只好不再劝阻。 “对了老秦。”太史昆又是说道:“还得麻烦你个事,你得把高大壮给我悄悄地带到皇宫里来!” 秦暮城道:“这个简单,高老头子也就百十斤的重量,我背着他一样可以飞檐走壁。” “还有。”太史昆道:“待你们到达信安军王进哪儿后,召集一批匠人,在黄河尽头为我修建一座军寨!” “黄河尽头?军寨?”秦暮城满脸纳闷。 “没错!”太史昆大笑道:“咱们的英雄之城,也到了动手营造的时候了!” 第117章 开始收网 上京,皇宫,宁淑宫。 掺了麝香末的木炭在铜炉中燃得正旺,小貂、小蛮偎在炉火边,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三个脏兮兮的男人在拍打身上的尘土。 小貂耐不住性子,终于是开口问道:“昆哥哥,今儿耶律大石竟然闯进了父皇的御书房,将里面翻得一团糟!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只怕是再憋个一两天就要放火烧皇宫了!你到底是想出法子没有啊?”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你没见我们三个这一身尘土么?这般辛劳,可不就是为了摆平耶律大石那臭小子么?” “真的?”姐妹俩眼前一亮!小蛮赶紧问道:“那昆哥哥你方才是去做什么了呢?” 太史昆道:“方才么,我们去了金帐下面的密室,将那些书架挪了挪位置,又找了张薄毯子,遮住了几块狼首方砖。” 小貂、小蛮狐疑道:“昆哥哥这样做,却是为了什么呢?” 太史昆笑道:“书架的旁边,就是三块被遮住的方砖,若是耶律大石去翻找书架,那么……嘿嘿!” “那么就会引发沉石落沙的机关,被活埋在金帐下面咯!”小貂、小蛮猜到了答案,顿时笑作一团。忽然,小蛮又带了几分失落的神情,道:“可是,耶律大石怎么才会去金帐密室呢?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地方呀?” “不妨事!”太史昆胸有成竹地说道:“你这就叫几个宫女上来为咱们奉茶,咱聊天给她们听!对了,一定要挑几个特别迷恋大石公子的宫女哟!” “好主意啊!”小貂、小蛮欢呼一声,立刻大声叫唤的宫女来。 不多时,果然有十几个宫女托着茶盘果盒在宁淑宫内忙碌起来。小貂与小蛮吃着果子,却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起来。 “姐姐啊,今儿大石将父皇的书房都翻了呢!他为了找个劳什子孤本经书,竟然也不怕父皇怪罪!” “妹妹啊,大石不过是惕隐大人的义子,怎能对咱这深宫里熟稔呢?咱们宫里最好的宝贝,可都是在金帐下面的密室里藏着呢!” “呵呵,就是么!就让他在宫里折腾吧,就算他进了金帐,又哪能知道密室的机关是在琉璃宫灯上面呢?等父皇回来,我看他那个什么枢密院事也就做到头了!” 小宫女的嘴巴,果然是最不严实的。在半个时辰之后,这群小宫女已经围在了御书房的门口,等待她们崇拜的大石公子出现了。 耶律大石与尹士平一脸阴霾地走出了御书房,一眼就瞧见了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宫女。他们所做的事情,本来就是要避人耳目的。可是在这皇宫中,小宫女的耳目显然是无法躲避的。他们二人走到哪里,那群小宫女就围在哪里,所以在耶律大石、尹士平两人的心中,是恨不得杀掉这些小宫女泄愤的。 就在此时,却听见那群小宫女们清清脆脆的喊道:“大石公子嗳!过来陪我们说说话可好?若是您能逗我们开心,人家就告诉您宫中藏宝贝的密室在哪儿!” 密室!大石听闻此言,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耶律大石阴霾的脸庞忽然就换成了一副阳光灿烂,他健步如飞,走到宫女们的面前,莞尔一笑,道:“是么?可你们这么多人,我该逗谁开心好呢?” 宫女们见到大石公子的笑容,顿时一阵欢呼。一位小宫女壮着胆子说道:“公子看上我们哪个,就与哪个聊便是了!” 大石嘴角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两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那不如这样吧,你们谁对那个密室最了解,我就与谁聊天好不好?” “啊!那就是我了!是我最先听到这个消息的!”一个长着小虎牙的可爱宫女高兴地跳了起来,她略带羞涩地说道:“其实大石公子您肯理会我,我就很高兴了呢!” 大石柔声说道:“岂能只是陪你说说话呢?不如我请你去我府上共进晚餐可好?” 话罢,大石优雅地向宫女伸出了手,小宫女忍住浑身兴奋的颤抖,拉住大石的手,满怀憧憬的踏上了出宫的道路。 不过,她却没有能够到达耶律大石的府邸,永远没有。她的归宿,是皇宫院墙外的一道水沟。 盛着小宫女的布袋里被添装了几颗巨石,布袋仅仅是在水沟上翻腾起几多水花,便带着娇柔的小宫女一起长眠于此了。 尹士平看着迅速消失的水纹,咧嘴叹道:“啧啧,可惜了啊!杀她之前,其实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的!嘿嘿!” “金帐……我怎么早没想到呢?”耶律大石依偎在马车旁,也不去理会尹士平的感叹,而是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糊涂啊!咱们契丹人的皇宫,不就是那些个金帐么!哈哈,哈哈!” 思索至此,耶律大石弹身而起,兴奋说道:“道长,咱们这就回宫去探探那个金帐!就你我二人足矣!” “现在?”尹士平皱眉道:“连饭都不吃了么?咱们今儿中午可就未曾进食啊!” “一来一回,一个时辰足矣!”耶律大石笑道:“这趟回来,咱们今天晚上吃的就不是饭,而是庆功酒了!” 尹士平闻言精神一振,连忙跟上了耶律大石的步伐。两人信心满满,连马车都抛却了,大步向皇宫走去。 既是做隐秘的勾当,须是避人耳目才好,两人商量一番,索性也不再走五銮殿的正门,而是另辟蹊径悄悄摸进金帐。尹士平武功高强,轻功也是过人。他提着耶律大石的衣襟,只轻轻一跃,便窜过了五銮殿旁的院墙,来到了搭设金帐的后花园。 门前有金边王旗的,便是“斡鲁朵”。这等太史昆当日不知道的事情,在贵族公子耶律大石的脑海中却是常识。只片刻,耶律大石便找到了这座雄伟的帐篷,方一踏进帐帘,他便又看见了那盏散发着青紫光芒的八角琉璃宫灯。 宫灯轻璇,密室暗门轰然开启!耶律大石与尹士平对视一眼,盎然大笑! 记载着契丹人历史的壁画,数排整齐的书架,先皇留下的密诏,不放在这儿还能放在哪里? 第一排书架,摆放的各式书柬早已微微泛黄!看书柬前的便条,竟是按照“神册、天赞、天显、会同、大同”的年号排列的,这一排,竟是太祖、太宗留下的书柬! 第二排,贴着的便条乃是“天禄、应历、保宁、乾亨、统和、开泰、太平”等年号,乃是世宗、穆宗、景宗、圣宗留下的书柬! 第三排,贴着的年号是“景福、重熙、清宁、咸雍……大康!” 耶律大石忍住心中狂喜,飞步走至书架前。这大康字条后面陈列的书柬,不是一封封的诏书又能是什么! 耶律大石飞快的翻找着这寥寥数封的密诏,第一封,大康元年,后萧观音私通伶人赵唯一……这封不是! 第二封,大康三年,太子谋位……这封也不是! 第三封,大康五年,立耶律延禧为皇太孙……这封也不是! 第四封,大康九年……四月,追故太子为昭怀太子……这封还不是! 第五封,大安元年……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大康九年十月的密诏!耶律大石怒火上心,只觉得耳旁一阵轰鸣,脚下一阵发软! “大石!不好了!出口被一块巨石封堵住了!”尹士平惊恐的声音忽然在耶律大石耳旁响起! 耶律大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的轰鸣与震动并不是幻觉!愣神间,耶律大石忽然又发现,一道细密的沙流,竟是从头顶撒下…… …… “哇!?机关发动了?”小蛮感受着地下传来的闷响,迟疑问道。 萧斡特懒的大帐中一片漆黑,可就在这黑暗中,竟是有四男三女悄然无声的端坐于毡毯之上。 太史昆扯开毡毯一角,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倾听片刻,终于,他的唇角露出了一股掺杂着幸灾乐祸的微笑。太史昆一跃而起,哈哈大笑道:“没错没错!机关发动了!开毛开毛!大家伙跳支舞庆祝一下吧!耶律大石那个混小子被活埋啦!哈哈哈!” “嗷!哈哈!”小貂、小蛮、武松、崔道成纷纷跟随着太史昆的身影,在漆黑的大帐中蹦跳起来。 “你们都给我安静一下!”萧斡特懒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咆哮而起:“我们的敌人是谁?是乌面惕隐,是耶律乙辛!忙和了这么半天,连记载着咱们契丹人历史的密室都赔上了,却仅仅是摆平了耶律大石与尹士平!可乙辛老畜呢?他还活的好好的呢!” “莫急,莫急!”太史昆哈哈笑道:“耶律大石与尹士平两个一死,那什么乙辛老畜手底下就没什可用的人了!咱们随便派些兵丁,将那老畜灭门就是了!” “随便派兵丁?”萧斡特懒提高了嗓门叫道:“咱们连个兵丁都没有,还怎么随便派呢?千万不要说你那什么十万大军,我琢磨了几天,算是琢磨透了点事情了,恐怕太史公子那十万大军,都是画在你自己个脑子里的吧!” 太史昆撇了撇嘴,道:“我的十万大军,已于昨天解散啦!这是我对小貂、小蛮的承诺嘛!兰儿姐您也别慌,咱们这上京城里,不是有三万皮室军么?” 萧斡特懒垂头道:“那三万军马,乃是越王耶律淳的私兵!我们几个女流之辈,又哪能调得动?” 太史昆道:“你调不动,不代表皇帝调不动啊?” 萧斡特懒狐疑道:“可当今皇上还在数千里外狩猎呢!” 太史昆哈哈笑道:“皇帝下令,一纸诏书就够了,哪还用亲自显身呢?” “诏书”萧斡特懒、小貂、小蛮闻言都是一愣! 太史昆眨了眨眼睛,道:“若是有个皇帝亲笔题写的书柬,由两位公主亲自宣读,你们说这是不是诏书呢?” “这……”萧斡特懒迟疑道:“可咱们哪有皇上亲笔书写的书柬呢?” 太史昆展颜道:“难道兰儿姐没发现,今儿个我身边多出一位文士装扮、看起来很有文化的老头子么?” 黑暗中,老者一扬刀疤脸,冷冷说道:“老夫,高大壮是也!” 第118章 帅太监的圣旨 “启禀王爷!二十件事物已全部装上木筏!木筏顺利启程,此刻已通过上京东水门了!” 听得亲兵的禀告,耶律淳拈须大笑道:“哈哈哈!好!非常好!传我令下去,所有士兵立刻打点行装,待天色一亮,立即启程出京!” 亲兵闻令,拱手答道:“属下遵命!” “公主驾到!宣越王耶律淳,速速出帐接旨!” 一声尖锐的呼喝,让端坐在圣尼寺大宝相殿中的耶律淳浑身一个激灵!耶律淳愣神的工夫,只见却看见自己的贴身师爷梁颜蕙跌跌撞撞跑进殿来,口中兀自叫唤道:“王爷,王爷!两位公主捧了份圣旨,已经到咱们大殿门口了!” 耶律淳拍案而起,皱眉问道:“说明白点!公主?哪个公主?” 梁颜蕙连忙答道:“王爷!是大奥野与次奥野两位公主同来的!” “那两个小丫头!?”耶律淳惊疑未定,道:“圣上……圣上不是出去狩猎了么?怎的还会有圣旨?此次来宣旨的,有多少人?” 梁颜蕙啜啜道:“就是两个公主与几个随身的侍卫,好像,还有个寺人来着!” “只几个人么?”耶律淳心下稍定,正了正身上服饰,步出殿外去瞧个究竟。 大殿外,两位平日里最爱描眉画眼的小公主今儿居然是穿着一身戎装,还有模有样的骑着马。公主身前一位帅得有些过头的太监,手里捧着个玉轴金卷,一扯尖嗓子,吆喝道:“耶律淳,怎的这才出来?快些个跪下接旨吧!” 耶律淳见是两位公主亲至,也不疑有他,便规规矩矩磕了几个响头,道:“臣耶律淳恭迎圣旨!” 帅太监呼啦一声抖开玉轴金卷,阴阳顿挫地宣读道:“诏曰:责令越王耶律淳,立即点齐麾下兵马,剿灭反贼耶律乙辛!钦此!” “臣,遵……嗯?剿灭谁?耶律乙辛?”耶律淳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呆立半晌,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小公公,你识不识字?耶律乙辛?早死了二十年了!” “早知道你会这样问!万岁爷吩咐我带了份东西给你看,接着吧!”帅太监一扬手,将一份有了些年头的诏书丢给了耶律淳。 耶律淳忍住满腹狐疑,接过诏书念道:“胡睹衮吾弟,即已隐之,奈何逃焉?汝欲致兄于何地焉……弟日后行事,慎之,慎之!大康九年十月!” 短短百字,耶律淳丁会儿的工夫就看完了,不过这份密诏上所记录的一段秘闻,却让耶律淳瞬间汗流浃背! 小貂骑在马背上清了清嗓子,道:“越王叔祖!我父皇说了,今夜你若是剿灭了老贼耶律乙辛,待他回京后便加封你‘大于越’,晋魏王爵!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大……大于越!”听得这个名词,耶律淳是真的哆嗦了! 大于越这种职位,就相当于大宋的国公,乃是荣耀至极的一种称呼!与大宋滥封国公的做法不同,在辽国之前的历史上,被封为“大于越”的人只有三个!且此三人,都是在狂风骤雨中拯救过辽国国运的人,在辽国百姓心中,大于越绝对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称呼!大于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务;大于越,与帝同格! 耶律淳的心,真的有些抽了!他的心,从来就是一颗不甘寂寞的心,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造反称帝!可是,假如能获得大于越的称号,那与皇帝还有什么区别?那还何须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去行造反之事? 耶律淳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道:“不知眼下,圣上他身在何处呢?” 小蛮笑道:“父皇借名狩猎,已是转战万里,将耶律乙辛布置在咱们大辽的一干同党如数剿灭了!” “嘶!”耶律淳倒吸一口冷气,又是迟疑道:“若说攻破大惕隐府邸容易,可是抓住他本人却是很难!他手下义子耶律大石,狡诈多端,手下全阴教掌教尹士平,武功高强……” “哈哈哈!”小貂笑道:“耶律大石、尹士平二贼,业已伏诛了!” “这么厉害!圣上他……还真是雄主之才!”耶律淳忍住心中惊慌,连忙跪地道:“臣耶律淳,这就点齐兵马,剿灭大惕隐府邸!” 言罢,耶律淳果然挑起帅旗,将一系列进兵大惕隐府邸的命令发布出去。此令一下,皇城内驻守的三万皮室军一番忙碌。趁着这人马蹿动的光景,方才宣旨的两位公主、两名侍卫与一名寺人,却已悄然离开了圣尼寺。 这五人中,理应以两位公主为尊才对。可是瞧这几人走在街上的举动,居然是以那寺人为首的。无他,只因这位帅寺人,乃是太史昆伪装的。 此番太史昆所宣读的圣旨,是由高大壮伪造的。当今辽国皇帝耶律延禧写得乃是一手规规矩矩的柳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而高大壮伪造这份圣旨时提笔挥毫而就,根本没费什么力气。 如此轻松的便诱使着耶律淳与耶律乙辛火并,太史昆的心情自是十分舒畅。他哼着小曲走了一会,却发现身边的两位公主依然是愁容满面。 太史昆柔声问道:“小貂、小蛮,眼见着耶律乙辛即将灰飞烟灭,怎的你们还是不开心呢?” 小蛮怔怔答道:“契丹人杀契丹人,有什么好开心的呢?” 太史昆叹了口气,劝解道:“若今天的契丹人仍是那个铁桶一般团结的契丹人,自相残杀起来当然不好。可如今契丹人的日子过得好了,里面总会出现些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如今咱让他们互相撕杀,实则是拔出了一颗埋藏在契丹人中的毒瘤!你想想看,那耶律淳领着三万人马强驻上京便是怀了什么好心思么?如今咱们削弱了他的实力,你们父皇的位子才会坐的更加稳健。” 小貂轻叹一声,闷闷不乐地说道:“我们的父皇么?唉!我们多么希望父皇是真的转战万里,剪除耶律乙辛的羽翼啊!只可惜,我们的父皇是一个爱狩猎不爱江山的……” “哈哈哈,孰是孰非,你们真能看得清楚么?”太史昆笑道:“你们的父皇没有雄心壮志,对契丹人来说并不一定是个坏事呢。若是你们的父皇立志征服整个天下,那对于契丹人来说才是一个真正的噩耗!” 小貂、小蛮齐声惊呼道:“那怎么可能呢?” 太史昆道:“请问契丹人如今总共有多少人口呢?二百万么?三百万么?汝父皇一声令下,契丹全族壮年男子披甲持刀,征战天下,试问数年下来,又有几人能安然归来?届时就算汝父皇手下多了万里江山,可又能给谁享用呢?契丹族只剩下些妇孺,又怎样延续下去呢?” “这……”小貂、小蛮不由得一阵语塞。 太史昆继续说道:“反观如今,你们父皇不喜征战,放任契丹人休养生息。数代人下去,契丹人也许就有了千万、亿万之多,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契丹族不去征战天下,可天下处处都有了契丹迁徙者的身影,届时,又有谁能说这天下不是契丹人的天下呢?” “如此说来……”小貂、小蛮转愁为喜道:“我们的父皇,还是一个明君了?” “是不是明君,不是由我们来评说的。”太史昆轻抚小貂、小蛮的发梢,柔声说道:“明君,是由千百年后的子孙们来评价的!” “千百年后么?”姐妹俩的眼中充满了向往,“不知道千百年后的子孙们,还会不会记得我们这两个小公主呢?” 太史昆大笑道:“耶律大奥野、耶律次奥野两位公主,机智过人,凭一己之力,剪除契丹大恶贼耶律乙辛,拯救耶律皇室!此等功绩,后人怎敢忘却?” “哈哈哈!那太好了!我们留名千古了!”小貂、小蛮拍手大笑,又是问道:“昆哥哥,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当然是找个好地方看戏咯!” “看戏?” “没错,上京城里百年不遇的大火并,咱们岂能不看?须要找个居高临下、可以俯览皇城的地方,好好观看今夜这场大战才是!” “对啊对啊!可是哪里能够俯览整个皇城呢?” “承天门、崇临楼!” 崇临楼,乃是坐落在皇宫南墙承天门旁边的一座角楼,此楼原本的用途,当然是用作军事瞭望。不过站在此楼上向南远眺,却可以将上京城内风光一览无遗,因而这座角楼逐渐便成为了辽国历代君主最喜爱的观景之地。 崇临楼最高一层的风阁内,鲜果干脯、醇酒香茶摆了满满一桌子,太史昆、武松、崔道成、高大壮、萧斡特懒、小貂、小蛮几人围坐于桌旁,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皇城西南的一举一动。 南寺街的军营中,一队队的士兵高举着火把鱼贯而出,片刻间便把二里外的大惕隐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然,注视着这一切的还有一双阴鸷的眼睛,不过这道目光的所在,却是位于那圣尼寺宝灵塔的塔首一层!这人,正是一身金甲的越王耶律淳! 第119章 乌面惕隐的实力 “启禀王爷!前营、左营共计六千人马,已将大惕隐府邸团团围住!” “好!”耶律淳神采飞扬道:“令前营、左营严阵以待,不得令一虫一蚁自大惕隐府邸逃出!令后营攻击惕隐府南门,令右营攻击惕隐府北门!惕隐府内满门老小,咱们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遵命!” 话毕,窗前传令兵摇动灯笼,向二里外的军队发出了攻击的指令。顷刻间,阵阵喊杀声已传到耶律淳的耳边! “啊哈哈!”耶律淳狂笑道:“此役之后,我便是大于越了!哈哈哈!” 不料,方才过了半个时辰,却有一名浑身浴血的探哨匆忙奔至塔首! “启禀王爷!后军攻击南门遇到敌人殊死抵抗!我军损失七百余人,却无法前行半步!” “什么!”耶律淳惊叫道:“怎么会这样!” 探哨回报道:“南门守卫乃是全阴教道士!有五百人之多!他们武功高强,寻常士兵难以抵挡!” “混账!贼道可恶!”耶律淳冷哼道:“步尔亨南何在!?” “末将在!”一名身披银甲的将领单膝跪下,拱手静候。 耶律淳道:“步尔亨南,吾来问你!是汝帐下一千果敢卫武功高强,还是全阴教那一众贼道士武功高?” 步尔亨南老老实实回答道:“启禀王爷!若说单挑,或许道士们略胜一筹,可若拼战阵,十个全阴教也不是咱们果敢卫的对手!” “很好!”耶律淳抛下一支令箭,喝令道:“果敢卫统制步尔亨南接令!吾命你帅一千果敢卫攻击南门,务必将全阴教一众贼道斩杀!” “末将遵命!”银甲将领步尔亨南接过令箭,踏步而出。 步尔亨南前脚刚走出宝灵塔,又见一个背上插了两根箭矢的探哨慌忙奔至! “启禀王爷!右营攻击北门时,遇‘突吕不室韦部’两千部众阻拦!右营损兵折将,难以攻克!” “什么!突吕不室韦部!对了,突部的首领不就是当年耶律乙辛手下的撒八么!”耶律淳一锤桌子,气急败坏道:“右营三千多士兵,竟然敌不过突部那两千号人么?” 探哨仓惶道:“回禀王爷,突部部众人人穿着一身骨质盔甲,箭射不进,枪刺不穿!” “骨甲兵?”耶律淳怒哼道:“吾儿何在!” “儿臣在!”回声的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壮硕汉子。这汉子的面容与耶律淳有着八分相似,此人,正是耶律淳的三子耶律渠。 “渠儿!吾来问你!是汝麾下两千铁甲兵的铁甲坚,还是突部的骨甲坚?” 耶律渠斩钉截铁答道:“父王!自是儿臣的铁甲坚!” “很好!”耶律淳抛下令箭,喝令道:“铁甲卫统制耶律渠接令!吾命你率两千铁甲卫攻击北门!务必将突部骨甲兵如数歼灭!” “儿臣得令!”耶律渠领过令箭,昂首踏步而出! “启禀王爷!”耶律渠前脚出门,后脚又跑来一个头破血流的探哨,探哨呼喊道:“金龙寺、崇孝寺内蜂拥出三千余名僧人,已于包围惕隐府的前营战在一处!这些僧人悍不畏死,我军前营难以抵挡,已被打散了!” “散了!?”耶律淳一把揪住探哨,训斥道:“我麾下儿郎训练多年,如今竟然被一群僧人给打散了?” “回禀王爷!”探哨哆嗦着答道:“这伙僧人也是受过训练的!他们火红袈裟下面,罩着的是鱼鳞甲!且僧人们斗志及其顽强,只要有一口气在,便是口撕牙咬也得拉着个咱们的军士共同赴死,咱们前营的军士们,如今死伤已经过半了!” “疯僧,是吐蕃的疯僧!”耶律淳倒吸一口冷气,惊呼出口! 火红袈裟,精铁内甲,这分明就是吐蕃疯僧的标准打扮!这些疯僧,自幼服用不畏疼痛的药物,待到成年后,寻常的刀斧之伤放在他们身上根本就像挠痒痒一般! 因为服用的太多的药物,所以疯僧的脑子并不怎么好使。别看他们是僧人打扮,什么念经拜佛他们却是一概不会的。他们所会的,就只有厮杀,疯狂的,血腥的厮杀! 耶律淳捶了锤眉心,连忙下令道:“忽米究!骨拂阔!你二人率中军五千连弩兵,去将这伙僧人击杀!记住,一定要与这伙僧人保持距离!咱们中军的连弩兵都是花了大代价培养的,可不能葬送在此地!” “末将领命!”两个身材魁梧的将领接过令箭,匆忙离开。 “禀告……王爷!”两个浑身血迹的小兵,扶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探哨闯入塔中。“王爷,数千名身着黑衣,脚踏鹿皮靴,手持弯刀的人冲进咱们左营中!这伙黑衣人,个个都会飞檐走壁,手中的弯刀专割喉咙!咱们左营的将士从不曾对阵过这等灵巧的对手,伤亡惨重,眼下……眼下怕是十不存一啦!” “弯刀……莫非是回鹘的弯刀武士!”耶律淳闻言,不禁觉得一阵头晕! 黑衣皮靴,弯刀如月,这等打扮的除了弯刀武士还有哪个?原来这“弯刀武士”乃回鹘人中悍不畏死的战士。培养这些战士,所花费的成本与其血腥程度都令人咋舌不已。 弯刀武士的培养方法是这样的:先是在奴隶所生的幼儿中挑选些骨质柔韧程度上好的,然后用牛筋索将幼儿们的筋骨扭曲捆绑。在这过程中,若是有筋骨折断的,这个幼儿就算是废掉了。 待到捆绑几个月后,这些幼儿筋骨的柔韧程度都达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程度,然后就会有人教授这些幼儿弯刀、轻功的本事。待到七八年后,幼儿们武艺略有所成,主人就会令这些少年互相残杀,经历过几次相互残杀后能够活下来的少年,便成为了“弯刀武士”。一般来说,十个幼儿中,最终只有一人能够获得这个残忍、血腥的称号。 “弯刀武士”最擅长的便是在黑暗中刺杀敌人。在回鹘人依附契丹人之后,这些个刀法过人、身手敏捷的战士便大多投靠到了契丹贵族手下做事。 通常来说,十几个弯刀武士并在一起,就能够做些灭门、屠户等百十人难以做到的事情,如今这黑灯瞎火的时分,竟有数千名“弯刀武士”冲入了左营军中,你叫耶律淳如何不头疼呢? 探哨又是说道:“这些个黑衣人着实恐怖!他们藏在黑影之中,咱们的战士根本就瞧不见他们!往往一转身的工夫,战士们的脑袋就被弯刀武士给砍了去!” “放火!放火!将惕隐府周围烧成一团火海,让那些弯刀武士无法藏身!”耶律淳咆哮道:“萧中景,恪祜炽!你们两个带上中军五千人马,将咱们军中的重甲都披挂上!然后你们去放火,将弯刀武士都逼出来杀掉!” “王爷……这是上京啊,咱们放火……”接到命令的两个将领不禁有些犹豫。 “让你们去,你们就去!”耶律淳吼道:“事成之后,我便是大于越!在上京城放把火而已,都是小节!” “末将领命!”两个将领连忙小跑着离开了宝灵塔。 “全阴教……突吕不室韦部骨甲兵……吐蕃疯僧……回鹘弯刀武士……”耶律淳拍打着额角,低声呻吟道:“耶律乙辛啊耶律乙辛,你到底还有多少隐藏的实力!惕隐府啊惕隐府!原来是个泥潭,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潭!” 耶律淳叫了一阵苦,有些无力地向师爷梁颜蕙问道:“如今,咱们已经损失多少人手了?” 梁颜蕙细声细气地答道:“王爷,怕是……有六七千人了吧!” “六七千!我费尽心血培养出的精兵眨眼间就没了十之二三!”耶律淳忍住心痛,站在窗口有些失神的望着不远处的大惕隐府。还好还好,在一万多人马压上去之后,眼见着厮杀已经从惕隐府的外围逐渐向府内蔓延,大惕隐府的内院中已有几个地方燃起了火头。 “吾儿,如今咱们在城内可以调动的人马还有多少?”耶律淳缓缓问道。 “回禀父王,咱们还有八千军马可以调动!”答话的,乃是耶律淳的长子,越王府世子耶律拓海。 “吾儿,你带六千人马上前助战!在攻破惕隐府后,你一定要找到惕隐府的金库,将耶律乙辛积攒多年的财宝如数掳来!咱们,当为这一战找回点利息!” “儿臣明白了!”耶律拓海鞠身一礼,恭敬退出宝灵塔。 “梁颜蕙!”耶律淳又是吩咐道:“你领着余下的两千人马,守住上京南门,并清理出一条方便撤退的道路!咱们收拾完惕隐府,就要速速撤退!” “王爷,咱们眼看着就要做大于越了,却为何还要撤退?”梁颜蕙不解问道。 耶律淳冷哼道:“无知!世人皆以为圣上是出去狩猎的,可圣上他却转战万里,将耶律乙辛羽翼一一剪除!当今的圣上,乃是位一等一的雄主!这上京城中,圣上又岂能只布下咱们一路棋子?所以说,如今这上京城不是咱们能占领的,即便是我得了大于越的头衔,要想总揽大权还有一段漫长的旅途要走!” “呃……属下领悟了!”梁颜蕙应承一声,连忙也退出了宝灵塔。 第120章 埋名二十年的偶像 偌大的宝灵塔上,转眼便只剩下了耶律淳与几个贴身侍卫。 “耶律乙辛,二十余年弹指而过,你得面容,我都有些记不清楚了呢!”耶律淳凝视着火光冲天的大惕隐府,喃喃自言道:“又有谁能想到,当年一手遮天,富可敌国的耶律乙辛,如今竟然还活在这个世上呢?” 耶律淳永远也忘不了他第一次登上朝堂的情景。开皇殿尽头的龙椅上的皇帝,早已是昏昏欲睡,而站在龙椅前侃侃而谈,发布朝令的正是那个身材修长、仪表堂堂的耶律乙辛!与其相比,站在群臣末班,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耶律淳显得多么卑微! “当年的你,位极人臣啊!那时候的你,便是我耶律淳膜拜的神灵呵!若不是见识过你得风光,如今的我又哪能生出不臣之心呢?” 勇猛的士兵,已冲进大惕隐府内院!想到再过上些时辰,昔日偶像的头颅便可捧在自己手中,耶律淳竟是哑然失笑。 他斟满一盏产自波斯罗刹海的葡萄美酒,低声吟道:“大康二年御花园酒会时,你是怎么说的来着?” “波斯的陈年葡萄酒,启封后须静置片刻方可饮用,只有这样,唇舌间才能品味到美酒的醇香,此曰醒酒!你们这群小崽子懂了么?” “哈哈哈!乙辛大人的教诲,终生难忘啊!此盏美酒,就先放这儿醒着,待到您老人头献上后,再享用也不迟啊!呵呵呵!” 一声惨叫,忽而从门外传进!听得此声,耶律淳不禁暗暗叫了声苦!圣尼寺驻扎的士兵方才都已被尽数派遣而出,自己所在的宝灵塔,却是无人防卫了! 思索间,房门已然被人一脚踹开!进来的这人身影虽是肥胖,身手却矫健过人! 只见这肥胖之人手腕轻斗,一柄长剑翻出两朵剑花,门内两个侍卫腰间兵刃还未来得及出手,已被此人尽数刺死!室内几个侍奉茶水、发送信号的杂兵慌乱间想要夺路而逃,却也被肥胖之人兜了个圈子,一个个刺死于堂内! “赵……赵士敬!”耶律淳惊呼出口!身材肥胖还能做到剑术过人的,除了全阴七子中的赵老二之外还能有谁呢?耶律淳贴着桌沿,再也不敢妄自动弹! 赵士敬收起长剑,冷冷瞥了一眼耶律淳,却也不上前理会他,而是恭敬垂下双手,侍立与门旁。门外传来一声冷哼,一道高大的身影,随即缓缓步入房中! 银发白袍,黑檀面具!此人,竟然是名震大辽的“乌面惕隐”!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白须老僧,一名银发老道! “耶律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驱兵攻打本座府邸!”乌面惕隐的嗓音,依然阴森! “耶律……耶律乙辛!”耶律淳脑袋中嗡的一响!他忍住喉头的干涩,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来到此处的!” “你……叫我什么!?”乌面惕隐听闻到乙辛二字,身子不由一抖! 耶律淳把牙一咬,喝道:“我叫的自然是你的本名,耶律乙辛!圣上传给我的密旨,要我将你拿下!你若是还当自己是个契丹人,便速速就擒,届时,我自会在圣上面前替你美言,留你一条性命!” 耶律淳这番话出口,乌面惕隐与那老僧老道居然是纹丝不动,半天没有言语!只有那赵士敬,满目中皆是迷茫之色。 终于,乌面惕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声说道:“好,好得很!老夫隐姓埋名二十年,居然还是被戳破了!赵士敬,去将耶律淳拿下!” 瞬间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超出了赵士敬的理解范围。不过他自幼便在全阴教学艺,乌面惕隐的话听到他耳中自是比圣旨还要响亮。所以他也未曾多想,只是挽了一个剑花,挺剑便要去捉拿耶律淳。 “哈哈哈!你当我越王府中,就没有会武的好手么?”耶律淳哂笑一声,丝毫没有畏惧之意。他身后一直侍立在墙角的两个青衫仆从,缓缓走上前来,挡在了耶律淳的身前。 两个青衫仆从年纪在五十岁上下,一双面孔面生的紧,赵士敬对他二人却是闻所未闻。不过有此二人在身旁护卫,耶律淳在名震辽国的赵士敬面前能够表现得有恃无恐,这至少说明了此二人的武艺绝非寻常。 赵士敬不敢托大,起手便用上了全阴教绝学“金猿吟”。一柄长剑在赵士敬手中顿时化作了九柄,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剑幕,真当是遍体光华!赵士敬“嘿”了一声,剑幕骤然散去,化作九点寒星,向两名青衫仆从兜头罩去! 两名青衫仆从丝毫慌忙的意思也没有。左边一人,自袖中抖出一根银灿灿的锁链凭空一舞,将九点寒星如数接下;右边一人,自背后解下一对金灿灿的铜钹扬手一斩,反倒把赵士敬逼出三步开外! 两名青衫仆从抢得先机,也不客气,顿时一左一右向赵士敬夹攻。一条锁链上下翻飞,将赵士敬手中长剑封得个严严实实;一对铜钹圆口锋利,招招不离赵士敬周身要害! 三五个回合过去,赵士敬竟是一点还手的余力都没有,反倒被铜钹划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立在乌面惕隐身后的老道见状,怒哼一声,道:“没用的东西,滚回来吧!” 老道这句话,自然是喝令赵士敬退下。可惜两名青衫仆从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那容得赵士敬脱身?可怜赵士敬,战又战不过,退也退不下,恍惚之间,竟是又被青衫仆从割了一钹,肥胖的身形摇摇欲坠,一副随时就要丧命的模样! 老道士又是一哼,抬脚便跨了一步。轻巧的一步,老道的身形居然是移到了一丈开外,硬生生的挤入了战团中。 青衫仆从见到老道如此诡异的身法,心中也是吃了一惊。使铜钹的仆从反应奇快,顿时将铜钹圆口一转,抛下赵士敬,回腕削向老道的臂膀。 老道身形未动,一只臂膀却忽然发出“咔咔”的声响,凭空就缩短了一截,使那铜钹扑了个空。这一招,居然是将“朱鹤吟”使在了一条胳膊上! 老道让过铜钹,缩短了的胳膊瞬间弹回,如同鹰隼扑食般疾速点出,不偏不倚地击中使铜钹的青衫仆从颅上太阳穴,顿时爆出好大一团血花!这一招,分明是单手使出了“烈鹰吟”! 太阳穴被击爆,自是再无活命的道理。使铜钹的青衫仆从跌了几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说来话长,老道徒手杀死一名仆从,实则只是几秒钟的时间。直到此时,那使锁链的仆从才来得及调转链头,向老道脖颈绕去。 老道嘿嘿一笑,左手食指轻轻一点,轻飘飘的食指仿佛化作了一柄铁锤,将链头远远荡开;右手中指轻轻一弹,轻飘飘的中指仿佛化作了一杆长枪,稳稳地点中了青衫仆从的眉心! 青衫仆从眼中的神采顿时变得暗淡,一股血箭自他眉心射出,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栽去。 “乌禾申,乌禾亥!”耶律淳大叫一声,再看向老道的眼神,已是充满了恐惧! “姓乌禾的?”老道看了看两具尸首,鼻孔中不屑一哼。“原来是中京鹿鸣山上那两个魔头!我说怎么十余年未曾听说过他二人的影踪,原来是投靠了越王大人!” “你……你究竟是哪个?”耶律淳颤声道:“他二人联手,其武艺还在全阴教掌教尹士平之上!你是哪个教派的道士,怎会有这般高明的武功?” 老道咧嘴一笑,道:“回禀越王爷,尹士平正是老朽座下不成器的徒儿!” “你……你便是那个大理人……” “没错。”老道面色一寒,道:“我便是段铁猡!” 耶律淳听闻到这个消失多年的名号,双腿一软,咕咚一声跌坐在地! 段铁猡,全阴教上一代执法长老!他本为大理国皇室子弟,但他不爱王公贵族的安逸生活,偏偏喜爱江湖上的腥风血雨。 十四岁,他离开大理国闯荡江湖,十七岁,他拜入全阴教学到了上乘的武功,十年艺成,他残忍的天性,顿时毕露无遗! 他嗜杀!大盗他杀,魔头他也杀,侠客他杀,武艺好的捕快他仍是杀!大宋人他杀,夏国人他杀,大理人他杀,辽国人他依然是杀!十年岁月,他手底下竟然积攒了数百条武功高手的性命,在耶律淳年轻的时代,段铁猡这个名字便代表了死亡! 遇上这个消声灭迹了近二十年地杀神,你叫耶律淳如何不惊慌! 耶律淳哆哆嗦嗦地挣扎道:“耶律乙……不,惕隐大人!有话好说!我三万大军驻在城中,你杀了我你也绝对不会好过!不如,你留我一条性命,我放你出城如何?” 乌黑的面具下,看不清楚耶律乙辛面上的表情。只听他冷冷说道:“先叫你的皮室军停手,我还有话要问你。” 耶律淳那还敢说个“不”字?他连忙爬到窗前,提起灯笼一阵挥舞。片刻之后,果然听得城中喊杀声渐渐平息。 第121章 打江山 今儿这一夜大战,远远地超出了太史昆的想象! 在太史昆那略带阴暗的心理中,他认为耶律淳的三万皮室军是可以轻轻松松杀进大惕隐府的。而后,贪婪的士兵会不顾长官勒令,在惕隐府中大肆烧杀抢掠一番的。 也许,惕隐府的惊变会吓坏了城中其他贵族,贵族们也许会抛下家业连夜逃窜来躲避战乱。而他们敞开的家门,会吸引着抢红了眼的士兵们疯狂地劫掠,最终,皇城内会引发一场持续许多天的大骚乱。 但,首都人民神经的坚韧程度岂是太史昆能够琢磨透的? 任由大惕隐府烧成了一片火海,皇城中的各个贵族却是大门紧闭,家中连个烛火都没亮起一星半点!惕隐府周围喊杀震天,皇城的其它地方却仍然是一片寂静! 说来也是,在京中住了一辈子的人,谁没曾遇上过几次宫乱政变呢?些许个灭门的小菜儿,又岂能值得围观? 战场上出现了全阴教的道士,这个在太史昆的意料之内。战场上出现了玄幻小说般得骨甲兵,太史昆勉强也可以接受。可那些邪教分子一般的疯狂僧人、波斯王子一般的弯刀武士,却着实让太史昆惊掉了下巴!耶律乙辛经营了数十年的实力,果然不是乱盖的! 观看这种激烈大战,时间自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寅卯交接的时分。 “哎?奇怪!”太史昆猛然叫道:“这两拨人,怎么不打了?” 只见大惕隐府内喊杀声竟然逐渐平息,皮室军缓缓地撤出了战场! 小貂、小蛮喜道:“莫非,是耶律乙辛老贼伏诛了?” “不对,不对!”太史昆注视着战场,道:“若是乙辛老贼伏诛,其手下要么投降,要么逃跑,要么会殊死拼命,以身殉主。可眼下这情形,怎么老贼的手下也是有序地退出战场呢?” 果不其然,战场上伤痕累累的骨甲残兵与几十个浑身血迹的全阴教徒相互搀扶着,平静地离开了战场,就连那些疯狂的僧人,都在一种奇异哨音的催促下,缓缓后退! “这种状况……只能说明了耶律淳与老贼讲和了!”太史昆脸色一变,一把掀翻了桌子,大叫道:“不好!咱们快走!” 小貂、小蛮惊讶问道:“走?咱们去哪?” 太史昆急道:“两根老油条讲和了,咱们的伎俩自然是穿帮了!此时咱们不跑路,难道要等着被抓吗?” 小貂、小蛮、萧斡特懒闻言,顿时呆立当场! 太史昆顾不上许多,连声吩咐道:“崔道成、高大壮,你们陪着公主与皇太妃,收拾下行装准备上路!记住,只有一刻的时间!一刻后,咱们偷情寻欢专用的那堵破墙处见面!二郎,你速速跟我来,咱们去留点记号!” 话罢,太史昆扯上武松,飞奔而去!他们的目的地,居然是宁淑宫! 一路上,太史昆与武松匆忙交代了几句。两人一来到宁淑宫侧殿门前,立刻有模有样的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台词说起来。 武松道:“大哥,咱们得了十筏子财宝,就不要再回混同江了吧!咱们去大宋逍遥岂不是更好!” “二郎!你怎能说这种话!”太史昆怒道:“难道你忘了族人们对咱们的寄托,忘了阿骨打首领对我们的教诲了么!” “我……我只是这么说说……” “二郎,爱财之心,人皆有之,你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太史昆的嗓音柔和了许多,“不过,我要请你换个角度去思考一下。有了这些财宝,咱们女真人就能打造许多兵甲,有了兵甲,咱们便能够征战天下,有了天下,你我这等功臣就可以节度一方!二郎,你是愿意做个节度一方的人上人,安然地享受荣华富贵,还是愿意污了这些财宝,偷偷摸摸地了却此生?” “大哥,我明白了!方才我动的邪念,真是该死!” “好了,想明白就好了!”太史昆道:“你去解决了那个耶律沛,我去掳了那两个公主作咱们路上的挡箭牌!动作要快!” 话音一落,武松抬脚便踹开了侧殿大门。侧殿内蜷缩城一团瑟瑟发抖的,不是耶律沛还能是哪个?武松手起刀落对准耶律沛脑门就是一刀,刀光闪过,武松随即匆匆离开! 圣尼寺,宝灵塔,第九层塔顶室中。 望着不远处自家的宅院几乎烧成了一团灰烬,乌面惕隐耶律乙辛的语气却还是那样不疾不徐:“耶律淳,你是如何查探到我真实身份的?” 耶律淳老老实实答道:“是大奥野、次奥野两位公主,带来的圣旨上说的!公主说当今圣上已借狩猎为名,带兵剿灭了你散于各地的羽翼,并让我今夜攻打你的大惕隐府。” “大奥野,次奥野?那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耶律乙辛道:“延禧那个小皇帝的身边都是我的人,今早传过来的密报上还说,延禧正在栲栳泺畔狩猎,他哪里去打我的主意了?再者说,我手中掌握的军队有十万人之巨,他又有什么本事来击败我呢?简简单单的一份圣旨,你怎的就信了呢?” 耶律淳道:“随圣旨而来的,还有一份大康九年十月的诏书,我……不得不信啊!” “那份诏书落在了两个小女孩的手中?哼!”耶律乙辛冷冷说道:“也罢!我藏了二十年,早就倦了!如今我的实力十倍百倍于延禧小儿,就算我恢复乙辛的本名又能如何!” 耶律淳连忙点头附和。 耶律乙辛踱了几步,嗓音柔和了几分,道:“耶律淳,你此次带兵进京,为的是窃国库吧!” 耶律淳慌忙摇手道:“哪有此事!我带兵是为了保卫上京,乙辛大人切莫听他人胡说!” 耶律乙辛道:“满城的贵族高官,只要不是傻子的,谁能瞧不出你那点小伎俩呢?话说回来,你的胆子也不小,怎的接到一封圣旨就当真来攻打我呢?这等效忠国家的事情,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啊!” 我要知道你隐藏了这么深厚的实力,哪还能遵旨呢?虽是这样想的,耶律淳口中却是说道:“两位小公主说,事成后封我为‘大于越’,我抵不住诱惑,才行此险招的。” “大于越?哈哈哈!笑话!”耶律乙辛狂笑三声,道:“当年我权倾朝野,也未曾想着要大于越这个称号,你可知为何?要做大于越,必须辞去所有官职,说白了,大于越此号就是个天大的虚职,你说你要这个称号作甚?” “虚职?”耶律淳道:“大于越不是与帝同格么?怎么会是虚职?” “与帝同格,是指死了以后与皇帝享受同样的香火!活着的时候,却是捞不到任何便宜的!那是专门为功高震主的臣子们设置的职位,与宋人的‘杯酒释兵权’有的一比!一般人避都避不开的事儿,哪还有抢着做的?” 耶律乙辛目视耶律淳,缓缓说道:“耶律淳,其实有野心呢,不是坏事,所以你也不用在我面前遮掩。你的命,我不会取走的,而且,我还想指点你一二呢。” 听得性命无恙,耶律淳不禁喜上眉梢。 乙辛踱着步子,道:“有野心,无非是想要权利,而要权利,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做皇帝。耶律淳,你肯定有做皇帝的愿望,那么,你是想要亲手打下一个江山呢,还是想继承一个江山?” 耶律淳想了一会,却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耶律淳反问道:“如果是乙辛大人来选呢?” 耶律乙辛昂然道:“自然是亲手打下一个江山!我本非皇族中人,即便是继承了一个江山,皇帝的位子我也坐不稳!搞不好,还要落下个百世的骂名!既是如此,我还不如打江山!纵然其中过程要艰辛一些,不过事成后最起码也能落下个开国皇帝的名声,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耶律淳闻言,道:“可我是纯正的皇族血统,算起来,当今圣上还得叫我一声四爷爷呢!如此,我还是继承皇位来的比较容易了?” 耶律乙辛轻笑一声,道:“没错!既然你有这等想法,不如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可好?我这就派人杀了延禧小儿,然后扶持你登上皇位可好?” 耶律淳听了这番话,心中一阵狂喜!可转念一想,他的心中又被泼了一盆冰冷凉水! 耶律乙辛是个什么人物?先皇道宗做了许多年皇帝,尚且被他诳的杀妻杀子,而耶律淳不过是个王爷,若是被他扶上了皇位,岂不是一个比道宗皇帝还要凄凉千万倍的小小傀儡? 想到此处,耶律淳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支支吾吾答道:“我……其实我也想要打天下的!爷爷辈的继承孙儿辈的大宝,好像也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名声也好不了的。” 耶律乙辛不置可否笑了一声,淡淡说道:“唔,你这个想法也是实情。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自立为王,立即便会引起皇室的剿杀。到了那个时候,你孤立无援偏偏又是众矢之的,你又该真么办才好呢?” “这……”耶律淳眼珠一转,连忙拱手道:“还请乙辛大人指点一二!” 乙辛道:“不如这样吧,咱们二人一起自立称帝可好?你的地盘我明白,无非就是中京道与南京道,这两块地方,就作为你的立国之本。而我呢,就要西北路招讨司、乌古迪烈统军司这两块地方立国便可!至于上京,咱们就留给延禧小儿,届时咱们将他夹在中间,他顾首不顾尾,绝不敢轻举妄动,而咱们立国的大业,一定会轻松完成。你看如何?” 耶律淳闻言,大喜道:“妙!妙极!这法子绝对行得通!” 第122章 相思也是种情调 耶律乙辛笑道:“如此,咱们就速速离开上京,分头行事吧!待到明年三月初三,你我共同昭告天下,开国立业!” 耶律淳道:“一言为定!” “正好我在上京的宅子也被你烧了,我这就出发上路了。耶律淳,你多保重吧!”话罢,耶律乙辛果然不再留恋,转身领着几名手下就离开了宝灵塔。 宝灵塔内,遍地死尸,活着的,就只有汗流浃背的耶律淳!他捧起酒盏,一口气将葡萄美酒喝了个精光,他惊魂未定的心中,却又掺杂了几分即将开国为帝的莫名惊喜! 枯坐了半天,塔内才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室门哐当一声被推开,立在门外的正是耶律淳手下的一众将领与两个儿子。 “父王!”“王爷!”众人见得耶律淳无恙,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父王!”耶律拓海跪地道:“方才在塔下,儿臣便看到多出来一个地道出口,而这塔内,又是尸首遍地!这是何人所为?” “地道?呵呵,原来他是这样过来的。”耶律淳打了个冷战,沉声道:“这些事,日后再对你说。吾儿,惕隐府的人,可是都撤走了?” 耶律拓海道:“回禀父王,惕隐府的人方才都从西门出城了!” 耶律淳呼出一口浊气,又是问道:“吾儿,咱们的人手折损了多少?” 耶律拓海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垂头如实答道:“回禀父王……咱们此役……竟然损了一万三千多人手!不过惕隐府的手下也死了十之八九,惕隐府也被咱烧成一片飞灰,咱这一仗,是胜了!” “管他胜还是败,都是一个糊涂仗啊!”耶律淳一阵心疼,转而怒道:“渠儿!你马上带人去皇宫,将大奥野、次奥野两个丫头抓来!不要问为什么,速去!” 一旁耶律渠连忙应承一声,迅速离去。 耶律淳又命令几个将领分头去收拢军队,救治死伤,做好出城的准备,随后就喝着闷酒,静等耶律渠的归来。 过没多大会儿,忽然又小兵来报:“启禀王爷!狼河军寨的二公子求见!” “狼河军寨!怎的……”耶律淳脑子中轰隆一声响!按计划,他这次子耶律源应当是押送着国库财宝回中京才是,怎么反倒是跑到上京来了?他失手跌了酒盏,大喊道:“快,快让他进来!” 不多时,满脸羞涩的耶律源走进门来。他跪地道:“父王恕罪!孩儿手下的更夫睡过了头,误了时辰,所以孩儿今夜没能派出木筏进城,请父王责罚!” “什么!你说什么!你没派木筏?那我的财宝呢?我的财宝被谁运走了?嗷……”耶律淳尖叫一声,两眼泛白,顿时晕死过去! 塔中众人一片慌乱,掐人中的掐人中,泼凉水的泼凉水,忙活了半天,终于将耶律淳救醒。这厢耶律淳刚睁开眼睛,却又看见耶律渠跑进门来,张口吆喝道:“父王!两个公主失踪了!但从宁淑宫中却找到了慧姨家的七弟!” 耶律淳艰难抬起眼皮,果然看见三四个小兵架着满头是血的耶律沛来到室中。原来武松那一刀只是斩下了他的一块头皮,却没要了他的性命。 耶律沛见到父王,立刻哭哭啼啼喊道:“父王啊,你要替我做主啊!是女真人将我砍成这副样子的!” 耶律淳哪还有精神搭理他?只听耶律拓海替父训斥道:“七弟,哭什么!有话好好说!” 耶律沛咧着嘴巴,吆喝道:“大哥!女真人说是劫了十筏子财宝,要拉回混同江老窝去买兵甲造反!小弟我探得了这个情报,却险些被他们灭口!大哥,你要为我做主啊!” 一旁梁颜蕙闻言,赶忙凑到耶律淳耳边嘀咕道:“王爷!前些个日子发生过一起案子,有几个卫兵说是要去劫掠女真人,却莫名其妙尽数被杀!这定是咱们上京城混进了女真人的探子!恐怕沛少爷说的,是实情!” “女真人!气煞我也!嗷……”耶律淳口吐白沫,又是一头栽倒!半晌,耶律淳回过神来,咬牙切齿道:“拓海吾儿!你率八千兵马,沿着狼河去追踪女真人,务必要将财宝追回!其他人,跟我回中京!” 闹腾了这一宿,眼见着天色已经大亮,如今的时辰,已是辰正时分,拿今天的话来说,都上午八点多了。 十支硕大的木筏,绕过上京的护城河,已是从狼河的河道转入了潢河中。阴冷潮湿的和风吹过,筏上众人的须眉之间已是结了一层霜花。 卢俊义饮了一口烈酒,道:“叶春兄弟!这冬日应当是枯水的季节,为何潢河之水却如此湍急呢?” 叶春答道:“这是因为,凌汛马上就要来了!借着这股水流,咱们十天的工夫就能回到大宋了!” 一旁邱小乙插话问道:“对了,我一直奇怪一件事情呢!你说咱们一支木筏上只装了两口棺材大小的木箱,怎的就会有万斤之重呢?这箱子内,装的到底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窥,却是谁也猜不出来。卢俊义笑道:“哥几个,咱们是呆了么?撬开箱子瞧瞧,不就知道了吗?” 几人一阵笑,七手八脚的撬开一支木箱。木箱开启,光华突现!箱中所盛放的,居然是一座黄金武士像!与真人一般大小的黄金武士像! 叶春失口惊叫道:“这个人像,不正是辽国的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么!” 卢俊义亦是惊叫道:“黄金乃是人体二十倍之重,观此阿保机塑像体格魁梧,若是真人也得有个二百余斤的体重,如此算计一下,一个人像不正是四五千斤么?两个人像,不正合万斤之重么!” 邱小乙喃喃道:“如此说来……咱们载着的,是十万斤黄金!一百六十万两黄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声狂笑! 同样也是辰正时分,在上京城东二十里的一道荒坡上,却也是聚了十几道人影。 “跟我走!我承诺给你们幸福!” “昆哥哥,我们不能跟你去,我们得去寻找父王!我们要把京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哭哭啼啼的真是烦人!”萧斡特懒一甩手,怒哼道:“你们三个唧唧歪歪的说了半天了,真是腻歪人!太史昆,你口口声声要公主跟着你私奔,可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们走?我承诺,见到圣上,便请他封你为金刀驸马,南院大王!这可比你扯得那套幸福实在多了!” 金刀驸马?那是郭靖。南院大王?那是乔峰吧!太史昆望着怀中的两个少女,嘴角中含了一汪苦笑。 “臭婆娘,闭嘴!”崔道成一抹光头,顿时挡在了太史昆身前。他蹙着嗓子喊道:“我们家昆哥,岂是给人家当上门女婿的?什么驸马大王的算个球哇!你们跟了昆哥,封你们做贵妃!” “呸!老娘本来就是贵妃,还用得你来封?”萧斡特懒指着崔道成叫唤道:“好你个小鬼头,赖在老娘怀中时一口一个姐姐,如今穿上裤子了,老娘就成了臭婆娘了?” 几个人还在争执着,却看见武松优哉游哉的哼着小曲,已经独自向东走去。远远地,听闻他朗声吟道:“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何苦难解难分缠缠绵绵?世人皆知厮守一处甚是甜美,可又有几人知道,辗转反侧的相思苦,其中也别有一番情趣呢?愿找辽帝的,请向北走,愿逍遥快活的,向东来咯!” 太史昆闭上眼睛,缓缓松开了揽着少女的手。感受到腰间温暖的离开,小貂、小蛮心中一阵惆怅。 “哥哥,你要去哪里?今后我们还能找到你么?” 太史昆勉强一笑,道:“当然可以找到我,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听说一个叫做英雄之城的地方,到了那里,你们自然可以找到我!” “英雄之城……”小貂、小蛮默默的记下了这个名字。 忽然,小貂若有所思,从贴身小包中摸出一块银牌递给了太史昆。太史昆接过银牌细细一瞧,却见上面刻了许多不认识的契丹文字,内容是什么,不可得知。 小貂道:“此牌,乃是‘银月使者’的令牌,这使者也不是什么尊贵的身份,而是宫中派去下面郡县监督收税的小官。昆哥哥你拿了这令牌,一路上也算是有了个身份,想必你回乡的路,会走的更加顺畅些。” 太史昆将令牌贴身收好,对两位女孩摇了摇手,转身踏上了东行之路。 荒坡上,少女的目光充满了不舍与留恋。 山坡旁,萧里喃摇了摇头,对着一同护送公主的两个同伴苦笑道:“唉,跟了昆哥多好呢?何苦要寻找什么皇帝啊!如今这天下,哪还有皇帝的容身之处呢?” 这两个同伴,可不就是当年跟随公主去易州的大胡子与红脸汉?两人亦是叹道:“可不是么!咱们大辽的军队,四分在乌面惕隐的手中,三分在越王的手中,两分是各个节度使、部落首领的,能听皇帝命令的,不过是十仅存一。咱们这一走,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上京呢!” 说话间,萧斡特懒的嗓音已经响起:“上路了!咱们一直往北走,沿途打听圣上的踪迹!” 第123章 且看山人妙计 “昆哥快看!前面那个矮壮之人,不正是我哥吗?” 听了武松的话,太史昆放眼远眺。数百米外有个木栅围起来的寨子,寨门前赫然写着“真珠寨”三个大字。 门前站着几个身着棉衣的汉子,当前一人不正是武柏么?前些时候太史昆与秦暮城商量计策时,曾说过不识水性、不好走水路的兄弟来真珠寨前等候,想必留下的就是武柏这几人了。 武柏几人翘首以盼了好久,自是也远远望见了太史昆。两拨人都欢呼几声,紧跑几步,聚在一处。 太史昆把几位等候的兄弟看了一遍,与武松热乎的矮壮汉子,自然是武柏。那金发碧眼羊皮袄的,是相马的好手皇甫瑞;哈着热气的高瘦汉子,是会手好厨艺的马植;两个背着弓箭的,是白马营的老猎手;两个歪眉斜眼的,则是涅槃营里的恶霸。 看到最后一人,却让太史昆吓了一大跳!因为这人胖的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了!他身高一米八多点,胸围腹围却同样也是一米八,一条破旧毡毯将他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看那模样整个就是一大圆球!麒麟军中,何时有了这等人物? 圆球般的大胖子见了太史昆,将破旧毡毯扯开一条缝,露出一张朴实无华的大众脸,亲热说道:“昆哥,你想死我啦!” 太史昆定睛一瞧,感情这人竟是徐宁!原来徐宁到了这个份上也不愿意脱下那身极为扎眼的“赛唐猊”,就只好用张毯子把自己包裹成了这个模样。 众人见面自是少不了一番寒暄,衷肠诉完,武柏说道:“昆哥,咱们留下的这些人手,都是见了河面就害晕症、不敢行船走水路的。不过卢兄他们走的时候倒是将马匹尽数留给了咱们,皇甫兄从中精选了二十匹作为咱们此行的脚力。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定条路线回大宋吧?” 太史昆微微摇头,道:“耶律淳发现了财宝丢失,定会派出军马追索的。咱们还不能着急回大宋,须得帮卢兄引开这些追兵才是!” 武柏迟疑道:“引开追兵?恐怕耶律淳派出的追兵不在少数,咱们这点人手,只怕一个照面就被追兵活吞了吧!” 太史昆笑道:“怎么会!先前我与二郎已经留了点引子,咱们只须一路上布下痕迹,将耶律淳的追兵引到女真人那里去,就算是大功告成!至于战斗,我想应当不会发生吧!” “哦?是这样!”武柏单手托腮,边思索边道:“布置痕迹……那应当是伪造车辙,遗落些散碎的被窃财宝才好,可是这两样,都不怎么好办啊!”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咱们一向是玩嘴巴不动手的!” 武柏郁闷道:“玩嘴巴?不动手?这能布置下痕迹么?” 太史昆一指不远处的茶水铺子,低声说道:“武老哥呀,且看我与二郎前去布置一番好了!” 太史昆给武松递了个眼色,两人并肩向茶水铺子走去。一路上,太史昆低声吩咐了几句,武松咧嘴一笑,立刻心领神会。 两人捡了张干净桌子座下,点上两碗热茶,立刻喷着吐沫星子开始乱盖。 “二哥,这几日可曾听闻过什么稀罕事儿?说出来听听解闷吧!” “稀罕事儿么?别说还真有!不过这却不是我听来的,而是亲眼看见的!” “哦?是啥事儿呢?” “今儿一大清早,天还擦着黑,我从香梅寡妇家翻着墙头出来,却看见狼河边有百十口子人在凿木筏子!你说这事儿稀奇不稀奇呢?” “百十人凿木筏子?二哥你莫不是见到鬼了吧!” “这怎么说话呢?十支三丈长的木筏子,他们凿了半个时辰才凿散了,这能是见鬼么?” “哪有大清早凿木筏子的!这分明是你在寡妇床头上磨软了脚,眼睛发花了!”太史昆哂笑两声,叫唤着向店小二问道:“小二,你这铺子离河边这么近,你倒是说说,今儿早晨你听到凿木头的声音了么?” 两人的谈话,早就令小二听得入了神,太史昆这话问出,小二立刻挠头道:“没啊,我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你耳朵聋么!”武松一拍桌子,吼道:“就这么‘梆梆梆’的凿了一早上,你丫居然说没听见?你再给我好好想想!” “这……”小二搓着手迟疑道:“让客官这么一提醒,小的还真……真好像听到了!” “我说吧,我说吧!小二也听到了嘛!”武松哈哈笑道:“我约莫着,这伙人一定是掳了财宝的贼人,趁着天没亮透遮掩踪迹呢!” “嘘,嘘!我信了,二哥莫要声张!”太史昆连忙压住武松的话头,低声道:“二哥好糊涂,既然是瞧见了贼人,怎好如此叫喊?让贼人知晓了你是人证,还不找上门来将你灭口?” “哎呀!可不是么!”武松俊脸顿时煞白,连忙从袖管中掏出二分碎银抛到桌上,急道:“二位,二位,今儿这话就当我没说!特别是你,小二,这些碎银你拿去,千万不可说与别人听!” 话罢,武松扯上太史昆,匆匆忙忙跑出了茶水铺子。 二人这番表演,将武柏看了个如痴如醉。武柏由衷叹道:“昆哥大才啊!这等无中生有的法子,着实恶毒呀!” 太史昆得意一笑,道:“哥几个,事不宜迟,咱们这就速速上路!一路上,遇到个州县村寨的咱们就停下来表演一番,只管叫耶律淳手下一帮小崽子往女真人那里跑!”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忽而,太史昆觉得脸庞一阵凉意,他仰首望去,原来天际间已是星星点点飘起了雪花。 “哈哈!下雪了!真是天助我也!”太史昆精神振奋,放言道:“用不了多久,这万里黄土就会被大雪覆盖,什么证据痕迹,都会淹没在茫茫雪海中!兄弟们,上马吧!忙完此事,争取回去过个团圆年!” “好嘞!”大家伙儿喏了一声,翻身上马,一路直奔东方! 直过了一个多时辰,十余骑快马顶着漫天雪花才迟迟来到了这间茶水铺子,这伙人,正是耶律拓海派出的探马。 一夜大战,三万皮室军死伤过半,几乎所有的编制都被打散了,浑身是血需要救治的士兵满满当当躺了一条街。此时耶律拓海在上京城中还未将军马收拢成队,又如何去追逐偷窃财宝的贼子?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在这种时刻偏偏又飘起了雪花。耶律拓海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还寻不到贼人的踪迹,恐怕再想追回财宝就难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派出几支探马,先行出城打探。 话头转回茶水铺子中,为首的探子抖净身上残雪,将店小二喊过来问道:“小二,今日一早,可见过什么行踪可疑的大队人马么?特别是狼河水道上,有没有见过木筏队?” “木筏!!!”小二脑海中顿时想起了早些时候那个翻寡妇墙的英俊汉子。只是那二分银子此刻还在他袖管里拢着,却不好将人家出卖。小二迟疑着摇头道:“没……没啊!我什么也没听过!” 小二慌张的神色,岂能瞒得过经验老道的探子头目?那头目一拍桌子,呼啦一声从腰间抽出马刀,不由分说将小二的脸颊上划开道血口子,怒目圆瞪道:“问你见过没,谁问你听过什么?把你知道的速速讲出来,否则,我这就宰杀了你!” 小二那曾见过这等阵仗,当下两腿一软,连声哆嗦说道:“爷!大爷!今儿大清早,数百个强人在狼河边凿透了十支大木筏!至于强人之后的踪迹,小的就真不知晓了!大爷饶命!” 十余个探子听到小二这番分说,顿时眼前一亮!那头目精神抖擞,也不再理会小二,只是将手一招,领着手下转身再次奔入了雪幕之中。 “禀告世子!贼人的踪迹找到了!” 耶律拓海心中一喜,连忙对探子头目问道:“太好了!从哪儿找到的?贼子往哪去了,有多少人马?” 探子头目报道:“回禀世子!在上京城东三十里,发现了强人凿穿的大木筏!这伙强人,仅仅是露面的就有千人上下,恐怕贼人的总数应该在三五千人左右!属下已经分出一半手下,尾随贼人向东追逐了!” “什么,贼子竟有近万人的规模!”耶律拓海脸色一白,回首叫来一个亲兵,吩咐道:“去,叫师爷拟封信给我父王送去!说是贼人有一万五千之众!眼下咱们正在尾随贼人,却因为兵少,不敢轻举妄动,速请父王派援军来!” 亲兵应诺一声,一路小跑奔至行军师爷处,匆忙说道:“师爷!世子命你给王爷写封信,说是贼人有近两万人……” 师爷闻言,连忙磨墨铺纸,沉吟片刻打好腹稿,挥毫写道:……贼子势大,呼啸挟裹部众三万之巨,其装备之精良,其刀马之娴熟,虽不及我王府皮室军,却尚在我大辽边军之上…… 第124章 二郎卖刀 皇甫瑞相中的马,果然是好马。有了好马做脚力,在这风雪漫天的坏天气中,太史昆一伙人居然在三天的时间内行走了八百里的路程。 这日赶在日头落山前,一众人等来到了一处叫做“长春州”的所在。此长春州,却不是后世的长春市,此地位于嫩江河畔,离着后世的长春市还有数百里的距离。 长春州此地,乃是连接辽国上京道与东京道的要冲。其东,是三江浑流的一片大沼泽,其西,是一片蛮凉荒漠,因而通过此地的客商无不以长春州作为歇息落脚之地,久而久之,长春州便成为了一座繁华的城市。 太史昆一伙人进了城,先是分头去四处散播了一通谣言。其谣言内容,无非是什么亲眼看到一伙贼人驾着沉重的马车,一路向东去了而已。待到谣言散毕,一众人等在长春州最为气派的食肆中要了个包间,点了满满一大桌热气腾腾的菜肴,取出随身携带的酒囊,饕餮大餐起来。 吃了几盏酒,马植向太史昆问道:“昆哥,这几天来我总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将劫掠木筏的事儿栽赃到女真人的身上呢?而且,还是女真人中最听契丹人话的完颜部?” 太史昆还未答话,却见武松哈哈一笑,道:“马兄弟入伙的晚,不知道早先我们在大宋遇到的事情。昆哥他经历了许多阵仗,大都是毫发无伤,却单单在一个叫做完颜宗望的家伙手中伤了筋骨,险些将命都丢掉了,你说咱们不找完颜部的麻烦,还能找谁的呢?” 马植闻言,惊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完颜部的人,居然敢找昆哥的麻烦?” 太史昆面坯儿一红,捡着紧要的把早先发生在真定府的往事给马植讲述了一番。末了,太史昆咬着牙根恨恨道:“总之,这一次我就要给完颜宗望一个厉害瞧瞧!最好,能诱着耶律淳将完颜部的老大阿骨打一起灭了,省得日后他们强大了,反过头来找咱们的麻烦!” 太史昆一番话,直把马植听了个稀里糊涂。马植迟疑问道:“据我所知,完颜部的首领应当是完颜盈歌才对啊?至于昆哥方才所说的阿骨打,马某却是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呢!” “完颜盈歌?”这下子,轮到太史昆犯迷糊了。在他脑海中那点有限的历史知识中,完颜家族中的人他只记得三个:一个是完颜阿骨打,一个是金兀术,最后一个,是虚无缥缈的完颜康…… 马植又是说道:“说起女真人来,其部落分布情况复杂无比!混同江南的女真人,契丹人称呼他们为‘合苏馆’,咱们汉语称呼他们为‘熟女真’,共分为北女真、南女真、鸭绿江女真、长白山女真、蒲卢毛朵五个大王府,受契丹贵族节制,其生活习性已于契丹人一般无二。而混同江北的女真人还保持着古老传统,他们的部族分布更为复杂,据说共分了七十二个部落之多,完颜部,只是这七十二个部落之一而已!真不敢想象,就是这么个部落,居然会收买大宋官员,获取各项技艺!完颜部,假以时日,必成大气啊!” 太史昆听了马植的这番感叹,方知此时完颜部还未统一女真各族。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忽然从窗外大街上响起! 号角声,代表着军队的到来!莫不是耶律淳的追兵已追至此处?太史昆几人脸色一变,纷纷抄起随身兵刃,伏在窗口悄悄向外看去。 果不其然,从窗外大街的西首,浩浩荡荡开过了一支百余人的队伍。 这队人马,身上披着细鳞甲,手中的兵刃亦是长枪刀盾齐全,装备甚是精良。只是这队人马显然是不怎么熟悉兵刃甲胄的使用方法,有的士兵,将细鳞甲的前后片穿反了,有的士兵,却将腰刀用绳索伏在了背上。更有甚者,居然用长枪做了挑子,用两只盾牌做了担子,盾牌内零零碎碎放了不少头盔、软靴一类的军资。 纵观整支队伍,两列的纵队居然也排不整齐,队内士兵虽然精壮,但其精神头痞气冲天,一点军人的杀伐果断之气都没有,直叫太史昆几人看得摇头不止。 队伍走到街口空地处停了下来,几个士兵七手八脚的竖起一杆旗帜,上书:“国舅爷萧海里”。队中走出一名师爷打扮的半大老头子,哗啦一声抖开一直帛书,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阴阳顿挫的念了起来。 “捷……报!国舅爷麾下虎啸军攻克乾州城!此役,虎啸军共斩首三百五十级,缴军资库一座,粮库两座,银库一座!携此大胜之威,国舅爷有令,在长春州招收新军!凡是有志跟随国舅爷打天下,加入虎啸军的,皆赏银一两,赐兵甲一副!” 就这么支队伍,居然还是立志打天下的?而且这支军队所效忠的主子,竟然还是个什么国舅爷?太史昆看着眼前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顿时哭笑不得。 窗外的热闹依然上演,那师爷提出一袋明晃晃的银饼子,哗啦一声倒在了地上。受到现金的诱惑,果然有数十个街头混混模样的汉子加入了“虎啸军”中。 这么个混乱的征兵场面,太史昆无心再看,他的目光,投向了食肆门前的遮风处。这地处眼下正立着一位衣衫华贵的中年男人与他的一个仆从,此男子望着远处的“虎啸军”,一个劲的长吁短叹。 此男子是太史昆一进到这间食肆时就留心过的,看到这男子对虎啸军的出现反应如此强烈,太史昆不禁有些好奇。当下,太史昆喊上武松,一同走出包间去会会此人。 行至门前,太史昆便听到了华服男子与仆从的对话。 听那仆从懒洋洋地说道:“老爷!既是有乱军阻路,咱们在长春州多住些时日便是了!朝廷迟早都会来剿灭乱军的,等到道路太平了,咱们再上路也不迟啊!” 华服男子哼了一声,训斥道:“你懂个什么!那些猎鹰需在正月前带回上京的!如今已是腊月,再这么耽搁下去,岂不误了送鹰的时日!” 仆从嘟了嘟嘴,颇不服气地说道:“;老爷,人家都是花钱买官做,可你倒好,居然花钱买苦差干!这大冷天的,咱们在自家大宅里烤火炉子多好,你说你非要祸害钱财买了个‘捕鹰使者’做,大冷天的出来喝西北风!” 华服男子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叫骂道:“要不怎么我是老爷你是奴才呢!你就这么点出息!捕鹰使者是何等肥差!给你说明白吧,捕鹰是小事,借此勒索女真人的钱财才是要紧的!女真五国部那边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就算一个部落本老爷讹诈上二百两银子,凑在一起便是白银万两!这么赚钱的营生,喝点西北风又算得了什么呢?” 仆从听了这话,吭吭哧哧强辩道:“既然捕鹰是小事,那为什么老爷你不等到春暖花开后再上路呢?又能赚银子又不吃苦,两全其美多好呢?” 有个这么会顶嘴的仆从,华服男子气的几乎想要撞墙。他顿足吼道:“混账奴才,腊月里老爷我不出来弄钱,哪还有钱过年呢?整日里被你们这群狗才讨薪,老爷我不出来喝西北风能成么!还什么春暖花开,什么两全其美,都是被你们这群贪心奴才给逼的!” 仆从翻了个白眼,尖酸道:“老爷你家大业大,随便卖处宅子就够我们这些下贱人吃一辈子了,哪用这般赚钱法?分明就是你变着法子折腾我们这群苦哈哈,好让我们吃不住苦头自己辞了差使,以便赖我们工钱!” “什么!竟然要我卖田卖房来养你们!狗才,狗才!”华服男子被气的直翻白眼,险些一头栽倒了。遇上这么个气焰比老爷还要嚣张的仆从,他一肚子火气也无处发泄,只好自己个儿闷着火,捡了张桌子坐下叹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捕鹰使者这个名号,太史昆是听说过的。此使者乃契丹国主专为剥削女真人所设立,所做的事情便是借着索要贡品神鹰“海东青”的名号,去女真人地盘上撒野,其恶劣程度,比起大宋的“花纲使”有的一拼。 太史昆本以为,这“捕鹰使者”都是动则百十人的大队,一路上敲锣打鼓,祸害百姓,可不曾想眼前的这个捕鹰使者居然只是主仆二人,这个身份倒是可以利用一番。当下,太史昆给武松递了个颜色,两人嘿嘿一笑,拔脚向华服男子走去。 “咣啷!”武松解下身上长条包裹,随手丢在了华服男子身前的八仙桌上。柳曲木打造的桌面,顿时被包裹砸出一条裂纹。 这声巨响,将华服男子吓了一大跳。他举目一瞧,只见眼前站着两个大块头,便慌忙站起身来,啜啜道:“两位壮士这是作甚?若看上这副座头,在下拱让便是了!” 太史昆哈哈一乐,道:“先生受惊啦!俺们兄弟哪里是抢你的座位呢?不过是找你说些生意罢了!” 华服男子闻言,心下稍定,道:“好说好说,不知两位壮士要谈些什么生意呢?” 太史昆把脸一沉,道:“卖刀!” 第125章 何谓佣兵? 武松将手一探,打开了桌上包裹。包裹内一柄丈许长的厚重大刀,正是二郎的贴身兵刃“弑神刀”。 这弑神刀,曾被尹士平打坏过,后来麒麟军的众工匠又联手将此刀修复,并在到身上用上好的紫铜嵌了一条精美的麒麟兽。现在的弑神刀,寒光凛冽、气势磅礴,竟比受损前还要骇人了许多。 见到这等在人血中浸出来的凶物,华服男子只觉得遍体生寒。他将脖子一抽,陪着小心说道:“两位好汉,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不擅武术,自是用不了此刀的!两位还是找别人卖刀吧!” 太史昆把眼一瞪,道:“你不会使不要紧,哥哥们自会帮你使!” “帮……”华服男子惙惙道:“怎么……怎么个帮法呢?在下还从未听说过刀能帮着使唤的呢!” 武松压粗了嗓子,恶狠狠插言道:“这还不简单!你丫想在谁的脖子上使一刀,哥哥我就挺着这柄宝刀在谁的脖子上划拉一下便是!” “啊!杀人!”华服男子哆嗦道:“在下……在下并无杀人的想法,两位还是找别人吧!” 武松撇嘴道:“骗谁呢?我刚才在瞧着你这个仆从噪刮的很,你难道就不想杀了他?收你十两银子便成!” 这话一出,不待华服男子吭声,那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仆从倒是“咕咚”一声先跪下了。仆从匍匐几步,抱着华服男子大腿哭喊道:“老爷!别介啊!小的刚才不是陪您逗乐的么!您可不要冲动啊!” 太史昆见状,哈哈笑道:“怎么样,先生你也看到了吧!有这么一柄神刀放在身侧,即便是管教下人也便宜了许多!怎么着,你真不想做这生意?” 华服男子闻言,若有所悟。只听他低声说道:“两位壮士,倘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两位便是那江湖中行走的杀手?” “杀手?”太史昆乐道:“什么杀手、打手,尽是些小打小闹!哥哥我做的营生,叫做佣兵!” “佣兵?”华服男子疑道:“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头!不知这佣兵二字作何道理?” 太史昆道:“你出佣金我出兵,这就是佣兵了。” 华服男子道:“同样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营生,为何别人是杀手、打手,哥哥您便是佣兵呢?” “打个群架、害条人命,那个叫做贼;攻城拔寨、日屠万人的,这个叫做兵!”太史昆阴冷一笑,逼视华服男子说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丫明白了吗?” “嘶!”华服男子倒吸一口冷气!他面带几分狐疑,问道:“仅您二位,便能攻城拔寨、日屠万人?” “哈哈哈!”太史昆狂笑应道:“丫若是出不起价钱,就莫要问我能不能做到!以你的身家,咱们还是谈些你出的价的生意!” 话罢,太史昆拍了拍手,包间内的群豪鱼贯而出。 太史昆腰板一挺,对华服男子说道:“大兄弟,我也不和你玩虚的了。实话对你说,我与我这班兄弟在长春州已经逛了三天,单单只是为了等一个人。” 华服男子问道:“敢问壮士等候何人?” 太史昆道:“哼哼,此人么,乃是朝廷派下的捕鹰使者。我只问一句,这人是不是你!” 华服男子把眼一转,道:“是我怎的?不是我又怎的?” 太史昆脸色一寒,冷冷说道:“若不是你,立刻杀了你灭口!若是你,咱们再谈下面的。” “哎哟喂!我的个大爷!”华服男子两腿一软,险些没当场跪下了。他哆哆嗦嗦慌忙应道:“是我!是我!我就是那个捕鹰使者!” “是你就好办了!来,咱们坐下说。”太史昆脸色一缓,扯着华服男子便落了座。太史昆和颜悦色问道:“大兄弟怎么称呼?” 华服男子连忙拱手答道:“在下萧得里底,上京人氏!不过今年初在下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说是萧得里底这个名字不怎么吉利,加之在下自幼崇拜三国猛将吕奉先,因而在下已改名为‘萧奉先’啦!” 太史昆懒得理会华服男子更改名字一类的闲话,自顾自的说道:“唔,奉先啊,我来问你,这捕鹰使者你会不会做呢?” “这……”萧奉先答道:“怎能不会做呢?不就是勒索女真人么?他献上两支鹰我就索要十只鹰,他献上十只鹰我就索要百只鹰,总之就是让他凑不够数,借此来讹诈他便是咯?” “唉!嫩,真是太嫩了!”太史昆大摇其头,道:“这个法子人人都懂,只怕是女真人也知道你定是会要勒索的。我所问的,是你勒索女真人何物呢?” 萧奉先疑惑道:“自然是勒索真金白银了!” 太史昆道:“女真人穷的叮当响,哪有银子给你呢?” 萧奉先又是说道:“那……辽参北珠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太史昆摇头道:“说的轻巧!若是女真人说辽参北珠也没有呢?” “这……”萧奉先闷头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春头丧气说道:“这我也没法子了!还请壮士教我!” 太史昆展颜一笑,道:“这个时候,就需要‘搜’了!而且,你不能大白天去搜,大白天的这些宝物都被女真人带到山中躲藏去了,你得夜搜才能找到人!再者,你还不能去部落首领家中搜,因为首领什么的目标太大,太招贼了,所以这些宝物大多藏在他们族中最好的猎手身上!你若是没有上好的体力,还真的抓不住这些个猎手!依我看,就你们主仆二人这身手,是丁点宝物也寻不到,至多也就是败坏人家几个大闺女罢了。” 萧奉先闻言,脸色更加苦闷。 太史昆啜了口茶,又是问道:“哎,对了,听说前方的道路被什么‘虎啸军’的乱军给堵了,你们主仆二人怎么去女真人的地盘呢?” 萧奉先叹气道:“我要有办法过的去,还用在这儿干坐着么?如今这形势,只能等了。” 太史昆复而一笑,道:“其实那些个乱军也没什么好怕的,我这班兄弟来回过了许多次了,那些个劳什子乱军根本就不敢上前招惹我们!” 话罢,太史昆不再言语,只是托着个茶盏笑吟吟的看着发呆中的萧奉先。 萧奉先半晌没说话,一旁的仆从倒是沉不住气了。他一扯萧奉先的衣襟,恨铁不成钢的附耳说道:“我的个亲老爷啊!人家这位壮士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咋的还是不开窍呢?壮士言语中的意思,分明就是……” 萧奉先一把甩开仆从的手,埋怨道:“就你个狗才聪明!我岂能不知道壮士的意思?只是如今我身上总共还有不到二十两银子,又怎能付得起那个什么佣金!” 主仆俩正吵着,只听一旁太史昆老神在在地嘟囔道:“唉!大冷天的不活动活动骨头都快锈了!倘若现在有人求我出兵帮点忙,我就算是不收佣金也要前去忙活忙活咯!” “不收佣金?”萧奉先主仆眼神突然一亮!萧奉先腆着张脸,讨好说道:“这位壮士,若是我请您护送我去女真人的部落里捕鹰,您……觉得多少佣金合适呢?” 太史昆打了个哈哈,道:“闲着也是闲着,给你打个半价好了!白银一万两!” “半价还一万两!”萧奉先一吐舌头,将脑袋又缩了回去。 太史昆伸个懒腰,又是说道:“还有另一种结算方式,那就是我连护送加搜寻宝物的活计一块全接了,也不用你事先付钱,只是此行勒索的所有财物,咱们两个三七分成。” “三七分成?”萧奉先心中又是一动,连忙问道:“谁三,谁七?” “这么白痴的问题还用问吗?就你们主仆俩那熊样,还琢磨着拿七成?”太史昆把眼一瞪,顿时吓得萧奉先一哆嗦。 萧奉先主仆两人小声嘀咕一番,盘算了一下。 若是没有太史昆帮忙,能不能勒索到女真人的钱财不说,就连能不能到达女真人地盘都是两说的,搞不好花尽心思买来的美差就要泡汤。 而有了太史昆帮助,挣不挣得道钱是一码事,至少回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时候,只听桌旁武松对身旁兄弟低声牢骚道:“老大怎的给了那两个蠢材三分利?上次那捕鹰使者一趟就搜了近十万两白银的财物,这三份利可不是三万两白银?好生叫人心疼!” 听了武松这番言语,萧奉先精神头猛的就是一震!当下,他连忙起身,捧了盏茶水递至太史昆跟前,赔笑说道:“爷!这么合算的生意咱怎能不做呢?既然您开了口,这买卖咱就这么定下了!只是,在下还未请教壮士如何称呼呢!” 太史昆接过茶盏轻啜一口,朗声道:“哥几个,告诉萧掌柜,咱的名号是什么!” 群豪憋足了力气,齐声大喝道:“昆!哥!” 太史昆狂笑一声,挺身而起,随手一扯萧奉先脖子梗,道:“走啦,咱们这就去捕鹰吧!” 第126章 南北军寨 转眼间,一行人已是出了长春州十里有余。 太史昆向萧奉先问道:“此行奉先都准备去哪些个部落呢?” 萧奉先答道:“达鲁古部、涅刺部、完颜部、兀惹部是必须要去的!因为这几个部落人口众多,积攒的宝物也是最多!另外千里外的五国女真也是要走一趟的,一来得去要些鹰隼回京交差,而来那地方盛产北珠,也是个值钱的好物件!” 听到“完颜部”这么个名词,太史昆自动将其它那些部落直接无视了。他打了个哈哈,道:“前些日子,京中出了一件轰动朝野的大事,你可曾听说?” 萧奉先摇头道:“在下离京已近两个月了,京中的消息我却是不知。” 太史昆道:“那也难怪,此事是几天前发生的,完颜部的一个叫阿骨打的,领着一伙女真人跑到上京,将越王耶律淳积攒下的好大一笔银子给窃走了!想必此时完颜部的女真人正数钱数的手抽筋呢!咱们要是能早一步到达完颜部,定可大大的勒索一票!” 萧奉先闻言,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一行人转过一个山头,忽而就遇上了一股大风,直把雪花吹得漫天遍野飘舞。雪雾中,隐约可见数百米外有两座军营隔着官道遥遥相对。 道南一座军营,木蒺藜围起的边栏,栏内矗立数十顶做工精美的油毡圆帐,显是标准的辽国军队扎营方式。 道北一座军营,淋上冰水的土坯墙做围栏,栏内帐篷什么样式的都有,外观粗犷,材质低劣,像是山中土著所立。 武柏看了一会,低声对太史昆说道:“昆哥,你瞧见道南的军营中立着的旗帜了么?那上面画的不是契丹人的狼首,而是一只插翅虎,依我所见,这应当就是长春州里那伙‘虎啸军’的营地。” 太史昆定睛一瞧,见道南军营中果然立着一杆画着老虎的旗帜,想来武柏所言没错。只是道北军营是何人所立,无从判断。 一行人正驻足观看,忽见身旁一个雪堆耸动几下,顷刻间就爬出了十几条汉子。这些汉子,个个身着皮衣,发梢留辫,手中都持着五尺长弓。他们的脚下,都踩着一双木板,太史昆能够猜出这应该是双简陋的滑雪板。 为首的一个汉子将弓矢对准太史昆,呼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这么大的风雪还要出门!” 徐宁策马上前,用他那庞大的外壳挡住太史昆,喝道:“你们又是些什么人!鬼鬼祟祟藏在雪坑里有何企图?” 雪堆里爬出的汉子们见徐宁体格超级魁梧,且毛毡下隐隐透出一股金光,自是有了几分惧意。为首的汉子道:“我们是达鲁古部的探哨,奉了我家大王的命令,埋伏在道旁留意过往行人的!” “区区部落的探哨,也敢持弓威胁我家官人?”太史昆一边呵斥着,一边一掌砸在萧奉先的背上,将他往前推了几步,又是训斥道:“我家官人乃朝廷钦派的捕鹰使者!今见汝等山民竟敢在官道两侧竖起军营,分明是打了造反的主意!待我家官人回京后定要如实禀告皇帝,派兵剿灭了你们!” 为首的哨探听了这话,早已是火冒三丈。他咬住舌尖顺了顺气,辩解道:“这位使者怎的不分黑白?难道你不知道你们契丹的国舅爷萧海里造反了么?我们这是聚起乡民平乱呢,怎么反倒成了我们造反?” “胡说八道!我大辽的国舅爷岂有反辽的道理?尔等贱民信口雌黄,着实可恶!”太史昆做足了官家气派,仰着鼻孔道:“懒得与你们计较!速速将你家那什么大王叫来,我来亲自审问他!” 一伙女真哨探听了这番话,个个气的说不出话来。太史昆也不在意,顺手一指道南插着虎旗的军营,道:“哼,不要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们家大王在哪里!我看,你们家大王一定住在那个干净整洁的帐篷内!左右,跟我走,咱们去会会这个乡民头子!” 话罢,太史昆率了众人,驱马便向道南军营走去。一伙探哨中有几个想要出声说话的,却都被那个为首的哨探阻止了。 待到太史昆走远,一个年轻的探哨忍不住问道:“大哥,道南的军营分明是萧海里的军营啊!你为何不阻止捕鹰使者呢?” 为首的哨探哼了一声,道:“这些个捕鹰使者,没个好东西!他爱去萧海里的军营就由他去!怕是萧海里见到了契丹朝廷的使者,立马就一刀剁下头来!这等贪官污吏要去送死,咱们为何要阻拦呢?” 众哨探闻言,皆点头称是。 与此同时,太史昆一行人中,却也有人耐不住性子出言询问起来。 徐宁狐疑问道:“昆哥,方才武柏兄弟不是已经说了么?道南的军营是萧海里的虎啸军,你怎的还要往那里去呢?”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徐兄,只怕我们去了道北的女真人军营,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被送到道南军营中去呢!” 徐宁道:“咦?此言怎讲?” 太史昆马鞭一指,道:“徐兄且看,若女真人为平乱而起军寨,就必定是准备于萧海里作战的吧!可眼下他两方的军寨中间只隔着一条官道,连二十丈的空地都没有,请问,他两方从何处作战呢?” 徐宁略一思索,道:“是呀!女真人与契丹人都擅长马战,他两方若是战起来了,没个二百丈的空地根本就跑不起马来啊!” 太史昆笑道:“何止跑马!看他这两座营寨立的,站在南寨只怕是一箭就射到北寨了,若是两方对战,岂能这样设立营寨?” 徐宁一拍额角,道:“如此说来,他们这两伙人不是敌对的?哪他们在此地布下营寨,所为何事呢?” 太史昆耸了耸肩,道:“那还用问,自然是撮合在一起造反呗!咱们顶着个捕鹰使者的名号,是女真人最恨的角色,若咱们去了北面军营,怕是用不了片刻的工夫就被女真人捆起来送到南寨做礼物了。” 徐宁嘿嘿一乐,道:“咱们这捕鹰使者当的,两面不讨好啊!女真人见了咱们恨,怕是反贼萧海里见了咱们,少不了也是一个‘杀’字!即是如此,咱们又为何去萧海里的军寨中呢?” 太史昆道:“谁说要去萧海里的军寨了?咱们就这样一直往前走,最好是从官道上就这么混过去!这些个千把人规模的造反,我才懒得理会呢。”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行至两座军营的中间。只见道路南侧,有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军官,领着百十个歪歪扭扭的虎啸军军汉,盯着太史昆等人不住打量。 太史昆低声对众人吩咐道:“诸位,凡是小打小闹造反的,心中一定虚的很,咱们摆足了气势,大摇大摆的向前走,那些个军汉必定不敢招呼咱们!” 众人依言而行,个个摆出一副猖狂的模样,那黑脸军官果然偏过了脸庞,不敢理会太史昆等人。 太史昆心下暗乐,晃晃悠悠行了几步,却忽然发现一旁高大壮双拳紧攥,将一口黄牙咬得吱吱作响。 太史昆心中疑惑,问道:“高先生,你这是作甚?” 高大壮眼珠血红,口中却勉强道:“无事。” 太史昆仔细将他一瞧,只见他满脸刀疤涨的仿佛都要滴下血来,哪像是无事的样子?太史昆连忙又问:“可是高先生身体不适,强忍病痛?” 高大壮依然咬牙道:“我身子向来康健,哪会有病痛?” “那就是心里有事了?”太史昆转念一想,道:“莫不是你遇上仇家了?” 高大壮脊梁一挺,满眼中皆是悲愤之色,口中却咬紧牙关,不吭半字。 太史昆见状,又是一想,道:“你的仇家,是方才那些女真人?” 高大壮缓缓摇头。 “哦,我明白了!兄弟们留步!”太史昆一声令下,众人便在这两座军营之中停了下来。太史昆目视高大壮,道:“原来当年残害高先生师兄弟上百人的,便是方才那个黑脸军官?” 高大壮闻言,一双老眼中竟是缓缓流下浊泪。半晌,高大壮勉强言道:“昆哥,如今他拥兵千人,我们不过十几条汉子,此时不是谈复仇的时候。” 太史昆一拍高大壮肩头,道:“老高啊老高,我太史昆想玩死个人,还用得着动粗么?擦干眼泪,打起精神,只听我问你一句:昔日的首恶,便是这黑脸军官?” 高大壮精神一振,切齿道:“非也!老朽这张脸,便是这黑脸恶贼亲手剁烂的,因而我对他记得最清楚!但当年黑脸恶汉只是一名从贼,首恶另有其人!” 太史昆展颜一笑,道:“不急不急,贼人咱们一个一个收拾!依我看,这个造反的头目萧海里恐怕与当年那桩血案也少不了有担待。众兄弟,脸上的神色给我往横里耍,哥哥我今儿还就非得去会会那个什么萧海里!” 第127章 买姓 在辽国,姓萧的人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不要说皇宫里那些女人,单单朝廷中的文武大臣,怕是十个里面也有三个姓萧的。 朝廷如此,渝州锦集镇上也是如此。街面上总共有十家粮米铺子,三家的掌柜便是姓萧。 不过那时候的萧莫兀还不姓萧,他的名字,就是“莫兀”两个字。往上数三代,莫兀家还是查扎刺部放牧的牧民,不过自从莫兀爷跟汉人学会了磨豆腐,他们这家人便在锦集镇上过起了定居的生活。 那年的莫兀也就六岁吧!镇上来了个白面孔的大人物。听长辈说,别看白面孔长了个男人像,但他骨子里却不是个男人。 白面孔是来镇上“选秀”的,是给皇帝选老婆的。皇帝多么高贵的一个人,娶什么样的老婆居然还得白面孔说了算!由此可见,白面孔果然非同寻常。 白面孔看了镇上所有姓萧的丫头,只是摇头。唯独看了莫兀姐后,眼神亮了一亮。只是转瞬间,白面孔的眸子又暗了,他唱歌似的哼出一句话:“丫头是好丫头,可惜不姓萧。” 莫兀爹慌忙捧上一碗热豆腐,陪着小心道:“要不,俺给闺女买个姓?” 白面孔啜了口豆腐,回味片刻,道:“中。” 从莫兀喂养的羊群中挑出两头最肥的,莫兀爹又连夜推了两笼豆腐,天色放亮,莫兀爹担着这些个物件,撞开粮米店老萧掌柜的家门,硬挺挺地就跪在了哪儿。 老萧琢磨了一盏茶的工夫,拍了下大腿,讲:“老弟起来吧!咱不能耽误了孩儿的前程!这么着,今儿过午,就让你家大丫头来拜祠堂吧!” 莫兀爹闻言,喜得泪流满面。 隔了一天,莫兀姐穿身大红衣裳,跟着白面孔上了路。此一去,十年杳无音讯。 十年后,莫兀十六了,姐回来了。 莫兀姐回来的风光。十匹健马,乘着威风八面的十个侍卫;十架马车,驮着满满当当的娘家礼。莫兀姐的屁股下,却是压着一顶绿檐儿软轿。 人家抬轿的说了,玩马的玩车的都不算本事,玩人的那才叫人上人。别看轿子又慢又颠,可大城市里兴的就是这个。怎么说的呢?爷能玩的起人。 爹爹和爹,差着一个字,不是一个味。 娘亲和娘,也是差着一个字,依然不是一个味。 莫兀嘴里叫唤的,仍然是爹娘,土气;莫兀姐口中唤的,却是爹爹和娘亲,宋气!和大宋富贵小姐樱桃嘴儿中喊出来的一个味儿! 莫兀姐居然还带来了酒!两个晶莹剔透的青瓷瓶里,是满满当当大宋大名府的贵妃醉,莫兀姐挽了花袖,给爹爹和娘亲一人斟了一盅。 爹从没喝过这玩意,只一口,喷了。娘根本没见过这玩意,只一口,吐了。莫兀姐干了一盅,咂了咂嘴,说了声:“尚可。” 酒入了口,莫兀姐话说得就顺畅了。这些年的际遇,顺着姐地樱红小嘴就念出来了。 当年白面孔选的秀,不是送到上京皇宫的,是送到东京行宫的。女孩家想要进行宫,须得过三道关。 后面两道关是什么,莫兀姐不知道,她只知道第一关是看模样,莫兀姐手粗,第一关就没过,被赶回了大街上。 行宫没进成,莫兀姐只好在东京混迹了三年。三年后,国舅爷看中了莫兀姐,娶回家做了第十一房姨太太。如今,莫兀姐刚生了儿子,宠意正隆,于是姐给莫兀央求了个差事——做官,做军官。 姐那三年是怎么混迹的,莫兀没心思知道;姐为何做了七年姨太太这才有了儿子,莫兀也懒得去想。莫兀的脑子里,就只转悠着两个字:军官。 莫兀问姐:“真的?” 姐说:“真的。” 莫兀又问:“咱这就走?” 姐说:“不成,你得姓萧。” 莫兀憨笑:“简单,不就两只肥羊一担子豆腐么!” 姐微笑:“不用,姐给你十贯钱。” 十贯钱使上,自是比豆腐肥羊管用。只一个时辰,莫兀便成了萧莫兀。 “姐!” “不能喊姐,喊夫人。” “夫人,我姐夫……” “不能喊姐夫,喊老爷。” “夫人,老爷他……” “少问话,多做事,老爷说什么就做什么。你要练好武艺,使劲往上混,等你混好了,给我杀了三夫人家的那个堂弟!” 姐成了夫人,姐夫成了老爷,十六岁的萧莫兀,做了个小小的军官。他的手下,管着五个二十几岁的无赖汉子。 做了军官萧莫兀才晓得:官和贼的营生都是杀人、抢劫、勒索、绑票。不过这营生夜里是贼做的,白日里是官做的。 少年人不知道什么是怕,心狠,手辣,混到二十岁,萧莫兀手底下有了二十个兵。 二十二,萧莫兀做了老爷的亲兵,第一件营生,便是跟着老爷抢了一批汉人。萧莫兀往一个干瘦书生的脸上剁了七八刀,第一个打开了汉人的包裹,里面全是书,没钱。 二十五,萧莫兀下黑手做翻了三夫人的堂弟。老爷嗔怪,萧莫兀憨笑:“他笑我黑。”老爷乐了,说:“他活该。”而后萧莫兀手下有了五十个兵。 三十一,老爷得罪了人,混不下去了,要造反,亲兵一下子跑了一半多。萧莫兀记得亡姐曾经嘱咐过的话:“老爷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第一个跟着老爷扯起了反旗。老爷高兴,萧莫兀手下有了一百个兵。 三十二,萧莫兀领着一百个兵在营前发呆,忽而就看见了一个英俊青年带着一众人马。 英俊青年嚣张,其手下狂妄。 萧莫兀记得亡姐说过的话:“狂傲之人自有值得狂傲的地方,见了这种人,你别去惹。”于是萧莫兀偏过了脑袋,不去看那个青年。没曾想那青年转了个圈子,居然向他走来了。 英俊青年是个大人物,因为他指人不用手指,用马鞭。马鞭尖顶到了萧莫兀的鼻梁,那声音不大,但威严。 “姓何名甚?” 萧莫兀下意识的一缩脖子,答:“萧莫兀。” “跟了海里几年了?” 海里?莫兀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老爷的名讳正是萧海里。能管国舅爷叫“海里”的,必定是个更了不起的人物,萧莫兀不由得弯了弯腰,答:“十六年了。” 大人物收了马鞭,催马径直便进了军营。远远地,丢来一句:“前面带路,我要见他。” 萧莫兀连忙应了一声遵命,快步赶到大人物的马首前,恭敬执起缰绳,牵着健马往内营送去。 黑脸军官的想法,太史昆没兴趣知道。太史昆的兴趣,是要他死。不为别的,只为十年前“梦溪先生”坐下子弟妇孺百余人的血仇。 军营不大,内营主帐转瞬即到。群豪在帐外住下脚步,太史昆唯独扯住高大壮的干枯老手,阔步走进帐内。 帐内有张宽大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位宽大的人。从他的臂膀中,依稀可见当年的勇武,从他那被扶手卡住的巨腹上,亦可知晓他堕落已久。 高大壮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太史昆知道,眼前这人便是当年的首恶,如今的萧海里。 看到这两张生面孔,满脸倨傲的生面孔,萧海里不由得凭添了几分紧张。他刚想开口训斥几声壮壮胆色,就听得英俊青年皱眉道:“噤声!延禧那厮就罢了,萧海里,我来问你,耶律乙辛与耶律淳你跟哪个?” 一句话,活脱脱地一声惊天霹雳。萧海里琢磨了半天,方才意识到青年口中的三个人物是谁。 耶律延禧,当今皇帝; 耶律淳,越王; 耶律乙辛……二十年前如日中天的名字! 不得不说,萧海里被唬住了。延禧的身份最为华贵,可在青年口中居然变成了“那厮”!而耶律乙辛与耶律淳,他哪个也没见过。 太史昆一挥马鞭,甩了个响亮的鞭花,暴喝道:“耶律乙辛拥兵三十万,反了!耶律淳拥兵二十万,反了!延禧那厮,上京都不敢回,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萧海里,就你这千把人,莫不成也想与耶律乙辛、越王一争天下?你活得不耐烦了?想跟谁混,快说!” 三十万!二十万!皇帝有家不敢回!这个世界变化的怎么这样快!寒冬腊月里,额头上的汗水竟是流进了萧海里的眼中。 耶律乙辛这个名字,近二十年没听过了。越王么,据说手下精兵数万,很强很强的说。萧海里咂了咂发干的嘴巴,勉强道:“越王……” “识相!算你丫的识相!”太史昆从怀中掏出一把交钞,随手丢到萧海里怀中,道:“这是越王赐你的这月军费,收着吧!” 萧海里捧着十几张千贯大钞,满眼发花。 太史昆大刺刺一坐,道:“师爷,写份委任状,任命萧海里为东京留守,兼东京道节度使,赐二品顶戴,年俸禄十万贯!” 高大壮抖出笔墨,唰唰唰挥毫而就,吹干墨迹,双手捧于太史昆。太史昆信手接过,转腕丢至足下,道:“萧海里,签押吧!” 萧海里当过最大的官,就是东京辽阳城北的乐郊团练使。昔日那东京留守乃是高不可攀的泼天大官,如今竟是到了自己手中!萧海里匍匐在地,捡起委任状,一时悲喜交加。他捧着状子,带了几分哭腔道:“大人,我……不会写字,怎么办?” “咬破左手指尖,右手蘸了血留个掌印,就算你过了!” 第128章 了却吧!那一段仇恨! 咬指头挤血涂巴掌,太史昆摇着二郎腿盯着萧海里做完了这一切。见到萧海里乐颠颠地收好了那张皱皱巴巴的废纸,太史昆这才慢悠悠问道:“海里啊,对面军营里是一伙干什么的?” 萧海里赶忙答道:“回大人,对面是达鲁古部的女真人。” 太史昆又问:“女真人?嗤!你和他们攒和什么事儿哪?” 萧海里道:“没啥大事,和他们结盟呢,就是预备着合伙儿造反。” “哦?”太史昆懒懒说道:“那些个女真人有多少兵员?你将他们收服了么?” 萧海里道:“回大人,达鲁古部有三百多战士,造反的事儿谈的差不多了。” “才三百人?”太史昆哼了一声,道:“瞧你这点出息!三百人还谈个鸟!连一营士兵都凑不齐!日后跟着越王打天下,轻轻松松一个遭遇战都得按万人计算!” “那是那是,越王何等人物,我哪能比得上!”萧海里弓了弓身子,赔笑道:“本来属下想与完颜部的盈歌结盟来着,可惜那厮不肯来见我。” “不是我说你,完颜部那些土著就能成事么?”太史昆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打天下这种事,还得指望契丹人!你啊,眼光太浅,得改!” “是,是得改!”萧海里连忙为太史昆斟满一盏茶,道:“原先吧,属下觉得完颜盈歌怎么着也是个女真节度使,手下有那么两三千号子士兵,就把他当个人物看了。如今咱得到越王垂青了,盈歌那厮自然就不算什么了。” 太史昆听了这话,眼皮子不由跳了一跳。这完颜部在反辽之前居然还是个什么节度使,太史昆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太史昆顿了顿茶盏,道:“海里啊,本王此次东来,除了赐你官位之外还有一桩大事,你可愿为本王效力?” 听了“本王”这个字眼儿,萧海里不由得一哆嗦。他本以为太史昆只是越王身边的一个亲信,可哪曾想到,眼前这人竟然还是个“王”! 萧海里的神色又恭敬了几分,连声答道:“殿下若有差遣,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嗯。”太史昆点了点头,道:“前些日子,完颜部的一伙亡命徒在上京窃走了越王的财宝,因而越王派我来征讨完颜盈歌!这事儿,你可愿意随本王去做?” “征讨完颜部!”萧海里吓了一大跳!他赶忙说道:“殿下!完颜部部众万人,其中善战者不下三千人,属下这点兵力……” “笑话!刚刚赐了你官位,自是要给你点甜头吃,哪用得你去拼命?”太史昆一撇嘴,道:“本王的一万精兵正在长春州歇着呢,明儿一早就过来了!打仗的事,交给他们做,你就跟着分功便成。” 萧海里闻言,顿时大乐。他连忙磕了个响头,道:“谢殿下提携!” 太史昆也不理睬,只是闭目养神。过了片刻,太史昆懒散说道:“哎,对了!海里啊,派个人过去传令达鲁古部,让他们给咱做向导,共剿完颜部!去跟他们说,剿灭了完颜部,女真节度使的头衔就归他了!” 萧海里得令,赶忙吩咐了亲兵去达鲁古部的营中传话。只片刻的工夫,亲兵跌跌撞撞地回来了,带来的话只有一句:“达鲁古部的首领说了,女真人不打女真人!” “放肆!”太史昆暴起一脚,将亲兵踹得倒飞出去。他一拍桌子,怒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海里,给我纠集士兵,本王要亲自指挥,灭了这群不开眼的东西!” 萧海里闻言,连忙亲自吹响号角,不多时,千余名士兵就在帐外集合完毕,而帐内,也多了十余名披挂整齐的将领。 太史昆大喇喇的坐在帅位上,嚣张问道:“众将军,你们之中,哪个最猛?” 一伙将领赶忙低下头,一个吭气的也没有。 太史昆一扬马鞭,指着黑脸的萧莫兀说道:“你,就是你!我看顶数你最猛!你给我带上一百骑兵,突袭达鲁古部军营!事成,本王赐你都监官职,四品顶戴!去吧!” 萧莫兀磕了个头,转身领上一百名手下,配齐长枪腰刀,跨上战马,呼喝着便向达鲁古部的军营冲去。 自打对面的军营响起号角声,达鲁古部的战士们就觉出了危险。此刻战士们纷纷拿上弓箭,已在冰墙后埋伏。过了片刻,果然见得对面军营奔出百匹战马,向己方营地冲来,达鲁古部的战士们毫不含糊,扯满弓弦“嘣嘣”射击。 两座军营之间仅二十丈的距离,战马哪能跑起速度来?萧莫兀带的百名骑士一眨眼的工夫就被掀翻了一大半,余下众人纷纷跳下马来,躲在马尸背后苦苦支撑。 虎啸军的军营中,太史昆撒泼踹翻了桌子。他怒气冲冲的命令道:“全军听令!给我齐射!向女真人齐射!” 萧海里连忙劝解道:“殿下,萧莫兀他还在战阵中呢!此时齐射,怕是会误伤了他!” “误伤?什么误伤,他该死!”太史昆摆足了景涛哥的咆哮状,怒吼道:“这个黑脸的莽汉,犯了军法!便是他活着回来,本王也要斩了他!” 萧海里委屈道:“殿下一声令下,他便上阵了,哪有违反军法呀!” 太史昆眼睛一眯,道:“我大辽马军操典上分明写着,马军冲锋时须要在百丈外开始加速!可这个莽汉,居然在二十丈处还慢吞吞的颠马玩!你说他该不该死!” “啊!这……”萧海里哭丧着脸道:“两军之间,总共只有二十丈……” “那他不会先向南跑八十丈,而后再往北冲一百丈么?” “这……唉!”萧海里眺望了一下远处那个匍匐在马尸后的黑脸汉子,无奈地挥下了手臂。瞬间,千支利矢破空而出,两营之间坠下了一阵箭雨。 不疼,只是麻的厉害。原来后脑被利箭贯穿是这般滋味。 我杀了三夫人的堂弟,三夫人却随后毒杀了姐姐与我那不足十岁的外甥。 握了半辈子刀的手,见到推豆腐的磨盘却总会不由自主的手痒。 也许,我应该做一个豆腐匠的吧! 愿我来生,不再执刀。 萧莫兀离开这世界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松开了手中的弯刀。 “哈哈哈!女真人顶不住了!全军将士听令,给我冲!”太史昆一面手舞足蹈的下命令,一面在内心里鄙视自己的这副欠扁模样。他操起一筒令箭全数丢在地上,又是喝道:“对了,别都冲上去,调上五十个箭法好的留在营中!” 十几个将领硬着头皮领兵向达鲁古部营地冲去,太史昆身边站着的只剩萧海里与五十个弓手。 萧海里问道:“殿下,若是留些人手保护咱们,应当各兵种都选上几人才是,可为何殿下只留弓手呢?” “保护?本王武艺高强,哪用得着护卫?”太史昆嘿嘿一乐,道:“此五十人,乃本王选拔的执法队!” “哦?”萧海里疑问道:“何谓执法队?” 太史昆把手一挥,道:“海里,你率这五十人,立于围墙边缘,若有临阵退缩的士兵,格杀勿论!” “啊!杀自己人!这……”萧海里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 太史昆微微一笑,拍着萧海里肩膀道:“海里,我看好你哟!越王身边还缺个宰相……哦不,缺个大于越!我看你很有希望呀!” 萧海里骨头一酥,拱了拱手,连忙带上五十名弓手执法去了。 太史昆踮起脚尖,远远看了一眼对面军营。只见一百女真弓手将虎啸军的冲锋牢牢压制,而其余二百人,已是跨上战马,持着大斧巨锤,杀出营来。 “女真人的战斗力,还真是强啊!”太史昆念叨了一句,却是不动声色的溜出了虎啸军的军营。 残阳如血,雪地中,亦是一片血色。 残破的营帐中,十余个女真人相互搀扶着,离开了这个战场。 他们是这场血战的幸存者,太史昆立在不远处的山岗上,目送他们离开。 达鲁古部完了,最起码二十年内,这个部落血气全无。他们部落中三百余精锐战士,如今只剩下了这十几人。 “女真人的战斗力竟是如此强悍!”徐宁蹲在一块青石上,剔着牙缝说道:“一千个配备了精良武器的契丹人,居然被三百个武器简陋的女真人全歼了!” 这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达鲁古部,若是史书留名的完颜部呢?太史昆目视远方,心中思潮涌动。 忽然,山下死尸堆中爬起了几个人影。即使离着百丈的距离,太史昆还是分辨出了人影中最为胖大的那一个。 萧海里,他居然没死。 太史昆拍了拍了高大壮,带领众人赶下山去。 萧海里呆呆的看着毫发无伤的太史昆,满目茫然。一旁武松、徐宁挥动兵刃,刚刚逃的性命的几个小兵顿时做了刀下鬼。 太史昆抖开长剑,挽了两个剑花,将萧海里一双脚筋挑断,而后,长剑交到了高大壮的手中。 “你可曾记得,沈州城外那百余条性命!你可曾记得,杀我妻儿时你那猖狂的笑声!” 长剑在萧海里喉前颤抖,高大壮目红如血。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记得了!定是你记错了!” 这一刻,萧海里忘却了脚跟上传来的剧痛。 “杀!杀!杀!” 剑刺,血涌,人死。高大壮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唉。”太史昆看着血肉模糊的萧海里,一声叹息:“可惜了我那万贯交钞了,如今揣在他怀中都被血污了,不能使了!唉……” 第129章 调虎离山之计 折下块篱笆,做了牌位。三支更香,青烟缭绕。 缭绕中,摆放着萧海里的人头;牌位前,跪着啜泣不止的高大壮。 三位师兄,七位师弟,九十二名妇孺,厮守了十四年的老妻,九岁的女儿,五岁的儿子,如今可以安息了。 一旁,太史昆向武松低语道:“哎,对了,萧奉先呢?” 武松道:“捆山后面了,我哥看着呢。” “捆了?”太史昆一楞,道:“怎么把他捆上了?还有用呢!” 武松耸耸肩,道:“你不是说有了海里,奉先就没用了么?” “眼下萧海里不是只剩了个脑袋了嘛!”太史昆拍着额角,苦苦思索道:“得想个借口,再把他放出来啊!找什么理由好呢?” 武松哈哈一乐,说道:“放这种人,还需要找理由么?只需用大刀把他的绳子一划,包管他一句埋怨也不敢说!” …… 叮叮当当的锤铁之声不绝于耳,偌大的一座山谷,竟不知何时变作了一座天然的冶铁作坊。 完颜盈歌漫步其中,刺耳的金铁交接之声在他的耳旁宛如一首动人的歌谣。他倾听片刻,对身边壮硕的细眼汉子说道:“阿骨打贤侄!有谁能想到,咱们完颜部的布伦山竟是一个极大的宝库!制作铁器,咱们根本不用跋山涉水去宋、夏!冶铁用的煤炭、铁矿,咱们布伦山中应有尽有!” 那叫做阿骨打的细眼汉子哈哈一乐,道:“用不了多久,咱们完颜部的汉子便也能人人拥有兵刃甲胄了!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我们完颜部大展宏图的时候!”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放声大笑。 正笑着,一名族人匆匆赶到叔侄俩身前。族人报曰:“不好了!契丹人的捕鹰使者又来了!眼下使者已到达了榆树沟,目标正是咱们完颜部!” 完颜盈歌闻言大怒道:“混账!一年中,这已是第六拨捕鹰使者了!每次捕鹰使者到来,都将咱们部落搅得鸡飞狗跳!契丹人,欺人太甚!” 阿骨打思虑片刻,道:“叔父,不能再由得契丹人胡闹了!眼下马上就是年关,若让捕鹰使者胡闹一番,又不知道多少族人过不好这个年!我有一计,可驱赶捕鹰使者离开!” “哦?”完颜盈歌喜道:“贤侄快快说来!” 阿骨打笑道:“说来也简单,咱们安排几个战士扮作盗匪,将捕鹰使者劫了便是!” “唉!使不得呀!”盈歌叹了口气,道:“若是捕鹰使者被劫掠,契丹朝廷必会派遣军队前来剿匪。届时,那剿匪的乱军,怕是比是个捕鹰使者还难打发!” 阿骨打又是一笑,道:“叔父,咱们只是劫走他个三两天,到时候咱们扮作剿匪的,假装击败盗匪,将他救出来便是!如此一来,契丹人便没有剿匪的理由了。” 盈歌疑道:“可咱们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 阿骨打道:“咱们不要他的钱财,单单只扯了他的任命书。到时候他没有任命书,又拿什么讹诈我们呢?” 盈歌闻言,哈哈大笑。笑罢,盈歌道:“妙极妙极!贤侄,咱们派谁去扮作盗匪呢?” 阿骨打胸有成竹,不急不缓说道:“可令银术可、娄室二人,率三十名战士前去!” …… 树林中,三十二双眼睛紧紧盯着林外的一行人马。人马居中的,是十余名狂妄至极的人。 前,二十几个女真山民为他们引领道路,后,三十几个女真乡民为他们挑着行李。看着族人被奴役,三十二双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完颜娄室暗骂一声,捏紧了刀柄就要动手,一旁的完颜银术可连忙扯住娄室的衣襟,低声阻止道:“不可轻举妄动!” 娄室问:“为何?” 银术可眯起眼睛,道:“弟弟你看!这彪人马真正狂妄的只有当先的主仆二人,其余人等虽也是大摇大摆,但他们左顾右盼,显是有所防备!” “防备又怎了!咱们三十几人还怕他不成?”娄室仍是想要动手。 银术可扯紧娄室,道:“这彪人马中有武术高手!尤其是那个背长刀的与披毡毯的!那背长刀的,肩耸背挺,腿部有力,绝对是个虎狼之辈;那披毡毯的,虽看起来肥胖,可露出的手腕却是青筋毕露,一丝肥肉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他毡毯下面是着了宝甲的!” “那咱们就不动手了?”娄室红着脸,道:“哥,我看你是怕了!你的勇气消失了!” 银术可道:“弟弟,勇气并不是鲁莽!可以不死人做到的事,为何偏要拿命去拼?我不怕流血,却怕做些愚蠢的鲁莽事!” 娄室闻言,连忙问道:“莫非哥哥有计谋?咱们怎么做?” 银术可呵呵一笑,道:“平日里阿骨打哥哥叫你多看三国,你偏偏不爱看。若是你看了,自然知道怎样用计了!在三国里,若是孔明丞相遇到这等事,一般会用‘佯攻’‘伪退’来应对!” 娄室眼神一亮,道:“哥哥别卖关子,咱到底该如何做?” 银术可道:“我领着二十名兄弟,去‘佯攻’,与那伙契丹人战上几个回合后,我再‘伪退’,届时契丹人必然前来追赶我,待我将契丹人引走,弟弟你带领余众便可轻松捉拿捕鹰使者了!” 娄室一拍大腿,道:“嗨!我当什么妙计呢,原来就是调虎离山啊!” 银术可闻言,惊叹道:“弟弟好学问!怪不得弟弟不看三国!原来弟弟是研究三十六计的!” 兄弟二人商量得当,立刻分头行事。完颜银术可点齐二十名战士,大喝一声:“放下财物,留你们活口!”当头向太史昆一行人杀去。 太史昆从大宋一路打劫到辽东来,没想到今儿个竟然轮到别人来打劫自己。而且,这劫匪还只有寥寥二十余人!先前捉来的女真山民一见这阵势,纷纷趁乱掉头就跑,太史昆却是头脑一热,马上招呼众兄弟迎战。 武松有些日子没动手了,如今见到有了对手,顿时大喜。他抽出长刀,顺手先剁翻身旁一棵木桶粗细的树木,喝呼道:“不开眼的小毛贼,爷今儿个要单挑你们这一群!” 银术可见状,大吃一惊!要知道武松方才砍断的可是一棵红松木,这等粗细的红松,最有经验的伐木汉子想要伐倒它也不是件易事,如今武松单手一刀便削断了它,你叫银术可如何不骇? 当下银术可也顾不得“佯攻”、“伪退”了,直接便是喊了声“风紧!”带着二十名战士掉头就跑。 好容易遇上些乐子,太史昆岂能放过?他喊了声“追!”立刻招呼了众兄弟便去追赶。 银术可对这片山林地形极为熟悉,逃起来自是飞快。可太史昆手下两名白马营老猎手的追踪技术也不是吃素的,追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两拨人马一追一逃,转瞬就奔出了十余里山路。银术可急中生智,忽而想起了附近有处隐秘的洞穴,连忙带领手下人马躲藏进去,待到太史昆追踪至此时,却是再也没能发现银术可的踪影。 追丢了人,太史昆暗骂一声晦气。喘过一口气,太史昆忽然一拍额角,大叫道:“坏了!咱们中计了!只怕这群盗匪乃是诱兵,他们真正的目标,应该是萧奉先那厮!” 一旁武柏耸耸肩膀,道:“这不是废话么!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计,咱们大家伙儿早就看出来了!” “啥?你们早就看出来了?”太史昆舒了一口气,笑道:“既然你们都发觉了,想必一定留人护住萧奉先了吧!” 武柏叹了口气,道:“哪能呢?咱们人都在这里,哪有人手护住萧奉先呢?” 太史昆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既然你发觉这是贼人的计谋,怎的不提醒我一声呢?” 武柏把手一摊,无奈说道:“谁知道这么直白的计谋,你这个聪明人竟然没看穿呢?我还以为你又要玩将计就计的那套鬼把戏,还刻意把兄弟们都招呼过来,免得坏了你的好事呢!” 事已至此,太史昆也只好认命。众人抱着侥幸的心态回到原处一看,只见满地上散落着行李,却单单不见了萧奉先主仆二人。 一伙人大眼瞪小眼,都没了主意。太史昆把牙一咬,道:“这样吧,高先生伪装成捕鹰副使,咱们去完颜部,向他们要人!” 武柏上前一步,开口劝解道:“算了吧,昆哥,咱还是回大宋吧!想必这些天过去,卢兄他们差不多也该离开辽境了!区区一个完颜部,去那有什么意思呢?” 太史昆哈哈一乐,道:“能够亲眼见一见完颜阿骨打,难道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么?” 武柏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问出了心里话:“完颜阿骨打?他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名字在昆哥的口中可不止一次出现了,为什么我就从未听说过呢?” “正是因为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去见见他才显得有乐趣啊!”太史昆收拾了几件紧要的行李,向着完颜部的方向迈开了脚步。“兄弟们,上路啦!这伙贼人,只是捉走了萧奉先,却把咱们这些挺值钱的行李随手抛弃,他们的身份,也很值得回味啊!” 第130章 银月天使之牌 “完颜盈歌何在?为何不出来迎接本使?” “因回乡祭祖,故不在。” “那完颜阿骨打呢?” “因回乡祭祖,故而也不在。” “如今你们完颜部,是哪个说了算?” “正是区区在下。” “你?你是哪个?” “撒改,完颜撒改。” “跟你我说不着!快些将完颜盈歌与完颜阿骨打寻回来!本使有事找他!” “这个好说,不过还请上使展示印信文书一观,好让在下有个依据。” “这……”高大壮一阵语塞,不由得将脸色放缓了许多。“这个……实话给你说吧!使者大人与文书都被贼人劫走了!事儿是在你们女真人地头上发生的,与你们脱不了干系!我要回京禀明皇帝,严查此事!” “上使息怒。”撒改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表情,道:“近些时日来女真诸部粮食欠收,的确是有些吃不饱肚子的闲汉上山做了匪徒。不过这些盗匪的行踪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只需两日,便可将正使寻回。届时,在下自会献上礼物与使者压惊。” 高大壮闻言,悄悄回头一看。只见打扮朴素至极、脸上还摸了一把草灰的太史昆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当下高大壮便允诺了撒改的请求,自去歇息不提。 果然只到了第二日清早,萧奉先就被放回来了。这厮鼻青脸肿,显然是受了不少苦头。 撒改还是那副老实人的模样,规规矩矩对萧奉先说道:“大人受惊了,那些个可恶的匪徒已全数被在下处决,扔到郊外喂野狼了!” 萧奉先见撒改老实,自己倒是先耍起泼来,开口就要完颜部献上一千只猎鹰,还得在天黑前准备妥当。 撒改也不说行与不行,只是低眉顺眼地恭敬答道:“这个好说,不过还请上使展示印信文书一观,好让在下有个依据。” “文书……”萧奉先愣了半晌,呆呆说道:“文书……好像是被那些盗匪给撕掉了!” “唉!没有文书,在下如何确定上使身份呢?”撒改淡淡说道:“要不,您再回上京补办一份?” “补办……”萧奉先被兜头破了一盆冷水,却又没有反驳的理由,只好灰头土脸地去寻太史昆。 太史昆一伙人却是被安排在一溜儿皮帐中休息的。他昨夜睡了个好觉,今儿骂起人来嗓门也格外足:“废物!你就是个废物!朝廷文书这么重要的物件,你怎的就没保管好呢?” 昨夜挨了一宿揍,今儿早晨又被撒改呛了一顿,如此种种遭遇,使得萧奉先也敢还嘴了:“还说我呢!你不是佣兵么!你不是攻城拔寨日屠万人么!怎的连几十个贼人都防不住,让他们把我给绑走了呢?” 太史昆闻言,两个手指敲打着萧奉先的脑门,一字一字说道:“好小子,还敢顶嘴?我杀你揍你易如反掌,可我不干这事!为什么呢?因为我讲信誉!你被抢,我承认是我的责任,所以呢,我会补偿你的!” 萧奉先眼神一亮,忙道:“补偿?怎么个补偿法?” 太史昆顺了顺袖管,却是摸出了一个亮晶晶的银牌丢给了萧奉先。 萧奉先定睛一瞧,大喜过望,连声欢呼道:“银月令牌!这是银月令牌!发达了!我发达了!哈哈哈!” 太史昆瞧萧奉先这点出息,鄙夷道:“至于么,不就是个征税的小官么!” 萧奉先紧紧捧着银牌,喜道:“能不高兴么!这块银月令牌,简直就是个直接抢钱的家什啊!要知道,咱们大辽对女真人制定了五百七十六种税法,其项目之繁琐,不研究个三年五载的根本记不住!最重要的是,漏税可罚金百倍!就这么说吧,完颜部就是把全族的人口都卖做奴隶,也绝对交不起这些税,换句话说,拿着这块令牌,怎么讹诈完颜部都没有问题!” “哦?这么快小小的银牌居然有这等厉害!”太史昆哈哈一笑,道:“那成,你就拿着此牌,尽情祸害人去吧!” “怎么?”萧奉先小心问道:“这么好的事,你让我自己去?你不去跟着沾点光?” “干这种事太折寿了,我就不跟着了!”太史昆拍拍萧奉先的肩膀,道:“你就尽情去作恶吧!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再回来找我。” 萧奉先捧着银牌,告别太史昆,趾高气昂的又回到了撒改的面前,这一次,撒改的脸色终于是变得紧张起来。 “你……不是捕鹰使者么?怎的还有银月使者的令牌?” “哈哈哈!嘿嘿嘿!桀桀桀!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快点,去你们部落看看,本官要突击检查你们完颜部的税务!” 完颜部的聚居区,乃是混同江畔一片平坦的原野。除了没有城墙,完颜部的繁华程度一点也不比辽国普通的县城差。 萧奉先意气风发的走在街道上,狂妄说道:“嗯,嗯!你们完颜部的人口还不少嘛!今年的人头税都交齐了吗?” 落后一步的完颜撒改淡淡说道:“我们完颜部在册的人口共计一万三千人,每人每年十文钱人头税,共计一百三十贯钱,已于十五前送至东京留守司。” 萧奉先冷哼一声,道:“少来糊弄本官!什么一万三千人!那是十年前地人口数目!如今你们部落里十岁以下的儿童,全部是漏税的!方才我已留心观察过,着街道上十个人中,至少有两个幼儿,按十年前你们有一万三千人来算,这便是两千六百个漏税的!一人一年十文,十年便是百文,再处以百倍罚金,便是一人十贯!两千六百人,正好两万六千贯,给你三天的工夫,将税金给我收齐!” “什么!两万六千贯!”撒改险些没气炸了胸腹。他辩解道:“税没有这个算法的!这大白天的,成年男子都去劳作了,部落里只剩下些老幼,才会显得十人中有两名幼儿的!再者说,幼儿有十岁的,也有两三岁的,怎能都按照十年来算?再者说,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有人出生,便有人老死……” “少罗嗦!按照大辽律法,交多少税是银月使者说了算!你若是不服,可以去上京打官司,若是你官司赢了,朝廷自然会把多交的税金退还与你!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狡辩,而是筹钱!筹钱!”萧奉先咆哮一阵,却又是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几个老头叫唤道:“哎?那是干啥的?制作箭矢的!按照大辽律法,女真人每制作一支箭,须缴纳一文钱税金!” “岂有此理!”撒改争辩道:“律法说的是每制作一张弓,须缴纳一文钱制器税,可没说制作箭矢要交税!” “哈哈哈!与我争辩律法?”萧奉先阴笑道:“律法上白纸黑字写着‘弓箭’二字!何谓弓箭?射弓所需之箭就叫做‘弓箭’!这几个老儿,制作的就是‘弓箭’,就是需要交税!这几个老儿,每人做了有二百支‘弓箭’了吧!” “一个青壮,每日不过能削十支箭矢,他们几个老眼昏花的老人怎能一日制作二百支?那分明是他们半年来积攒下的……” “住口!就是每人每天做二百支!”萧奉先咆哮道:“十人中,有两个老头,共是两千六百个!每人每天二百文,一年共计三百六十五天,总共缴纳十九万贯税金!三日内交齐!” 完颜撒改闻言,气得眼前一阵发黑! 萧奉先小眼一转,又指着一群妇女咆哮道:“你看,她们在干什么呢!做腊肉呢!按照大辽律法,每斤腊肉税三文!这几个妇人,每人怕是做了不下四十斤吧!算她们每人百文好了!十人中,有五个妇女,每人每日百文,一年下来,又是二十几万贯,哈哈哈!” 撒改气急而笑,道:“好,很好,依着大人这般算法,我们完颜部一年倒是能腌制亿万斤腊肉了!一口生猪不过二百斤沉,原来我们一万多族人,倒是养了数十万头猪!” 萧奉先也是摆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阴狠说道:“哦?原来你们完颜部还养了数十万口猪?依大辽律法,一口猪须上税三十文的,既然你如此坦白,我看这生猪税就收你十万贯好了!” “你……”撒改的脸,乌黑乌黑。 寂静雪原中,连个鸟兽的爪印都没有。可就是这等恶劣的环境中,却有着十余条汉子,驱赶着六匹健马,拖拽着一辆沉重的大车缓缓而行。雪原中,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 “昆哥,这嘘嘘都要冻掉雀儿的大冷天,咱们不在帐里暖和,却跑到这荒地里来拉石头,是不是有点太傻了!” 太史昆盘着腿坐在大车上,笑吟吟的对车下徐宁答道:“不留点记号,怎能把耶律淳引到完颜部里来呢?再者说,完颜部的那个宗望识得我与二郎,我们还是少在部落里闲逛好!” 正说着话,车首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喝止马匹声,大车随着剧烈一晃,差点把太史昆甩下车来。太史昆方才坐正身子,就见崔道成小跑过来,报道:“昆哥!前面有个老头醉倒在雪地里,咱们险些将他碾了!这不长眼的老头,咱们八刀捅死他得了!” “怎么说话呢!这种缺德事亏你也想的出来!”太史昆把脸一唬,道:“咱们前些日子缺德事干的太多了,我正想做点善事积德呢!这么着吧,正好大伙也累了,咱们生堆篝火,烤些饮食,顺便也救一救这个老头吧!” 第131章 爱与被爱 “族长,不好了!那个萧奉先竟然还有个银月使者的身份,今儿一白天,他居然算出了一百多万贯的税钱来,咱们该如何是好?” “什么?百万贯!”完颜盈歌怒道:“就算是将咱们全族都卖了,也不值百万贯!萧奉先这混球明明就是讹诈!算了,撒改兄长你拿些宝物贿赂贿赂他,将他好言哄走算了。” “萧奉先此人,胃口极大!”撒改摇头道:“我已经送了许多老参貂皮给他,他只免了三十万税金。此人,不好打发!” 盈歌闻言,拍案怒道:“契丹狗欺人太甚!号令族人,咱们造反!” “不可!”阿骨打连忙相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咱们完颜部方才小有建树,此时起兵非明智之举!我有一计,可使萧奉先半点便宜也得不到!” 盈歌精神一振,道:“贤侄快快说来!” 阿骨打微微一笑,道:“盗银牌!” “唉!”盈歌的气顿时散了。“贤侄啊,此时他的银牌已经展示过了,如今咱们即使盗走他的银牌,他依然是银月使者!而且,到时候少不了还得替他寻回银牌,此计,不通啊!” 阿骨打哈哈一笑,道:“此盗非彼盗也!不仅要盗他的银牌,还要光明正大的盗,而且,还要他明知道是谁盗的,却有苦说不出!此事,包在我身上!不过呢,需要叔叔出面为我请动一个人。” 盈歌惊疑道:“哦?贤侄竟有此等计谋?不知贤侄要请谁?” “渤海人派来的使者。” “夜来香!那个妖物!”盈歌思索片刻,竟难得的露出几分惧意。他迟疑道:“贤侄的计谋,为叔我已猜到了些许。只是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伤天害理了?” 阿骨打冷言道:“对付这种人,还需要讲什么天理么?” 盈歌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又是问道:“可她又不是我们完颜部的人,她会出手相帮么?” 阿骨打胸有成竹,道:“岂会不帮?渤海人受契丹人地欺压一点也不比我们少,他们找上门来,无非是想与我们联手抗辽。只要咱们露出点同意结盟的苗头,不怕她不出手相帮!” 次日一早,萧奉先刚刚起床,却见完颜撒改已经恭候在帐外了。撒改施了一礼,道:“昨夜让上使冷清入眠,在下好生不得心安!本来,应奉上曼妙女子侍奉上使伴寝的,可无奈我部只有些粗野乡妇,献上来怕污了大人的眼睛。今日,在下请来位色艺双绝的美女子,侍奉上使饮酒作乐,还请上使移步。” “哈哈哈!跟我玩这套!”萧奉先狂笑道:“本官的眼中,就只有黄白之物!女色这等迷乱人心的东西,我是素来不沾的!撒改啊撒改,你用心筹钱便是了,少在本官面前玩这等小把戏!” 撒改的礼数依旧恭敬,诚恳说道:“邀请上官吃花酒,乃是官场的规矩。还请上使赏面去吃喝一阵,免得日后旁人说我们完颜部不懂规矩。” “去就去,还怕了你不成?”萧奉先慢条斯理穿戴整齐,道:“什么样的女色,也改变不了我要钱的决心!实话告诉你,我今儿玩了也是白玩,你该交给我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矮几、裘垫、羔羊、乳鸽、大罐中还在滚开的老参闷肥狍,以及温到七成热的大宋南京梨花醇十年窖藏老酒。 两个端盘上菜的少年,两个执壶斟酒的丫头,两个时时打扫残羹的老妈子,还有两个拨弄炭火照看瓦罐的老仆人。 萧奉先已喝出了六分醉意,却还是没见到陪酒的美女子,心下不由的有些瘙痒难耐。 正在此时,忽闻帐内红帘后响了几声琵琶,一道婉转至极的女声便传了出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段唱词,乃是大宋大才子秦少游的新作。即便是大宋汴梁城里的最红的勾栏,也不过是刚刚开唱此曲,没曾想,这红帘后的女子却是在这蛮荒的极北之地将它演绎出来。 更为难得的是,这女子的嗓音极其勾魂。既有几分怀春少女的清丽,又有几分深幽怨妇的闷骚,直把一个略通文墨的萧奉先听得骨头酥麻。 陪酒的撒改显然是听不出这歌声中的意境的。他依旧是甩开腮帮子吃肉,整碗整碗的饮酒,丝毫不为歌声所动。萧奉先勉力又饮了一杯,却是出口说道:“撒改,为何还不叫唱歌的女子出来陪我饮酒?” “嗯?让女子上桌饮酒?太失礼了吧!上使乃正人君子,我撒改岂能做这等行为。”撒改狼吞虎咽,竟是连头也未抬。 萧奉先本就是个声色犬马之辈,又哪里是不近女色的君子了?如今他的心中,只是恨不得赶快将这唱歌的女子揽入怀中,上下其手一番才好。萧奉先借着酒劲,喝道:“让你叫,你就叫!我免你一万贯税金好了!” “唔?一万贯!”撒改终于是抬起了头。不过他思索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出言相唤,而是叹气说道:“这个女子吧,名叫夜来香,乃是个卖艺不卖身的主!她向来是只唱歌,不露面,即便是我们请她来时,她也是躲在马车之中,不让人瞧的。上使大人,咱们听听曲就好了,还是不要叫她出来搅兴了。” 萧奉先闻言,心里更痒。他拍桌说道:“既是风尘中的女子,哪有卖艺不卖身的?我免你十万贯税金,你快去让那女子给我侍寝!” “什么,十万贯!”撒改惊得站直了身子。他将拳头一捏,道:“拼了!我这就将她揪出来!哪怕是我亲自来按住她的手脚,也要让上使将她寝了!” 话罢,撒改虎扑一步,上前一把撕开了红帘。只见红帘后面只有两个半老徐娘在收拾乐器,哪还有唱歌女子的身影?原来这女子唱完一首秦少游的“鹊桥仙”,竟是先抽身走了。 撒改一拍大腿,道:“上使莫要失望!跑得和尚跑不了庙,这女子的住处却是在我们完颜部中的!今儿晚上,我将她住处周围的仆人尽数打发走,到时候我按住她的手脚,上使您只管用强便是!” “呃……”萧奉先讪讪说道:“不用麻烦撒改你按手脚了,不就是一个女子么,本官自己动手就好了!” 月上枝头,四下里一片寂静。撒改办事的手段倒也决绝,竟是将周围居住的上百家人都赶到了别处,只单单留下一个夜来香,好方便萧奉先下黑手。 女真人日子过得清苦,即便是有些钱财的女真富户到了夜间也是早早休息,舍不得用油灯的。可是夜来香的帐中却是五六处火头映得灯火通明,引亮之物居然还是奢侈的腕粗红烛。 女真人苦寒惯了,即便是这滴水成冰的寒冬季节,他们最多也就是将烧饭剩下的余烬移到帐中暖暖炕头,是舍不得烧柴取暖的。可是夜来香的帐内却是燃了两个暖炉,暖炉内燃烧的,居然是奢侈的添香木炭。 红烛下,暖炉旁,夜来香身披一件轻纱,赤着脚踝,调试着一柄紫檀五弦琵琶。玉指轻弹,绛唇微启,清丽歌声随即响起: 月转乌啼,画堂宫徵生离恨。 美人愁闷,不管罗衣褪。 清泪斑斑,挥断柔肠寸。 嗔人问,背灯偷揾,拭尽残妆粉。 “好词!好曲!好嗓子!”随着这声公鸭般的嗓音,一张龌龊的面孔出现在了帐帘后。不消说,正是萧奉先这个寻欢客。 “怎么?你听得懂这首词?”夜来香居然是不以为怪,反而莲步轻移,往前迎了几步。 萧奉先已一打量夜来香的身材,只见她胸部丰满,腰肢纤细,翘臀圆润,玉腿修长,端的惹火无比,只可惜脸庞上悬了个纱巾,只能看见一双圆滚滚水汪汪的大眼睛,却是不能一窥全貌。 不过,这已经足够让萧奉先邪火上涌了。他大嘴一咧,道:“听得懂,听得懂!” 夜来香显然是个文艺爱好者,居然无视萧奉先的猥琐,反而是追问道:“不知先生最喜爱的是哪一句呢?” 萧奉先搓着双手,道:“还用说么!自是那句‘管他美人愁闷,罗衣褪’咯!哈哈哈”话罢,萧奉先冷不丁探出手去,一把扯下了夜来香的面纱! 一观之下,萧奉先的小雀儿顿时昂首挺立!原来这夜来香有着一副傲人身材,居然还生着一张十几岁清新少女的面孔!对于萧奉先这种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来说,太有杀伤力了! 萧奉先一声狼嚎,噌一下扯开衣衫,做了个饿虎扑食的架子,就待伸手去捉夜来香。到了此时,夜来香终于是脸色大变,惊叫道:“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要喊人了!” “哈哈哈!喊吧!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因为附近所有的人家,都被我提前支开了!美人,你就从了我吧!” 夜来香闻言,只好弱弱说道:“既是如此,奴家也就只好从了。还请先生不要用强,耐心观赏奴家解衫。” “好,好!其实我也是个文化人,我也不喜欢用强的!啥也别说了,你快脱吧!” 萧奉先率先脱了个光溜溜,蹲在软垫之上观看夜来香解衣。 夜来香背过身去,身上轻纱缓缓除却。背脊,光滑如凝脂;美臀,亮泽如温玉! 夜来香娇喘一声,缓缓转过身来…… “啊……”萧奉先的尖叫声忽然划破夜空! 夜来香的身前,居然是有雀儿的!夜来香的雀儿,居然比萧奉先的还要粗,还要长,还要坚挺! “妈呀!我不玩了,我不玩了!” 萧奉先跌跌撞撞起身就要向外爬,没曾想夜来香玉臂一探,就捏住了萧奉先的脖颈,那手劲,比铁钳还要生猛。 “不玩?你说了不算。”夜来香的嗓音依旧清丽无比:“因为,今儿晚上你是属于被玩的!” 第132章 美酒宝藏 篝火燃起,煨在火头旁的馍与熏肉发出了诱人的香味。劳累半天的兄弟们都已流出了口水,却只有太史昆一个在默默发呆。 武柏挑了块肥美的熏肉,递于太史昆面前,问道:“昆哥,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莫不是想起潘家小娘了?” 太史昆哈哈一乐,道:“却不是。我只是在想,为何完颜部中只见老幼,却不见成年男子呢?便是那二三十岁的壮妇,都极难见到,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呢?” “有何奇怪呢?”武柏道:“这些部落之人生活极为清苦,怕是那些青壮都出去劳作了吧!” 太史昆摇头道:“如此寒冬腊月,寸草不生、兽迹难觅,他们劳的哪门子做呢?此时出门,最多也不过是寻些枯枝回来做柴,又哪有全族青壮皆出门的道理?” “亦或是见到萧奉先这个使者到来,青壮都出去躲避了也未尝不可啊!”武柏笑道:“区区一个女真人的部落,昆哥何必这么上心?即便是昆哥整日挂在口头上的阿骨打,不也是见到萧奉先这等卑微人物便吓得不敢露面了么?” “非也非也!完颜部没这么简单。”太史昆道:“我见过阿骨打的儿子完颜宗望,从他的作风上可知,完颜部的野心可是不小啊!” 武柏道:“契丹人残暴,异族造反是迟早的事!在南京道,咱们的张觉兄弟已经竖起反旗了,据传东京道的渤海人,上京道的回鹘人也早有不臣之心。女真人有野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话说回来,若完颜部果真能把辽国搅乱了,对咱们大宋来说不也是一件好事么?” “是不是好事,不能看得如此简单。”太史昆叹了一声,道:“大宋的江山太富饶了,若是女真族取代了契丹族,他们有岂能不眼馋大宋的财富?” 两人的谈论,早已将众兄弟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众人围坐在太史昆的身旁,静静听他分说。 “如今的契丹人统治辽境二百年,早已是腐朽不堪,如日暮西山,与咱们昏庸当道的大宋王室却正好是一对弱兄弟。这么一对没出息的兄弟做邻居,反倒是能够相安无事的过太平日子。可诸位想想,若是咱们大宋的邻居忽然换做了一个野蛮凶狠、锐意进取的女真人呢?只怕大宋的花花江山,又要迎来一番蹂躏。” 众人听闻了这番话,心中不由得平添了几分闷堵。徐宁捶了一下地面,郁闷道:“那又有什么法子呢?完颜部少说也有数千名战士,就凭咱们这几个人,又如何能收拾掉他们呢?” 太史昆道:“收拾他们肯定是收拾不了,不过添些乱子,拖拖他们的后腿却还是有可能的。” 众兄弟闻言,纷纷竖起耳朵静待太史昆的高招。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完颜部有野心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数十年前,他们就派出人手布置在大宋,盗取了不少大宋的技术。若这些技术应用得当,怕是生产出武装数万人的武器盔甲不在话下。我约莫着,如今完颜部中的青壮,定是藏在某个隐秘所在制造武器、练就精兵。若是咱们能寻到这个隐秘处,一把火将其化为飞灰,把完颜部盗来的技术、制作的兵甲统统毁掉,那么他们称雄的时间一定会推迟个十年八年的,哪怕是从此一蹶不振也未尝不能呢!” 众兄弟闻言,精神为之一振!恰好马植温热了一囊烧酒捧与众人,于是众兄弟皆手捧酒盏,碰做一处,放言定要寻到完颜部的藏兵之所,好烧他一把通天火焰。 十余只捧酒盏的粗壮手腕中,却是多出了一支又皱又黑、污浊不堪的腕子。太史昆定睛一瞧,居然是方才从雪地中救出的醉酒老头不知何时醒来了,竟也是端了酒盏混在了众兄弟之中。 太史昆一把捉住老头的手腕,喝道:“哎!老头!你这老不休的不是醉酒睡着了么?又是何时醒来的?” 老头先不去分辩,而是将雪白的一颗皓首凑到酒盏旁,吸溜溜的饮了一通。完事一抹嘴,老头这才哧哧吭道:“你们一打开酒囊,俺就嗅到酒味了,岂有不醒之理?” 太史昆不理会的老头的分辩,又是追问道:“老不休,你是完颜部的人吧!方才你都听到了什么?” “哦哟哟!我可不是完颜部的人!老头我啊,是个正统的汉人呢!”老头抹了把鼻涕,又是说道:“再者,老头我也不叫老不休,我的名字啊,叫矮老头!” “矮老头?这叫什么名字?”太史昆上下打量了老头一番,狐疑道:“你这个头不矮啊!怎的会叫矮老头的?” 老头道:“不是高矮的矮,而是哎哟的哎!因为旁人见了我,都会大喊一嗓子‘哎!老头!’,久而久之,我的真名反而不记得了呢!” “哎!老头?”这么个被人叫唤法,除了贼没有别人了吧!既然老头不是完颜部的人,且手脚好像还不怎么干净,于是太史昆也懒得再理会他,任由老头混在众人中蹭酒喝。 这哎老头喝了几盏酒,却是拽着最为老实的皇甫瑞吹上了牛。老头道:“黄毛小子,你猜为何寻常的契丹富户都捞不着酒喝,却为何老头子我能够喝酒喝到酩酊大醉么?” 皇甫瑞摇了摇头,直道不知。哎老头得意一笑,道:“告诉你吧!因为我在布伦山中发现了一个大大的宝藏!宝藏里没有金、没有银,却单单藏了数十翁美酒!” 皇甫瑞瞪大了眼睛,问道:“老头子说得好生没道理!凡是宝藏中的财物,皆是先人埋藏的!试问有谁会在深山老林里藏数十翁美酒呢?” 哎老头神秘一笑,道:“嘿嘿!是女真人藏的!” 皇甫瑞嗤笑一声,道:“更没道理了!女真人藏酒做什么呢?” 老头神神秘秘说道:“女真人藏酒,是为了做奖品的!那深山老林中,有许多女真人在做苦力!凡是每日做苦力做的最多的十个女真人,就可以获得一碗美酒作奖励!可笑的是,女真人玩命干活只能换来一碗酒,可老头子我只是藏在一尊空酒瓮中,却可以每日喝他几十碗酒!你说可笑不可笑?” “什么?做苦力的女真人?”哎老头的一番话,直把太史昆听得一惊。太史昆一把揪住哎老头的衣襟,连声问道:“那个宝藏在什么地方?快快说来!” 哎老头拂开太史昆的大手,一脸傲气说道:“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带你去偷酒喝的!我喝了你几碗烧酒,自会弄些美酒来回请你!只是宝藏中只有酒,没有肴!你须得备下些烧猪炖鸡做酒肴,我才会带你去!” 太史昆的一张俊脸笑得灿烂无比,道了声:“一言为定!” 借着皎洁月色,太史昆一行人终于在哎老头的带领下爬上了这座高高的山峰。伏在山崖边,太史昆向下望去,只见偌大的山谷之中,一片灯火通明! 星星点点的火头旁,那些身着薄衫的汉子不是在打铁还能作甚?绵延数里的山谷中,如今已变成了一座天然打铁坊坊!汉子之中,还穿插着不少健壮妇人,这些妇人拢起火堆,将积雪化为冰水,却正好是上佳的淬火之物! 历史!这才是真正的历史!太史昆不禁一番暗叹! 在太史昆所知的历史中,生活在原始状态中的女真人忽然爆发,一举建立了金王朝,堪称奇迹。可从今日所见,太史昆这才明白,所谓奇迹,都是建立在无数人的鲜血与汗水之上的! 一旁武柏咋舌道:“好个练兵的法子!昆哥你看,这些女真人五个一组,协同伺候一个打铁炉!其烧铁水的、鼓风箱的、添炭火的、抡大锤的,抡小锤的,分工配合极其默契!打铁尚且如此,若这五人到了战场上,却正好为一伍精兵!况且打铁是最为磨练力气的活计,这些汉子若是操起兵刃,那绝对也是虎狼之师!” 众人闻言,皆暗暗叹息。 哎老头伏在雪地上,却不理会众人的感想,而是手指山谷,喋喋不休道:“瞧见没!那个木楼里藏得都是些书画!只是书画里没有仕女图,却只是些木工铁匠的图样,无聊的紧!还有那边的圆仓,里面尽是些兵刃甲胄,阴气森森的好生无趣!再看那边的山洞,那才是个好去处!里面藏了许多美酒粮食,正是老头我最爱的地处!一会咱们悬了绳索从山头上滑下去,正好能绕开女真人耳目,直达洞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偷酒吃!哈哈哈!” 太史昆听闻了老头的话,心头中精神更振!原来女真人盗来的技术图样、屯藏的兵甲都在这个山谷中! 此谷两侧尽是些松柏木,谷中堆满了被称为“黑石”的煤炭,其建筑物也皆为木质,在这种地方烧起大火来,又有谁能扑的灭? 太史昆按住心中激动,扯住高大壮问道:“高先生,柳叶的火龙出水你做不做的出来?” 高大壮道:“做是会做,只是缺少材料!火龙中的火药咱们随身倒也带了些,只是那黑油……却无处寻觅!” “黑油么?”太史昆思绪纷飞,却又是忆起了多年前的一桩往事。 第133章 绑票金牌 “小昆,知道李混同为何叫李混同这个名字吗?” “黑头哥,我哪能知道这些呢?” “那条横贯黑龙江省的松花江,在古时候的名字就叫做混同江。姓李的生在江边,长在江边,所以他出道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李混同。”黑头熄灭了手中烟蒂,说:“早些年,他不过是混在大庆油田上的一只油耗子,后来他捏住了油田上一个处长的痛脚,得手了一笔大买卖,发了一笔大横财。从那以后,他就逃到了咱们北街上,开了那个红日夜总会。” “是这样啊!”小昆看了眼舞池中疯狂甩动头颅的男男女女,问道:“黑头哥,今儿你怎么突然说起他了?” 黑头苦笑一声,说:“欣姐能容下他这个过江龙,可他却容不下咱们这伙地头蛇。分所所长老齐给欣姐传话了,说李混同想要从东北拉些人过来,拆了咱们的场子。老齐让咱们在台面下把这些事解决了,不能在他的辖区里上演什么黑帮火并的热闹。” “李混同那混蛋!”小昆按了按后腰上的军刺,嚷嚷说:“黑头哥,咱们该怎么对付他?” “今晚上我跑一趟,找个没人的角落把他做了就成。”黑头淡淡说道:“只是完事后我得出去躲两年,欣姐这边,就交给你了。” “这怎么行!欣姐这边离不开你!”小昆瞪起眼睛,说:“黑头哥,今晚这事我去做!保证李混同他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有哥哥我在,还轮不到你动手。”黑头勉强一笑,按住小昆的肩头吩咐道:“我走了以后,你得多劝劝欣姐。药丸的买卖不要再做了,把咱们的夜总会重新装修一下,开个规规矩矩的KTV才是正路子。” 说完这话,黑头眯起眼睛再次打量了一番这间容身十年的夜总会,转身消失在了昏暗的灯火中。 “混同江……大庆油田……”太史昆嘟囔几声,收回了纷飞的思绪。他微笑着拍了拍高大壮的肩头,道:“有昆哥我在,就没有办不成的事!黑油么,哈哈,包管能给你寻回来!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回去嘱咐嘱咐萧奉先那个蠢货,让他这几天闹得再欢腾一些,好吸引住女真人的注意力。” …… 桌上,一面银牌闪闪生辉。桌子的尽头,两个男人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缩。 “幸不辱命。”纱巾下,是一张精致的面孔。面对两个男人的躲闪,她……他的语气却仍然平淡无波。 “夜……兄弟,多谢你了。” “无妨。”夜来香淡淡一笑,周围气氛多了几分凄美。“我生成这般模样,全拜那些契丹贵族所赐。自幼我便遭受了契丹贵族许多非人侮辱,今日出手惩戒一个,也不过是为自己寻回些利息。两位首领不必与我客气。” 完颜盈歌、完颜阿骨打二人听了,只是连声道谢。 夜来香再次辞谢,道:“我们渤海人已做了二百年的顺民,其中甘心与契丹人为奴的不在少数。我家族长想要在渤海国的故土上练就一支抗辽精兵,着实难上加难。如今族长派我前来,正是想与完颜首领借一块屯兵之地。” “好说,好说!”完颜盈歌爽朗一笑,道:“等过了年,我在混同江北岸帮你们建立一座军寨,再帮你们开辟良田万亩!届时,足够你家族长屯兵万人的!” 夜来香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跪地谢道:“此等大恩,渤海人万世难忘!这样,等会儿我再演上一出戏,定要让那萧奉先无地自容,滚回上京去!” …… 日出东方,雪海映得一片金黄。萧奉先面对此等美景却是无心观看,他扶着墙根,夹紧臀尖,拧着麻花腿,步履蹒跚的走回了住处。 耻辱,莫大的耻辱!最为可耻的是,当折腾到下半夜的时候,他竟是有了快感! “我呻吟了,我在那妖物的胯、下呻吟了!”这一刻,萧奉先泪流满面。 帐内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莫要说撒改派来侍奉的女真老奴,就连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仆从也寻不到了。 萧奉先失魂落魄的趴在床上,独自垂泣。整整一个上午,仆从都没有出现,莫要说吃些饭食了,就连清水萧奉先都没能喝上一口。 正在萧奉先倍感憋屈的时候,他那饶舌的仆从却是撞开帐帘回来了。萧奉先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出言训斥道:“好你个刁奴,方才死哪去了?快些为本官倒些热茶来吃!” 仆从翻了翻白眼,不但没有为萧奉先端茶的意思,反而出口相讥道:“本官?哎哟我的大老爷啊!你是哪门子官呢?” 萧奉先大怒道:“混账!你老爷我当然是堂堂正正的银月使者了!” “呸!你还好意思说!”仆从怒气冲冲的尖叫道:“那女人不就是让你睡了一睡么!多么大的事,你竟然将银牌送于她了!你说说你,我跟你这么多年了,怎地不见你对我这么好呢!我给你做了一辈子牛马,还不及那女人劈劈腿的!真是气死我了!” “什么?银牌!”萧奉先闻言大吃一惊!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袖管,哪里还有银牌的踪迹? 萧奉先再也顾不上下身的疼痛,连忙冲到仆从面前喝问道:“我的银牌呢?我的银牌去哪了?” “还装,还装!等昆哥他老人家回来了,我一定把你这德行如实禀告!”仆从跳脚骂道:“自己做的事,还问我银牌去哪了!你自己出门看看吧!” 萧奉先失魂落魄的撞出帐去,顺着街道跑了几步,正巧就遇到了完颜撒改。那撒改一改往日对萧奉先的恭敬,冷冷言道:“荒唐,真是荒唐!朝廷的任命,你竟然随意赠与一个女人!让个风尘女子向我们完颜部征税,这完全就是侮辱!你等着吧,我一定会去上京告你御状的!” 言罢,撒改暴怒而去,再也不搭理萧奉先。萧奉先又急匆匆跑了几步,顿时就看见了那个妖冶的身姿。 她……他摇曳着腰肢立在街口上,手里把玩着银牌。而他的身后,则是几辆装满了铜钱的大车。车前数百个女真人排起长队,满面委屈的将手中捏出汗水来的钱财投于大车之中。 萧奉先气急败坏跑上前去,扯住夜来香便呼喊道:“还我,快些将银牌还给我!” 夜来香娇笑一声,嗔道:“坏人!你昨夜不是为了证明爱我,便将那银牌送与我了么?” 萧奉先哭道:“哪有!我哪有!” 纱巾后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然变得恶毒,直勾勾的盯住了萧奉先的臀部。萧奉先只觉得菊花间一阵热流涌动,竟是双脚一软,歪倒在夜来香的膝下。 夜来香一声银铃般的脆笑,不再理会萧奉先,而是招呼了几个赶车的汉子,道:“成了,完颜部的油水也就这么多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咱们速速去下一个部落征税!” 言罢,夜来香莲步轻移,被一群大汉簇拥着缓缓离去。 萧奉先欲哭无泪,只好带着满身的尘土,艰难走回住处。进得帐来,却发现一个英俊的青年已端坐在帐中。 一旁,那个该死的仆从居然还在戚戚道:“昆老爷!就为了玩一个小娘皮,他就将那银牌送人了!送人啦!” 太史昆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他戳着萧奉先的鼻尖,恶狠狠说道:“什么?你将银牌送人了?好你个蠢材,存心找死是不是?” 萧奉先闻言,昨夜所受的委屈瞬间爆发,扑在地上嚎啕大哭。那高高翘起的屁股,不停抽搐。 太史昆厌恶地摇了摇头,道:“别哭了,恶心死了!起来吧,我再帮你一次好了!” 萧奉先听到这话,顿时又来了精神。他迅速擦干眼泪,匍匐在地静静等待。太史昆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只见太史昆掏了掏袖管,居然又丢出来一块金牌! 看到这金灿灿的色泽,萧奉先的一双绿豆眼立刻放出光芒!他捧起金牌细细擦拭,除了认清楚上书“如朕亲临”几个大字之外,却搞不清这块金牌是做什么用的。 “这块金牌么……嗯……”太史昆眼珠一转,顺嘴说道:“是征兵用的!对,就是征兵用的紫金虎符!” “这就是征兵令!?我的个天呀!”萧奉先手舞足蹈,大喜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绑票金牌!发达了,这次真的发达了!” 太史昆看得一愣,不由问道:“绑票金牌?这是什么意思?” 萧奉先掏出一根细锁链,将金牌牢牢捆在自己脖子上,这才解释道:“昆哥您有所不知!这面征兵令,乃是普天下最能捞钱的令牌!咱原先那个捕鹰使者文书吧,不过也就是讹诈些钱财,若是碰到个狠角色硬是不给钱,捕鹰使者最多也就是能糟蹋人家一番,却捞不着真金白银,所以说捕鹰使者是最次的。银月使者呢,乃是个抢钱的角色。但若是对方将钱财牢牢藏好,银月使者也只有干瞪眼的份,所以说银月使者只是个中等的。可这征兵令就不同了!若是见到个有钱的,直接以征兵的名义上去捆人就成!不怕他家属不老老实实交钱赎人!这征兵令,活脱脱的就是奉旨绑票啊!哈哈哈!” “唔,既是如此,那你就带着这块金牌,用心去作恶吧!”太史昆摆了摆手,将那不停扭动臀尖的萧奉先给轰了出去。 第134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边刚刚将萧奉先轰走,却见马植、皇甫瑞两人,带着一名大耳阔口的小商贩走进帐中。 原来太史昆一回到完颜部,就立刻派遣马植、皇甫瑞两位看上去人畜无伤的兄弟,去完颜部中那些外地来的商贩中打探周围地理情况。两人转了一遭,果然找到一个熟知附近地理的小商贩。 这个小贩乃室韦族人,是个贩卖骨梳的。太史昆二话不说掏出一贯铜钱,将小贩剩余的十几把骨梳都买下了。一贯钱的价值远远高于十几把梳子,那小贩自是一番欢喜。 太史昆和颜悦色问道:“汝可对附近地理熟知?” 小贩答道:“俺自幼便跟随父辈贩卖骨梳,至今已有三十余载,附近数百里的地貌,俺无所不知。” 太史昆又问:“既是如此,汝可知何处有遇火即燃的粘稠黑油?” 小贩答道:“客官说的莫不是‘阎罗潭’?从此地往西北方行一百五十里,有一处无人敢靠近的泥潭,此潭本是个清水潭,可三年前一场地震,使潭水变得乌黑粘稠,遇上一点火星,潭水便会燃起熊熊烈焰,如同阴曹地府!” 太史昆闻言,心中大喜,连忙说道:“那你愿不愿意带我去看看?事成之后,我给你十贯钱作为报酬!” 小贩喜道:“哪有什么不愿意的呢?客官想去,咱们这就可以动身!” 太史昆精神振奋,立刻就召集了众兄弟,寻了些马匹便跟随小贩上了路。而得到了金牌的萧奉先却是如鱼得水,拿着金牌四处耀武扬威。 这样一来,却是苦了一个完颜撒改。撒改他哪能想到,一个贼眉鼠眼的萧奉先竟有这么大的能耐!文书没了有银牌,银牌没了还有金牌!苦不堪言的撒改只好嘱咐族中老幼躲开煞星萧奉先,自己却是乘了匹快马,来到布伦山中寻完颜盈歌讨主意。 完颜盈歌与完颜阿骨打听了撒改的禀报,不由得面面相窥,说不出话来。冷了半天场,终于还是阿骨打缓缓说道:“萧奉先此人,有玄机啊!此人,怕是契丹皇帝的身边人啊!” 盈歌闷声道:“哦?贤侄为何有此一说?” 阿骨打低头踱了几步,道:“寻常人等,岂能有这么多的令牌?即便是有,他只拿出一个等级最高的令牌来使唤便是,又何苦这般做作?我认为,定是契丹新皇对咱们起了疑心,派他来试探我们的!” 盈歌吸了一口冷气,道:“试探?怎么个试探法?” 阿骨打道:“那捕鹰使者的身份,是来试探我们对契丹贵族恭敬与否的;那面银牌,乃是试探我们有无积粮积财的;而如今这征兵金牌的目的就更简单了,是试探我们有无偷偷练兵的!” 盈歌闻言,沉思片刻,恍然道:“贤侄此言大大有理!咱们该如何应对呢?不如,咱们提早动手吧!” “万万不可!”阿骨打连忙劝阻道:“叔父!只要咱们再熬过几年,待咱们粮草储备的再丰厚些,兵甲打磨地再锋利些,盟友联络的再广泛些,定可一举成就大业!可现在,咱们羽翼还不够丰满,所以咱们只能忍耐!” “唉!”盈歌吐了口浊气,垂首坐回案旁,苦道:“可如今契丹皇帝的密探都摸到咱们部落里来了,咱们还如何忍耐呢?即便是咱们想忍耐,可契丹人也不会放过我们啊!” 阿骨打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叔父莫要愁闷,我有一计,可打消契丹皇帝的疑虑,还可将萧奉先驱出咱们完颜部!” “哦!贤侄竟有此等一石二鸟之计!”盈歌大喜道:“计将安出,速速说来!” 阿骨打道:“可令我部族中的青壮脸涂木灰、发插草棒,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来!而后我带领青壮们回到部族中,就说咱们完颜部发了瘟疫,前些日子是带着青壮们上山寻草药了!如今见得朝廷征兵,只好也不管病愈不病愈,抓紧回来参军了!” “哈哈哈!贤侄果然好计谋!”盈歌大笑道:“那萧奉先听闻的瘟疫二字,害怕自己也染上了病,还怕他不乖乖地逃回上京去?既然咱们完颜部有了瘟疫,自然也不会有造反的嫌疑了!既是如此,贤侄这就快快令人回去吧!为叔我只留下二百战士看守基业便好!” 阿骨打微一躬身,道:“是!” …… 三百里冰雪道路,太史昆只用了两日一夜便赶回来了。去的时候,他带了四十匹健马,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了二十八匹。没了的那些马匹,乃是在途中累死了。 健马都这般模样了,人还能好到哪里去?只见太史昆一伙个个乌头垢面、衣衫褛烂,活像是一伙逃难的叫花子。 不过,一番力气总算是没有白费。二十八匹健马,有十三匹是驮着人的,另外那十五匹,每匹都驮了二百斤黑油。 再忙碌了半宿,也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总算是做出了六枚火龙出水。事不宜迟,太史昆将六枚火龙出水分发给众兄弟,吩咐兄弟们分头行事。 第一枚火龙出水,由武松、武柏兄弟拿着,去山谷东北侧施放; 第二枚,由徐宁、马植拿着,去山谷东南侧施放; 第三枚,由崔道成、高大壮拿着,去山谷正东施放; 第四枚,由两名涅槃营的兄弟拿着,去山谷西北施放; 第五枚,由两名白马营的兄弟拿着,去山谷西南施放; 第六枚,由太史昆与哎老头拿着,去山谷正西施放。 另外,皇甫瑞看好马匹,待到大火燃起,好接应兄弟们跑路。 兄弟们互道了声珍重,立刻分头行事。 太史昆拖着哎老头,一会儿的工夫便攀上了山谷西侧的小山头。他定睛向山谷中看去,不由得暗呼一声:“天助我也!” 原来这山谷中数千女真青壮竟不知何时走了大半,只留下了百十人在看守打铁炉。若是大火在这时烧起,仅凭这百十人如何能扑得灭? 太史昆捏着嗓子学了声鸟叫,这便是招呼众人动手的信号了。而后他支好火龙出水,摸出火头便点燃了引信! 六条火龙,引发了一连串巨响!巨响过后,山谷中顿成一片火海! 最先着火的,是藏着图样的三丈高木楼,接着引着的,是山谷中富含油脂的松柏木,再然后,山谷中存放的黑石也燃起了熊熊火焰!女真人数十年的心血,变成一团刺眼的橘红! “We did it!成功啦!We did it!成功啦!”太史昆顿时乐得手舞足蹈! 一旁哎老头探了探舌头,赞叹道:“我的个天!不过是把黑油隔着水蒸了蒸,怎的造出的精油竟有这等威力!老头子我今儿个可真是开了眼啦!” 太史昆得意扬扬,拍着哎老头肩头吹嘘道:“这算什么呢?哥哥我的能耐大着呢!老头,今后你就跟着我混,待咱们到了大宋,哥包管你下半辈子吃香喝辣!” “黄土都埋到嗓子眼了,老头我哪还有下半辈子可以活呢?”哎老头干笑两声,又是说道:“可别说,你这个小后生还真有够神秘!这几天的事明明都是咱们十几个人在忙碌,真想不到你居然还藏了许多帮手哩!” “帮手?哪有的事!”太史昆头也不回,顺口说道:“哥身边目前就这几个人而已!” “明明就是有嘛!方才你专心放那个火龙,我却是看见有两个女真人探哨悄悄的摸上来了!我刚想提醒你,可没想到树上跳下几个黑衣人,唰唰两剑就把女真人解决掉了!”哎老头往后一指,道:“你瞧,你那帮手不正站在树旁么?” 太史昆打了个激灵,连忙转身看去。可不是怎的,那白茫茫的雪地上,不正是站了五六条人影么? 太史昆尖叫道:“哇……你们是干嘛的?站那儿装鬼吓唬人么?” 黑衣人中一个为首的回应道:“昆哥啊昆哥,好久没见了!你倒是说说,我是该谢你好呢,还是该恨你好呢?要说恨你吧,可你却解决了我们契丹人的心腹大患;若说谢你吧,可你又杀害了我这条青春年少的大好性命!” “这个嗓音……”太史昆猛然醒悟,惊叫道:“你……你这丫挺的是耶律大石!” “桀桀桀!就是我!”黑衣人首领上前走了几步,雪地映着的月光下,那张清秀的脸庞不是耶律大石还能是哪个?只听得耶律大石嗓音突然陡峭,拉着颤音说道:“不过,耶律大石却只是我生前的名字了!如今的我,是个冤死鬼!太史昆!我死的好惨呀!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你拉倒吧!”太史昆嚷嚷道:“你小子命够大,沉石落沙的机关居然都没能整死你!说吧,你小子是怎么从密室里爬出来的?” “哈哈哈!昆哥就是昆哥啊!这点小把戏果然骗不到你!”大石冷笑道:“老祖宗布下的机关,我等后辈怎能爬的出来?多亏尹道长神力,关键时候扯了张书架在流沙中遮出了一点缝隙;又多亏同门的兄弟们机智,在密室外用水浸透了流沙,费了一天一夜的工夫才将我挖出来的!我还好,喝了些米汤就回过神来了,可怜尹道长,却累折了胳膊,就算是养好了伤,功力也要倒退十年!这一切,全拜昆哥你所赐啊!” 第135章 强中自有强中手 “嘿嘿嘿,好说好说!”太史昆把脸一扬,道:“大老远的追到这儿来,你小子不就是为了报仇么?你身后那个圆滚滚地蒙脸胖子不就是赵士敬么?你想杀我易如反掌,怎的不但不动手,还帮我解决女真人?” 耶律大石淡淡说道:“急什么呢?实话告诉你,三天前我就发现你了!不过呢,我看女真人竟是私造兵器,图谋不轨,也只好放你几天活路,让你与女真人撕咬一番咯!” 大石自顾自的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昆哥啊昆哥,你的行事还真出乎我的意料啊!我本以为,你最多也就是偷鸡摸狗的给女真人添些乱子,可没曾想,你居然真的就把女真人数十年的苦心经营给一把火烧掉了!你那引火之物是什么来着?蒸馏黑油得出的精油?哈哈哈!昆哥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这秘法失传的!怎么样,昆哥你做好上西天的准备了没?” “大丈夫生又何欢,死又何惧!”太史昆昂首挺胸,正色道:“我太史某人一生英雄,临死前,我要题诗一首,传唱于人世之间!” 耶律大石撇撇嘴,道:“那你就吟吧!什么时候吟完了,别忘提醒我一声。” 太史昆面色安详,缓缓踱步。转悠了一盏茶的时分,终于是吆喝出一句:“砍头不要紧!”又转了几圈,太史昆再次大吼道:“只要主义真!” 吟完两句,太史昆陷入沉思中。他取出酒囊饮了半袋,终于是又吟出一句:“杀了太史昆!嘶……嗯……我再琢磨琢磨……” 这一琢磨,又是盏茶的工夫过去了。耶律大石一伙人倒也有耐心,只是冷冷地瞧着太史昆,看他抓耳挠腮的题诗。 隐约间,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山下传来。再看时,只见武松、徐宁,率领着一众兄弟已是奔上山来。 看到兄弟们赶来,太史昆仰天大笑!他一指耶律大石,朗声道:“听好爷的最后一句:绝对不可能!哈哈哈!耶律大石,我倒要瞧瞧,咱们谁死的更难看!” 没曾想耶律大石见到武松等人丝毫没有奇怪的意思,反倒是哈哈大笑:“这二十个字凑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果真是好文采啊!等了这么久,终于是把你那一帮手下全都等齐了,好得很啊,省的我一会儿一个一个抓来杀了!” 太史昆打了个哈哈,道:“姓耶律的,少吹大气!没有姓尹的贼道给你撑腰,你算哪根葱?” 耶律大石摇了摇头,叹道:“你当我大惕隐府内就只有一个尹士平么?来人,有请上师!” 一旁赵士敬听了大石的吩咐,果然是掏出个陶埙来呜呜咽咽吹了几声。埙声过后,只见山下人影晃动,却是四个道士抬了一顶小轿飞奔而来。 小轿停稳,帘子一掀,一个白眉白须白头发,带着几分仙气老道士就走了出来。 老道士连看太史昆一眼都懒得看,只是对着耶律大石吭了一句:“人儿都到齐了?” 大石躬身一礼,恭敬道:“回禀上师,就是这几个小杂碎。” 一番对答,早就气坏了武松与徐宁两个。不过老道士如此倨傲,必然有过人之处。对付这种人物,自然是抽冷子先下手为妙。 两人互递了个眼色,冷不丁的一个挺刀,一个持枪,一左一右向老道士夹攻而去。武松斩出的这一刀,乃是领悟了十二分精通的“开阳武曲斩”,徐宁这一枪,乃是修习了二十载“钩镰金光枪”。 两人气势如虹,眼见着便要一举刺杀了老道士,却没曾想老道士眼中精光一闪,居然是不疾不徐探出了左右两对手指。 左一对手指,轻巧地夹住了徐宁的枪尖,右一双手指,稳稳地捏住了武松的刀锋! 武松、徐宁二人心下大骇!没等二人反应,那老道轻轻推出手指,枪杆、刀柄竟是挣脱了武、徐二人的掌握,闪电般倒击而来。自己的兵刃反噬其主,你叫他二人如何躲闪?只听得武松、徐宁闷哼两声,却是狠狠地摔了个大跟头。 老道士这等神功,将太史昆一伙骇的呆若木鸡。只见老道士向太史昆阴森一瞥,没头没脑的问了句:“金像呢?藏哪儿去了?” “什么?金像?”太史昆被问得一愣。 耶律大石上前一步,借着老道士的威风喝问道:“太史昆,少装糊涂!耶律淳得手的那些金像被你藏到哪里去了?快些说来!” 自耶律淳手中盗来的财宝是二十尊金像,这事儿太史昆还真的不知道。他听耶律大石这么一问,反而更加糊涂了。 耶律大石认准了太史昆是在装傻,冷笑一声,道:“国库里藏着的那二十尊金像由十万斤黄金制成,乃是太宗在会同七年所铸造,之后便藏在国库的夹层中,不为人所知。没曾想前些年耶律淳机缘巧合间从古籍中探知了这端秘闻,居然是借着剿灭你的机会将金像盗出来了!可惜我大惕隐府知道这事晚了一步,居然被你捡个漏子,又从耶律淳手中将金像盗走!这前前后后的事情我已了如指掌,你还抵赖什么呢?” 到了此时太史昆才明白,原来自己从耶律淳手中盗出的竟是十万斤黄金!太史昆先是一阵狂喜,而后又马上又为眼前的强敌苦闷起来。他无奈摊了摊手,道:“好吧,我承认是我盗走了那些财宝,可眼下财宝并不在我手中啊!我已经把那些财宝运回了大宋,要么你们几个跟我去大宋,咱们分分?” “我呸!不可能!”耶律大石瞪了太史昆一眼,转而对老道士嘀咕道:“上师,咱们一路上死死咬住太史昆这厮,哪见过他分开人手去大宋?他定是将金像藏起来了!” 老道士眼也不抬,淡淡说道:“你这样质问他,他能说实话么?他们宋人最注重的便是义气二字,对付这种人,应当从这方面入手!” 而后老道士对太史昆说道:“你们有十三个人,我呢,给你十三次机会。每十息,我问你一句金像的下落,你若是答不上来,我便杀你一个人。十二个人杀完你若是还不说实话,那金像我也不要了,你也就可以与那十二个死鬼做伴了。” 也不待太史昆回答,老道士一指哎老头,道:“就从你开始吧!” “啥?为是么是我?我与他们不是一伙的!”哎老头一蹦三尺高,惊叫道:“老白毛,看在咱们同为老年人的份上,你先向那些年轻后生下手不成么?” 老道士摇了摇头,道:“宋人素来敬老,我要下手,当然要挑个最老的,杀完你之后,便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老头,这事,没得商量。” 哎老头啐了一口,又转身向太史昆说道:“小子,你快点把那个什么金像藏哪儿了说了吧!你没见他要杀我了么?” 太史昆愁眉苦脸地说道:“实话我都告诉他了,可他偏偏不信,我有什么法子呢?老头,人都说黄泉路漫漫,看样子路途可不近。你下去后见了大车什么的给我占个座,片刻后我就下去陪你了。” “嘿!这是什么道理,怎的两边都让我死?”哎老头顿足道:“白毛老道士本来就是坏人,他要我死我不怨他。可太史昆你可是与我同路的,你要我死我可就恼了!哼,等将来有人要你命时,我也不救你!” 哎老头还在喋喋不休的埋怨,可老道士却听得没了耐心。他探出一根手指,向着哎老头的眉心缓缓点了过去。 能捏住弑神刀刀锋的手指,岂是闹着玩的?这等手指点到额头上,还不立刻就一血窟窿? 哎老头大叫一声,道:“你是老头,我也是老头,你有手指,难道我就没有手指吗?”话罢,哎老头居然也是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老道士的指尖点了过去。 两根枯藤般得手指对在了一处,居然发出了“咔吧”一声脆响。 哎老头甩了甩手指,一脸轻松。老道士连忙将手指藏入袖中,已是满脸豆大的冷汗!在场众人,全为这个变故惊呼出口! 老道士的脸上,浮现出了深深的惧意!他颤了颤嘴皮儿,喃喃问道:“你……你是谁!” 哎老头晃着手指,得意洋洋道:“我是谁,得让你猜一猜!我前三十年爱的是刀,后三十年爱的是剑,现在嘛,就爱用手指头!不过呢,我这一辈子最爱的却是美酒!” “刀……剑……酒……哎……”老道士想了片刻,忽然惊呼道:“你……你是哎……艾虎!” “咦?居然被你猜到了!”哎老头哈哈大笑。 听了这话,在场诸位都不明白“艾虎”二字有什么厉害之处,太史昆却是却是浑身一震,想起了后世读过的演义小说!艾虎,不就是黑妖狐的徒弟,欧阳春的义子么?演义中,这老头应是死了,可没曾想,如今竟是见到了原型! 老头瞧着道士,又是说道:“那轮到我猜猜你是谁了!嗯……让我想想,你便是那个大理王室的子弟,全阴教的传功长老,跑到大宋去杀我大宋百姓的段铁猡,是也不是?” 老道士身子一震,抽着嘴角说不出话来。 艾虎老头又是一乐,道:“你可记得,你残杀的百姓中有个姓白名春的小秀才?那是我五叔的侄孙,我结义大哥的孩儿!他们白家第三代就只剩了这么一个男丁,于是我结义大哥便不让他学武,而是读书考功名保个一生平安,想不到啊想不到,我那白家侄儿竟然在赶考的路中被你杀害了!” 老道士惨笑一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自那以后,不知道多少大宋好手追杀我,吓得我在惕隐府一躲就是二十年。想不到啊,过去这么多年,我一出门还是被你找到了。” 第136章 恶趣味 艾老头嘿嘿一笑,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一定也明白今儿咱们这梁子如何了断了?” 老道士叹了口气,道:“还用说么,自然是不死不休了。” 艾老头一伸手,道:“老头子我的年纪与你差不多,可辈分却是足足比你高了两辈。咱是讲道义的人,你这个孙子辈的就先出手吧!” 老道士点了点头,劲喝一声,浑身发出爆豆般的一阵脆响,身子骨忽然就缩小了一倍!就在这时,艾老头哈哈一声大笑,整个人突然就不见了。 一眨眼,艾老头的身形再次浮现。不过他的位置却是出现在了老道士的身后。他一只干枯的老手,稳稳地捏住了老道士的后颈,再看那个叫做段铁猡的老道士,缩成风干鸡脖般的后颈已是软绵绵垂了下来,显然是在这一瞬间已被艾虎老头捏断! 战场上的气氛,沉静的仿佛千年寒冰。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呆像,谁也说不出话来。半晌,还是太史昆惙惙问了声:“艾老……老前辈,这么一场顶级高手间的决斗,就这么完事了?” 艾老头点点头,道:“完事了。” 太史昆迟疑道:“我看你杀这个段铁猡,就好像宰鸡一样简单?” 艾老头点点头,道:“武术一道,越是精深,交起手来就越是没看头。我的武术比他强了一个层次,而他的武术比你们又强了一个层次。既然他要杀你们,与捏死蚂蚁一样简单,那么我杀起他来,便也如同捏蚂蚁一样简单。” “那……”太史昆摇头道:“那你还让人家先动手?这不是调戏人么?” “非也非也!”艾老头哈哈一笑,道:“我就是想看看,使了朱鹤吟的人脖子断了后骨头会不会再膨胀成原样而已!” 听了艾老头这等恶趣味,连太史昆都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太史昆干笑两声,道:“老头,俗话说斩草还需除根,你看那边那几个小子,你是不是也顺手一并解决了?” 一旁耶律大石几人见到被他们奉若神明的段铁猡举手投足间就被杀,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如今又听到太史昆这般言语,一个个更是连腿肚子都发软了。 艾老头哈哈一笑,却是答道:“我与他们无冤无仇,干嘛要多此一举呢?” 太史昆道:“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姓段的害死了你的侄子,躲了几十年都被你寻出来杀了。你难道就不想想,若干年后这几个小子会不会找你来寻仇?” 那边耶律大石闻言,连忙赌咒道:“老前辈千万不要听太史昆瞎说!我们绝不敢找你寻仇的!倒是太史昆这个奸猾之辈,方才还要劝着前辈去死呢!前辈应该顺手将他解决了才是!” 艾老头谁也不理睬,反而是掏出个酒葫芦寻了个树桩坐了下来。老头啜了一口酒,嘻嘻笑道:“谁也甭说了,老头我今儿就是来杀段铁猡的,事儿办完了,自然不会再动手了。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自己了断,老头我就坐在这儿看热闹!哈哈!” 老头这番话一出口,那边耶律大石几个人立刻扭头就跑。太史昆早就堤防着大石这一手呢,见状招呼了一众兄弟,却是抢先一步,堵住了耶律大石逃跑的路子。 耶律大石这伙人,除了他与赵士敬之外,还有六个围着面罩的魁梧汉子。到了这等玩命的关头,耶律大石也顾不上藏拙,从袖中掏了个小哨,放在唇边就是一阵猛吹。 哨声一响,大石手下的八个魁梧汉子立刻起了反应。也不管冰天雪地,八个汉子竟是发疯般的扯掉衣衫面罩,露出了一身铁疙瘩似地腱子肉和光溜溜的秃瓢脑袋!见了八人这等模样,太史昆突然反应过来,此八人不正是前些日子与耶律淳厮杀的疯狂僧人么? 一伙人见面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相互厮杀的。既然架势都摆好了,那么一场大战当然也就爆发了。 那八个僧人果然还是一副悍不畏死的派头,而且这八人的武艺明显要比大惕隐府战场上那伙僧人高上许多。 一个僧人找上了涅磐营的两个恶霸,那两个恶霸平日里打架依仗的就是不要命,如今他们碰上了个更不要命的,叫他俩还怎么打?只片刻的工夫,那僧人便将两个恶霸打得鼻青脸肿,俩恶霸护住了头脸要害,只得苦苦支撑。 一个僧人找上了白马营的两位猎手,这僧人是个腿脚快的,舞着一柄戒刀扑头便向两位猎手杀来,两个猎手是善使弓箭的,拳脚上的功夫却是不怎么样,这僧人跑的快,一点拉弓的机会也不给二人留,瞬时间,这僧人竟是将两位猎手追得满山乱跑。 崔道成这个野和尚的对手是两个疯癫僧人。这俩僧人正巧也都是使禅杖的,只见他们三个人三柄禅杖皆舞得虎虎生风,斗在一起煞是好看。 剩下的四个疯僧,却是缠上了徐宁。按理说,徐宁的功夫相当不错,解决四个疯僧本不在话下。可没曾想这些疯僧打起架来不是靠功夫,而是靠拼命的。 徐宁刺出的第一枪,便稳稳扎在了一个疯僧的小腹中,可被扎的这僧人毫不在意,反倒是将小腹一挺,让枪尖从自己体内透了过去。这还不算完,僧人还手脚并用,牢牢抱住了枪杆,如此一来,竟是将自己的身体坠在了徐宁的钩镰枪上。 枪上悬了个人,这枪还如何舞得动?这时候又一个僧人扑上来,将身体死死地挂在了徐宁的背上。枪也使不动,身也移不得,堂堂一个金枪将徐宁,竟是被另外两个疯僧一左一右夹住,乒乒乓乓一顿胖揍。 武松的对手,当然是赵士敬。赵士敬是见识过武松本领的,自是出手便用上了自己的看家本领“金猿吟”。武松亦是不敢怠慢,出手也用上了领悟到十二层功力的“开阳武曲斩”。两人一快一慢,却是小心翼翼地开始了相互试探。 群豪皆已寻到了对手,如今会些功夫而又没动手的,只剩下太史昆与耶律大石这对冤家。俩个人眼对眼瞪了片刻,居然是谁也没动手。 耶律大石打了个哈哈,道:“昆哥,你我皆为当时豪杰,若赤膊厮杀,岂不有辱斯文?” 太史昆一脸假笑,道:“正是正是!且你我武术都非上乘,便是动了手拼出个你死我活,怕是也左右不了战局。” 大石道:“即是如此,你我何不并肩观战呢?” 太史昆道:“正有此意。” 群豪在战场上拼得你死我活,而太史昆与耶律大石这两个人竟是假惺惺地倒背着手,有模有样的观起战来。 “昆哥,在你眼中,今日之战左右在谁手中呢?”一面问着话,耶律大石那倒背着的手中却是无声无息的多出了一柄匕首。 “当属武松与赵士敬一战!若赵狗道胜了,走上前来轻松一剑戳死我;若是我兄弟二郎胜了,同样是一刀劈了你这小子。”说话间,太史昆倒背着的手中变戏法似地多出了一柄飞刀。 “哇呀!”“哎哟!” 方才两个有说有笑的人,突然间同时惊呼出口!两人身形分开,这才看出耶律大石跨上插着柄飞刀,而太史昆的屁股上也是钉了柄匕首! 两人惨呼两声,同时摔倒在地。“就知道你这厮信不过!”“卑鄙小人,无法以君子之礼处之!” 脸皮已经撕破,两个满怀鬼点子的对手也没心情玩弄心机了。太史昆抽出长剑,耶律大石拔出腰刀,两人就滚在这茫茫雪地上,像华哥武弟一样扭打起来。 一番恶战,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这场大战,也渐渐分出了胜负。 白马营的两位猎手终究是扯开了与疯僧之间的距离,抽冷子拉开了弓弦。足足射了十几箭,那毫无痛觉的疯僧终于是流干了血液,倒地不起。两位猎手无心休息,又是一阵疾射,射死一个疯僧,救出了涅槃营两位奄奄一息的恶霸。 徐宁同样也是获胜了,他获胜的缘由,在于他放下了矜持。原来情急之中,徐宁终究是解开了宝甲的束带。束带解开,宝甲自然是脱落了,宝甲脱落,那缠在他身上的疯僧自然也是甩掉了。 这身宝甲,徐宁吃饭穿着,睡觉也是穿着,从来舍不得脱下。为此,这些年来徐宁甚至没洗过澡,没把过妹子!如今这身四十余斤的宝甲脱掉了,徐宁的身子一下灵活了数倍!他舞开一双铁拳,拉出一溜儿幻影,转瞬间就把四个疯僧打的筋断骨折、一命呜呼了! 徐宁腾出手来,却又是帮了崔道成一把,片刻工夫不到,崔道成的两名对手终于也被杀死。 武松这边,胜负业已分出。他与赵士敬这一战打的着实惨烈,两人斗了一个时辰,都已是浑身血痕。最后,武松用处了领悟三层的“玉衡廉贞斩”,劈出了一记惊天快刀,将赵士敬砍作了两半。 不过,打得最为惨烈的还不是武松,而是太史昆。 第137章 二郎有福了! 耶律大石练的武术,名叫“金丝缠腕手”,用现代的话说,乃是一套擒拿的功夫;而太史昆的剑术自然是那套厉鬼般的“化骨催心剑”。 若是两人一上来就堂堂正正的交战,这两人的武术倒也能战上几十个回合。可他们两个上来先互相暗算了一番,弄得全都伤了下盘,连站都站不稳,只好在雪地中扭打,这些武术却是全都用不上了。 两人的性子都够阴狠的,对砍了不多时,两人便都已添了十几处伤口。白茫茫的雪地上,竟是留下了一片触目的鲜血。两人的动作,也是越来越慢。 关键的时候,总会有英雄挺身而出的。见到太史昆吃了亏,高大壮、马植、皇甫瑞三人发了声喊,一人捡了根树枝冲上前来,围住倒地不起的耶律大石便是一阵抽打,打了片刻,眼见着大石这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太史昆艰难支撑起身子,放眼瞧了瞧诸位兄弟。涅槃营那两位伤得是最重的,如今已是神志模糊,一人一个脑震荡是跑不了的了;白马营二位亦是伤了筋骨,蜷缩在地动弹不得。 崔道成舞了这么久禅杖,现在已经脱了力;徐宁浑身乌青,如今脱了险心情一放松,才觉得周身疼痛难忍,呻吟不止。 武松与太史昆的状态差不多,都是失血过多,满脸煞白,一阵一阵的犯头晕,如今他盘膝坐地,静心调息。 唯有那个叫做艾虎的老头,却是喝着小酒哼着曲,好不惬意。 看到这个情景,太史昆心里一阵气闷,他指着艾老头叫道:“好你个老头子,竟然真的不帮忙!没见方才我们都差点丢了性命么!” 老头一甩酒葫芦,嬉笑道:“太史小子,方才老头我不是说了么,等你有难时也别指望我来救!这才多大会儿工夫,怎的你就忘了?” “装!你就装吧!”太史昆躺在地上,恼怒道:“就你这个装法,早晚遭雷劈!” 艾虎老头摇了摇头,道:“太史小子,你也别埋怨。实话告诉你,老头我本来的想法,是将你也一并杀了的呢!” “杀我?”太史昆一愣,道:“你武功好就这么了不起么?怎的见了谁都想杀?” 老头脸色一整,道:“在清河县,你歪曲律法,胁迫官员,放走了杀人凶徒;在大名府,你屠人满门,私闯行宫,还杀了朝廷命官;在真定府,你招摇撞骗,惑乱军机,肆意凌辱大宋官员;到了辽境,你又祸害了多少人命!你自己说说,你该不该杀?” “这就是你要杀我的理由?”太史昆冷哼三声,把眼一闭,大声呼喝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艾虎与大宋昏官、契丹虏寇也是一条路上的!既是如此,你就动手杀吧!诸位兄弟谁也甭拦着,今日你们若是能生还回大宋,千万莫要忘记告诉我的后人,太史某人是在筋疲力尽、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被艾虎前辈凝起毕生功力一掌拍死的!” “得了吧你!少玩这套!”艾虎摇头道:“与你厮混了几天,你是个什么人我也知道了。你这颗心,还是个汉人的心,老头我哪还能动手杀你呢?” 太史昆兀自笑了两声,又是说道:“看不出来啊,老头你的耳目还真灵。我在真定府干的那些事你知道也就罢了,怎么我在清河县的那些个事情你也都知道呢?” 艾虎道:“徒子徒孙多了,天下又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呢?” “你还有徒子徒孙?”太史昆纳闷道:“怎么一个也没见着呢?冰天雪地的,他们就忍心让你个孤老头子独自出来受苦?” 艾虎苦笑一声,道:“没有法子啊,徒子徒孙都不成器啊!他们都敌不过段铁猡这厮,我叫他们来又有什么用呢?” 太史昆闻言,哈哈大笑道:“老头啊老头,你教徒弟的本领不怎么样啊!按道理,当师傅的杀段铁猡如宰鸡般的,徒弟上阵虽不能如此轻松,但胜过他还是没问题的。你说你教的这些徒弟,怎么都这般没用呢?” 艾虎哭丧着脸,道:“你是不知道,教徒弟什么的最讨厌了!管得严,他们说你没人性;管的松,他们赖你不好好教。老头我不愿惹骚腥,于是就一人发了一本秘籍,由得他们自己练。这么个练法,徒子徒孙们的武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咯!” “又装!”太史昆哼了一声,道:“不会教就说不会教,找什么理由呢?” “是懒得教,不是不会教!”艾虎一吹胡子,怒道:“你小子也甭不信,我这就教给你看!” 艾虎一丢酒葫芦,却是径直向着武松走来了。老头指着武松,对太史昆说道:“你给我看好了,我半个时辰内,就把这个莽夫调教成型!” 太史昆还没答话,武松却是艰难起身,恭恭敬敬对艾虎说道:“前辈您还是调教旁人去吧!武术一道,全凭刻苦,非数十年苦功不能成才,又岂是半个时辰内能教会的?您说半个时辰将人教成型,必是为了赌气而拿些旁门左道来糊弄人,这等武术,在下不想学。” “哇呀呀!气煞我也!”艾虎咆哮道:“谁说武术非得花几十年才能学好的?老头我的功夫偏偏就是速成的!” 武松不紧不慢,依然是恭敬说道:“前辈说笑了。武术岂有速成的道理?架势好学,意境难悟。一套上乘的武学,仅仅是学会了招数不过是二层的火候,若想练到十二分极致,须得将招式演练千遍万遍,细细体会,方可领悟其中意境!” “我呸!”艾虎怒道:“这都是谁教你的!什么招式的火候,无非就是发力的方式而已!使个千遍万遍才会发全了力,那只能说明你脑子笨!你也别争了,来,耍个没吃透的招式给我瞧瞧!” 武松闻言,立即抽出弑神刀,忍住伤痛演练了一遍“玉衡廉贞斩”。一式用完,武松沉吟道:“此招威力巨大,内涵极为丰富!我此时只不过是有了四层火候而已。此招意境,我只是领悟了其中的‘凌厉’,但隐约间,我觉得此招还应有‘狠’这一层意境,不过再细细想来,此招最后一层的意境应是‘杀’,目前,我只是借饿狼扑食作为观想,怕是难以再上一层了,这观想物还需再换,至于换什么……” “打住,打住!”艾虎愁眉苦脸地摇着头,不耐烦地说道:“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还相信‘观想物’这种东西?你是想修仙还是怎么着?你这套招式,设计的还算是不错,乃是找出刀锋与敌人要害间最近的一条途径快速劈过去,以速取胜的法子。” 艾虎背着手转了半圈,又是说道:“按理说呢,刀锋与敌手要害之间最近的途径便是笔直的一条线,可双手执刀时出刀的路子往往又是呈曲线状的,这距离不由得就远了!你小子当然也不会例外!这么着,你耍这招的时候左胳膊肘子往里拐一些,右肩膀往上挑一些,发力的时候别用后腰发力,改为小腹用力!来,你再耍一趟!” 武松品味片刻,果然是提起弑神刀,再次演练了一次“玉衡廉贞斩”! 方才他第一次舞刀时,身上的伤口开裂了好几处,流了不少血,体力又是下降许多。如今这第二次舞刀所用的力度连上次一半都不如。奇妙的是,此次弑神刀的速度竟是比上次快了三倍还不止!围观众人只觉得刀风扑面,竟是连一丝刀身的轨迹都看不到! 使完这一刀,连武松本人都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到众人震惊的神色,艾虎老头捧腹大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破烂羊皮本丢到武松怀中,大咧咧地说道:“小子,你有福了!此乃老头我用刀三十年总结出的‘发力法则十八条’!你回去自己琢磨吧!” 武松连忙捧起书本翻看起来,先呆、又喜,最后武松的体力终是不支,竟是匍匐在雪地中捧着书本流起了眼泪! 见到武松这番表情,太史昆当然明白这是二郎捡到宝了!太史昆眼珠骨碌一转,立刻大喊道:“老头,你也教教我啊!你后三十年不是用剑的么?你那本‘用剑发力法则十八条’呢?快拿出来给我啊!” “你想的美!”艾虎哈哈一笑,捡起酒葫芦,干巴巴的老腿轻轻一缩,整个人竟是掠出了七八丈。而后,这老头竟是头也不回,晃晃悠悠的走下山去。 “喂!老头!老前辈!”太史昆徒劳喊了几嗓子,艾虎又哪里回头了?无奈下,太史昆只得再次喊道:“老头,你无情,我可不能无义!我曾说过包管你下半辈子吃香喝辣,这话永远算数!你可别忘了来找我啊!” 喊哑了嗓子,终究还是没能留住传奇中的艾虎,老头那干瘦的身影,片刻间消失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第138章 腊月十五 目送走了传奇老头艾虎,太史昆终究是扛不住浑身伤痛,软瘫在雪地中再也动弹不得。方才参加战斗的一伙兄弟,亦是比太史昆好不到哪里去。 一身伤卧在雪地中岂是闹着玩的?搞不好会送命的!马植、皇甫嵩、高大壮这几个没受伤的,慌忙找来枯枝燃起篝火,清理出一片干爽的空地来与太史昆等人取暖。 身子骨方才觉得些热乎,却又听见山下一阵马蹄声,不多时,只见十余匹健马,载着十余个满脸漆黑的汉子奔上山来!这些汉子头扎小辫,脚蹬软皮靴,个个目中洋溢着仇恨的火焰,这伙人,分明就是些女真族的战士! 为首一个,乃是个近六旬的高大老者,他胯下一匹高大夺目的健马,竟是传说中的神骏品种“紫骝马”!老者目视太史昆一伙,咬牙切齿道:“方才放火的,便是你们这些人么?我完颜部与尔等何怨何仇,竟招致尔等如此恶毒对待!” 原来是完颜部的寻仇来了!太史昆等人面面相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若放在平时,完颜部这十几个寻仇的汉子怕是武松一个人便能摆平,可眼下群豪连站起来的精力都没有了,你叫他如何应对? 女真人为首老者将手一挥,喝道:“众儿郎们!我完颜盈歌命令你们,将这些贼子斩杀!全部斩杀!” 十余名战士举起手中弯刀,眼见着便要向太史昆等人冲锋! “唉!忍耐了几十年,没想到今儿个仍要破戒啊!”只闻得幽幽一声叹,从始至终躲在角落中的武柏却是钻了出来,那一脸的表情,全是无奈。 “老武,听你这话的意思……”太史昆迟疑道:“你还会武艺?” 武松外在地上嘿嘿一笑,替武柏回应道:“昆哥,想当年周侗周老前辈只是传授了我一路鸳鸯腿,可你就没想想,我的拳法都是从哪里学来呢?” “嗯?是……跟你大哥武柏学来的?” 武松点头道:“正是!不过战场上他手中染得鲜血不少,回想起来甚是后悔,所以就立誓不与人动手了。” “好你个老武!”太史昆顿时嚎叫起来:“方才我被人揍得像个滚地葫芦似的,你怎的不来帮忙?此时人家连你的命也不放过了,你才想起来破戒动手!” 就在太史昆吆喝的同时,武柏已是提着那根与他形影不离的擀面杖,扑入了女真人马队中。杖刀相击,发出阵阵金铁交加之声,原来武柏这根面杖竟是黄铜所制! 武柏的武功居然是相当不错,他将身子一缩,本来就矮小的身形如今只缩成了二尺见方的一团。他穿梭于马腿之中,用的功夫乃是“白马下山”路子的地趟棍,只见他东一捅西一敲,棍棍击在马腿之上,打得战马嘶叫连连,女真战士们乘坐不稳,纷纷坠马,武柏又是赶上前去,将这些坠马的战士一一砸死。 完颜盈歌本就不通武术,且年岁已老,因而他只是提缰立在一旁干着急。冷不丁,盈歌忽然觉得发梢一紧,紧接着便是吼间一凉!原来这刹那间,他居然是被人摸到身后,提着小辫,从颈后探出刀来抹了脖子!可怜一代英豪完颜盈歌,竟是叫也未来得及叫,便已命丧九泉! 这一幕,却被太史昆看得分明!行凶之人,居然是一直伏地不动的耶律大石!只见耶律大石一招得手,片刻也不停留,只是将身子伏在紫骝神骏上,拨开盈歌的尸体,催马疾奔! 好个紫骝神骏,其速度宛若闪电!太史昆只来得及喊出一句“耶律大石,站住!”,便已是再也瞧不见他的踪影! 此时战场中的女真战士,只落了两个人。那二人见得盈歌惨死,悲呼一声,再也顾不上与武柏缠斗,而是抢了盈歌的尸体,夺路而逃! 茫茫林海雪原之中,瞬间又是恢复了寂静。萧萧北风中,又是只落下了太史昆等人。 “这地儿啊,不能呆了!”太史昆摸了摸额上冷汗,道:“马植、皇甫瑞、高先生,劳烦你们做个雪橇用马匹拖拽着,将我们这些伤员都搬上去,咱们还是速速回大宋去吧!” “对了,今儿腊月多少了?” “昆哥,今儿腊月十五!” “咱们离大宋还有多少里地?” “昆哥,怕是还有两千多里呢!” “加把劲吧!咱们争取十五天走完两千里地,回家过个大年!” 尾声 “银术可、娄室!你们真的看清楚了?” “回禀撒改族叔!”回话的汉子,正是当日截下萧奉先的完颜银术可,“放火的,是契丹人使者的手下!而杀害盈歌大王的,却不是与他们一伙的,杀大王的凶手,名叫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撒改的拳头几乎要捏碎!“大石……乌面惕隐的义子,北枢密院的院士耶律大石!这个狗贼!” 撒改痛苦闭目喘息片刻,终究是平静了下心潮,缓缓问道:“大王临终前有什么交代么?” 娄室连忙答道:“大王他遇害的太突然,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 “住口!”撒改双目圆瞪,道:“大王临终前分明是说,将王的位子传于阿骨打!” 银术可与娄室一凛,慌忙跪倒在地,颤动着嘴皮子说不出话来。撒改一把揪起他二人,急促说道:“你二人糊涂!王之位,不是阿骨打来继承,便是他哥哥乌雅束来继承!乌雅束的性子柔弱,可守成不可进取!如今契丹人即将拿我们女真人开刀,这等关头不将阿骨打奉为大王,还有谁能救我们女真人,谁来救我们完颜部呢?” 二人闻言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银术可、娄室连忙拜倒,曰:“大王遗命,立阿骨打为完颜部新王!” 撒改点了点头,深深呼出一口浊气,领着银术可、娄室二人步入了灵帐。 灵帐中,停放着完颜盈歌的尸首。完颜部大大小小百十个将领跪于帐中,泣不成声。唯有阿骨打一个,握着盈歌早已灰白的手掌,双目赤红,面色坚毅。 撒改大步上前,立于盈歌尸首旁,朗声道:“盈歌大王临终前遗命,奉完颜阿骨打为新王,奉完颜阿骨打为新王!” 众将领闻言愣了一愣,却有辞不失、吴乞买、斜也、阇母等人单膝跪于地上,大呼:“谨遵大王遗命!吾等愿奉阿骨打为王!” 有了带头的,众小将领纷纷跪倒。口呼:“谨遵大王遗命!吾等愿奉阿骨打为王!” 阿骨打缓缓站起,道:“大王遗命,我阿骨打不敢辞!大王血仇,我一定要亲手施报!诸位请起身吧!” 帐中诸将闻言起身,只闻阿骨打又是说道:“契丹人杀我大王,烧我基业,诸位有没有信心与契丹人一战?” 帐中诸将半数欣然言战,却有半数不敢吱声。正在此时,有探哨匆忙奔来,报曰:“有万名契丹精兵将我部团团包围,说我部盗取他宝物,言称屠城!” 阿骨打闻言,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他淡淡瞥了一眼那些不敢言战的将领,向探哨说道:“我完颜部何时盗取契丹人财宝了?你去回话,说我部甘愿献上所有财产,但求免战!”探哨领命而去。 片刻,探哨回报:“契丹人称我部盗取了他十万斤黄金!若我部拿二十万斤黄金赔偿,可免一战,否则,定当屠尽我完颜部男儿,掳尽我完颜部妇女!” “哈哈哈!十万斤黄金!便是我想盗,他契丹人有十万斤黄金让我盗么?欲加其罪,何患无辞?这分明就是找借口灭我完颜部!”阿骨打眯起眼睛,环视众将,冷冷道:“到了此时,诸位还有不想战的么?” 帐中诸将顿时暴怒!便是平时最胆小的人,此时也充满了战意!号角声转瞬间吹响,三千七百名女真勇士踏上战场! 一场大战,瞬间爆发!没有战术,没有计谋,三千七百名哀愤的女真勇士与万名骄傲的契丹皮室军冲杀在了一团! 两个时辰,血战结束!七千名皮室军被斩首,两千五百名皮室军投降,只有五百名皮室军仓皇逃跑!曾经傲然挺立与草原上的契丹人,如今竟是一触即溃! “撒改兄长,我部损失战士几何?” “仅三十六人。” “仅三十六人?” “仅三十六人。” “对手是契丹人最精锐的皮室军!仅三十六人?” “没错,仅三十六人。” “呼!”阿骨打呼出一口浊气,终于是相信了自己的耳朵!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从心底升起一股快意!契丹人的勇武,不在了! “不仅如此。”撒改言道:“此战,我们缴获的兵甲足够武装万人!咱们的春天,到了!” “哈哈哈!没错!”阿骨打豪言道:“如今的契丹人,早已从饿狼变作了蝼蚁!万名女真战士,即可横扫辽境!撒改兄,劳烦你派人跑一趟黄龙府的威州城,将隐藏在那里翻译书籍的宗望与那个汉人书生唤回来,我要让那书生写篇檄文传令与女真各部,公举反辽大旗!” …… 代表女真人的旗帜高扬在黑山白水之间,完颜部前聚集了四处而来的数万名战士!他们不仅仅是女真人,他们之中还有渤海人、室韦人! 旗帜下,缚着两个颤抖不已的契丹人。他们今天的身份非常非常的悲壮——祭旗的祭祀品。左一个契丹人名字叫做耶律拓海,他来当做祭品是实至名归的,因为他是越王的世子,是一万名侵略者的首领;左一个契丹人当祭品当的着实有些亏,因为他的名字,叫做萧奉先。 “誓将契丹人斩尽杀绝”的口号已喊了数十遍,台下的士气已是达到顶端! 阿骨打掏出一面金牌,朗声道:“诸位且看!就是这么一块小小的牌子,就可让我们这些部族的儿郎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阿骨打丢下金牌,舞起手中宝刀猛力挥下,那面金牌顿时被砍作了两半。阿骨打又是高声喊道:“自此以后,咱们再也不受契丹人令牌的控制,咱们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台下数万人轰然叫好! 半块金牌,却是迸到了完颜宗望的脚下。宗望将其捡起,细细一看,喃喃道:“这面金牌,怎的不像是契丹人所制呢?嘶……张邦昌,你来看看!” “这……分明是赵官家亲手题写下的字呀!这明明是大宋皇室的御赐金牌呀!”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入了阿骨打的耳中!原来整个事端中,还有大宋的影子!阿骨打猛然回首,压低声音对宗望、张邦昌二人说道:“你二人噤声!饭要一口口地吃,路要一步步地走!步子迈得太大,容易……裂了裤裆!大宋这口肥肉,咱们迟早要吃的!不过,眼前么……” 阿骨打傲然回首,振臂呼道:“祭旗,开拔!目标,宁州府!” 刀落,血溅,人头落地。耶律拓海最后的一丝眼神是恐惧,而萧奉先的最后一丝眼神,是茫然。 第二卷 英雄之城 第001章 寨名天京 “昆哥,振作点啊!你千万不能闭上眼睛啊!眼睛一闭上,怕就再也睁不开了!” “你……死我也……死不了啊!我闭上眼睛,只是……想睡一会儿……” “咱们顺着海边已经走了八百里路了!眼看着咱们就要到家了啊!昆哥,太史昆,坚持住!千万不能睡!” “二……郎,我好困啊!一路上你总不让我睡觉,我实在撑不住了……” “昆哥,振作!你瞧那边,有美女呀!快睁眼瞧瞧啊!” “开什么玩笑,荒郊野岭的……不要骗我了……” “是真的,是真的!还是两个美女呢!你瞧左边那个,面泛桃花,长得多像你那金莲啊!右边那个,娇羞可爱,长得倒是挺像青青……哎!哎!真的是青青!真的!” “二郎,你在……做梦么?”太史昆努力睁开眼睛,朦胧间,他看见武松一瘸一拐地扑向了远处一道倩影,而另一个零散着发髻的女子,却是向着自己跌撞奔来。耳边,依稀听到哭声,笑声,欢呼声…… 温暖的日光,滔滔的浪声,太史昆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睛。 温暖的日光果然是存在的!一缕冬日暖阳透过窗纱,恰巧就洒在太史昆的脸庞之上。滔滔的海浪声也是存在的,略带咸腥的空气令太史昆精神一振! “这是哪儿?”太史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而身上的伤口已是上了药,被细细包裹了一番。唇齿间,弥留着一股淡淡香气,这个味道,应是上好的血燕。 忽然间,耳旁竟是传来了一阵孩童的欢笑声。太史昆舒展了一下筋骨,起身边来到窗前。 五百米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眼前,则是一座木栏围起的寨子,寨内有百十间土坯泥成的房屋。 平心而论,这些土坯屋子一点也不好看。海边的泥土多为盐碱地,因而就地取材制成的墙壁上泛起了一团一团的盐花儿,屋顶遮雨雪的不是茅草,而是黑漆漆粘糊糊的海草。但是屋外悬挂的腊肉、鱼干,屋外晾晒的被褥衣物,却是一道最美丽的风景,这风景,意味着平和的生活。 十余个粗壮的妇人在日头下闲聊,几个五六岁的孩童在一边玩耍。忽而,一个黄牙汉子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却有两个孩童扑到他的怀中,喊起了“爹爹”。 这个汉子,太史昆认得。虽叫不出他的姓名,太史昆却知道他是神工营里的一个老铁匠。见到眼前一幕,太史昆不禁莞尔笑道:“这老家伙,才小半年工夫没见,怎的孩儿都会打酱油了?估计是寻了个谁家的寡妇快活了!哈哈,哈哈!” 忽而,太史昆的笑容凝聚了。因为,他的目光看到了寨门上两个苍劲的汉字——“天京”! 天京!这个寨子名叫天京!这里不是王进的信安军,这里是天京!是一直存在于梦想中的英雄之城——天京! 这一次,太史昆真正的笑了。笑容中,按捺着想要留下泪水的冲动! “相公,你醒了?相公,你真的醒了!” 太史昆猛然转身,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精致面孔。面孔上,带着几多憔悴,原本就苗条的身姿,如今又是清减了几分。 “金莲,小莲莲!”太史昆伸开臂膀,将眼前这位可心的女子揽入怀中。 “相公,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家好生担心你!”金莲缩在太史昆的臂膀中,肩头依然不停抽搐。“相公,昨日见到你,二郎他说你快要快要不行了!当时奴家真的就想随你去了!亏得李娘娘及时赶到,说你只是困倦了,睡一觉就好!奴家的心,这还一阵阵的暗怕呢!” “二郎这家伙,非要说我一闭眼就醒不过来了,一路上变着法子不让我睡觉,我能不困倦么!”太史昆苦笑一声,贴着金莲耳根柔声说道:“我现在不是好好地么,你莫要担心了!对了,你怎的知道昨日我要回来,连头都没梳就跑出来迎我?” “奴家不晓得你何时回来。”金莲呢喃道:“我已经在寨子外面等候了你三个多月了,我不知道你从那条路回来,于是我便早上在寨子北面,午后在寨子西面,日日不停的寻找你归来的踪迹,昨日能恰好迎到你,是奴家运气好。” “小莲莲,你受苦了。”太史昆被狠狠的感动到了,他将脸庞贴紧了金莲,道:“我一走就是四个多月,你日日都挂念着我,可方才你就伏在我的榻前,我起身时竟是没注意到你!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相公,不要说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奴家就心满意足了!”话罢,金莲伏在太史昆怀中泣不成声。 “小莲莲。” “相公,莫要开口,让奴家在你的怀中多呆一会。” “嗯……虽然我明白现在说话有些不合适,但有件事情我还是想问问。” “相公你好坏,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哎呀……这个……” “相公快说嘛!” “怎么没见柳叶儿呢?” “……” “小莲莲……” “……” “金莲……” “……” “你就给我说说吧……” “……” “潘金莲,没听见本老爷问你话么!快说!” “相公,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柳叶儿被他爹锁起来了,说是你一天不娶她,就一天甭想见到她!” “啊!冯则这个老头!” “相公,这不能怪她爹!自从你走了不到一个月,柳叶儿就偷跑出去找你,幸亏她爹发现的早,将她给捉回来了!她啊,这小半年来跑了三四次呢!最远的一次,都跑到辽国南京析津府去了!还是王进大哥亲自带人去追,才将她寻回来了呢!你说她爹能不锁她么?” “……唉,难为她了……” 午后的天京寨,一片喜气洋洋。太史昆回来了,这个寨子便也有了主心骨。 寨子最大的一间屋,仍是按照回龙寨时的称呼,叫做议事堂。议事堂内平日里议论军机政务所用的大厅,今日却变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大酒席。 今日已是大年三十,天京寨的守岁酒,却是预备着从三十中午便开始喝,一直喝到子夜时分新年到来。 鸡鱼牛羊摆了满满一桌子,桌子正中是个足有十几斤重的红烧猪头。一翁瓮的美酒流水般的架了上来,泥封破碎声起,酒香立刻弥漫。 卢俊义等人早回来了十几日,如今满面已是没有半点风尘之色。他们几位一字坐开,正是卢俊义、秦暮城、张宵、邱小乙、叶春。 昔日留守的几位,如今已是坐于席间,乃是冯则、公输钜、李巧盼。 席间剩余几个歪歪扭扭面无血色的,自然是昨日刚刚赶回的太史昆一众人等。几个浑身包着布条的,是太史昆、武松、徐宁、崔道成,几个疲惫不堪的,是武柏、高大壮、皇甫瑞、马植。 正席之外,亦是数十桌丰盛宴席。天京寨里没那么多规矩,无论是诸营的士兵,还是随军的男女老少,都热热闹闹的上了桌。整个天京寨中,一个人也没落下。 酒过三巡,冯则满面春风,执着酒盅将这天京寨的建立与太史昆说了一番。 自打九月下旬麒麟军众人在信安军安顿下来,冯则就着手营造天京寨的事宜了。冯则所选择的扎寨地,乃是在黄河入海口,也就是如今的海河入海口北三里的地处。 此地一片荒芜,人迹罕至,又正逢在宋辽两国的国境线上,两国谁也管不着,是个天生的无主之地。冯则雇来民夫,并着麒麟军士兵,硬生生的在这荒芜的土地上建造了百余间房屋,围起一道木栏。 住所有了,麒麟军便告别王进,来到了自己的寨子中。麒麟军的钱财大多存放在冯则手中,而他花起女婿的钱来也丝毫觉不到心痛。他寻到了宝仁号在信安军的掌柜,撒下大笔钱财,一股脑的就将生活物资以及制造军工的器具给配齐了。 赚钱这种事冯则懒得管,他只管花钱将诸位士兵喂饱。每个月,宝仁号都会有两只浩浩荡荡的商队开进天京寨,卸下大批物资,而冯则所付出的,只不过是一叠交钞。 剩余的日子里,冯则与公输钜就只管着埋头研究军工,李巧盼呢,就专心致志营造自己的小朝廷。其余士兵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全凭爱好。 这样美好的生活,岂能不让人快乐? 当年白马营跟随太史昆离开真定府时,将为数不多的一些妇孺留在了抱犊山。如今这边日子过的好,白马营的猎手们一合计,就派人将妇孺们接了回来。 如此一来,天京寨里就多了几十个拥有正常性生活的男人。涅槃营、健行营的士兵们只能干瞪眼,可神工营的匠人们却动了小心思。 原来神工营里大多数人还是有家眷的,但是他们在大宋的身份都是犯了罪的配军,今生今世恐怕是难以回到家乡了。如今天京寨的日子很不错,他们就有了想要接家属过来的想法。 对于这种想法,冯则是一百个支持。他掏出大把路费,安排身手好的白马营士兵,帮衬着许多工匠接来了家人,几个月下来,往日全是光棍的麒麟军,如今已是有了近百个小家庭。 第002章 拜年 听了老丈人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忙,太史昆自是一番感谢。不过看到柳叶儿委屈地与小白、燕青等小孩子坐在一桌上,却因父亲严令不敢过来与太史昆说话,太史昆又是一阵恼。 太史昆这厮眼珠一转,忍住伤痛,猛灌了一通酒,硬生生的将老丈人冯则灌了个酩酊大醉。不过呢,太史昆灌醉老丈人幽会柳叶儿的坏主意也同样没办成,一身劳累加上失血过多,这几碗酒下了肚,太史昆这货竟是也醉了,他站起来晃了几晃,立马就滑倒桌子底下呼呼睡去。 于是,太史昆来到大宋的第一个除夕,就在天京寨的议事堂中,抱着软烂如泥的老丈人度过了。 再次醒来,已是大年初一的中午头了。这一次太史昆的床头上可没有金莲悉心照顾了。太史昆醒来听到的第一声,居然是从邱小乙口中喊出的“满盘星!”勉励睁开眼睛一瞧,原来床前正蹲着邱小乙、崔道成、小白、燕青四个人在掷骰子玩。 太史昆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训斥道:“好啊邱小乙!我在这头疼的难受,你们几个居然大呼小叫的赌博!你与崔道成赌也就算了,居然还带着两个小孩学坏?” “啊,昆哥你好算是醒了!”邱小乙几个连忙收了骰子,笑嘻嘻的站了一排,歪七扭八的鞠了个躬,齐声喊道:“昆哥过年好!红包快快拿来!” 这一嗓子,把太史昆乐得不轻。太史昆苦笑道:“小白与燕青讨要红包也就罢了,邱小乙,崔道成你们两个都多大了,怎好意思开口!” 崔道成一抹光头,哈哈大笑道:“昆哥莫非忘了,我与小乙可是签了卖身契给你的!大过年的,我们找老爷讨要红包怎会有错!” 太史昆拍了拍脑门,果然就想起了众人初识时的那些趣事。当下太史昆哈哈一笑,果然就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 几人毫不客气,接过红包撕开来就看。昆哥出手岂能小气?这些个红包竟都是一千贯交钞打底的。邱小乙、崔道成两个见钱眼开,果真是装成仆人模样,探出粗糙大手来帮太史昆穿衣起身。 一伙人闹了一番,太史昆又是说道:“对了,今儿过年,邱小乙你去推两车现银出来,只要是咱们寨子里的人,甭管男女老少,每人发上十两纹银,当做是过年派发的红包!” 邱小乙叫了声好,扯着崔道成就去推银子了。太史昆整好衣衫,晃晃悠悠便出了门。 天京寨中,好生热闹!寨子里的男女老少,全都出了门来聚在一起说笑。 每幢房屋的门上,都贴着大红对联,看那笔法,竟有大半是出自高大壮之手。武柏与马植在寨子正中空地上支了大油锅,叫了许多妇女帮手,正一刻不停的炸麻花、馓子分与众人。最为出彩的是李巧盼“公主护卫营”的一干娘子军,昔日的小尼姑们如今已是蓄起了长发,一个个花枝招展、婀娜多姿,直叫一帮光棍流尽了口水。 太史昆这一出得门来,寨中又是一阵喧闹。见了卢俊义、高大壮、公输钜、秦暮城等德高望重之人,太史昆自是要先行拜年行礼的;与武松、徐宁等年纪相仿的,自是要相互谦让一番的;至于师师、瓶儿这两个小妹妹,当然是要捏着脸蛋揩揩油的。 寻了半天没看见老丈人冯则,一番打听,才知道冯则居然到现在还没醒酒,太史昆不由得又是一阵大笑。众人正嬉闹着,忽见寨门处一阵热闹,迎出一看,原来是王进带着许多礼物来拜年了。 原来信安军与天京寨只四十余里路程,王进与伴当骑着快马,只半个时辰就到。 太史昆命人备上茶水,请王进来议事堂歇息。众人坐定,王进道:“若不是王某有老母在家,昨日便赶来与诸位兄弟一同过年了!” 太史昆连忙谦让道:“孝为德之本,百善孝为先,高堂在上,王兄自当陪伴母亲过年,咱们兄弟,何时相聚皆可嘛!” 王进饮了口香茶,又是说道:“今儿我来,却是有礼物奉上的!”说罢,王进竟是从袖中掏出一方印章,递于了太史昆。 太史昆接过一看,那印章竟是信安军知军的印信!这印信乃是官员的凭证,太史昆如何能收?于是他连忙推辞道:“王兄这是作甚?怎的将官印当礼物相送?” 王进哈哈一笑,道:“这方印乃是假的,是我模仿着信安军知军印刻出来的。往后太史兄弟需要通关文书时只管自己拿着印写就是了,如此一来进出大宋内地也方便许多!” 太史昆闻言,方知王进用心良苦。有了这方印章,今后天京寨便可打着信安军的旗号做事,运输物资、人员流动等事自会方便许多。 当下太史昆也不再推辞,只是嘱咐多备回礼,以表感谢,又嘱咐邱小乙包了许多老参、鹿茸、貂皮等物,作为孝敬王进母亲的礼物。 不多时,又来了两位拜年的贵客。此二位,乃是乔馥、叶凌二位掌柜。原来这二位倚着太史昆做成了几笔马匹的大买卖,在商会中立了功,于是宝仁号、雪月斋两商会齐齐做了人员调动,将他二位调回富饶的大宋,又同时在河北东路的分号中做了执事。 这番调动,放在现代来说,乃是从一个贫困县的小科长直接提到了富裕省份的省厅里做了副厅级干部,这等飞升,直叫乔馥。叶凌二人受宠若惊。 单单几笔马匹生意,绝不会这么个提拔法。他二人隐约间明白,此种缘故恐怕还要着落在太史昆身上。 他二人的想法实则没错。近代的领袖曾经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而这个道理,古人同样也明白。太史昆这小半年来的所作所为,俨然已有了撼动辽国皇室的派头,这等人中之雄,你叫嗅觉灵敏的宝仁号、雪月斋如何不重视呢? 太史昆的财力,乔、叶二位也明白,于是此番前来二人也没带什么值钱的礼物,而是一人带来了一个承诺。 叶凌的承诺是:待开春后帮助太史昆修建一个码头,且硫磺此物可按一文一斤的价格长期大量供应。 乔馥的承诺是:滨州宁海镇附近盛产黑油,宝仁号可以每斤一文的价格运送到天京寨来,且天京寨所需的粮草亦可以最低的价格长期供应。 这两个承诺,对太史昆来说无疑是件大好事。当下太史昆立刻摆上宴席,与王进、乔馥、叶凌等人一醉方休。 时间到了大年初三,又有访客上门了。这一拨访客人数可不少,走在队首的,是孙德旺、孙平叔侄。 原来孙平护送数千汉人奴隶去金陂关,足足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待奴隶平安抵达张觉手下,已是腊月末了。自金陂关到信安军,最安全的路子便是绕道真定府,他到了真定府孙德旺处时恰逢除夕,叔侄俩过了个团圆年,然后便结伴来寻太史昆了。 众兄弟见面,自是一番寒暄。前些时候做马匹生意时,孙德旺也跟着发了不小的横财,如今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却见他的身材又是肥硕了不少。 寒暄已毕,孙德旺神秘一笑,拉着太史昆说道:“昆哥,我此次来可是带了上好的礼物呀!”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什么礼物值得你如此神秘?快些说来!” 孙德旺眨了眨眼,喜道:“哈哈,是五十个女子!” “什么!女子!孙德旺,你买卖人口来送与我?”买卖人口,正是太史昆的逆鳞。孙德旺这番话说出,太史昆勃然大怒! “唉,昆哥不必动怒,此事说来话长。”孙德旺叹了口气,道:“近些日子来,太行山中忽然多出了许多盗匪。山民们被盗匪所迫,纷纷逃出太行山中。逃出的山民无以为生,只好卖子卖女,换取活路。我虽是尽量收留了一些,可无奈杯水车薪,救不了所有的山民。这些个女孩,都是山民家的女儿。她们若是被卖到大户人家去,少不了受糟蹋,我想起麒麟军未成家的汉子多,于是就把她们买来,送到你这里来了。最起码,她们在你这里能找个朴实汉子过生活不是?” 太史昆闻言,神色稍稍放缓,问道:“好端端的,太行山里怎的闹起匪患来了?” 孙德旺苦笑一声,道:“这些年,官府收税收得太狠了!那些有钱的富户,官府不去收税,偏偏逮着穷苦百姓下手。穷苦人过不下日子,只好做盗匪去抢掠更弱小的山民了。” 太史昆愤然道:“都是穷苦人,却逼得山民们没了活路!这些盗匪,不值得可怜!” 孙德旺又是叹道:“也不全是这样。后来我忍耐不住,出兵剿灭了几伙行事最恶毒的,你猜怎么着?我发现这些最恶毒的匪徒竟然是官兵假扮的!官也是匪,民也是匪,你叫这些山民怎么活?” “可恶!真是可恶!”太史昆道:“山民没人要,我要!有多少,我要多少!我先支上十万贯钱给你,你回去后收拢了落魄山民全送到我这里来!首先要找到的,就是这五十名女子的家人!” 第003章 官人 孙德旺闻言,拱手道:“果然还是昆哥慈悲。救助山民,岂敢要昆哥的钱财?穷苦人赶路,也就是带些干粮便可,此等支出,孙某承担便是。” 太史昆道了谢,接过那些女子的押身,随手扯得粉碎。又喊来手下,安排这些女子去李巧盼处容身。 孙德旺见状,咋舌道:“昆哥,这些押身你就这么撕了?只怕到时候你给她们安排夫君的时候,她们不乐意听从啊!” 太史昆白了一眼,道:“谁喜爱这些女儿家,就自个儿去追求!夫妻么,还是两情相悦的好!” 孙德旺一吐舌头,道:“风流之人果然体贴女子呀!这些女孩儿家,跟着昆哥算是享福了!” 太史昆苦笑道:“老孙,你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我要霸占这些女孩儿似的?存心找事是不是?要么咱哥俩去院子里练练拳脚?” 孙德旺一缩脖子,连忙转口道:“哎,对了,昆哥,此次与我同来的,还有一位大人物呢!” 太史昆疑道:“大人物?哪位大人物?” 孙德旺道:“说起这位可真了不得,如今太行山的八陉他一人就占了两个!就连那空中草原上的灵丘、广陵两县都落入了他的手中!”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张觉也来了!没想到,短短几月时间,他居然有这么大势力了!” 孙德旺道:“正是张觉!不过呢,他惹了点麻烦,不敢来见你,此刻他正在马植那儿躲着呢!” “麻烦?躲着我?”太史昆一阵纳闷,匆匆告别孙德旺,转头便来到了马植屋外。 屋门是敞开的,太史昆一扬脸,正巧就看见张觉唯唯诺诺的站在屋中,而马植却是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说起张觉、马植二人,素以张觉作为大哥的。如今马植居然是端起了架子,让太史昆好生奇怪。 马植抬眼看到了太史昆,慌忙起身来迎。却见张觉脸一红,低下头就想跑。 太史昆一伸手,硬生生扯住了张觉,哈哈大笑道:“我的张大兄弟呀!有日子没见了!大过年的来到寒舍,不喝几杯就想走?我来问你,你们哥俩方才干啥呢?” 张觉低着头,也不说话,却是马植嚷嚷道:“昆哥,张觉他娶了我的妹子小英,却也不事先说与我这大哥知道!你说他恼人不恼人!” 太史昆笑道:“你两家结了亲,是天大的喜事呀!老马你何必着恼呢?” 马植气道:“人家新媳妇过门第一个年,都是要回娘家过的!张觉若是没空来咱们天京寨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他来了,却不带我妹子来!这分明就是将我妹子娶做小妾了!你说我能不恼么!” 张觉闻言终于也沉不住气,大声争辩道:“哪能呢!我张某立誓,今生除了小英绝不再娶第二个女人!这总行了吧!我说了多少遍了,我这次来有事,不方便带着小英!” 马植闻言,脸色这才逐渐好转。太史昆连忙圆场道:“话说开了不就成了么!走走走,咱们去喝酒,今儿个咱们把张觉往死里灌,算是为老马你出口气!” 没曾想太史昆扯了两扯,竟是没扯动张觉。回头一看,这才看见张觉又低下了头,喃喃道:“昆哥,还有个事要对你说……” 太史昆道:“啥事儿?你倒是说啊?” 张觉把脚一跺,咬牙道:“这事……唉,昆哥我对不起你,你交给我的人我没看好!西门庆……西门庆他去世了!” “啊!去世了!”太史昆闻言,悲从心来!西门庆此人,在历史上的确不是个好东西。可太史昆认识他时他还没怎么做过坏事,从清河县一路走来,吃喝拉撒的都在一起,你叫太史昆怎能对西门庆没几分情意呢?太史昆哀叹一声,艰难问道:“小庆子他……是怎么去的?” 张觉道:“那是腊月初的时候,我们革命军要攻打广陵县。西门庆非说也要跟着去,我觉着我们革命军有数千人,而广灵县不过几百守军,想想也没什么危险,便答应了……” “哦,我明白了。”太史昆沉痛说道:“小庆子是攻打广灵县时战死的!能死的像个英雄,小庆子这辈子也算值了。” “不不不,西门庆没战死!”张觉继续说道:“打仗这种事,怎能让西门庆一个文人上阵呢?咱革命军攻打广陵只半个时辰就攻破了城门,城里汉人早就被咱做通了工作,也纷纷响应,广陵很快就成了革命军的天下!这一战,连革命军战士都没死一个,哪能伤得了西门庆!城破后,西门庆说是想进城看看,我就同意了……” “哦,我明白了。”太史昆叹道:“想必小庆子是死在城中残兵手下了。如此说来,他也算个烈士。” “不是的,不是的!”张觉解释道:“城中乱兵不肃清,哪敢让西门庆进城!咱们革命军的规矩是进城后先抄契丹贵族的家,抄来的财产一半分发与穷苦汉人,一半充作军资。城中最大的一个富户是个姓耶律的,西门庆自告奋勇,领了些人手便去抄姓耶律的家宅……”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那么,西门庆是被土老财害死的了?也罢,他好算也是死在革命途中了……” “也不是土老财害的。”张觉面有难色,支支吾吾道:“那姓耶律的本也是个军官,守城时便领着家中男丁都战死了。他家中,只是些妇孺。那家有个女儿,生的美貌,西门庆一眼便相中了。他先是吟诗示爱,被拒绝后,西门庆便用了强……” “这次我真的明白了。”太史昆面色凝重,双手按在了张觉的肩上,正色道:“张觉,你做的很对!你绝对不可以为你的命令感到后悔!为帅者,必须要保证军法的威严,你斩了西门庆这个淫贼,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呃!我……我没斩他啊!就算是要斩他,也得送到你这儿斩啊!”张觉道:“事情是这样的,那女子甚是刚烈,抽出一柄匕首便咔嚓一下将西门庆的小叽叽给割掉了……” “啊!”太史昆惊叫道:“太惨了!原来小庆子是断了叽叽流血流死的!” “喂!昆哥!西门庆的小叽叽是掉了,可他没死呀!”张觉跺脚大叫:“为什么,你总要说他死了呢?” “没死?”太史昆愣了一愣,道:“你方才……不是说他去世了么?” “是去势!势力的势,姿势的势!就是被阉割了的意思!”张觉无力道:“如今,西门庆正在李师太那里躺着呢!” “这种伤,李师太能看得了么?”太史昆愣了一愣,自言自语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胯下少了二两肉而已,也耽误不了吃喝……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太史昆扯上张觉,三转两转便来到了“公主护卫营”的营地。果不其然,营房中雪白的床铺上躺着个憔悴的西门庆,而看护他的,则是个纤瘦矮小的少年。 少年面生的紧,太史昆刚想开口询问,那少年却是淡淡说道:“我叫李巧音,营中会医术的男子只有我一个,因而姐姐唤我来为西门官人换药。” “巧音?”太史昆问道:“你便是……李师太的弟弟?” 少年点了点头,垂手立于一旁不再言语。 太史昆凑近了一瞧西门庆,见他双眼乃是睁着的。只不过西门庆的一双眼睛空洞迷茫,竟是有了十分万念俱灰的意味。 太史昆张了张嘴巴,干干巴巴的劝慰道:“小庆子啊,想吃点啥?哥哥给你做!” 西门庆缓缓摇头,状若朽木。 太史昆又道:“小庆子,要不哥给你弄壶酒,咱俩整点?” 西门庆依然缓缓摇头,面白如纸。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俗话说,一刀斩断是非根,万般无奈皆可抛。多少人一辈子都追求不到的境界,如今被你做到了,你就想开点吧!” 西门庆终于是虚弱说道:“昆哥,你那两句话是连在一起说的么?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太史昆干笑一声,道:“小庆子,你瞧,你虽然去了势,可你这一身学问还在啊!哥只不过随口吟了两句诗,立刻就被你找出语病来了,所以说么,你今后还会是一个有用之人的,你要振作啊!” 西门庆垂泪道:“昆哥,我不要学问,我就要我的小雀雀!昆哥,你说我的雀雀还能长回来么?” 未等太史昆安慰,一旁李巧音嗤笑道:“你当雀儿是韭菜啊,割完一茬还长一茬?笑话!” 这话说的太狠了,西门庆顿时受了刺激,嚎啕道:“昆哥!你帮我把那个恶毒的女子捉回来,我要虐待她!我要她生不如死!” 张觉乃正人君子,听到西门庆这般要求顿生厌恶之感,皱眉道:“那女子你就不要想了!我当天便将她放……”下半句还没出口,张觉突然瞧见太史昆递来的眼色。张觉会意,无奈道:“放……河里淹死了!咱总要为你报仇不是?” 西门庆闻言,叹了口气,闭目不言了。太史昆又好生安慰几句,也就只好无奈离去了。 第004章 筑城 转眼间,元宵节便快要到了。这几天,天京寨外一处大礁石旁开辟了一个由公输钜主持的新工地,不单是麒麟军的全体士兵都在此忙碌,就连太史昆也挽起袖子上了阵。 这个工地,建筑的乃是个海底密室。至于密室的作用,却是藏金子用的。 原来太史昆素来喜爱显摆。在大年初五过破五的时候,这货将二十尊纯金武士像立在寨中,让大家伙观赏。寻常人家,见过最大块的金子也不过是个手镯戒指,如今见了这十万斤黄金,自然引起众人惊呼连连。 太史昆显摆的是爽了,可卢俊义、冯则等老成之人却好生的不乐意。当下卢俊义便劝说太史昆,应找个隐秘所在储存财宝。 公输钜听了卢俊义的说辞,立刻就表示可以主持建造一个海底密室。此密室,是建造在海面之下的,进出密室,方得启动繁琐机关才可。若是暴力破坏密室,则会引发海水倒灌,将财宝沉入水中,谁也无法得到。 在没有潜水设备的大宋,这种密室的确是稳健。太史昆听了众人的建议,心中一动又想起了些许疑问:大宋总共有多少铜钱?多少银两?而大宋朝廷印发的交钞又有多少? 一般的富贵之家,便有万贯交钞,县郡中的首富,怕是都有十万贯交钞。那州城呢?四京呢?像是文家那种世家贵族呢?像是宝仁号、雪月斋这等超级商会呢?准确的数字太史昆估算不出来,但他明白,交钞的发行量已经到达一个恐怖的程度,怕是将大宋的铜钱银两乘上百倍,也无法将所有交钞如数兑换! 况且,太史昆多少知道一些历史,他明白如今的北宋政权已是风雨飘摇,灭国之忧怕是就在这一二十年内了。若大宋一灭,这全天下的交钞也就都变成了废纸,将手中的交钞换成现银,乃是当务之急。 后世的金价是白银的数十倍,而如今的金价只是银价的十倍。虽然这个比价有很大的成分是因为全世界白银还未相互流通、大宋银储量较少而引起的。但总体来说,将交钞兑换成黄金还是合算许多的。 说来话长,其实思索的过程不过是转念间在太史昆脑海中完成的。有了这个想法,太史昆立刻就拍板决定,由公输钜主持建造海底密室。一方面,手中这十万斤黄金要存进去,另一方面,今后换取、赚取来的黄金同样也要存进这个密室中。 说做就做,公输钜领着几个匠人勘测了海边地形,选好了一块巨大礁石,在正月初八这天便开始了建造。与此同时,太史昆也邀请来了乔馥、叶凌二位商会执事,谓之:“欲塑先祖金像用于祭拜,愿以十二贯一两金的价格赎买黄金,请二位代为操劳。” 赎买黄金乃是风险最小的营生,两位执事当下便答应了。太史昆又请求二位在各个分号中代为张贴招贤榜,邀请大宋各地破产手工业者、武士来天京寨定居,乔、叶二人自是也一并答应了。 脑中琢磨起了钱财,这个念头就停不下来了。闲暇之余,太史昆满脑子琢磨着赌场、彩票、夜总会等来钱的路子,约莫着这些财路都能行得通,越想越是兴奋。突然有一天,太史昆看着天京寨的木篱笆围墙,脑中顿时被泼了一盆凉水。 一个木寨开设赌场夜总会什么的,有谁会来光顾?想做这些营生,必须有座城。而建设一座城市,就必须有道城墙!无他,在这个时代里,城墙就代表着安全! 可一道像样的城墙,哪里是这么好修建的?君不见洛阳、开封那高大雄伟的城墙,是耗费了多少代皇帝的心血,几乎是汇聚全国财力才慢慢修建而成的?就天京寨这千把口子人,还连个开采石头的地儿都没有,言何修建城墙?! 太史昆愣了半晌,苦思冥想:为什么城墙就代表着安全呢?因为城墙能防止马、步军冲锋,能让守卫的箭矢射的更远,还能限制人员的出入!如此说来……挖个深沟不也差不多么!只是少了些居高临下射箭的便利而已。不过只要天京寨的箭矢射的比敌人远,有没有城墙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此处,太史昆连忙寻来冯则、高大壮、公输钜商量。三人闻言,深以为是。 冯则沉吟片刻,道:“如此,咱们就修建个一里方圆的深沟吧!如此一来,咱们须挖掘四里长的沟壑即可!” 太史昆大摇其头,道:“一里方圆能做什么呢?光住人都不够!要我说,至少建个五里方圆的!” “五里!那就是二十里深沟!”冯则瞪眼道:“咱们这些人手,挖二十里深沟得挖上多少年!再者说,寻常百姓家居住在沟外即可,深沟内一里方圆的土地只用于重要的建筑!咱们大宋所有的城池都是这样的!” 太史昆狡辩道:“谁说大宋所有城池都是这样的!人家东京也是一里方圆的?人家西京也是一里方圆的?” “如何能与东京比!”冯则无奈道:“反正二十里深沟工程量太大,不可完成!” “那倒也未必!”高大壮捏着胡须,缓缓说道:“我家先师有个滑索辕门的图样,若是造出来,却是个挖掘深沟的好机关!” “哦?”太史昆几人精神一振,忙问:“不知如今图样何在?” 高大壮微微一笑,抚胸道:“存于我高大壮胸腹之间!”言罢,高大壮展开笔墨,分毫不差的将当年梦溪先生的图样画了出来。 冯则、公输钜凑上前去细细观看,禁不住啧啧称奇;太史昆把眼一瞧,险些没惊呼出口!原来这个图样,与后世的龙门吊几乎一模一样! 公输钜研究一番,赞曰:“妙计妙计!梦溪先生大才,吾等后辈望尘莫及!此辕门配上吊笼,凭借滑索之力运输泥土,可当五十人之力!” 高大壮笑道:“先师这个机关,可用畜力牵动!一笼可载三千斤土,百息之内便可运至深沟之上!” 冯则呆了半晌,缓缓道:“有了这个机关,莫说挖二十里深沟,便是二百里深沟,也可在一年内完成!五里方圆的城池,当可建得!” 公输钜亦是大笑道:“此滑索辕门构造奇妙,但用料却是普通!给我三十名人手,七日内可建造二十台!” 听到沟能建成,太史昆放言道:“等咱们沟挖好了,在沟底插满竹签,沟旁种满荆棘,我倒要看看谁能过得来,哈哈哈!” 冯则眼睛转了一转,却是又给太史昆泼了一头冷水:“爱婿啊,你这二十里的深沟挖成,可由谁来看护呢?若起了战事,你这点人手看得了东沟看不了西沟,早晚得被人填平了!” 太史昆道:“不怕!只要我军战士跑的比敌军快,就不怕他声东击西绕咱们!” 冯则又道:“爱婿啊,你怎么能保证麒麟军的士兵就一定比敌人跑得快呢?”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这不简单!咱们用牲口拉战车啊!战车上,置放床弩、一窝蜂,哪有敌人往哪拉,到时候也不用卸,直接在战车上发射便成!哈哈哈!” “嗯?战车!”冯则、高大壮、公输钜听了太史昆的话,齐齐陷入沉思,片刻,三人抬头相视一笑,竟是多了许多想法。冯则道:“若是咱们在战车上设置些防护的铁盾,战车岂不是能当做移动城墙来用?” 公输钜道:“若是在战车上设置些许拉弦、装矢的机关,岂不是以一人之力便可操纵数十床弩?” 高大壮道:“如此说来,涅槃营、白马营、健行营这六百士兵岂非可当数千人来用?” 三人哈哈大笑,理也不理太史昆,而是手牵手自顾自的走了。边走,这三人还嘀咕道:“快些将脑中构思写下来!旬月之间,这战车便能造成了!” “造城的事,算是有着落了啊!”太史昆目送三位离去,自言自语道:“眼下,还有什么要紧事呢?对了!我的航海事业啊!也不知道叶春的船坞造的怎么样了!” 想到此处,太史昆便去寻叶春。 如今天京寨的码头尚未修建,须得等到正月过完,雪月斋才会派遣工匠来帮助太史昆开工建造。至于码头的选址,太史昆早已胸有成竹,这码头建造的地方,自是与后世天津港一般无二,建设在黄(海)河的出海口上。 码头尚未修建,并不代表着不能造船。叶春是个闲不住的人,他方从上京回来,便在黄河岸边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船坞,准备先行建造几艘小船。 太史昆走进这个草棚子简易船坞,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子浓烈的桐油味。只见草棚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松木板,十几个男男女女正围着木板刷桐油。草棚旁的浅滩上,倒是停放了一个小船的框架,不过此船只有两丈来长,且船身狭窄,令太史昆不由得略略失望。 叶春见到太史昆,笑呵呵地便迎了上来。太史昆与他寒暄几句,问道:“叶兄弟,这些造船的人丁都是何方人士?怎的我从未见过?” 叶春笑道:“昆哥这几日只顾着忙碌海底密室了,却不知道前些时日我叔父将我叶家的族人接来了许多!” 太史昆一愣,道:“叶家族人?这些人手都是叶凌执事送来的?” 叶春点了点头,道:“我叶家这些年败落的厉害,族人都跟随着东主高家四处做生意,散居于大宋各地,好不落魄。如今昆哥招贤纳士,所以我们叶家人也想要过来投奔。这十几名族人,乃是居住在河北东路的,所以过来的快一些,待开了春,还能再聚集起百余人来!” 言罢,叶春便呼唤族人来拜见太史昆,太史昆本就是随和之人,遂客客气气的与众人见礼。诸叶家人见天京寨的大头领如此平易近人,自也是一番欢喜。 第005章 纷乱三月 一番客套后,太史昆扯着叶春,寻了个僻静地方说话。他指着不远处狭长小船,道:“叶兄弟啊,你如何造这么小的船?这等小船,怕是二十个人也挤不开吧!” 叶春嘿嘿一笑,道:“昆哥,这种小船不是载人载货用的,而是作战用的!这船有个名字,叫做‘艨艟’!” “艨艟?”太史昆纳闷道:“即便是作战用,也是越大越好啊!这么小的艨艟,有什么战斗力!” 叶春摇头道:“昆哥,须知水路作战不比陆路。这船不是海中用的,而是在黄河中使用的。咱们天京寨位于黄河下游,若有敌人驭舟来犯,必定是从上游过来。若是我们造些宽大的船,如何能逆流而上迎击敌舟?而这艨艟,船首尖锐且包裹铁皮,乃是靠着撞击作战的。您想,届时敌舟顺流而下必定速度奇快,若是在河道正中撞上了咱们的艨艟会有什么后果?只怕敌舟顿时就破开大洞,沉入河底了!” 太史昆闻言,方知叶春用心,不禁出言夸赞。叶春得了夸赞,得意道:“等咱们有了码头,我必定会造些大海船出来!我会建造‘海鳅船’之术,此船长七丈,宽丈二,能载五十余人,亦可载货十万斤!” “海鳅船?”太史昆疑问道:“为何你不造长十二丈、宽两丈五的大沙船呢?沙船可是能载重三十万斤的啊!” “沙船?”叶春苦笑一下,道:“如何造得?我不会啊!” “怎么能不会呢?”太史昆惊讶道:“你们叶家造船秘籍的第一页不就是沙船么?再往后还有冬船、福船什么的,那才叫一个大呢!” “什……什么!”叶春一下子变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叶家的秘籍!秘籍第一页便是沙船么?” “哟呵,还跟我装糊涂?”太史昆哈哈一笑,从袖管里掏出一本古籍,蘸着口水就掀开了第一页。“瞧瞧,瞧瞧,这第一页不就是沙船么?哈哈哈,叶春啊叶春,你还跟我装糊涂……喂,叶春,小春?你哭什么?” 原来就在太史昆掏出古籍来的那一瞬间,叶春已是颤抖着跪地痛哭起来:“苍天有眼啊!我叶家的造船术重见天日了!这本秘籍,失传了三十年啊三十年!” “失传了?”太史昆惊道:“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如今你们叶家已经不会做秘籍上的这些船了?” “要是会造,我叶家族人又何苦四处漂泊!”叶春抹了抹眼泪,直挺挺的跪在太史昆面前,哀声道:“昆哥,我求求你,将秘籍给我看看吧!” “快起来!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太史昆连忙搀起叶春,将秘籍塞到他怀中,道:“此秘籍,本就是你家先人赠与冯家的,如今还与你们叶家,也算是物归原主,这等事,谈什么求!” 此刻叶家另外族人也纷纷围上来,搞清楚了叶春哭泣的缘由。见到叶家造船术重归本族,叶家族人感激涕零,纷纷发誓效忠太史昆、效忠天京寨。 太史昆逐一安慰了叶家族人,吹嘘道:“一本秘籍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跟着我太史某人混,包管你们将来能造出铁甲舰!” 叶家族人满目茫然,皆搞不清楚铁甲舰为何物。 太史昆大大咧咧道:“铁甲舰是何物?就是钢铁打造的大船!此船不用人力风力,点堆火就能自个儿跑,船上铁炮导弹应有尽有,造的大了,还能跑飞机呢!” “呃!”叶家族人完全被太史昆喷的傻掉了。 忙碌中,时间飞快溜走。过了正月,王进带来消息,大宋更改年号了。建中靖国的年号已不再使用,取而代之的是崇宁。如此说来,今年乃是崇宁元年。 天京寨的东侧是大海,南侧是黄河,面临敌情的几率要小一些。因而天京寨主要的防御方向是北方与西方。西方七十里的析津府武清县驻扎着两千辽军,北方百里外平州府滦州城驻扎着三千辽军,这也就是目前天京寨需要防范的对象。 五千名不是精锐的辽军,说实话太史昆也没怎么放在眼里。这些寻常的辽兵与大宋的厢兵也差不多,抛去吃空饷的现象不说,小兵们绝大对数的时间里是在从事农业生产与衙门杂役。五千名辽兵,打起仗来能顶五百人用就不错了。所以太史昆在武清、滦州两座城中安置了几名探哨,留意着两城辽军动向,也就足够了。 二月中旬,孙德旺再次拜访了天京寨,这一次,他带来了那五十名女子的家人,还有数十户落魄山民。 这五十名女子的家人初来乍到,都有着赶紧招个女婿来依靠的意思。麒麟军的光棍们一个个有的是钱,倒是让这群老丈人们非常满意。不出三天,老丈人们就纷纷选好了女婿。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事,老丈人们相中的不是白马营的矫健汉子,而是健行营那群老实巴交的樵夫。 看来老话说得没错呀,还是傻女婿招人疼!自此,天京寨的喜酒几乎是天天都要举行个一两场,独门小院慢慢多了起来,天京寨也逐渐有了几分生气。 整个三月,令人惊奇的消息接踵而至。 耶律乙辛立国,定都镇州,以契丹为国号,拥兵五十万之众。不过耶律乙辛名声太臭,契丹国对外名义上的君主居然是耶律大石。 耶律淳立国,定都中京大定府,以大贺为国号,拥兵三十万。 女真完颜部造反,连克宁江州、黄龙府、通州、沈州、贵德州,屯兵乐郊,兵指辽国东京辽阳府,至月末,辽阳府破。完颜部族人拥立完颜阿骨打为帝,立国号金,女真诸部、渤海人、室韦人纷纷来投,短短几日便呼啸十万兵马。 与此同时,久不闻动静的辽国皇帝耶律延禧终于是回到了上京。些许忠于皇室的部落随即迁徙回上京附近,耶律延禧总算是凑齐了十万兵马保卫都城。也不知延禧是被吓破了胆子还是本来就窝囊,面对耶律乙辛、耶律淳立国、完颜部造反之事竟毫无反应,似乎已是默许。 反观大宋,倒是为辽国内乱一片欢腾。大宋境内各州城皆张灯结彩,共贺辽国四分,却无人提及军备之事。 乱糟糟的三月并未给太史昆的天京寨带来丝毫困扰。相反,在整个三月里天京寨又多了三百余户人口。这些人有太行山的流民,有各地召来的破产匠人、武士,也有几十户叶家的族人。天京寨的人口总数迅速的突破了三千人大关。 二十里深沟已经完工,如今的天京寨已经可以被称之位“城”了。深沟两侧,种满了荆棘,随着黄曼曼的荆棘花开,意味着纷乱的三月终于过去,温暖的四月到来了。 四月初四,太史昆这家伙在天京寨校场上玩起了阅兵式。一方面,冯则、公输钜等研制的战车成型了,一方面,太史昆需要展现一下麒麟军的军威,给天京寨新来的居民露露脸。 年初,太史昆只是依着后世坦克车、装甲车的雏形,提出了一个制造战车的构想。可这个构想到了冯则、公输钜等技术人员手里,就发展出了一个系列产品。 战车的主体说来也可笑,居然是将六头大黄牛用木辕锁在一起,罩上了一个特大号的带轮铁皮木箱。箱子内留了个藏人的暗格,人在暗格中,正好可以操纵战车的方向。 这个大箱子罩下,六头黄牛只剩了二十四条小腿露在外面,再加上箱子皮儿上刻画的狰狞图案,还真有了几分坦克车的模样。这个主体,被冯则命名为“牛神车”。 主体之外再加上配件,这牛神车就有了许多种用途。 看校场上行驶的前十辆“牛神车”,乃是每驾车上配置了八座床子弩、十六格箭矢箱。此车,具有发射狼牙铁蒺藜头弩矢、火药矢、精油矢、霹雳子母雷的功效。且公输钜为此车设计了机关,只需一名战士披甲藏于车上,即可利用机关完成八座床子弩的拉弦、装矢、发射工作。不但此车射程能达到五百步,且射速也非常惊人,用现代的话来说,此车的射速能够达到三十秒每矢的力度。 这十辆车,乃是远程打击所用,被公输钜命名为“百仞破敌车”。 再看中间十辆车,这车上配置的乃是喷火罐、惊雷一窝蜂。公输钜自然也为此车设计了机关,同样是一个士兵就可操纵。 这十辆车,乃是中程打击所用,被公输钜命名为“百丈破军车”。 后十辆车,车身布满尖锐铁刺、锋利刀刃。公输钜为此车设计的机关最为精妙。机关发动时,密密麻麻的铁刺急速伸缩,寒光闪闪的刀刃疯狂转动,绝对有后世冲击电锤加绞肉机的威力。可想而知,这玩意要是冲入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将会是何等恶心恐怖的场景。 此十辆车,乃近程打击之用,虽然之前公输钜曾经起了个“百尺冲阵车”的名字,却无奈被太史昆这个家伙无情的否决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太史昆亲自命名的“人肉粉碎机”。 这三十辆车,只需六十人便能操作自如,配合好了,在战场上绝对可顶数千人使用,实乃军中利器。 在校场上观看阅兵式的麒麟军战士们还好说,毕竟他们曾经历过回龙寨烧烤大会,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强的,可天京寨内新来的居民们看到此等铁甲怪兽可就吓惨了。 尤其是太史昆下令将一口生猪扔到“人肉粉碎机”上,瞬间被搅成一堆三七比例带皮肉馅后,新来的居民们顿时吐做一团。在他们的心里,纷纷反思自己是否来对了地方。 第006章 神交已久的好朋友 作为一个决策者,看事情的角度绝不能够像普通群众一样看个热闹就成,决策者看事情,当然需要做些剖析、深入什么的了。 决策者太史昆倒背着手,果然就对研发人员冯则、公输钜提出了深刻的疑问:“哎,我说,你们这些牛驯得不错啊!你瞅牛背上的惊雷一窝蜂轰轰隆隆的响,这些牛也不惊啊!” 冯则微微一笑,道:“用爱婿的话来说,这些战牛都是经过技术攻关了的,怎么能如同寻常牲口一般受惊呢?” “嘶!”太史昆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牲口受惊乃自然规律,怎么这个还有被攻克的?太史昆犹豫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冯公,到底怎样才能使牛不受惊呢?” 一旁公输钜耸耸肩,道:“这还不简单么?老冯将这些牛的耳朵都刺聋了呗!” “呃!原来如此!” 说话间,徐宁兴冲冲的跑了过来,见了太史昆,徐宁喜道:“昆哥,王进来了!与他一同的,还有花蟒营的侯逡、夏燎!” 花蟒营的汉子们,乃是在真定府大战罗刹堡时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听闻到他们的到来,太史昆自是喜悦,连忙吩咐议事堂待客。 议事堂门口,太史昆与王进、侯逡、夏燎碰了面。几个人寒暄一番,太史昆便邀请众人去议事堂中歇息。不料侯逡、夏燎二人却微微摇首,竟是一边一个守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进门。 王进轻轻一扯太史昆,低声道:“太史兄弟不必相劝,今儿拜访天京寨的主角不是他两个,而是另有其人。” 太史昆一扬脸,这才发现王进的队伍中还有一辆极为庞大的军用马车。此时马车门帘掀开,却是走出一位中年军官、一位俊秀少年。这两位。怕才是今儿的正主。 一行人步入了议事堂,太史昆这边,有卢俊义、武松、徐宁、武柏相陪;王进那边,只有王进与马车内走出的一大一小两位。 太史昆一拱手,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中年军官微微一笑,亦是拱手答道:“我姓种,名师道。” “什么!您是……延安经略府种相公!”太史昆听闻了这个名字,顿时愣了一愣。身后众人闻言,也慌忙起身拜见。 种师道与众人一一回礼,道:“诸位何必客气?天王太史昆的名声如日中天,耶律大石、耶律淳这等人物都被天王玩弄于股掌之间,种某何德何能,让诸位英雄如此待见?” 太史昆尴尬道:“种公言重了,我太史某人起了个僭越的名号,也是无奈下的权宜之计。如今这天王二字,再也不敢使用。对了,不知种公为何光临敝寨?” 种师道宏声一笑,道:“种某此次,专为送礼而来!” “送礼?”太史昆闻言,不禁心疑。 “没错,就是送礼!”种师道道:“种某贫穷,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只好奉上五百名配军,侍奉与太史兄弟左右!如今五百配军寄放于王进信安军,随时可来!” 王进接口道:“种公送来这五百名配军皆是精选而出的!其中有蒙冤者、有一时冲动犯罪的,皆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此五百配军中识文断字者不在少数。” 五百名素质不错的配军,对于太史昆来说绝对是份大礼,其价值,怕是比十万钱财还要重要。太史昆惊道:“无功不受禄,这让太史某人如何消受得!” 种师道笑曰:“见面礼而已!何谈功禄二字?莫非太史兄弟不把种某当朋友看?” 太史昆道:“种公大名,神往已久!虽未曾谋面,但在我太史昆的心中,种公早已是好朋友了。” 种师道哈哈大笑几声,道:“既是如此,种某一肚子牢骚可否对太史兄弟倾诉一番?” 肉戏终于来了!太史昆打心底苦笑一声,道:“自是洗耳恭听。” 种师道饮了口香茶,果然是愁眉苦脸诉说起来:“人都说辽乃大宋大敌,夏不过是个贫弱小国。可是呢?镇守宋辽边关的将领们数十年未逢一仗,天天只是吃喝玩乐;可怜我种某人镇守宋夏边关,十年来大大小小战了数百仗,仅十万夏军以上的大规模入侵就发生了十余次!最多一次,夏竟然派了四十万大军攻打我的平夏城,而我手中的总兵力不过才五万,太史兄弟,你说我苦不苦?” 太史昆道:“苦,真苦!” 种师道摇了摇头,道:“唉,其实苦的不是我,是士兵。单说平夏城那一役吧!八千守军抵抗四十万夏军,足足支撑了两个月!若不是天公作美,起了大风暴,只怕八千儿郎全都要随着平夏城一起灭亡!太史兄弟,你说士兵们是不是比我还要苦?” 太史昆道:“苦,果然比你还要苦!” 种师道叹了口气,道:“最苦的,还不是士兵。士兵有刀枪,人来杀他,他亦杀人,纵然死了,多少也有些抚恤。可怜边关百姓啊!被抢、被掳、被辱、被杀,只能忍着啊!你说是不是百姓最苦!” “苦,果然是百姓最苦。”太史昆哀叹一声,道:“种公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些边关百姓,有多少我太史昆收留多少!我天京寨的土地不够,我就去占辽国的!总之,我会给这些百姓一个安身立命之地的!” 种师道悲声言道:“可惜啊可惜,太史兄弟你晚生了十年!若是边关百姓在十年前听到你这句话,将会是多么高兴!” “十年前?”太史昆吃了一惊,道:“如今的百姓怎样了?” “死的死,逃的逃,宋夏边境,早已成一片白地。”种师道叹:“十年啊!十年中,年年都是这么个战法,我种某五万兵马能护住几座城池就不错了,哪还能护得住所有百姓?” 太史昆闻言,勃然大怒。“夏国动则派遣十万大军来犯,朝廷便只用五万军马抵挡?为何不派援军?” 种师道苦笑一声,道:“不是朝廷不派援军,而是我种师道隐瞒军情不上报。” 太史昆听出种师道话中有话,遂沉住性子,问道:“这又是为何?” 种师道曰:“有兵自然就有帅,朝廷里派遣援兵,自然也会派来将领。自京中出来的大将,个个官比我大,我怕被人夺了指挥权,因而不上报,不求援军。” 太史昆闻言,反而笑道:“只怕是种公见识过京官的昏招,才有此作为吧!” 种师道苦笑道:“正是!既然从京城来到地方,那些京官们就要获取功劳。但倚着咱们大宋的律法,守土是无功的,想要功劳,那就得开疆。” “所以……” “所以京官们带来了援兵,根本不保大宋护城池百姓,而是先搜刮一遍地方,而后攻夏。太史兄弟,你想想看。夏国四十万人攻我平夏城,我只八千人守城,夏国攻了两个月、死了无数人也未曾得手,由此可见攻城之难。京官们带着十余万宋军去进攻夏国城池,又岂是这么容易得手的?十年来,我求援了三次,朝廷共派来了四十五万京师。这四十五万人,一个帮我守城的也没有,反倒是趁着我与夏军苦战,借口围魏救赵,去绕道攻打夏国。可最终呢?这四十五人得以生还的不足十万人。你说,我还敢求援么?” 太史昆哀叹一声,道:“不敢,换做我,我也不敢再求援了。可是这十年间,种公又是如何凭五万军马抵抗夏国数十万大军的呢?” “唉!”种师道长叹一声,痛苦道:“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唯坚清壁野矣!哈哈哈!简简单单四个字,里面却包含了多少苦楚?我的防线后退了一百五十里,足足千万亩大宋良田,我必须保证田里没有一粒庄稼,井中没有一滴净水!唯有这样,当夏军攻宋时,他们走完了一百五十里路也就耗尽了粮草,只好乖乖的回家去。太史兄弟啊,你说我这个法子妙不妙?” “妙……果然是妙……”太史昆的言语中,充满苦楚。 “哈哈哈,妙啊!”种师道悲凉惨笑道:“本来宋夏边境还有残存的十余万百姓的,可用了这个妙计,这十万百姓只好背井离乡,卖子卖女去中原要饭吃!真当是妙计啊!” 议事堂内气氛一片凝重,终于,还是太史昆问道:“夏国怎的如此强悍?四十万大军,两个月中需要多少粮草钱财的支持!夏国的朝廷,怎养得起这么多兵!” 不曾想,种师道尚未开口,旁边那一直不曾言语的少年却突然应答道:“那四十万人,只有三万人是兵,其余三十七万,皆为大夏百姓!你可知这四十万人最后的结局是怎样的?平夏城下,战死了五万人,最终回到大夏的,有十五万人。剩余的二十万人呢?哼哼,全部饿死了!十年战争,宋人不好过的只是种公延安府附近那几个州县,最多不过是永兴、秦凤二路。可大夏呢?就这么说吧,如今大夏国中,十人中有七个是妇女、三个是男丁!男人呢?都战死了!” 第007章 皇帝的请求 “什么!夏人穷兵黩武竟然到了这个程度!”太史昆吃了一惊,不禁怒道:“夏国朝廷疯了么?” 少年冷冷道:“疯?夏国朝廷机灵着呢!国内的男人死光了,就不会有人造反了!” 太史昆闻言,破口大骂道:“夏国皇帝就是个傻子!蠢货!变态!恶魔!民心尽失,他不整理内政,却要拉着大宋百姓同归于尽!” “胡说!你胡说!大夏朝政被梁氏一族霸占,行尽了倒行逆施之事,与我有何干!”少年满面通红,叫道:“我通读四书五经,平生信奉的便是孔圣之道,若我来治国,必定是以仁义为先,我大夏百姓哪用受如此苦楚!太史昆,你有何凭证如此痛骂指责于我?” “呃?什么?”太史昆愣了一愣,上下将少年打量一番,迟疑道:“小孩儿,你是哪个?怎的说话这么大口气?” 少年把眉一挑,道:“我乃李乾顺!” 太史昆闻言更愣,道:“李乾顺?很有名么?” 少年叹了口气,道:“也许,你听说过我的另一个名字,嵬名乾顺。” 太史昆闻言仍是迷糊,但卢俊义等人却脸色大变,纷纷起身!终于,还是徐宁沉不住气,道破了真相:“什么!你竟然是夏国小皇帝嵬名乾顺?” “皇帝哎!哎哟喂呀,真的是个皇帝哎!”太史昆惊奇不已,围着少年李乾顺转悠了几圈,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逮着李乾顺的脸蛋捏了两捏,笑道:“啧啧啧!这皇帝和平常人还就真有点不一样呢!你瞧人家这脸蛋,多光滑!来,给哥笑一个!” 少年李乾顺顿时涨红了脸,种师道连忙过来阻止太史昆,道:“太史兄弟,别埋怨乾顺陛下。乾顺陛下他自幼酷爱汉家文化,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宋夏二国交好。夏国倒行逆施之事,的确是梁氏所为。” 卢俊义沉思片刻,接口道:“夏国梁氏?可是那一门双相双后的梁氏?” 种师道颔首,认可了此事。太史昆却不知道一门双相双后的典故,便向卢俊义请教。 卢俊义道:“这梁氏在夏国,就如萧氏在辽国一般!咱们大宋熙宁九年的时候,夏国立了一位年仅七岁的孩童做了皇帝,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其母老梁太后便开始了对夏国的统治。其弟梁乙埋,立为国相,亦是权柄滔天。元丰八年,老梁后、梁乙埋先后离世,梁乙埋的一双儿女却是继承了太后、国相的位子,继续控制夏国朝野。而夏国皇室嵬名一族,却只能大权旁落,任由梁氏把他当做傀儡。” 太史昆听闻了卢俊义这番话,充满怜悯的看了李乾顺一眼,直把李乾顺羞得抬不起头来。 卢俊义继续说道:“不过,绍圣元年的时候,那梁乙埋之子、做国相的梁乞逋便死于内斗之中了,直至去年春上,小梁太后也是病死。卢某听说,如今夏国皇帝已经亲政,却不知道乾顺陛下却如何到我们天京寨来了?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莫非是夏国又出了什么变故?” 李乾顺缓缓说道:“如今的梁氏,已不是一门双后双相,而是三后了!哼,我这个皇帝,是从国都兴庆府逃出来的!” 卢俊义惊道:“怎的?梁氏又有了第三个做太后的?” 李乾顺切齿道:“没错,我的皇后,也是梁氏之人!夏国朝政,仍在她梁氏之手!” 听了这番对话,闷了半天的太史昆终于是忍不住说道:“窝囊啊!真窝囊啊……” “我不窝囊!”李乾顺耳朵尖,听到了太史昆的奚落,奋力大呼道:“我抗争了!我真的抗争了!本来,我是求了辽国公主为后!如此一来,梁氏惧怕辽国,便无法抢到太后的位子了!待我亲政后,徐徐图之,必能将梁氏一族铲除!可是……哪曾想……辽国竟是内乱了,公主尚不到了!最可恨耶律大石的契丹国,也给梁氏撑腰!太史昆,你说我不逃又能如何!” “辽国公主?”太史昆皱着眉头,问道:“你要娶的是辽国哪位公主?” 李乾顺苦恼言道:“唉,不提也罢!当年辽国皇帝很爽快的就答应将公主许配与我!可惜啊,他若指定一个公主给我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请出两位公主,让我随便挑一个!我见那两位公主长得都非常美丽,于是我……我就犹豫了!我挑了这个,又想要那个,挑了那个,又想要这个!割舍不断,割舍不断啊!于是我就请求辽帝给我点时间考虑,哪曾想,这一考虑的工夫大辽就内乱了!我哪个公主也娶不到了!” “少说这些没用的!”太史昆两眼冒火,怒问道:“我就问你那两个公主的名字!” 李乾顺道:“当然就是辽国最美丽的姐妹花,耶律大奥野与耶律次奥野公主咯!” “什么!竟敢打她们的主意!”太史昆顿时火冒三丈!而太史昆身后群豪,皆捂嘴偷笑。 太史昆恼怒一阵,却是找不到发作的理由。他瞪了李乾顺一眼,只好说道:“罢了,反正你也没捞到。对了,小李皇帝,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李乾顺搞不清楚群豪为何偷笑,只当是众人嘲笑自己,心中又羞又怒,便扭过头去,不理会太史昆的问话。种师道哈哈一笑,接口道:“太史兄弟,不如你猜猜看?” “猜?嗯……若说收留这位小皇帝么……我想这等好事还轮不到我,就让种公抢去做了吧!待夏国再来犯境时,只需让小皇帝往城墙上一站,只怕比十万大军还要管用!”太史昆展眉一笑,道:“我约莫着,种公是想让我帮小皇帝上位?” 种师道哈哈大笑道:“正是!若乾顺陛下上位亲政,宋夏边境就太平了!且乾顺陛下仁义治国,夏国百姓也可过上些好日子!不过此乃夏国内政,我大宋却不好插手此事。想来想去,只有你这位令种某神交已久、能搅乱辽国朝政的天王太史昆能办到了!” “种公真瞧得起我!”太史昆摸了摸鼻子,道:“帮小皇帝上位,其难度不亚于某朝篡位啊!这个不是个小事!” “大夏朝政,当然不是小事!”李乾顺把眉一挑,道:“若你能够办成此事,我自有重赏!” “哈哈哈!”太史昆笑道:“交易就是交易,你出钱,我办事,别拿什么赏赐来说事!” 李乾顺道:“怎么说都随便你!这事办成,我有三样酬劳与你!一,封异姓王,二,城池四座,三,梁氏抄家得来的钱财,你全部拿走!我说的话,容不得讨价还价,你做得便做得,做不得我再寻他人!” 种师道也帮衬道:“太史兄弟,王爵、土地啊!况且梁氏一族盘剥夏国近三十年,其财富不可想象!若太史兄弟得了这些好处,可别忘了分给种某几分!” 太史昆苦笑一声,道:“种公全力撮合此事,就只为的分几分?” 种师道叹曰:“息兵止戈,马归南山,用我这双执剑之手,抱着我那周岁的孩儿看他慢慢长大,这便是种某最期盼的报酬!太史兄弟,此举不为家国人民,为的是苍生啊!慎之,慎之!” “多少怀抱着孩儿的手,却梦想着纵马扬鞭征战天下?种公心思,非万般磨砺不可体会!太史昆佩服!”太史昆垂头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容我考虑两天。两天后,给种公一个答复。对了,不知种公可有夏国情报?” “当然有,外面那辆马车之中,乃是种某十年来积攒的夏国军情,如今都给你带来了!太史兄弟慢慢考虑,种某两日后听你消息。” 太史昆点了点头,又是说道:“不知这两日种公意欲何往?若不嫌弃,在敝寨中游玩两日可好?” “好,非常好!”种师道笑道:“方一踏入天京寨,我便瞧到了那三十辆怪异战车!莫说太史兄弟留我了,便是要赶我走,我也得潜回来好好端详端详这等军中利器!” 那李乾顺也是抢言道:“我平生第一次见到海洋!我也要在你寨中住下,于海边静一静心思!” 太史昆道:“两位赏脸,自是天京寨的荣幸。不过这两日我须观摩情报,却无法相陪了。” 太史昆话音刚落,却有一人接口道:“种公大驾,我却是要陪同的!”众人把眼望去,说话的乃是武柏。 种师道疑道:“你……好生面熟!” 武柏拱手一礼,道:“少主,还记得那年涰筋河畔为您执缰的武大郎么?” “大郎……大郎!竟然是你!”种师道大喜道:“二十年了吧!我们有二十年未见了吧!你怎的……还没长高?” 武柏笑道:“我怕我长得太高,再见面时少主便不认得我了!” “认得了,认得了!”种师道欢喜拉住武柏的手,感慨道:“真是想不到,在天京寨中竟然见到二十年前的故人!那时候,父亲大人忙于军政,我的整个少年时光几乎都是你陪着我度过的!见到你,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鲜衣怒马的旧时光!” 种师道、武柏相视而笑,两人眼中,竟是泛出了点点闪亮。 第008章 棋局 日已西沉,天空已是有了几分墨蓝。浪花拍打着岸边礁石,夜晚即将到来。 入海口的海沙,与寻常海岸略有不同,这里的海沙更加细腻,更加柔软。暮色笼罩中,那个名叫李乾顺的少年正是坐在这样的海沙上,遥望着海天一色静静出神,他身后不远处,则是三位汉子围坐在火堆旁饮酒聊天。 “大郎大郎!莫要说我当年坠马的糗事,我倒要问问你,是谁被我姐姐推下水去,吃了满嘴河泥的?” “唉,自然是我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再也没敢下过水!溺水的滋味呀,真个难受!”武柏大笑几声,忽又是怔怔问道:“少主,灵儿姐……小姐的墓前,可还干净?” “干净,当然干净!每年的清明祭日,我都要去祭扫的。”种师道饮了盏酒,笑道:“对了大郎,你喜欢我姐?嘿嘿,我可是记得呢,那个时候你看我姐的眼神都是直勾勾的!哈哈。” “武柏不敢!柏与小姐乃是云泥之别,柏不敢有此不敬之念……” 种师道摇了摇头,道:“得了,我看的出来。可惜我姐姐喜欢的是折家小子,而不是你!大郎,这么多年了,当年那桩事你还没有放下?” “我……我放不下。不说了,咱们喝酒,喝酒!” 种师道压住武柏的酒盏,道:“大郎,当年城都破了,十万大军都死在了永乐城中。那时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亲兵,怎么可能救出我姐?那件事,连我这做弟弟的都没有自责,你说你又是何苦来哉?” “道理我懂,可我就是恨我自己武艺不精!喝酒,喝酒!”武柏终于是从种师道掌中挣脱了手腕,将盏中老酒一饮而尽。 “大郎,你醉了!”种师道叹息一声,道:“你可是恨夏国人?我瞧你看李乾顺的眼神一直不怎么对付啊!” 武柏醉眼朦胧,恨恨说道:“少主,你不恨夏国人?小姐、老夫人都是在永乐城破时死在夏国人手中的!便是老帅,亦是为忧心夏国犯境劳累而死!” “坐在我这个位子上,岂敢言家恨?”种师道淡淡说道:“我要做的,便是保住宋夏边境的平安,能保一年算一年!若是能扶持李乾顺上位,宋夏边境至少可以平静二十年!你说,我该不该帮他?” 武柏看了一眼远处那少年的身影,道:“少主,你对这个李乾顺就这么有信心?你能保证他将来上了位,就不会对咱大宋有企图?” “大郎,你相信我,没有哪国的君主愿意打一场没有胜利的战争的!”种师道言道:“以夏国的实力,想要吞并大宋简直是痴人说梦。夏国挑战大宋,只是一场自残的闹剧。可是现在夏国掌权的梁氏家族乃是一群疯子,他这种疯子,偏偏就愿意做些自残的事!所以,我们必须要让夏国有个头脑清醒的君主。这样,即便是宋夏两国有些争端,也可以用谈判、赔金赔地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退一步讲,即使两国要开战,也应当是一场适可而止的战争,而不是与现在这样,进行一场无休无止的自杀式的战争!” 听了这些话,武柏悲笑几声,捧着酒盏终于是醉倒了。一旁卢俊义叹息一声,却是向种师道问道:“种公,这李乾顺是如何找上你帮忙的?” 种师道为武柏盖上一张毡毯,缓缓道:“这是一局棋啊!一局下了十五年的棋。无论是李乾顺还是我种某,都是这盘棋局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棋!?”卢俊义大吃一惊,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棋局!怎的夏国皇帝与种公都只是棋子?如此说来,下棋的人是谁?” 种师道道:“可闻王荆公乎?” “当然!”卢俊义道:“可是那拗相公王安石?” 种师道苦笑一声,道:“荆公是非,你我不必评说。我单问你一句,你可知荆公何时过世的?” 卢俊义道:“应当是元祐元年吧……” 种师道摇了摇头,道:“可是,我却在去年岁末迎到了荆公的灵柩。元祐元年至去年岁末,其中足足一十五年,你来猜猜看,荆公这一十五年去了哪里?” “这……这……”卢俊义初晓这等秘闻,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怔怔言道:“卢某……着实猜不出!” 种师道指了指不远处观海的少年,道:“十五年来,荆公隐姓埋名,去了他的身边,做了他的老师,教授他汉家儒学。” “什……什么!”卢俊义呆了片刻,终是说道:“拗相公……荆公他……是为了教他一颗爱宋之心?” “然也。”种师道颔首曰:“何谓贤者?送荆公灵柩归来的,是他另一位弟子。此弟子说,荆公五年前便得了重病,疼痛难忍,性命危在旦夕。可荆公言:子未成人,吾当忍死!便生生的又活了五年!呜呼哀哉!荆公在世最后的五年,是怎样挨过的!” “忍着不死……”卢俊义闻言,眼角亦是添了几朵泪光。 “之前与荆公谋划此事的,乃我叔父种诊。如今我叔父早已离世,所以余下的事便落到了我的头上。”种师道呼了口浊气,道:“两个月前,李乾顺持着荆公的遗信找到了我这儿,而我呢,又把他带到你们天京寨来了!明日一早,便是太史兄弟答复我的时辰了,成与不成,种某也只好静等了。” 卢俊义苦笑一声,道:“听了种公这席话,说不得我卢俊义也得全力撮合此事了。如此,我这就去见见太史兄弟。” 种师道哈哈一笑,道:“有劳了!” 呼吸着略带咸湿的习习夜风,卢俊义独自回到寨中。如今的天京寨,占地可谓是广阔。 天京寨东有海岸,南有黄河,因而这两个方向并不需要挖掘沟壑。这样说来,太史昆规划的五里方圆城池范围只需十里护城沟便可。也许是太史昆在现代时受够了土地稀缺带来的拥挤,这厮轻轻巧巧又是一句话,竟是挖了一道东西十里的、一道南北十里的深沟,硬是将天京寨的面积扩到了十里方圆,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二十五平方公里的城区范围。 不过如此广阔的天京寨内,其建筑却是显得有些粗陋。泛着盐花的土坯房屋与毛毡帐篷交错在一起,着实没有什么规划可言。唯一的砖石建筑,便是坐落在中央空地上的那座议事堂,而此刻的卢俊义,恰巧便推开了议事堂的房门。 议事堂内正热闹着,天京寨内有头有脸的家伙们如今都聚在了这间房屋内。蜀地冷金笺写就的夏国情报资料足足有数百斤重,众兄弟们只要是认点字的,如今都捧着厚厚一沓情报观看。 众人凑在一起看情报这事,乃是有讲头的,按太史昆的话来说,这叫做情报分析会。这会议上最忙碌的人有两个,一个是负责“情报汇总”的高大壮,一个则是负责记录众人言论,号称“书记员”的李巧音。 卢俊义进得议事堂来,正赶上徐宁在那喋喋不休:“十万人!单单夏国京城兴庆府的守军便有十万人!而且,这些守军好像都是梁氏家族的人!想扶持那窝囊废小皇帝上位,我看根本不可能!” 徐宁话音刚落,武松却接口道:“我看未必!素来士兵只听上司的命令,守军中的头目支持哪个,这守军便也就成了哪方的人。依我看来,杀掉几个不听话的将领,换成支持小皇帝的人,也未必就控制不了兴庆府的局面!” 有了两人开头,堂内众兄弟有支持徐宁的,有支持武松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便争吵起来,听诸人言语中的意思,乃是支持徐宁的多几分。 卢俊义放眼在堂中看了一圈,这才算是看到了坐在角落中的太史昆。只见太史昆对堂中言论不听不闻,只是一个人绕着手指头默默发呆。卢俊义走上前去,拍了拍太史昆的肩头,道:“贤弟,想什么呢?都吵成这样了,你怎的也不说句话?” “哦?是卢兄!”太史昆打了个激灵,终于是从沉思中收回了思绪。他吁了口气,道:“我么?我是在想天京寨的未来。” 卢俊义皱眉道:“未来?你想的不是夏国之事?不知贤弟所设想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呢?” 太史昆眼中放亮,道:“还记得我们的理想么?建造一座城,一座英雄之城!这座城,不但要汇聚四方英雄好汉,还要招揽许多匠师、商人、和各种有着诸般手艺的人!” 卢俊义展眉一笑,道:“当然记得!这不,我们的英雄之城天京不是已经初具规模了么?” “是啊,初具规模了。”太史昆道:“可是卢兄有没有想过,我们这座城是英雄、商人、工匠的城市,也就是说咱们未来的主要收入不能放在耕种上。若说是经商么,目前大宋各州县皆作坊林立,富商大贾多汇聚在四京,而海上贸易也是集中在福建、两浙与广南等地,咱们要想在经商方面有所建树,恐怕也不是近期能够办到的。那么,我们天京的收入要从哪里弄呢?” 第009章 梁氏的手段 太史昆与卢俊义的对话,早已是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只是众人皆不谙经营之道,所以对太史昆的发问也只能无言以对。 卢俊义沉吟片刻,道:“前些日子咱们做的马匹生意不是很好么?咱们或许可以继续干这行?” 太史昆闻言笑道:“卢兄,咱们又哪里会饲养马匹了?前些日子弄的马匹不都是抢来的么?难不成咱们天京城的收入要靠抢劫?” 太史昆调笑两声,语气一整,坦言道:“起初,我想的是诸如赌场、勾栏一类的营生,不过我又细细想来,此类营生终归是偏门,若是咱们仅仅靠着赌场勾栏赚钱,只怕会让天下英雄瞧不起。因而,咱们日后即便是经营这些,也只能作为副业。” 众人闻言,脸上皆多了几分愁容。太史昆歇了口气,又道:“诸位想想,既然咱们要招揽英雄好汉,那有没有一个既能够招揽英雄,又能够赚钱的营生呢?” 听了这番启发,武松一拍大腿,喜道:“英雄善武,要想赚钱当然是要依靠武力!如此说来,昆哥所想的营生莫不是佣兵一道?” 太史昆哈哈大笑,连连点头。众位兄弟却听得一头雾水,搞不清佣兵二字是何含义。 武松解释道:“昔日昆哥戏弄萧奉先时,曾说过‘佣兵’这个门道,所谓佣兵,便是你出钱,我出兵的意思。那日听昆哥说起佣兵二字后,我便琢磨着这是个好营生,如今听昆哥话里的意思,是真的想把佣兵当做生意来做了!” 众人听了武松这番话,一阵议论。卢俊义托腮沉思片刻,道:“贤弟,可是夏国小皇帝开出的丰厚报酬使你想起了做佣兵的念头?可你又想过没有,普天下能有几人回开出如此丰厚的报酬呢?咱们今后若是将佣兵作为立身的营生,又能寻到几个如夏国小皇帝一般的金主呢?” 太史昆笑道:“普天下诸国林立,皇帝国王什么的多了去了!哪个皇帝没有几个儿子,哪个儿子不想做皇帝呢?再者,就只有皇帝的儿子有野心么?就只有皇帝的位子需要夺么?卢兄再想想看,那些个富户家的儿子需要谋夺家产么?更何况,这天下还有些要账的、寻仇的,也需要雇用佣兵吧!有些剿匪的、捉贼的也需要佣兵吧!那些需要护送财宝货物的呢?那些捉奸的呢?都需要佣兵吧!所以说,咱们这行市场潜力需求力什么的还是很坚挺的说!” 太史昆这一番乱侃,直把众人说的云雾环绕。众人琢磨了半天,终于还是武松出言问道:“昆哥,这么多事,咱们这点人手能忙的过来么?” 太史昆一拍胸脯,道:“做不完咱不会找人来承包么!” 武松疑道:“何谓承包?” “呃……就是不论什么生意咱们先是一并接过来,又做不完的或是不屑于去做的,就交给其他人去做,咱们在中间收取些管理费……呃……抽点头就好了!反正天下没饭吃的人多了去了,让这些组成些个佣兵团,跟着咱们混饭吃就是了!哈哈,哈哈!” 众人品味片刻,渐渐琢磨透了“承包”二字的巨大利润,皆是一片欣喜。徐宁又是问道:“昆哥!天下如此广阔,那些需要佣兵的人又怎么会找上咱们呢?” “那就需要咱们将佣兵这一行做大、做强!需要将咱们的名声传播到普天下每一个角落!”太史昆腰杆一挺,道:“所以说,夏国小皇帝这件事,咱们一定要接下来!不但要接下来,还要漂漂亮亮的完成它!咱们要把此次作为的每个行动步骤都记录下来,润色后改编成评书、戏曲去各地勾栏里表演,咱们要让普天下所有蠢蠢欲动的二少爷都哭着喊着来求咱们出兵!” 太史昆话音落下,议事堂内一阵欢呼。卢俊义道:“贤弟,如此说来,扶夏国小皇帝上位这件事咱们接了?” 太史昆拍着胸脯道:“接!必须接!以佣兵的名义接了!” 卢俊义点头道:“方才贤弟说的那个词可是‘佣兵团’?如此说来,咱们今后便是‘天京佣兵团’了?” “非也!”太史昆哈哈一笑,道:“咱们是‘天京佣兵协会’!” “哦?”卢俊义疑道:“何谓协会?为何别人是佣兵团,咱们是佣兵协会呢?” 太史昆道:“管着给所有佣兵团派活的规则制定者,就叫做佣兵协会!而这个协会会长么,哈哈哈,诸位就让给我来做可好?” 众人闻言,皆拍掌叫好。卢俊义颔首抚须微笑,道:“既然咱们已经决定扶持小皇帝李乾顺上位,那么贤弟就赶快讲讲咱们该如何去做吧!” “这……”太史昆挠了挠头,苦笑道:“该怎么做,我还没想呢!” “没想!”卢俊义亦是苦笑一声,道:“贤弟啊贤弟,你还没想到如何去做,怎的就先夸下海口了呢!” “卢兄别恼,我这就想,这就想!”太史昆转而向高大壮问道:“高先生,不知如今把持夏国朝政的,都是哪些人物?” 高大壮道:“夏国朝政,却是被些个大贵族把持的。除了梁式与皇族嵬名氏外,还有仁多、野利、没藏、米擒四大贵族。另外,像是拓跋、大贺、颇超、西壁、独孤、赫连等家族,实力亦不可小视。夏国诸多官员皆是出于这些贵族。” 太史昆默默点头,又是问道:“那如今夏国军队都掌握在何人手中呢?” 高大壮道:“四大贵族之所以称之四大贵族,是因为他们手中有拥有重兵,因而才比其他贵族高出一头。如今仁多氏势头最猛,其族长仁多保忠乃是梁氏最坚定的支持者。他拥兵十万,镇守夏国都城兴庆府。没藏氏在六十余年前也出过一位摄政的太后,梁氏的发家,与这位没藏氏的太后也有着密切的关系,因而两族向来交好。如今没藏氏拥兵三万,镇守夏国与吐蕃诸部的边界。野利一族乃军中世家,其先祖有数位夏国开国大将。如今野利氏拥兵三万,镇守夏、辽边境。剩下那个米擒氏族中并无多少兵马,之所以能够跻身四大贵族,多半还是因为其控制着夏国大多数铁矿、盐矿,家族中广有钱财所致。夏国最后一位统军大将乃是坐拥五万兵马、镇守宋夏边境的嵬名阿吴。这个嵬名阿吴虽是皇族中人,但因其自幼在梁氏家族中成长,恐怕四位大将中还得数他对梁氏最为忠心!” 听罢,太史昆询问道:“这么多贵族中,有哪个是支持嵬名皇族的呢?” 高大壮耸耸肩膀,道:“自然是一个也没有!那梁氏当权,怎会让支持皇族的贵族活下去呢?” “一个也没有!”太史昆拍额道:“这个梁氏到底用了些什么手段,竟然让这些贵族俯首称臣?” “一方面,梁氏掌权六十余载,这些家族的权贵们都是梁氏自幼培养起来的,因而对梁氏忠心。另一方面么。”高大壮答道:“梁氏有一支梁家军,一座梁园。” “哦?”太史昆道:“此梁家军与梁园有何奇妙之处?” 高大壮道:“梁家军是一支万人规模的精兵,尤其是军中三千‘铁鹞子’重装马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不过这支梁家军从来不参与夏国对外战争,只是负责铲除国内的异己。其驻地位于兴庆府城东五里,要想灭兴庆府内哪家贵族的宅院只是片刻的事,所以夏国诸贵族对这支梁家军都颇为讳忌。至于梁园,则是一座学府,坐落于兴庆府城北三里唐湖之畔。此学府由梁氏所建,凡夏国贵族的子弟,须在此学府内修习十年才可。依我看来,这些贵族子弟名为弟子,实则‘质子’。不过呢,此学府内美女醇酒博彩戏艺应有尽有,是个声色犬马的地所,因而夏国贵族子弟倒是非常向往这个梁园。若是哪个子弟未能到梁园求过学,反而会被人瞧不起。当然,此园少不了也要对这些子弟灌输些终于梁氏的思想,正可谓一举两得。” “如此说来,梁氏还果真将夏国经营的铁桶一座啊!”太史昆叹息道:“偌大一个夏国,难道就没有忠于嵬名皇族的人了么?”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嘛!”高大壮道:“由于梁氏残暴,因而夏国百姓倒是非常期盼文雅贤良的小皇帝快快亲政,如此说来,那李乾顺还是有些民心的!” 太史昆一拍大腿,苦恼道:“百姓……夏国的男人好像都快要死光了吧!估计那些没死的男人,应该也都被编入夏国的军队了吧!” “也有终于皇室的军队呀!”冷不丁,一旁观看情报的扈青青却是扬着一叠情报开了口:“我刚刚看到这一段呢!夏国还有三千忠于皇室、由嵬名族族人组成的亲卫队呢!” “本家的亲卫队!一听这名字就相当的忠诚啊!”太史昆喜道:“这支军队,应当驻守在皇宫内吧!” “呃,这倒不是!”扈青青吐了吐舌头,道:“这支卫队目前负责看守皇陵,离着兴庆府还有五十里路呢!据这份情报讲,貌似亲卫队常年得不到军饷,还四处劫掠老百姓哪!” 第010章 才华横溢的英雄们 “哎,好不容易有个忠于嵬名氏的军队,却还是一群饿鬼!夏国这副烂摊子,很棘手啊!”太史昆叹了口气,道:“诸位都有些什么建议呢?不妨说来听听!” 徐宁起身道:“夏国之事,唯有个杀字能够解决!杀掉所有梁氏族人与忠于梁氏的贵族,而后培养一批忠于小皇帝的人,进而给夏国朝廷来个大换血!” 一旁王进亦是言道:“没错!要杀便从那个梁氏小皇后开始杀起,一级一级往下杀,杀掉一个,就换上一个小皇帝的人。如此用不了不多久,原先忠于梁氏怕是就人人自危,临阵倒戈也说不定!” 听了两人言论,马植出言反驳道:“那些皇后贵族皆身处豪门大宅,防守自是严密,咱们如何能杀得了这么多人?依我所见,既然夏国民心所向的是小皇帝,不如咱们激起民变,组织夏国百姓造反,一鼓作气杀进皇宫,扶持小皇帝上位便是!” 武松摇了摇头,道:“方才昆哥不是说的很明白了么?夏国的男丁已经快要死光了,哪还有人可以造反的?若说民变,还不如兵变的好,我认为咱们应该尝试这策反一下仁多、野利、没藏这三个有军权的贵族,即便是不能策反他们几家的将领,也要哄骗着他们手下的士兵反水才好!届时夏国军队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反攻梁氏,这才能有几分胜算!” 听了众位兄弟的建议,太史昆缓缓说道:“诸位说的都没错,可是诸位有没有想过客户的心理?” 众人闻言一阵纳闷,问道:“何为客户?” “大户客官就叫做客户!比方说李乾顺小皇帝这样出得起钱出得起地的,便叫做大客户!”太史昆乱侃一阵,道:“诸位想想看,若是让李乾顺接手过一个血流成河的残破山河,将来谁还敢找咱们做佣兵生意的?如今夏国这件事,咱们还是做得文雅些好。” “怎么某朝篡位还有文雅的?”徐宁惊叫一声,道:“昆哥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太史昆托着腮,凝眉问道:“高先生,如今梁氏一族谁说了算?” 高大壮道:“自然是梁皇后说了算!” 太史昆道:“他梁氏一个家族嫡传子孙少说也有数百人吧!怎的他们就心甘情愿听从一个女人的吩咐?” 高大壮道:“他梁氏有条祖训,族中事物由权位最高者说了算。梁皇后位子爬的最高,因而梁氏族人便全部听她的!” 太史昆听了这番话,仍是不甘心地问道:“梁氏家族几百号人物就真能拧成一股心思?其中总得有些龌龊事儿吧!” “有,当然有!”高大壮道:“依照梁氏上两代人的规矩,梁氏族人都有一个做皇后控制皇帝的,一个做国相统领群臣的。而如今梁氏只有一个皇后,却没有国相。夏国的国相这个位子如今是空着的,正等候着梁氏选出一名族人来坐这个位子。梁氏族内有两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一个叫梁乙尧,一个叫梁乙舜,都有希望上位,因而么,此二人一人拉起了一帮族人,颇有几分想要火并的模样。” “哦?这倒是个契机!”太史昆道:“这两人在夏国都是什么职位,他们最常出入的地方又是哪里?” 高大壮道:“夏国朝政,乃模仿我大宋而来,起朝中官职与我大宋差不多。梁乙尧乃御史台御史大夫,目前的职责是弹劾监察诸般官员的;梁乙舜此人乃文思院大学士,其官职与我大宋翰林院大学士差不多,乃是主管起草诏令文书的。凡梁氏族人,大多是居住在梁园的,此二人自然也不例外,且梁乙舜其人,还兼任着梁园主事阁主一职,乃梁园的头号人物。” 太史昆听了这番话,沉思片刻,道:“诸位请想想,单听这俩人的名字又是尧又是舜的,就知道他俩野心不小。咱们有没有可能挑拨着梁皇后、梁乙尧、梁乙舜三方内斗?若是梁氏从内部自己打起来了,那附和梁氏的贵族们自然就没有了主心骨,届时小皇帝振臂一呼,不就能取代梁氏亲政上位了么?” 武松转念一想,道:“梁氏内斗,终究会分出胜负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那些贵族又会重投梁氏怀抱!” 太史昆笑道:“既然是咱们撮合起的内斗,岂能是吵吵嘴就罢了的?须得让他们三方杀个你死我活,三个死了两个才能罢休。到时候咱们给那个没死的补上一刀,将责任往那两个死鬼身上一推,整个梁氏不就完蛋了么?” 冯则道:“我看还是不妥,即便是梁氏垮了,那些贵族让小皇帝上位了,恐怕贵族心中还是与小皇帝有隔阂,夏国的朝政还是稳健不了!” “那就不是咱们的事了!”太史昆笑道:“只要咱们能抄了梁氏的财产,取了夏国的土地,他朝政稳不稳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者说,他们君臣时常勾心斗角一番,才不会腾出空子祸害咱们大宋嘛!” 众人听了太史昆这番话,皆面露喜色。 太史昆站起身来,豪言道:“我出的这个主意,乃是夏国夺权的第一套方案,称作为文路;暗杀、民变、兵变之计可结合实行,乃是第二个方案,称作武路!咱们以文为主,以武为备,这便是咱们夏国夺权的行动方针!下面,我来说说文路怎样具体实施的!” 太史昆跳上桌子,吆喝道:“想与梁氏的人打交道,最方便的地方便是梁园!小皇帝再无能,安排几个人进梁园还是不成问题的。既然梁园号称为学府,那么混在梁园最方便的身份就是教书先生!这先生么,也分为许多种,有教习识文断字的,也有教习吟诗作画的!诸位谁有信心扮作先生的,踊跃报个名呗!” 冯则抢言道:“我!我可以做个火器先生!” “不行,这玩意岂是乱教的!”太史昆毫不给未来老丈人脸面,出口便否决了。 公输钜举手喊道:“我!我可以教授机关术!” 太史昆一听这个,立刻嚷嚷道:“更不行了!公输先生若是打算收弟子,干脆考虑考虑我得了!这个秘术,可万万不能流传到夏国去!这么说吧,我给大家提个醒,咱们去夏国不能教真材实料,只可教习些糊弄人的!” “这……”众人大眼瞪小眼,顿时无人应声了。 “昆哥……”终于,邱小乙站出来啜啜说道:“我可不可以教授些……采阴补阳之术啊!” 太史昆大笑道:“当然可以!教这个就对了!算你一个!诸位,就按照这个思路来,还有报名的么?” 崔道成摸摸光头,道:“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可以教授欢喜佛经?” 太史昆一惊,道:“哟呵,老崔你还会这个?来,背一段经文听听!” “呵呵,这都是在少‘材’寺时从那些破旧经书上看来的!” 崔道成腼腆一笑,背诵道:“人在人上,肉在肉中,上下耸动,其乐无穷……” “哈哈哈!”议事堂中笑成一片。感情当年崔道成蒙昧无知,竟是将手抄本当做经书来背诵了。 太史昆乐不可支,道:“老崔你行啊!看不出来还是个文化人呢!得,算上你一个!还有谁!” 一旁李巧盼见太史昆几个要拿这些不正经的去糊弄夏国贵族子弟,愤愤啐了一口。秦暮城见得美人嗔怒,却是站起身来,出头大呼道:“太史昆,你们这番作为不是误人子弟么!我也要去做先生,我要教授那些子弟吟诗!” 太史昆哈哈一乐,调侃道:“哟呵,老秦你还会吟诗来着?吟诗可是风流才子的买卖哟!” “切!废话!”秦暮城胸脯一挺,朗声道:“秦某好歹也是混过江南公子圈的人,岂能不谙风流!” “好,我相信你!”太史昆眼珠一转,道:“老秦你也别教什么吟诗了,依我说,你去教教那些贵族子弟风流礼仪!” “风流礼仪?怎的礼仪还有风流的?” 太史昆嬉笑道:“所谓风流礼仪,就是教授他们如何穿衣打扮、如何行为举止才能配得上‘风流倜傥’四个字!说白了,就是教教那些小孩子怎样才能把到妹!” “你拉倒吧!”秦暮城闻言,气的一拂长袖,道:“我秦某人今年三十有五了仍是孤身一人,就我这水平,哪还有脸教别人把妹?” 太史昆揶揄道:“你看,像我这种身边时时有娇娘作伴的呢,哪还需要琢磨泡妞把妹的法子?只有像你这种寻不到美人老光棍,才会夜不能寐的琢磨把妹的手段!你说说,你若不去教,难不成还让我去教?” 秦暮城闻言懊恼不已,满面通红。他刚想出言反驳,却不料太史昆一跺桌子,喊道:“好了,礼仪先生的位子就归秦暮城秦老哥了!还有谁报名?快点快点!” 众人见这先生召的有趣,纷纷来了兴致。 皇甫瑞道:“昆哥,我教授相马术成么?” 太史昆道:“算你一个,不过你不能教授相马,要教授赌马!” 马植喊道:“我,算我一个,我教授做菜……呃……厨艺!” 太史昆道:“也成,算你一个!不过你教授的不叫厨艺,叫做食疗养生!” 第011章 为人师表 喧闹一阵,议事堂内再也无人报名。太史昆盘算一下,觉得人手也差不多了,遂道:“诸位,文路人手暂且就这么多吧!不过报了名的请切记,咱们去梁园不是教育子弟的,是寻机策反贵族、挑拨梁氏内讧的!所以,各位要做的便是忽悠住那些公子哥,定要他们将咱们奉若神明才好!” 报了名的几个人一片茫然,谁也想不出如何做才能让旁人将自己当个神仙来拜。 太史昆道:“邱小乙、崔道成,你们二人授课时也甭管什么佛经道经了,只管使足了劲整黄段子就成!实在没得讲,说点宫闱艳史、太后秘闻什么的也行!若是不会说,就赶紧的上网去查……呃……赶紧的找侯逡、夏燎他们去学!那些个京城浪荡儿最会说这个!你二人要拿出练武的劲头去背诵,务必保证连讲两个月黄段子不带重样的!” 邱、崔二人对视一眼,无奈点头。 太史昆转脸对着秦暮城嘿嘿一笑,道:“老秦,作为一个教授礼仪的先生,平日里穿衣打扮一定要大胆!这个就叫做吸引眼球!至于大胆到什么程度呢?我送你四个字:惊世骇俗!” 秦暮城惊叫道:“啊!怎么穿衣还有惊世骇俗的?” “不惊世骇俗,怎么能唬住那些公子哥?”太史昆正色道:“比方说,你要穿绸衣吧,就一定要带个头盔;若是穿盔甲呢,就一定要配一双木屐!哪怕是你半夜穿着一身亵衣起来小解,也一定不要忘了套上双马靴!若是有人嫌你穿得怪异,你便一撇嘴,道‘上月末,秦少游在汴京狮子楼便是这样穿着的!’,懂了么?” 秦暮城听了个目怔口呆,喃喃道:“这样也行?”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你啊,过时了!此曰潮流,曰时尚,曰混搭,曰朋克!那帮公子哥一听这些个字眼就浑身得瑟,你听我的,一准没错!记住,你的作风一定要狂、要傲,要敢于对所有人咆哮‘土包子!’明白了没?” “唉!你就糟践我吧!”秦暮城双手抱头,蹲在一旁不吱声了。 太史昆一指皇甫瑞,道:“瑞兄弟,你得多教点深奥的,悬乎的,懂么?” 皇甫瑞道:“晓得!赌马不就是赛马么?到时候我教点摸马骨、捏马筋的秘术,总之让那些公子哥学会如何分辨上好赛马就是了!” “笑话!谁让你教授实际的了!”太史昆把眼一瞪,道:“不是说了让你忽悠人的么!” 皇甫瑞面带苦涩,道:“这相马之术如何能忽悠人?把劣马硬说成好马,人家骑上去一溜不就穿帮了么?再者说,夏国人善骑术,又岂是这么好糊弄的?” “朽木不可雕也!”太史昆手指窗外一匹健马,道:“皇甫瑞,你来说说这匹马怎么样?” 皇甫瑞眯起眼睛一瞧,道:“蹄阔二寸七厘,腿长五尺三寸,每步迈出,应在四尺九寸左右,算得上是上乘。不过此马胸窄臀宽,后腿力足而前腿不稳,所以赶赶路还成,赛马却是上不了台面的。” 众人闻言,一片赞叹,尤其是此马的主人王进更是钦佩不已。不料太史昆冷哼一声,道:“你方才所说,仅是此马表相,肤浅,肤浅了!依我看来,此马腹部鼓胀,说明肠道上佳,喘息悠长,说明肺活量不错,这都是成为一匹赛马的潜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马血脉略微薄弱了一些,其原因是马匹的心脏动力输出不足。不过呢,我有一秘法,可将其升级改造!” “啊!都什么和什么啊!居然还有这样相马的!”皇甫瑞呆了半晌,道:“那心肝肺肠什么的都在马腹之内,如何能看得出来?再者说,心病还有什么改造的?”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将马四蹄捆住,每日浸入水中憋闷一刻,并喂食蒜五斤、葱十斤。如此半年,此马心脉加强,便可成长为一匹上好赛马。” 此言一出,议事堂内一片惊呼。皇甫瑞倒退三步,惊异道:“昆哥……这……这都是真的?” 太史昆耸了耸肩,道:“假的。” “啊!”皇甫瑞如梦方醒,道:“难不成,这便是忽悠相马术?不过……万一半年后那马匹被祸害死了,或是没变成赛马,那不就穿帮了?” 太史昆道:“如果半年的时间咱们还不能将小皇帝扶持上位,那等不到你穿帮,咱们也该跑路了。” “也是,也是啊!”皇甫瑞喃喃几声,蹲一边领悟去了。 太史昆招呼马植道:“老马,厨艺与食疗养生的区别,你可知道?” 马植脸色微红,硬着头皮说道:“无非……无非就是糊弄着公子哥们将燕窝海参什么搁一块炖呗!不过燕窝海参什么的我都还没有吃过,说实话我还真不怎么会倒弄……” 太史昆一拂袖,训斥道:“幼稚,幼稚!这些玩意你没吃过就成好东西了?什么燕窝海参的那些公子哥天天吃,你能糊弄的了哪个?你应该糊弄他们喝绿豆汤,吃生茄子、生萝卜!” 马植闻言大惊,道:“这怎么个糊弄法?这些东西有谁个不吃的?” 太史昆道:“吃法和吃法也有不同嘛!比方说绿豆汤,那得十斤绿豆熬成一碗汤,喝了才算是食疗,比方说萝卜,得半夜爬起来一口气吃五斤才能算数!哎,你还别说忽悠两个字,这可都是过去的书本上白纸黑字写着呢!” “还……还有这种书!”马植搅着手指,喃喃道:“这么个吃法多难咽啊,怕是穷的没饭吃的人也咽不下去!这如何说动公子哥、大贵族们吃?” 太史昆无奈摇摇头,道:“咱们大宋有什么高寿的名人么?” 马植咬着手指道:“嗯……苏颂苏尚书、文公文彦博、范镇范学士……” “行了。”太史昆道:“你就说,这些人都是吃了你的食谱才活着么大的!” “啊!”马植道:“苏尚书与文公还好说,可范学士去世那会,我才是个小孩子,如何能给了他食谱!” “你就说你今年六十八了!看起来年轻是因为你保养的好!你就是彭祖第六代传人!为什么彭祖从尧帝到这几千年了才只传了六代?因为前五代人人活八百岁,都是到了五百多岁才收徒弟的!怎么样,会吹了不?” 马植一抹满头冷汗,连声道:“会了,会了……” 太史昆道:“会了?那别人找你来看病时你先说什么?” 马植硬着头皮说道:“就说……就说我是彭祖传人……” “错!”太史昆道:“你应该什么也不说!你就那么盯着他冷冷的瞧,瞧上一时半刻的,一直把他瞧得浑身发了毛,再说句‘回去吧,想吃啥,就抓紧吃点啥,想给后人留点话,就抓紧留!’非等他磕头作揖哭的不成人样了,你再给他开点绿豆汤什么的,懂了么!” “懂了,我真懂了……”马植吐了吐舌头,赶紧躲开了。 太史昆洋洋得意笑了几声,向众人说道:“怎么样啊,诸位说说,这文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么?” 议事堂内众人听得这般教学法,皆唏嘘不已,纷纷表示足够了。却听得李巧盼幽幽一声叹,道:“不是说梁氏一门三家内乱么?梁乙尧、梁乙舜你能搭上话,那梁皇后呢?就凭你们这个忽悠法能见着皇后?哼!” “嘶!”太史昆闻言倒吸一口冷气,顿时变得满脸通红。他支支吾吾说道:“谁说就搞不定的!高先生,这梁皇后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高大壮道:“梁皇后么?闺名蝶花儿,年方二十二岁,圆盘大脸,平胸,臀部枯瘦,小腿却是粗壮。其它的么,没有了。” “没有了?”太史昆道:“性格呢?她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高大壮耸耸肩,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不知道!” 太史昆挠了挠头,道:“既然情报上没有,咱们就自己分析!她的生长环境怎么样?” 高大壮道:“其生父母乃梁氏旁支的,自幼被上一任小梁太后、也就是小皇帝的母亲、夏国上一任统治者收养。换句话说,她自幼在皇宫中长大。”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嗯,是定向培养的接班人。如此说来,其政治素养、情商、智商、宫斗能力皆为上等!老高,再说说她监护人、小梁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大壮道:“对于小梁太后,情报还真不少。不过总结成几个词语,那就是尖酸、刻薄、粗鲁、残暴。其最酷爱的,便是观看男人相互残杀,尤其是战场上数万名男人互相残杀!如果非要用两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变态!” “评价这么低!”太史昆道:“这是谁给出的评价?” 高大壮道:“这是辽国驻夏国的使者给出的评价。这位使者在夏国居住二十年之久,进出皇宫非常方便。此评价来源乃是种公截获的使者对辽国枢密院的密信。” 太史昆颔首道:“如此说来,此评价应当很客观。” 高大壮应道:“看这样子,小梁太后养大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代的梁皇后,估计也是个变态!” 第012章 她的需求 “不要着急下结论,咱们还得继续分析分析这个小梁太后。” 太史昆倒背着手,道:“小梁太后为什么会变态呢?首先是因为她的刻薄,所以得不到夫君的爱,因为得不到夫君的爱,所以变得粗鲁。这人吧,粗鲁惯了,尽说些污言秽语,慢慢的其贞洁观念就会变淡,因而变得放荡,又是因为放荡,所以就会着迷与身体刺激。一旦过了更年期,身体刺激感觉不怎么明显了,她就会从迷恋身体刺激转为迷恋精神刺激,到了最后,就发展到酷爱观看男人相互残杀等超重口味,就变成了世人眼中的变态!诸位,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闻言,皆满脸惊愕。 太史昆继续说道:“小梁太后死时,这个梁皇后才不过二十岁。这就说明,小梁太后收养她的时候已是年过四旬,而其正式教导梁皇后时,已年过五旬。五十来岁的人,正是喜欢反思人生的时候,这也就是上了年纪的人爱讲古、爱写自传的原因。处在反思中小梁太后,时常会对前半生的荒唐产生迷惑,但同时,她又摆脱不了追求精神刺激的欲望,往往会在兴奋之后感到悔恨。因而,她在教导梁皇后的时候应是时而教好的,时而教坏的!诸位,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连忙道:“哎,我们对老女人都不怎么懂耶……!”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冯公,您年纪大,评论评论?” 冯则连忙摆手道:“哎,别问我!原则上,我不与有潜质成为我女婿的人讨论两性问题!” 太史昆一转脸,笑眯眯问道:“高先生?” 高大壮退后两步摇首道:“免了!我对三十岁以上的女人没研究!” 太史昆干笑一声,道:“继续分析。这人吧,年少的时候逆反,总觉得长辈说的话全是错的;年长一些后,经历的事情多了,才会觉得长辈说得话有道理。这也就是有些孩子在年少时性格与其父母大不相同,到了年长之后,反而形同其父母翻版一样之中的道理。二十二岁,正是逆反与尊重之间的转换期,性格时而敏感、时而稳重,正是这个年纪的象征。再更深度的分析一下。她有一个极其强大的母亲,可又偏偏不是生母,并没有血脉相连、割舍不断的那种感情。这位母亲可以给她倾天下的大权,却又时时刻刻可以将她废弃,换上一个更适合操控权利的人。活在这种环境下,她绝对不可以犯一点错误,又同时不能给人一个胆小怕事的印象。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稳健、狠辣、严格律己;但与此同时,她的内心最深处又隐藏着恐惧、不安、甚至是厌世一类的负面情绪!说了这么多,大家应该明白了!梁皇后是个两面人!拥有双重性格的两面人!就是那种白天怀疑身边一切的存在,晚上对着镜子自己给自己讲故事的两面人!” 众人听得云山雾罩,终于是卢俊义耐不住性子问道:“如此,贤弟的结论是……” “她,需要一个!”太史昆展开双臂,呼喊道:“情!夫!” “啊!”众人顿时被雷了个外焦里嫩。李巧盼瞪大了眼睛,哭笑不得道:“太史……太史弟弟,难不成,你要亲自去勾引那个平胸枯臀的梁皇后?为了赚钱,你……你至于吗?” 太史昆连忙摇手道:“那可不行!我要做个学监呢!就是可以打学生手板的学监!至于派谁去勾引梁皇后,诸位兄弟踊跃点,赶紧报名!”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露这个头。武松看了看堂内众人,低声说道:“没点风流公子的模样,就算是报了名也不见得能够将梁皇后勾引到手啊!我看……众位兄弟中除了昆哥,就只有卢……” 卢俊义一瞪眼,武松赶忙改口道:“只有西门兄弟能行!” 众人的眼光,立刻转向了缩在屋子角落中,腿上覆盖了张毛毯的西门庆。西门庆叹了口气,面无表情道:“我,已是废人,做不成这件事了。不过清河城南的俊西门凋零了,还有清河城北的美朱郎啊!” “美朱郎!”武松失口惊叫道:“西门兄弟说的,可是做了驸马的朱大贵!” 太史昆闻言,眼前一亮,顿时就回忆起了当年在清河县帮忙摆平官司的郡主驸马朱大贵。他一拍大腿,喜道:“就他了!清河县认得我与武松的人太多,我俩不方便回去。拜托孙平兄弟问种公讨份军令,跑趟清河县,将朱大贵调过来!” 孙平闻言拱了拱手,当即转身出门,寻种师道讨要军令去了。 太史昆转念一想,又是说道:“梁皇后此人,怕是心智也不怎么正常,此一去,还需有个医者跟着才好!” 众人的眼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李巧盼身上。李巧盼啐了一口,羞怒道:“梁园是个什么地方?是个风月场!我如何去得!” 一旁纤瘦的少年李巧音却是缓缓站直了身子,低声道:“我去!” “绝对不行!你不许去!”李巧盼脸色大变,慌忙阻止。 “姐,让我去。”李巧音垂下头,呢喃道:“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想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我不想就这样懵懵无知的……离开。” “唔……”李巧盼闻言,掩面而泣,却是匆匆离开了议事堂。 听了这番话,众人心中皆已猜到了些许。怕是这自幼身子薄弱的少年李巧音,成年后仍是时常与死亡结伴。 太史昆跳下桌子,拍了拍巧音的肩膀,柔声道:“出去走走也好!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免了,我不需要别人照顾。”李巧音冷冷吭了一声,又是面无表情坐回原位。 太史昆耸了耸肩,朗声道:“文一路,这下总算安排的差不多了!武路么……” 此言一出,议事堂内顿时沸腾起来。武松、徐宁等武人一副拔剑弩张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出门提刀砍人。卢俊义身子一晃,抢在众人身前,倨傲道:“此事,非我莫属!” 没曾想太史昆却摇头道:“不可!此行卢兄去不得!夏国之事虽然重要,可天京城作为我们的基业,更加重要!所以,此次我想请卢兄镇守天京!” 卢俊义眉头一皱,不以为然。太史昆又道:“如今种公送来五百配军,城中新添许多男丁,亦可凑出五百兵丁。这千人新军怎可无人照拂?还需卢兄统领训练!” 卢俊义道:“整军之事,交与他人来做也无妨!” 太史昆道:“不然。此千人新军为卢兄所用,岂可交由他人整理?还是卢兄亲往的好!” “为我所用?”卢俊义疑道:“不是佣兵协会么?” “非也非也!”太史昆道:“佣兵协会是佣兵协会,只是个赚钱的营生;麒麟军是麒麟军,乃是咱们天京城的根基!做佣兵是为了赚钱,赚到了钱呢?除了建设天京城,最主要的还是供麒麟军开支!若是没了麒麟军,天京城凭什么屹立于宋辽边境战乱之地?若是没了麒麟军,天京城又凭什么压制四处投奔而来的武者?因而,卢兄切莫以为有了佣兵协会就要解散麒麟军,相反,今后发掘到上好的佣兵,反而要将他充实进麒麟军!卢兄,麒麟军军资军备皆充足,美中不足的便是人少。如今好算是有了千人新军,卢兄怎可不亲自调教!” 卢俊义闻言,自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也难怪,他的梦想是为家为国铁马金戈,征战沙场,对于拿钱作战的佣兵行业,他却是多少有一些抵触。如今他知晓了太史昆并没有撤销麒麟军的意思,岂能不舒口心气? 当下,卢俊义退到一旁,也不再邀战。 太史昆道:“依我的想法,咱们这武路分作两拨才好。一路,携带火器、牛神车等伏于静州,若需要从外部攻打兴庆府时,可利用火器攻破城门;一路,选拔武功高手,伏在都城兴庆府,若需要刺杀时,也方便动手。” 众人闻言,皆称善。 太史昆道:“静州一路,由徐宁为将,武柏为军师,率麒麟军兵士百名,携火器若干,神牛车一十五辆,可好?” 武柏不在堂中,徐宁拍着巴掌独自应承下来。 太史昆又道:“兴庆府一路,由武松、张宵……哎……人手好像有些不够啊!” 兴庆府内可列为刺杀目标的不下十余人,武松亦是不敢托大,说以一己之力全数杀光,也只好默默点头。一旁王进拱手道:“太史兄弟,我有好手举荐!” 太史昆喜道:“哦?王兄所荐何人?” 王进道:“昔日我被奸贼高俅陷害出京时,曾于途中收了个徒儿。如今我那徒儿惹了些祸端,却是来投奔我了。” 太史昆问道:“哦?王兄高徒武艺高强否?” 王进笑道:“这孩儿神力过人,本身武艺也不差,只是实战经验少了些。我教授了他半年武艺,其一身武艺已是接近我这做师傅的了!且,与他同来的还有他的一位结义兄弟,武功亦是深不可测。” 太史昆拍手道:“太好了!王兄高徒姓何名谁?” 王进道:“徒儿姓史名进,华阴县人士,因有一身好花绣,江湖有个诨号叫做‘九纹龙’。他的结义兄弟姓鲁名达,渭州人士,曾经在种公兄弟小种经略相公那里做过军官的。” 史进?鲁达?太史昆愣了一愣,哈哈狂笑! 第013章 成名?与才华无关。 鲁达、史进乃是后世演义中的名角,太史昆岂有不知之理?千百年后都能被人当做英雄来看的人物,其一身本领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当下太史昆连忙说道:“事不宜迟,劳烦王兄明日一早就将您的徒儿带来如何?这两人,我天京城要定了!” 王进听得徒儿有了着落,也是一番欣喜,道:“太史兄弟肯收留,那是他二人的福气,哪还担待的起‘劳烦’二字?我这就派人回信安军,将他二人喊来!” 随口一句人手少,立刻就捞到了两位历史名人。太史昆的心里一阵活泛,连忙对众人问道:“对了,这些日子可有武人来投奔咱们天京城?” 卢俊义接口道:“贤弟,咱们几人毕竟是朝廷悬赏的罪人,因而宝仁号、雪月斋为咱们张贴招贤榜时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因而想要把天京城的名号传播开来,还需要些时日,所以眼下并无成名好汉来投。前几日,也来了两个投奔咱们的武人,不过此二人乃是著名的恶盗,品行极其恶劣。他二人进得城中,开口就要女人,我一怒之下,将他二人捉拿,送到王进兄弟处了!” 王进道:“没错,那两名恶贼做足了抄家灭户、淫人妻女的恶事,且每件案子都有苦主出首的。此二人着实罪大恶极,我已判他斩立决。” “这种人,当场杀了便是,连送官都不用送!”太史昆吼了一嗓子,依然是不甘心的问道:“来投奔的武人就这两个了么?” “哎……昆哥。”张宵上前一步,道:“上个月我在寨门值守时,也遇见了一个来投奔的武者。不过此人呢,却是个不怎么中用的。” 太史昆道:“怎的,已与他动手试过了?” “没,没有。”张宵道:“这人吧,看外表就是一个乞丐,而且还残了四根手指的。我问他一月想要多少月俸,他说一月两贯钱足矣。昆哥你想想,要是有些真本事的,哪会这么落魄呢?若是真正的高手,又岂能一月只要两贯钱的?我看,此人最多是个闯江湖落了一身残的庸手,于是便安排他在我们白马营扫地,他也欣然接受了。” 太史昆闻言,立刻嚷嚷道:“张宵啊张宵,你没有江湖经验啊!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江湖中越是残废、乞丐、老头、僧道尼姑什么的越是厉害的!你怎能不试试手就断定他是平庸之辈呢!” 张宵还未答话,一旁卢俊义倒是笑了两声,道:“贤弟,先不忙这样说。我也算行走江湖多年的了,可是残了四根手指的高手还真未曾听说过呢。张宵兄弟,这人叫什么名字?” 张宵道:“姓丁,名豪。” “丁豪!”卢俊义瞪圆了眼睛,道:“可是双眼狭长,大驴脸,皮肤黝黑?” 张宵见了卢俊义这等反应,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声。看这情形,这个名叫丁豪的乞丐居然还真是一个人物?张宵只得缓缓点了点头。 “他的手指竟然残了四根……是谁有这么大能耐伤了他?”卢俊义自言自语嘀咕一声,转过头来对太史昆报以一个苦笑,道:“贤弟,还真让你蒙对了!只怕这次咱们两个要一同过去,给这位丁豪赔不是了。” 太史昆精神一振,道:“卢兄,还不快些说说这丁豪的来历!” 卢俊义幽幽一声叹,缓缓道来:“那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去武夷山中,寻访有着‘闽北第一剑’之称的崔景天。崔景天此人,打遍福建无敌手,只四十岁出头,便获取了好大的名声。而后他急流勇退,隐居在武夷山中种茶为乐。寻了七日,我终于寻到了崔景天隐居的茅草屋,进得屋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太史昆傻傻道:“崔景天死了?” “那倒是没有。”卢俊义继续说道:“鼎鼎大名的崔景天竟是被人缚住四肢、口塞破布,倒吊与屋梁之上!而缚他之人,正在翻箱倒柜忙的不亦乐乎。见得此状,我解下长棍,便去斗这个翻箱倒柜之人,没曾想此人武功着实高强,我与他战了百十回合,不但拿他不下,反是渐露败绩。那人趁我不备,绊了我一个趔趄,趁机夺路而逃。我追出茅屋,问了他一声姓名,远远地,那人丢下了两个字:丁豪!” “这么厉害!”太史昆惊呼出口,道:“后来呢?” “后来我放下了崔景天,问他丁豪是何人。你猜他怎么回答的?他说,丁豪是个打劫的土匪!”卢俊义摊了摊手,无奈道:“这种话,我怎么能信?估计丁豪是崔景天的仇人吧!出了这等事,崔景天自是无脸与我较量,我也便离开了。只是自此以后,再也没听过丁豪这个名字。” 太史昆托着腮,缓缓说道:“丁豪这老儿寻仇也不杀人,说起来也不是很坏的样子呢!” 卢俊义摇头道:“怎会是老儿呢?五年前我见他时,他不过二十露头的模样,如今说来,至多也不会超过三十岁的!” “这么年轻就有这等身手!捡到宝了!”太史昆匆忙宣布散会,扯上卢俊义,叫了张宵、武松两个,一路小跑向白马营奔去。 月色下,果然有一个消瘦的汉子在白马营校场上一丝不苟的扫着地。 太史昆丢了个眼色,张宵立刻会意,堆着满脸笑抢过那汉子的扫帚,武松却是不知从哪里抓过一把茶壶,哗哗哗给那汉子倒上了一盏热茶。 那汉子受宠若惊,捧着茶杯居然愣在了原地。太史昆与卢俊义一边一个,热情的搭住了汉子的肩膀。只听太史昆用腻到发酥的语气吆喝道:“丁豪,丁兄弟!你说你这是作甚!怎的还玩庞统试刘备这一手呢!你说这事儿闹的,让哥哥我的脸往哪儿搁!” “庞统……刘备?”丁豪一张大驴脸乌黑乌黑,反应了半天也没听出太史昆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好啜啜道:“两……两位大哥是何许人也?这边这位大哥,倒是有些面善……” 卢俊义微微一笑,道:“咱们在武夷山中见过一面的。” 丁豪惊道:“啊……你……是了!那时候我是饿得没办法了,所以才……” 不容丁豪说完话,太史昆又是拉住丁豪的手说道:“陈年旧事提他作甚!实则卢兄对你也佩服的紧哪!丁兄弟,怎的还不肯原谅哥哥的失礼么?二郎,快斟杯茶,我要亲自端给丁兄弟赔罪!还有张宵,一会儿定要罚你三杯!” 丁豪闻言,惶恐道:“哪能,哪能!这些日子我吃得好,睡得好,不但有了新衣裳穿,月初还得了两吊铜钱!张宵营长对我这么好,怎敢怪罪他!” 太史昆与卢俊义对视一眼,满目惊奇。当下太史昆试探问道:“丁兄弟,你所言是真是假?到这会儿咱就别装了吧!” “真的,真的!”丁豪连声道:“在这儿顿顿不但能吃到白面黄米,还能吃到菜吃到肉呢!怎会有假!” 太史昆又道:“你有一手好武功该不会有假吧!” 丁豪胸脯一挺,道:“谁要不信尽可以来试试!” 太史昆上下打量丁豪一番,道:“你有一身上好武术,又怎的这般落魄?连个白面黄米吃到口中都算好东西了?这江湖之上,哪个成名的好手身后不是一群弟子送钱送物的巴结着?” “成名?成名何其难也!”丁豪的一张大驴脸突然就充满了怨气,怒哼道:“大宋那些个武林榜、英雄榜上的,尽是些徒有其名的!像我这种有真本事的,哪还有成名的机会!” 太史昆道:“只要你有本事,可以挑战那些成名高手啊!” 丁豪大驴脸一哭丧,垂头道:“我试过了,这法子不成!当年我跑遍了大江南北,去了数十个成名高手的家,可不管我递帖子还是叫门,都没人搭理我! 好歹的,有个高手让我进门了,还赏脸与我较量较量。当时我那个乐呀,扑上去就将他揍了一顿。那高手恼羞成怒,竟是叫了百十号家丁将我驱逐,言称不走人就报官,无奈,我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自然,那一战也无人知晓。 后来我学乖了,不上门挑战了。我寻了个爱好出门的高手,跟了他十几天,终于趁他在一家热闹酒楼上饮酒的时候,冲上去将他暴揍一顿。本想着这次好歹算是成名了,没曾想等了七八日,还是没人知道我的名声。后来一打听,原来那高手洒出金钱,将酒楼中人全部收买封口了! 唉!辛酸啊!再后来,我死心了。我再也不要当高手,我要当坏人! 想投奔那些山贼土匪什么的吧,可那些人动则行凶杀人,咱干不来。于是我就决心当一个独行贼,自己单干。 我专门寻些穷乡僻壤下手,就为了抢点粮食吃。头三次,轻松就得手了,抢了几袋子干粮,得了些许铜板儿。到了第四次,不巧就遇上了这位卢兄,险些失手,就有一段日子没敢再做。 挨得几天,却被我师父寻上门来。师傅最恨做盗匪的,一怒之下就废了我四根手指。没办法,我只好又做回了我的老本行。” 听了这番讲述,太史昆几人面面相窥。卢俊义问道:“丁兄弟,敢问你老本行是做什么的?” “要饭的啊!” 第014章 开业大酬宾 “唉!”太史昆叹了一口气,道:“敢问一声,你师父是何许人也?” “哦,对了。”丁豪一拍脑袋,道:“请问诸位之中,可有叫做太史昆的?” 太史昆一笑,道:“区区便是!” 丁豪从鞋帮子里抠了几抠,却是取出一个纸团,递于太史昆,道:“可算是见着昆哥您啦,这是我师父写给你的信。” “写给我的?”太史昆接过新来,打开来看个究竟。 好一坨潦草的字迹!几个人围上来看了半天,愣是没分出这张信笺的上下左右来。好算还是太史昆眼尖,在信的落款处辨认出一个“艾”字来。 “艾虎!”太史昆失口惊叫:“你师父是艾虎?” 丁豪一抱拳,道:“正是!年初我在大名府讨饭,正巧遇上师父。师父写了这封信,说只要我拿着信找到你,你便能管我吃饱穿暖还给钱花呢!” “就说了吧!这老头是自己人!”太史昆乐得眉开眼笑,道:“丁兄弟!你师父说的一点错也没有!我一年给你一万贯,你给我做个保镖就成!” “一……万贯!天哪!”丁豪被震得头脑一阵发花,不过他回过神来思索片刻,又是愁眉苦脸道:“师父说了,跟着你可以,但不可以跟你做坏事!你给我这么多钱,却只要我做个保镖,定是想让我帮你欺男霸女,这个事,我却不敢应承下来!” “你倒是真会琢磨!我太史昆是什么样的人物,还用得着欺男霸女么?我做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太史昆道:“比方说现在吧,我要打倒残暴的梁氏,匡扶夏国正统皇帝亲政,拯救水深火热中的夏国千万百姓,你说这个是不是坏事?” 丁豪闻言大喜:“好事好事,这是解救苍生的好事啊!我师父说了,做就做些行侠仗义的事!”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记住,此一去,我叫你打谁你就打谁,放心,这一定是除暴安良的义举!我让你抢谁你就抢谁,放心,这也是劫富济贫的侠义事!” 丁豪一拍胸脯,豪言道:“昆哥你放心!打打杀杀的我最在行了!” 太史昆心情一片大好,搂住丁豪的脖子,一把交钞塞到他怀里,喝道:“走咯!咱们喝酒去!” 第二日一大早,太史昆如约出现在了议事堂中。种师道、李乾顺早已等候在此,两拨人见了面,种师道笑问:“如何?太史兄弟考虑的怎么样了?” 太史昆笑道:“这活,我接了。不过酬劳问题么,我们还需再商讨商讨。” 李乾顺眉头一皱,傲然道:“酬劳就这么些,容不得讨价还价!”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讨价还价岂是我的风格?我不是讨你便宜的,而是送你便宜的!作为我们天京佣兵协会的第一个主顾,我决定给你……优惠!” “佣兵协会?优惠?”李乾顺惊疑道:“你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太史昆道:“什么意思你就别管了!总之给你些便宜就是!你不说给我封个王爵么?这一条就免了!你不说送我四座城池么?我也不要了!抄没梁氏得来的财产,我只挑些带得走的细软便成,那些房屋宅院什么的,都归你!怎么样,够意思吧!只是呢,这件事若是做成了,我要你河套附近一座马场,用来饲养马匹。” “四座城池你不要,只要河套一片马场?”李乾顺愣了一愣,哈哈笑道:“太史昆,你不后悔?” 两人这一对话,急坏了一旁的种师道。种师道连连向太史昆施以眼色,意欲阻止太史昆开出这样的条件。没曾想太史昆看也不看种师道,只是说了声:“绝不后悔!” 李乾顺玩味一笑,道:“不知你选的马场在什么地方呢?” 说话间,已有邱小乙捧上地图。地图展开,太史昆手指一处,道:“就是这儿了!” “哦?这儿?这可是夏、宋、辽三战之地!”李乾顺拧着眉头思索半晌,却无论如何想不透太史昆挑选这样一个地方价值何在,遂颔首道:“好,太史昆,我就答应你了!” 此言一出,种师道终于是按耐不住,愤恨说道:“太史昆,你这是作何!乾顺陛下本想将宋夏边境上洪州、龙州、银州、韦州四城酬谢与你,你怎的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拒绝了!你知不知道,如果此四城落入你手,宋夏两国间就有了一个缓冲,也许,从此宋夏两国就永无战事了!你好糊涂啊!” 其实不止种师道有此一问,连天京城中的卢俊义、徐宁等人胸中也都有此一问。他们实在想不透,太史昆为何要放弃四座城池,转而讨要一片荒凉的草场。可他们又哪里能了解太史昆的胸怀呢?他们又哪里能知道,黄土高原与鄂尔多斯高原的区别呢? 鄂尔多斯那绿油油的草皮底下,压的全是煤啊!好歹有点空隙,那塞的也全是天然气啊!好歹有点不是煤不是天然气的玩意,那就是稀土啊!天然碱啊!芒硝啊!食盐啊!成块的石头,那都是石膏、石灰、大理石啊!鄂尔多斯大草原啊,根本就没有泥巴呀! 当着李乾顺的面,太史昆这等精明之人如何能讲出实话?这货嘿嘿一笑,道:“我手底下就这么点人手,哪能占住四座城池?宋夏若是想要交战,又岂是四座城池能阻止的了的?两国交不交战,最终还是看做皇帝的好不好战,我夹杂在其中,又能阻止些什么?还不如在河套草原上积攒些马匹,盯着我那仇人耶律大石来的实在!” 众人想想,太史昆言语中也有些道理,便只好作罢。种师道叹了口气,道:“既然太史兄弟想得周道,我也不好劝阻了。延安经略府政事繁忙,我也不好久留此地,既是事情谈妥,那我就回去了。乾顺陛下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 说罢,种师道作别众人,带着几个随从便踏上归途了。侯逡夏燎那二百花蟒营士兵,却是留下来保护李乾顺。从种师道临行前那闷闷不乐的神情上来看,仍是对于太史昆未选择四座城池有些失望。 送走种师道,李乾顺向太史昆问道:“如何帮我夺回朝政,你都有些什么筹谋?” 太史昆挑了挑眉毛,道:“只要把我们带进梁园去,其他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李乾顺黯然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到了下午,太史昆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鲁达、史进二人。 这二人乃是匆匆自信安军赶来的。只见史进其人与传说中的也差不多,头巾歪戴,袍敞着领口,露出花花绿绿一团龙形纹身,一幅浪荡子弟的模样。可是鲁达此人,倒让太史昆有些吃惊。 原来历史的轨迹因太史昆的到来有了些许偏移。由于王进得到了太史昆的帮助,做上了高官,鲁达在华阴县惹下祸事后,也就直接跟随着史进前来投奔王进,却没有了做和尚的由头。 此时的鲁达,乌黑头发仍是好端端的长在头皮上,挽了个发簪遮在一顶幞头之下,铜铃大眼,络腮胡须,配上一身皂色罗纹锦长袍,端的一副英雄相貌。 史进乃是庄里富户出身,虽不至于没见过世面,但遇上了太史昆这等人物还是有些拘谨,只是见过礼便再也说不出话来。鲁达却是做过军官的,因而见了太史昆倒是堂堂拱手道:“鲁达、史进见过昆哥。听闻昆哥愿意收留我二人待罪之身,着实惶恐,特来拜会。” 听了鲁达这番言语,太史昆反而一愣。不都说鲁达是个混人么,怎的说起话来如此文邹?太史昆打了个哈哈,道:“五湖四海皆兄弟也,鲁兄弟何须这般客气!走,咱们喝酒去!” 布料鲁达微一拱手,却是说道:“令昆哥见笑了,鲁某不会饮酒。” “不会饮酒?”太史昆惊讶道:“不可能吧!” 鲁达苦笑道:“素来不会饮酒!只是嗅到些酒味,鲁某便头晕脑胀,坐卧不安,着实让昆哥见笑了!” “这……可真是奇了!”太史昆挠着头皮,啧啧称奇。 鲁达干咳一声,又是说道:“这个……素闻昆哥的天京城初建,许多司职皆有空缺……嗯……鲁某不才,愿意替昆哥分担些许事务。” 太史昆听了这话,知道鲁达是要官来了。像是鲁达、史进这种人物,太史昆巴不得立刻收拢于帐下,如今他自己来求官,太史昆岂能不乐意?当下,太史昆连忙道:“鲁兄弟、史兄弟可在我天京城麒麟军中做教官!” “教官?是教习么?”原来宋代的教习,也就是在军中教授些刀枪棍棒的武艺,根本就没有统兵之权,乃是最下等的军官,与后世军中的教官自是不可比拟。鲁达听闻了教官这个职务,心中一阵失落,喃喃道:“鲁某……是曾经做过提辖的……” 旁边作陪的王进咳了一声,道:“麒麟军中的教官,战时为统兵大将,闲时统管军中一切人员物资调动,仅是月俸,就有五百贯之多,比大宋一个知县的年俸还高许多倍呢!” 鲁达、史进闻言大喜,一并应诺下教官的职务来。太史昆又邀二人同去夏国,这等成名立万的事业二人自是不肯错过,也是拍着胸脯应承下来。 第015章 清河美朱郎 天京城的寨门,乃是一座悬于深沟之上的铁锁吊桥。如今这城门之外,正有几人围着一匹健马说话。 人,是武松、皇甫瑞、扈青青,李巧音四个,马,则是武松最喜爱的“乌龙龟”。 皇甫瑞端详着乌龙龟,忍不住赞叹道:“好马,绝对是上好的乌骓马!其品质至纯,瑞平生仅见!” “你开玩笑的吧!”武松闷闷不乐说道:“这是当年昆哥花了一百贯买来送我的,这么点钱,岂能买来乌骓马?” 皇甫瑞惊叫道:“只一百贯?不可能吧!即便是一头普通骡子,在大宋也不止一百贯的价格啊!” 武松笑答道:“昆哥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杀个价,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扈青青的秀脸上也挂了几分微笑,道:“其实这匹乌龙龟,昆哥是按马肉价买下的!” 皇甫瑞叹道:“都说贩马的商人最精明,没曾想仍是得吃昆哥的亏!这匹乌龙龟,绝对是匹宝马,武兄啊,你赚大了!” 武松摇头道:“赚是赚了些,不过赚大了却有些过了。此马有个缺点,就是跑不快!赶起路来,与寻常人等步行的速度差不多。” “这可就奇了!”皇甫瑞围着乌龙龟转了几圈,喃喃道:“不应该啊,此马一个时辰赶出二三百里路绝不成问题的!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啊!是了!此马有翳病也!你瞧,此马双眼皆有一层障膜。也就是说,你这匹乌龙龟是看不清东西的!如此一来,它自然是跑不快!” 武松闻言,连忙问道:“皇甫兄!乌龙龟的翳病有的治么?” 皇甫瑞沉吟道:“可用利刃将这层障膜挑出!只是……此法极难施为,我只有……三成的把握。此法亦是风险极大,若是失手,乌龙龟可就瞎了,那样的话,它只能做配种使用了。” “只有三成……”武松连想也没想,立刻摇头道:“这可不行,胜算太小了!若是乌龙龟盲了,配种时瞧不见对方,自是少了许多乐趣!我可不能让乌龙龟遭这种罪!” 几人听了武松这般言语,哭笑不得。忽听李巧音开口道:“二哥,你去把住马首,我来与它取出障膜!” “什么?你会?”武松大吃一惊,却见李巧盼从腰间取出一支布袋解开,那袋中密密麻麻摆放了许多薄如纸片的银刀,李巧盼取出一柄最小的,已是擎在手中。 单看这些器物,几人顿时明白了,人家李巧音乃是个家伙不离身的专业人士。武松仍是不放心,弱弱问道:“巧音小弟,敢问你有几成把握?” 李巧音哼道:“我,从未失手过!” 武松闻言大喜,赶忙上前一步,将乌龙龟的马首夹在腋下。可怜一千余斤重的乌龙龟,在二郎神力之下竟是动弹不得。李巧音捏住薄刃,极为轻巧的在乌龙龟双目上一边划了一刀,只见乌龙龟的双目中顿时被揭出两片薄膜、滴出一丝血水,双眸立刻变得雪亮。 皇甫瑞连忙上前,用黑布蒙住了乌龙龟双眼,喜道:“巧音小弟好手段!竟然只滴了一丝血水!如此蒙上一夜,待明儿一早乌龙龟便可清晰视物了!若换我施为,怕是当场就要血流如注,即使障膜取出,乌龙龟也要修养半年的!” 武松喜不自禁,亦是赞道:“巧音小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高明的手艺!啧啧,从未失手啊!神童,天才呀!” 李巧音擦了一把额上冷汗,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二哥过奖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动刀,之前又怎么会失手呢?” “呃!” 几人正在说着话,忽然就看到城外道路上奔来了两匹健马。左边一匹马上,乃是孙平,而右边一匹马上的,则是个身穿镶了金丝边的纯白公子服,脚踏绣了红花的粉嫩穿云履,美如宋玉、貌似潘安的帅哥,看在武松眼里极为眼熟。 转眼间,两匹骏马奔至城门前。那白袍帅哥飞快跃下马来,充满喜悦地向武松招呼道:“二郎!二郎!一年未见,你还是风采依旧啊!” 武松将这位帅哥上下打量一番,惊叫道:“你是……朱大贵!好兄弟啊!昔日多亏你从中周旋,我武松才可从清河县大牢中脱困而出啊!” 原来与孙平一同赶来的,正是清河郡主驸马朱大贵,从天京城道清河县一来一回两千里路,孙平朱大贵二人居然是五天的时间便赶过来了。 他乡遇故知,朱大贵与武松见面自是一番欣喜,二人唠叨了几句,武松立刻带朱大贵去见太史昆。不多时来到议事堂,却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太史昆风尘仆仆地一头撞了进来。 “驸马郎呀驸马郎!好算是把你盼来了!”太史昆热情的送给朱大贵一个拥抱,笑道:“这几日我一直担心,种公那一纸文书能不能将你从清河郡主手中请来呢!” 朱大贵尴尬一笑,道:“不瞒昆哥说,朱某人如今又回到驿馆做杂役了。两年的驸马生涯,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而已。清河郡主她年初又找到了新欢,便立刻将我逐出门去。不但房屋院落没给我,便是铜钱也没赠一文。两年驸马,我只是落下了这一身华贵长衫。” 太史昆闻言,皱眉道:“这清河郡主做人怎的如此低劣!不如让为兄使些手段,整治一下这个恶妇为你出出气!” “大可不必,昆哥费心了!”朱大贵优雅一笑,道:“其实,我对清河郡主并无半点怨恨。朱某本就是草履之辈,能过上两年荣华富贵的生活已是旁人眼中惊羡之事。郡主给我两年富贵,我不感激便也罢了,又岂能徒生怨恨之心呢?再者说,男子在世,还须自己拼搏出一番事业才好,依赖贵妇生活,始终不是一条正道。如今她逐我出门,说来也不见得是坏事。” 太史昆一声长笑,道:“朱兄弟倒是有副好胸襟!” 朱大贵拱手道:“朱某有此胸襟,也是托了昆哥之福。若是朱某不识得昆哥,此余生沉浸在两年驸马生涯的追忆中也就这么虚度了。可识得昆哥,朱某也就有了几分非分之想,愿追随在昆哥左右,成就一番事业,再也不做个碌碌无为的斗升小民。” 太史昆抚掌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朱兄弟有副好志气!这样吧,不管此次请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你这人我天京城先用了!我愿以月俸三百贯为酬,请朱兄弟来负责我天京城礼仪、接待事宜,不知朱兄弟意下如何?” 要知道古时候负责礼仪待客之事的,非德高望重、品质贤良之人不可担当。此职位,放在大宋是礼部尚书,放在辽国便是大惕隐,绝对是一个极有面子的角色。如今朱大贵听到太史昆竟然如此重用自己,顿时喜不自禁,连忙行礼道:“如此厚待,朱某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好生惶恐!” 太史昆笑呵呵又礼让几番,朱大贵终于是喜滋滋接下这一被太史昆成为“公关先生”的职务。 适时,有师师小妹奉上了香茶。太史昆、武松、朱大贵谦让落座,朱大贵这才问道:“方才见昆哥行色匆匆、风尘仆仆,不知所忙何事?” 太史昆道:“我天京城码头的栈桥于近日落成了!船坞等物还未完善,但是一般的货船载货出海却已不成问题!刚才,乃是我天京城自己打造的第一艘海船下水,载着一船金陂关送来的皮革运往明州港。虽货物不多,且船也只是沙船,但此时颇具意义,我又岂能不去亲自观看呢?” 朱大贵闻言,赞叹道:“天京城建城不过半年,便有海船码头了!昆哥行事,真乃雷厉风行!” 太史昆得意扬扬,吹嘘道:“兄弟你在天京城待得时间长了,对此便习以为常了!此等雷厉风行的作风,谓之天京速度,哈哈哈!对了,晓得我此番请你来是为何事了么?” 朱大贵点头道:“晓得了,孙平兄弟一路上给我说了不少,此番昆哥传我来是为夏国皇帝亲政之事。方才等候时,二郎兄弟给我看了那份‘情报分什么会会议纪要’,如今我对此事了解更为深刻了些。” 太史昆颔首道:“既是如此,朱兄弟有没有把握接近梁蝶花梁皇后呢?” 朱大贵朗声笑道:“能不能接近梁皇后,这得看昆哥的安排。能不能擒获这头母兽的芳心,恐怕才是昆哥找我来的目的吧!” 太史昆闻言,惊道:“我的目的,本也就是请你给那梁蝶花进几句谗言,怎么听你的意思,还有把握将她擒为枕边人?” 朱大贵抽出一柄折扇,摇了三摇,道:“依我的能耐,做个献谗言的奸臣难,做个祸国的面首却是易!再者说来,若梁皇后是个温良贤淑的良家,我还真没信心拿下她;不过她若是个变态……哼哼哼,我朱大贵却是正好对付这种人!” 第016章 崇宁元年端午节 太史昆抹了一把冷汗,啜啜道:“朱兄弟,这梁蝶花面目丑陋,着实没有半点姿色可言,你做这些事,会不会太辛苦啊!” 朱大贵翩翩说道:“无妨!清河郡主年近五十,又黑又丑,我却与她做了两年夫妻也丝毫未有嫌弃之心。比较起来,梁蝶花最起码还年轻些不是?” “这梁皇后还有些口臭脚臭的毛病……” “无妨,清河郡主还有腋臭股臭呢!我不照样与她夜夜纵欢?” “呃……”太史昆干笑两声,道:“兄弟,你很敬业的说……” 朱大贵含笑解释道:“昆哥有所不知,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个行规,那就是——不挑食!不信您去问问邱小乙,他早些年做这营生时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呵呵,呵呵,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啊!嘿嘿,嘿嘿……”太史昆傻笑几声掩过尴尬,转口问道:“不知朱兄弟需要一个什么身份?” 朱大贵胸有成竹,言道:“梁蝶花这种女人,喜欢武人的英武吧,又受不了武人的粗鲁;喜欢文人的儒雅吧,又受不了文人的穷酸。且作为一般人等,想要见到梁蝶花也很难,所以我思索良久,决定做一个兵家,一个孙武、韩信那样的兵法大家!” 太史昆闻言,拍案叫绝道:“没错!没错!兵法家!文武兼备,气质逼人!什么小清新小文艺微熟乳娘痴女啦啦队一概通杀!且那梁氏的女人素有上阵打仗的传统,若是被她听说有兵法大家光临,必要请来见见的!” “是极是极!只要让我见了她的面,那撩动她的春心只是末梢的小事了!”朱大贵笑了几声,忽而又是叹道:“只是,我从未读过兵书,又怎能伪装成一个兵家呢?就算是我熬几个通宵背过几本前人的兵书,至多也是个兵书秀才,而没有兵家的学识呀!” “不妨事!”太史昆道:“今晚我熬个夜,给你整本西点军规、论游击战什么的,包管你谈论兵法时能忽悠倒一群人!” “一夜便成就一本兵法?”朱大贵大骇道:“昆哥,实乃神人也!” “写个兵法什么的那都是小事儿,难就难在如何让人相信你的名气!”太史昆拍了拍脑袋,沉吟道:“此事么,少不了还得与种公演出戏啊!按照名人的范儿,低调是必须的。朱兄弟,此行你就跟随我们一起伪装成个教书先生,至于所教授的科目么……你擅长什么?” “烧开水啊!” “不行!” “房事技巧啊!” “这……也不行!” “嗯……拉二胡成么?” “非常好!”太史昆哈哈一笑,道:“对外,你就宣称是一名教授音律的先生,至于你成名之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朱大贵道:“如此,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你来了,咱们人就齐了,随时都可上路了!”太史昆笑道:“明早,武松、武柏、徐宁、鲁达、史进、张宵领百名麒麟军士兵,伪装成商队,先行去夏国埋伏,三日后,我们带上小皇帝,去梁园教书育人!” …… 五月端午,天气晴好。这一大早太阳刚刚升起,天京城外便已热闹非凡。 不过,今日的热闹不是为了过端午节,而是为了送行。 二百名花蟒营军士人人穿了身雪亮的链子甲,拥簇着几辆厚重的马车,当中一辆,正是夏国皇帝李乾顺的座驾。此时在车中陪伴李乾顺说话的,乃是风流倜傥的清河帅哥朱大贵,两人谈些圣贤之道,朱大贵居然也能应答如流,倒是很对李乾顺的胃口。 车队旁处于众人环绕之中的,自然是天京城的精神领袖太史昆,他今儿身穿深灰学士服,头戴学士帽,脚踏学士履,腰缠学士巾,当真是一副斯文的学士风范。 太史昆左臂上,挂着偷摸眼泪的金莲,右手边,却站着一个喜滋滋的青衣小帽俊秀书童。定睛来瞧,这书童居然是柳叶儿伪装的。 太史昆安慰几句金莲,却是移开几步扯着冯则的袖口低声道:“冯公,你糊涂啊!你说你怎么能同意柳叶儿跟我去夏国!你也不想想,那梁园是个什么地处,她一个女孩儿家……唉!” 冯则撇了撇嘴,压低嗓音答道:“正是因为知道梁园是个什么地处,所以我才让柳叶儿去盯着你!否则,万一你染上个什么脏病回来,让我这做岳丈的脸往哪儿搁!” 太史昆恼羞道:“好你个老冯,你操心操的太多了吧!” “少来这套!”冯则毫不相让,扯住太史昆领口切齿道:“太史昆我告诉你,从夏国回来后立刻娶我家柳叶儿过门!你若是再敢招惹些不三不四的小貂小蛮之流,小心我往你床底下埋地雷!” “嘶!”太史昆倒吸一口冷气,道:“这男人上了岁数,心理怎的变得像个恶妇一般!等我从夏国回来,先找个半老徐娘给你续个弦才是正理!” 冯则皮笑肉不笑的答道:“哼哼,既然爱婿如此孝顺,老夫我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正扯着,天京城内又是一伙人走了出来。依次看去,乃是穿着袈裟道袍的崔道成、邱小乙,穿了身崭新丝绸长衣的马植、皇甫瑞、丁豪。 再往后,乃是卢俊义、高大壮、公输钜、孙平,亦是衣衫整齐,笑容可掬。 走在最后的,却是李巧盼、秦暮城、李巧音三人。 巧音小弟还好,只是五月大热天的穿的有些臃肿,显然是做姐姐的李巧盼怕他出门受了寒,给他穿多了。可是秦暮城的一身打扮,就只能用刺眼来形容了。 猩红长袍,鹦绿绸靴,湖蓝发冠,金丝折扇。都已经穿成这样了,秦暮城偏偏还一步三摇,迈了个正宗的大宋官步! 太史昆一见,大为惊讶,一把扯住秦暮城笑道:“老秦!怎么穿的这般喜庆!莫不是听闻你要去夏国冒险,李师太昨儿个连夜与你成亲了?” 李巧盼闻言,啐了一声,扭过头去不作理会。秦暮城红着一张脸,喃喃道:“莫扯莫扯!这长袍是用巧盼的被罩改的,谁扯坏了我和谁急!” 李巧盼的一张俊脸顿时变得通红,太史昆却不管这些,仍是不依不饶的吆喝道:“哈哈,怪不得长袍上的体香蛮熟悉的么!哟呵!还有金丝扇呢!拿来瞧瞧!” 秦暮城只得无奈道:“莫抢莫抢!这扇子还是问西门庆借的呢,回来要还的!” 众人闻言,纷纷哄笑。太史昆一指秦暮城的靴子,还待开口取笑,李巧盼却是上前一步,揪住太史昆耳朵,怒斥道:“好你个太史昆!暮城如此打扮,岂不知是糟蹋自己的声誉?他这般牺牲,还不是为了你招揽下的佣兵生意?你怎好意思出言相讥的?” “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太史昆连忙告饶道:“我和老秦开几句玩笑,就是想引你演一出烈女救夫的!你瞧,这不大家伙都乐了么?再看看老秦,他不也捂着嘴偷笑的么!” 李巧盼扭头一看,果然众人皆窃笑不已,尤其是秦暮城,笑得眼睛嘴巴都快挤到一块了。李巧盼知道是自己上了钩,气的一跺脚,说不出话来。 太史昆见状,连忙安慰道:“好姐姐,你放心吧,这一路上巧音就跟在我身边,我绝对将他照顾的好好的!” “少来!我弟弟与你在一起,非得学坏了不成!”李巧盼一推巧音小弟,道:“巧音,咱本来就是南唐皇室血脉,此番去,你就和皇帝坐一起,他什么待遇,咱也不能亏欠了!” 李巧音无奈摇摇头,果真就越过众人,自己个钻到李乾顺的座驾中去了。 人到齐了,上路的时刻也就来临了。太史昆对卢俊义施以一礼,道:“天京城、麒麟军诸般事物,就交于卢兄打理了。兄受此劳累,弟于心不安。” “此吾所愿,贤弟不必扰心。”卢俊义还施一礼,道:“反倒是贤弟此行虎狼环绕,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太史昆谢过,又道:“还请公输先生制作机关铜人阵一座,立于城门前,阵中悬金一封,凡是闯阵成功者皆可取金而去。借此阵寻觅人才,以免错过江湖中如丁豪般的无名好汉。” 公输钜闻言,亦是拱手称是。 太史昆再道:“请冯公、高先生留意前来投奔的匠人,其所需工坊、材料等皆可满足。若是有人发明出新奇器物,无论其有用否,都应赐金褒奖,以激励匠人进取之心。” 冯则、高大壮面容肃穆,应诺下来。 太史昆道:“李师太可造些医病的药丸,并上些许钱粮,着人赠与各地流民,以彰显我天京城仁义;待叶春出海回来后,须叮嘱他在附近寻找几个无人荒岛,藏些淡水粮食,作为我们的一条后路。”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 太史昆温柔一笑,对身旁金莲说道:“我走后,不要一个人闷在家中,想做些什么,你只管去做。” 金莲抬起头,道:“相公,我想要开一间成衣铺子,不求赚钱,就是想为大家伙做些衣衫来穿,你说行么?” 太史昆笑道:“当然行!要做,就做个大的!我给你一万贯交钞做本金,你可寻宝仁号、雪月斋的掌柜购进布料针线,从天京城中寻些女红好的妇女作伴,就用咱们家做店铺,轰轰烈烈开一间大铺子!” 金莲闻言,顿时喜上眉梢。 太史昆一抱拳,朗声道:“诸位,告辞了!快则三月,迟则半年,我们就回来了!” 第017章 第一场演出 洪州,乃夏国一座边城,人口两万余,多为军户。此城距离兴庆府有八百里之遥,距离大宋延安府却只有一百余里。数十年来,洪州城一直作为夏军进攻大宋的桥头堡存在,不过自前年末小梁太后身死后,洪州已是近两年来未逢战事了。 天色尚早,看守洪州南城门的小校方才开启城门,便看见城南官道上漫起一股烟雾,竟是有四辆双辕马车疾驰而来。这些车辆眼看就要冲到洪州城门口,却一点减速的意思也没有。 小校刚想招呼守卫放下城门拦住这几辆马车,冷不丁的却瞧见了当中一辆马车上方飘扬的旗帜,那旗帜上用夏国文字书写了六个大字:“大白高国嵬名!” 原来“夏国”这称呼乃是汉语的叫法,在夏国国内,党项羌人则用“大白高国”自称,旗帜上“大白高国嵬名”这几个字样,正是夏国内代表皇帝的标志。 嵬名一族再败落,其皇族的身份也不是一个城门小校敢于招惹的。那城门小校率着几个守卫,呆呆的看着四辆马车呼啸着奔入了洪州城内。 四辆马车碾起的尘土尚未落定,只听得城南官道上又传来了轰轰马蹄声。城门小校慌忙攀到城头上定睛一瞧,就看见了浩浩荡荡一支精光闪耀骑兵部队,骑兵的人数,少说也有五千人,队首一展大旗上只写了一个汉字——种! “种……种师道!种师道来了!”冷汗顿时布满了小校的额头,他嚎叫着指挥守卫放下了城门,从腰间摸出一支号角,用上吃奶的力气玩命吹了起来。 呜咽的号角声顿时传遍了洪州城每一个角落,洪州城守将蒲查阿宝慌忙点齐手下两千守军,朗朗跄跄攀上南城门驻足观看。 宋人缺马,不善骑乘,因而宋人军队向来缺少马军。但是在镇守大宋西陲的延安经略府,却是有一支五千人的铁甲马军。也许是因为马匹在大宋格外珍贵,宋人舍不得让这些来之不易的战马吃苦头,因而每匹马竟是有两个厢兵负责喂养照料,自然,延安经略府这五千匹军马匹匹养的雄壮无比。而驾驭五千匹军马的大宋骑士,也个个是精挑细选、英勇善战的精兵。综其所述,延安经略府这五千马军,在宋、辽、夏这几国中都是赫赫有名的精锐。 如今,这五千精锐马军居然就齐齐驻足在了洪州城南门下,队首一个身披狮兽亮金甲的细目长须大将,可不就是那个名震西陲的延安经略相公种师道! 蒲查阿宝看了看城下五千大宋精锐,又看了看自己手下这两千老弱守军,禁不住的遍体生寒。他鼓了鼓勇气,对城下放声大喊道:“城下可是宋国种相公?我夏宋两国太平已久,种公如何好犯边生事?” “住嘴!”城下种师道爆喝一声:“将朱贵交出来,我便放过你这洪州城!” “朱……朱贵是何许人也?”蒲查阿宝额上已流冷汗,那城门小校慌忙上前,伏在蒲查阿宝耳畔密语几句,蒲查阿宝恍然大悟,道:“种公索要之人,可是在方才那四辆马车之中?” 种师道冷哼一声,却是招呼手下亲兵燃起了一炷香。种师道喝道:“知道便好!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朱贵给我押出来!否则,我便自己去取!” “种公且消消火气!”蒲查阿宝连忙说道:“我这便回城,将那四辆马车驱逐出洪州!种公且以国体为重,切莫擅动刀兵!” 话罢,蒲查阿宝匆匆奔下城头。那城门小校献言道:“将军,四辆马车乃是皇帝座驾,咱怎好将他驱逐?再者说来,种师道乃宋将,咱又如何能听从他的吩咐?” 蒲查阿宝气急败坏道:“小皇帝在梁园里好端端的待着,怎会跑到咱这荒凉的洪州城来?那车驾分明是假的,你这糊涂虫却将他放入城中!眼下种师道兵强马壮,要屠灭咱们洪州城易如反掌,我不听他的,还要命不要?” 小校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声张。 话说那四辆马车,如今已是在洪州闹市口停下。蒲查阿宝问明方向,率着百十名长枪兵奔跑过去,转眼间便将四辆马车团团围住。他刚想勒令四辆马车中人下车,却见当中一辆马车掀开门帘,露出了一张清秀面孔。 这张面孔,如此眼熟!细细想来,竟与悬挂在洪州城衙门大堂内的那张天子画像几乎一模一样!蒲查阿宝见状,两腿一软,颤颤跪倒,口中已是喊出了两个字:“陛……下!” 李乾顺两根手指敲打车窗,淡淡道:“洪城太守……阿宝?” 蒲查阿宝叩首道:“正是下臣。” 李乾顺道:“宋人追兵可是来了?你守好城门,着些探马去兴庆府搬救兵来!” 蒲查阿宝一咬牙,道:“启禀陛下,门外的追兵是种师道,下臣挡不住他!他要的,是个叫朱贵的,陛下将他交出去算了!否则种师道杀进城来,咱们谁也活不了!” 李乾顺冷哼一声,道:“种师道算什么!朱先生你看……” 素扇一抖,朱大贵露出半边面,轻笑道:“陛下只需拨两千兵马与朱某,顷刻间便叫那种师道退却!” 李乾顺点了点头,淡淡道:“阿宝,将你手下兵马全数交与朱先生吧!” 蒲查阿宝沉默半晌,却是说道:“不给!” 李乾顺拧眉:“不给?” 蒲查阿宝面不改色,道:“不给!嵬名阿吴大帅不让给,梁皇后不让给!” “放肆!”李乾顺怒道:“你信不信,我这就走出城去让宋人抓了?到时候,嵬名阿吴、梁蝶花不处死你,又怎能谢天下?你给不给?” 蒲查阿宝道:“不给兵马,至多我一个人死,给你兵马,我全家都要死!陛下可怜下臣一家老小,就交出朱贵吧!” 李乾顺脸色煞白,怒意难消。 一声长笑,太史昆从后一辆车上蹦下。他一把拉住了蒲查阿宝的手,轻声说道:“两千兵马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两千个人么?你手下的士兵是人,城里的老弱病残不也是人么?两千人交给朱贵,又哪里是交给皇帝了?朱贵率领两千人,自是要出城交战,到时候你把城门一关,种师道他抓不抓得住朱贵与洪州城又有何干?” 蒲查阿宝回过头去耸动几下,再转身时已满脸堆笑。他咧着大嘴,恭敬无比对太史昆道:“这位兄台所言极是!我这就将两千兵马拨于朱贵先生!” 只片刻,蒲查阿宝果然凑齐两千人交给朱大贵,吩咐手下开了南城门,不由分说将朱贵一群逐了出去。 可怜这两千人,手无寸铁,面黄肌瘦,里面还掺杂了四五百口妇女。说来也是,这两千人本就是洪州城最贫困的穷苦老百姓,又哪里是洪州守城的士兵了? 远处,种师道率着五千精锐闲得直想打瞌睡,近处,朱大贵提着皮鞭四处抽打,可无奈两千苦寒百姓死活就是摆不成一列队。 实在没法子,朱大贵掏出二十贯钱每位百姓分了十文,有钱到手,百姓们认真了许多,虽是没排成剧本中的八卦阵,也好歹的倚着城墙布成了个“一字长蛇阵”。 好算是煎熬到了头,趁着朱大贵阵型还未散乱,种师道连忙高声大喊:“神人!朱贵你不愧是兵神!你布得这个浑天八卦……呃……一字银龙阵果然玄妙无比,种某破不了!今日,只能放你去了!” 朱大贵连忙按照剧本要求笑了三声,大喊:“承让,承让了!” 种师道大呼:“朱贵,你一个堂堂大宋子民,何苦叛逃去夏国!难不成你真想要背负百世骂名么!” 朱大贵一摇素面折扇,朗声道:“朝廷昏庸,不识良人!我朱某忠君爱国,却因才华横溢处处遭人排挤陷害!我若是不逃,难不成要让那些昏官害死吗?种公,你乃忠臣,今日我给你一个承诺,朱某毕生不为夏国出谋攻宋!你可是放心了?” “唉,可惜可惜啊!江湖盛传,得朱贵者得天下!可怜我大宋朝堂之上无人识才,竟致使朱郎远走他乡!”种师道蹉跎几声,叹道:“朱贵,我种师道相信你的为人!今后你便好自为知吧!但愿今生今世,种某不与君在战阵上相逢!” “如此,朱贵恭送种公了。”朱大贵有模有样的拱了拱手,种师道长叹一声,喊了声撤,带着五千精锐返回大宋去了。 城头上,蒲查阿宝与其一众手下看的两眼发直,不过远处看过许多次排练的太史昆、李乾顺等人却是毫不为奇。 李乾顺攥着拳头,恨恨说道:“太史昆,为何蒲查阿宝不听从朕的话,却单单听从你的话?” 太史昆低声道:“其中缘由微妙的紧啊!口才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拉他手的时候塞给他了几张交钞。” “……”李乾顺一阵气闷。 “唉,塞得着急了些,也没数数是几张!那可是一千贯一张的大钞啊!小李皇帝,这钱你得还给我啊……” 第018章 乞丐本色 一千马军拥簇着四架马车,疾驰在夏国官道之上,远远地,兴庆府城墙已是历历在目。 一千马军,乃是兴庆府驻守大将仁多保忠的亲兵,从接到洪州城呈报,到接皇帝回京,一千六百里地他们竟是只用了三天时间。 马车上坐着的,自然是太史昆、李乾顺一行人。李乾顺掀开一角窗帘,望着兴庆府的城墙,眼神中竟是一片留恋之意。 太史昆却也是坐在李乾顺车中的,他微微一笑,道:“想家了么?不如咱们在兴庆府玩上几日再去梁园吧!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参观一下你的皇宫呢?” 李乾顺凄凉一笑,道:“我的皇宫么?抱歉了,现在我连兴庆府都进不去,就莫要说回皇宫了。” 太史昆惊奇道:“小李皇帝,你竟然惨到如此地步?你说一个皇帝究竟要昏庸到什么程度,才能混成你这般模样?” 李乾顺不喜不悲,淡淡说道:“我年幼时,是我母后摄政的。那时候我坐在朝堂之上,她坐在珠帘之后。虽然朝中之事都是她说了算,但最起码我还能享受到皇帝的礼遇。母后过世了,梁蝶花乱政,她说她也要学着母后坐在朝堂之上。纵观整个历史,母后垂帘听政的事端很多,但皇后垂帘的……我丢不起这个人,就拒绝了。结果第二天,她手里多了份太后遗书,说是令我去梁园休学,由梁蝶花监国摄政。哈哈哈,如此一来,我竟是母命难违,连兴庆府都进不去了。” 太史昆闻言,也只能对李乾顺投去怜悯一瞥。果不其然,马队在兴庆府城门前拐了弯,顺着外城墙往西北方行去。 如此行出十里,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出现在众人眼前,湖畔一个郁郁葱葱的大庄园,那便是梁园了。 走得近了,才发现梁园的过人之处。若说它是一座庄园,还不如说它是一座城池来的恰当。 三丈高的城墙,双叠楼的城门,整座梁园占地五里方圆,其规模竟是比兴庆府不遑多让。 护驾的马军在梁园前一里便停下了脚步,放任太史昆、李乾顺的四驾马车向梁园城门驶去。在梁园城门前迎接皇帝大驾的,居然只有一个白面无须的老头。 这就是夏国皇帝受到的待遇,皇帝连国都、皇宫都进不去也就罢了,居然去一座私人开办的学府,迎接他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老头子。 最让人唏嘘不已的是,就这么一个老头子,竟然也给皇帝甩了脸色。老头阴晴不定地盯着马车瞧了一阵,冷冷说道:“梁园正门禁止车马入内,陛下下车来,随老奴走吧。” 李乾顺抽了抽嘴角,面无表情走下马车。太史昆几人倒也无所谓,一个个随后跳了下来。那老者挨个扫视了众人,口中含糊念叨几句,转身领着众人走进了梁园。 梁园风景自是不错,溪流、水池、假山、宫宇随处可见。时值五月,植物繁茂、鲜花盛开,好一个梁园,处处锦绣。 太史昆落后两步,压低了嗓音问李乾顺:“老鬼是个什么玩意?” 李乾顺嘟囔道:“太监。” “我约莫着也是这么个玩意。”太史昆溜着牙缝说道:“太监不是伺候皇帝的么,怎么见了你他还这么拽?” 李乾顺道:“这太监是姓梁的,你说他能不拽么?” 太史昆道:“他是梁氏一族派来监视你的?” “应当说是监管。”李乾顺恨恨道:“自我记事时起,老东西就时时盯在我身边,我的衣食住行,都是他说了算。” “有这么个老鬼在身边,麻烦的很啊!”太史昆拍了拍额角,道:“一会儿,哥哥我先把他收服了!” 李乾顺轻轻一哼,不置可否。 众人在如画美景中穿行了约莫三里路,来到了一处别院前。观此别院,占地三十余亩,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仅宫殿般的房屋就有二十几间。院门悬着一块牌匾,上面用篆体汉字写着“天子讲读院”。 这处别院,就是李乾顺在梁园的住处了。众人进得院来,才发现院内景色远非其外表那样华美。 人踪,院内半点也无。植物长得疯狂,枝条将道路塞得满满当当,却是无人修剪;宫殿般的大宅墙漆大片大片的剥落,多数窗框上压根就没有窗扇。连那院中的一个水池,都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苔藓,池中有没有金鱼不知道,但蛤蟆叫声却是不绝于耳。 李乾顺低声自嘲道:“这就是皇帝的居所,各位羡慕么?” 众人皆咋舌不已,暗自叹气。 终于,一座勉强算是门窗兼备的大宅出现在众人眼前,前面带路的梁太监也就在这所大宅前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来,阴森说道:“皇帝寝宫已到!尔等不得入内,自己个儿找个偏殿去安身吧!陛下,舟车劳顿,且随我来歇息。” 未等李乾顺应声,太史昆上前一步,瞪眼说道:“老鬼,你一口路上嘴里喋喋不休,可是在骂我呢?” 可别说,梁太监这一阵子因为走丢了皇帝,挨足了梁蝶花的训斥,连皮肉之苦都受了几次。他这一路上,还真的是在脑海里将小皇帝连带着太史昆一伙骂了个遍。如今他听了太史昆如此一问,不由得愣了一愣。 太史昆恼火道:“死老鬼,果然是背地里骂我来着!丁豪,给我打!哎,记住别打脸!” 梁太监听到太史昆这声“打”字,竟是不怒反笑,道:“村野狂徒!居然敢在本座面前言武?真是真是找死!”话罢,梁太监一抖双手,亮出了两只鸡爪子似的枯槁手掌。他的十根手指上套了五双乌光闪亮的钢指甲,看那色泽,一准儿是抹足了毒药的。 老太监能说出这番狂言,乃是来自他的自信。说起来,这老太监本就是夏国宫廷中数一数二的武功高手,多少年来,死在他手下的刺客、乱臣不计其数。否则想当年的小梁太后也不会将看护小皇帝的重责交给他。 只可惜,梁老太监今天的对手是丁豪。 丁豪是一个乞丐,一个可以与卢俊义交手百合且占了上风的乞丐,一个武功高强、却全然不懂江湖礼数、武林规矩的乞丐。 梁太监的起手式还没有摆好,丁豪已经冲了上来。寻常高手过招总是要先相互试探几招的,可是丁豪却没有这个习惯。 丁豪一出手,就是以命搏命的招数,犹如街头抢包一样决绝。 梁太监慌忙迎战,两人眨眼间交手一个回合。 此回合,梁太监踢中了丁豪的大腿,丁豪掰断了梁太监的一双手腕。 电光火石间,第二回合又过。 此回合,梁太监转身想跑,丁豪扑上去踢断了梁太监一条腿。此腿,就是方才踢中丁豪的那一条。 弹指间,第三回合过手。 此回合,梁太监嚎叫着在地上打滚,丁豪不紧不慢从腰间抽出一柄两尺短剑,架在了梁太监脖子上,回头露齿一笑,问道:“昆哥,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太史昆连忙大喊:“活的,活的!这人还有用呢!” “噗嗤!”两尺短剑一下捅入梁太监肋下,没入至柄。丁豪站起身来,对着太史昆咧嘴直笑,一副邀功请赏的样子。 “哎!”太史昆惊呼一声,转而气急败坏道:“丁豪啊丁豪!不是说要活的了么!你怎么……” “没事儿!心下三寸六厘,肝上两寸七厘,他死不了的,就是得受上半年活罪。”丁豪嘿嘿一笑,道:“敢在背地里对昆哥碎碎念,这下场算是便宜他了!” “你……你……难不成你从前想要出名的时候,都是这般与人过招的?” “嗯,一般都是三回合解决战斗,然后对方半年半死不活。” “半年……”太史昆苦笑一声,道:“我还想拿这个老太监做点文章呢,比如让他去做个卧底什么的,这下可好,人让你给废了!” 不过呢,一旁的李乾顺倒是高兴的很。看着老太监的惨样,他的嘴角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李乾顺道:“无所谓啊,这老东西本来就是梁氏族人,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背叛梁家的!他现在这个模样就很好,我看了很开心!丁豪是吧,等我有钱了一定好好赏赐你。” 太史昆叹气道:“老太监一死,梁氏不会报复咱们么?” “他活着,梁氏也不会因此将朝政还给我;他死了,梁氏也不敢因此杀掉我。老鬼充其量不过是个奴才,活着有点用,死了也就死了,对我没什么影响。”李乾顺莞尔一笑,道:“顶多,就是梁氏因此怀疑你们。不过太史昆你有话在先,说是到了梁园就没我什么事了,哈哈,你自己头疼去吧!走,别管死老鬼了,来参观参观本皇帝的居所吧!” 话罢,李乾顺一脸轻松的走进了那个所谓的寝宫。 太史昆愣了一会,对李巧音道:“巧音小弟,你看这老太监还有的救吗?” 李巧音耸了耸肩膀,招呼了马植、皇甫瑞二人帮忙,抬起太监去侧殿了。太史昆招呼余人,跟上了李乾顺的脚步。 第019章 你们羡慕朕么? “入梁园了?” “回禀皇后娘娘,入了。仁多保忠亲自派人接回来的。” “他身边还多了几个人?都是什么货色?” “都是汉人,尽是些江湖术士一类的蒙混骗子吧!不过其中有个叫做朱贵的,倒是个兵法大家。” “兵法大家?”被称作皇后娘娘的女子眯起眼睛,问道:“梁乙尧,你也治兵,朱贵此人比起你来如何?” “这个……臣不好说。”被称作梁乙尧的壮硕男子答道:“据洪州太守所言,朱贵以两千民兵在城下布起玄妙大阵,竟是惊走了种师道与他那五千骠骑军!且种师道对朱贵的评价是:得朱贵者,得天下!” “天下……”皇后默念几声,抬头说道:“你们几个,就任由那些个汉人跟着他进了梁园?” “这都是梁乙舜的安排!”梁乙尧飞快说道:“娘娘,梁乙舜这些日子刻意交好那人,无非是想有一天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 “好了,休要再说了。”纱帐后的皇后慢慢起身,冷冷说道:“莫要忘记了家规,相国之位谁来做,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 这个所谓的寝宫,布置的竟然还不错。家具尽是用上好红木、楠木制成,墙壁上挂了许多古香古色的书画,茶盏杯碟的日用品也是一应俱全。只有一样,就是这屋中处处蒙了一层灰尘,热水热饭半点也没有。 众人站在门口,纷纷感叹房内的冷清。 李乾顺独自在屋中转了一圈,一脚踹下了一扇柜门,伸手扯下了几张字画,再取出火折,用这些东西在屋内燃起了一堆篝火。 众人皆诧异李乾顺的暴虐天珍,可他却轻松说道:“原本,我的身边还有两个粗鄙宫女使唤的,现在却也不见了!想来是姓梁的存心让我吃些苦头!不过呢,这难不倒我。崔和尚你去院外担些水来,邱道士你去院中捉些仙鹤什么的,咱们就着火头吃顿烧烤便是!” 太史昆见这位少年天子洒脱,心里好笑,挥挥手让崔、邱二人依言行事去了。 当下,太史昆、朱大贵与李乾顺说些闲话,柳叶儿在屋中翻箱倒柜寻些稀罕玩意玩,而丁豪却立在窗边,瞅着院内动静。 太史昆向李乾顺问道:“你们夏国仁多、野利、没藏、米擒四大贵族,真就没有支持你的么?” 李乾顺想了一会,默默摇头。 太史昆道:“那仁多一族统兵十几万,他也惧怕梁氏?他的力量恐怕还在梁氏之上,他就没什么野心?” 李乾顺道:“与其说仁多氏忠于梁氏,还不如说他们忠于我夏国。” 朱大贵忍不住插嘴说道:“这怎么说的?他忠于夏国怎么还不帮着你亲政上位呢?” 李乾顺摇头道:“去年春天,我曾经找机会如此质问过仁多保忠。他说,他效忠的是夏国,是整个党项羌族,而不是我们嵬名氏。梁氏有开拓疆土的志气,比我嵬名氏更适合党项人的利益,所以,他仁多氏就站在梁氏这一边。” 太史昆笑道:“说的好听罢了。仁多氏以武立族,而梁氏恰好喜欢干些穷兵黩武的事儿,他们两家蛇鼠一窝,臭味相投罢了!若是你亲了政,息兵止戈整理内政,时间长了他仁多氏的势力必定下降,因而他不愿意支持你。” 李乾顺低头想了一会儿,喃喃道:“也许,是这样吧。” 太史昆又问:“野利、没藏两氏呢?他们又是为何忠于梁氏?” 李乾顺道:“野利氏么,实际上与梁氏也不怎么对胃口。他们这一族人,是忠于辽国的!” 太史昆瞪圆了眼睛,问道:“夏国的贵族,忠于辽国?” 李乾顺冷笑一声,道:“野利、耶律,本就是一个姓氏!昔日太宗开创夏国基业时,辽主曾派人相助,后来这些人留在了我们夏国,就成了野利氏。不过呢,如今辽国三分,辽主的势力最为微弱,可野利氏支持的偏偏就是他,因而,野利氏近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太史昆闻言,缓缓点头。 李乾顺眯起眼睛,道:“至于没藏氏,完全就是梁氏饲养的一条恶犬。这两族,代代通婚,就这样说吧,如今没藏氏的男人都是梁姓女人生下的!哼哼,我亲政后,没藏氏必须铲除!” 难道,你的母后就不是姓梁的么?太史昆脑中嘀咕着,同情的瞥了一眼李乾顺。一旁朱大贵开口道:“对了,还有个米擒氏呢?他不是最有钱的么?他怎么样?” 李乾顺道:“米擒氏是与宋国最为交好的,那宝仁号、雪月斋等在夏国的生意,多半都是与米擒氏合伙的。其执掌人米擒伯瑜今年高寿九十有三,与我爷爷景宗嵬名元昊都是一起吃过酒的。他老人家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我夏国几乎所有的税、粮、铁、盐都控制在他手上,其实梁氏那几个女人,也是拿他没法子的。” 太史昆与朱大贵二人眼光一亮,对这个米擒氏大感兴趣。 李乾顺继续说道:“我小的时候,大约五六岁的时候吧!母后与时任国相的梁乙逋曾经拿米擒伯瑜开过刀,以贪墨之罪,将米擒老头下了大牢。 没曾想,老头子前脚押进大牢,我大夏所有的商路紧跟着就断了。成堆的盐铁就搁在矿口上,可是却没有客商来购买。野利氏的人忙碌半月,好容易找来了辽国买主,却又寻不到运输队,好容易调集军队运输完了货物,最终却是没收到卖货的钱。 没过几天,粮食丰收,到了新粮入库的时候,整个大夏更加乱套了。全国数百个粮仓,居然没人分得清哪个粮仓是空的,哪个粮仓里有陈粮。 往往一个粮仓早已经装满了,其门口还堆积了许多等候入仓的粮食;而那些空空如也的粮仓,却始终闲置。如此喧闹了三天,终于下了一场大雨。露天堆放的粮食,就这么被冲走了。 明明是丰收之年,收上来的粮食赋税竟然还不及灾年的十之二三,又过了两个月,竟然闹起粮荒来,就是连皇宫内院,也无粮食吃了。 粮食都已如此,那些绫罗绸缎瓷器茶叶就更不要说了。梁氏与四大贵族人心惶惶,各地暴动不断,无奈之下,母后只得将米擒老头子放出大牢。 三天,米擒老头子出狱三天,大夏就恢复原状,一切正常了,这就是米擒氏的能力。米擒氏的祖训中有一条:不习刀兵。因而近百年来米擒氏从未养过一个私兵,就连他们家的护院,也都是花钱聘请的。可就是这个没有一兵一卒的米擒氏,居然让梁、仁多、野利、没藏四氏联起手来都拿他没办法!” 太史昆道:“看起来,米擒氏似乎与你还不错?” 李乾顺叹了口气,道:“生意人,只要不招惹他,他对谁都不错。不过话说起来,我在梁园唯一一个朋友就是米擒氏的继承人,米擒伯瑜的玄孙米擒子贡。” “子贡?”太史昆道:“怎的米擒氏还信奉儒教么?与你倒是兴趣相投啊!” 李乾顺摇摇头,道:“他起名子贡,并非爱慕子贡的才华,而是敬仰子贡会经商!” 话说到此,立于窗前的丁豪忽然道:“昆哥,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院子里就跑来了一个青衫小帽的仆人。这仆人也不进屋,只是在院中放声高呼道:“文思院大学士、关西王殿下请见皇帝陛下!” 屋内李乾顺头也不抬,冷冷说道:“是梁乙舜来了。” 太史昆眼睛一亮,道:“哦?咱们会会他!传他进来呗?” 李乾顺自嘲道:“见我这个傀儡皇帝,他梁家的人还用听传吗?” 果然,这仆人话音刚落不久,一匹高头大马便在三个武士的簇拥下,径直闯入院中。马上跃下一个年约四十,黑面长须的华服男子,一把推开房门,大摇大摆闯了进来。 这人,正是当今皇后的族兄、梁园名义上的主事人梁乙舜。他进得房中,只是随意拱了拱了手,口中却是说道:“臣,梁乙舜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 李乾顺拨着火苗,头也不抬,淡淡说道:“都是自家人,见朕何须这多礼节?梁爱卿平身吧!” 梁乙舜瞥了一眼篝火,大刺刺说道:“陛下这居所如此冷清,起居多有不便!如入陛下移居下臣宅中,也好让下臣朝夕侍奉与陛下身边尽忠,可好?” 李乾顺道:“不必了。朕有几个朋友在此陪伴,并不曾觉得冷清。” 梁乙舜扫视太史昆几人,脸色一寒,道:“尔等何人?见本王与陛下商谈事宜怎不知回避?” 太史昆微微一笑,身子也不曾挪一下,道:“我么?复姓太史,单名一个昆字,你可听说过?” “哼,太史昆……嗯?太史昆!”梁乙舜闻言,脸色大变!像是他这样一个醉心于政治的人物,岂有不知道辽国巨变的缘由?他颤声道:“你……你是那个乱辽的天……天王……” “关西王爷何必大惊小怪?”太史昆打断道:“我不过是一介布衣,路逢陛下相谈甚欢,因而受邀来此做个西席先生,怎的王爷还真的听说过我的名字?” 梁乙舜目视李乾顺,见李乾顺果然是有茫然之色,好似真的不知道“乱辽”、“天王”之间的含义。梁乙舜眼珠转了几转,道:“陛下舟车劳顿,身子疲乏,下臣就不多打扰了。这位太史先生有志于教书,不如随本王出去谈谈可好?” 太史昆拂衣而立,道了声:“好!” 第020章 诱饵 梁乙舜与太史昆一前一后,来到院中。方一出门,那梁乙舜猛地向前一窜,躲到三名武士身后,突然爆喝:“去!将此人拿下!” 三名武士皆为好手,梁乙舜话音刚落,三人已是持刀在手,意欲贴近太史昆。不曾想太史昆身后冷不丁窜出了一个丁豪,出手便用上了杀招。两名跑在前方的武士措不及防,顿时被丁豪扭断了喉咙。余下那个武士大惊失色,扭头想跑,却见丁豪一个虎步上前,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柄二尺短剑,竟又将仅剩的这名武士刺了个透心凉。 三名在整个夏国都小有名气的武士,竟是在一眨眼的工夫就横尸在地。梁乙舜呆呆抬起头来,正巧对视丁豪大驴脸上一双细眼,不由得汗毛倒耸、两腿发软。 太史昆大笑几声,挥手劝退了丁豪,道:“梁乙舜,你也不想想,耶律大石手下又是全阴教又是疯僧的这么多好手,怎的不敢来捉我?你手下究竟养了多少门客,还妄想将我捉拿?” “我……我梁园……周围,十万精兵……驻扎,你……敢伤我,定叫你插翅也难……” 梁乙舜正哆哆嗦嗦的说着,忽又听到一旁侧殿里传来一阵非人的惨叫。与之伴随的,是一股血箭喷射在侧殿的窗纸上。这声音很熟悉,正是那个深藏于皇宫中的绝世高手梁太监发出的,梁乙舜话音截然而止,遍体冰冷。 太史昆哂笑一声,道:“死老太监敢背地里说我坏话,我手下兄弟气不过,便管教管教他。关西王殿下不会因此怪罪吧!” “我……我……”梁乙舜啜啜道:“太史昆,你究竟想拿我怎么样?” 太史昆倒背着手,缓缓踱步说道:“唉,像我这么一个有才华的人,为何就不招人欣赏呢?大宋通缉我,辽国亦是容不得我。我与我那一班兄弟,竟是像个亡命之徒般的四处流浪,好生可怜!幸好幸好,让我遇上了小皇帝李乾顺,他只当我是个落魄的江湖人,便邀我来夏国居住。可惜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个容身的地方,可你又偏偏来找我麻烦,梁乙舜,你自己说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梁乙舜脑中疾速一转,连忙道:“方才只是误会,太史英雄千万莫怪!我梁乙舜府中醇酒美人应有尽有,愿意请英雄久居!梁某不才,斗胆与太史英雄兄弟相交,英雄意下如何?” “哈哈哈!”太史昆笑道:“去你府中就大可不必了!我太史昆只是想在夏国蛰伏一段日子,待到宋辽的风声松了,我还是要出去闯荡的!小皇帝质地纯朴,毫无心机,我与他在一起倒是轻松许多。这些日子我就在你梁园中借居,你不来惹我,我自是也不会惹你,往来走动时,你只需给我行些方便即可,怎么样?你要是答应,我这就放你走。” 梁乙舜抹了把冷汗,道:“使得,使得!”话罢,梁乙舜马匹也不要了,转身便走。 “站住!”太史昆冷不丁一嗓子,又把梁乙舜吓了一大跳。但太史昆却是说道:“梁乙舜,不给你吃些甜头,你总是会给我下绊子的。这样,我看小皇帝在夏国毫无根基可言,其皇帝的名号只是徒有其表;而你们梁氏如日中天,已将夏国朝政攘为囊中之物,差的只是个皇帝的名头。不如我劝说小皇帝退位,将皇帝名号禅让与你梁氏可好?” “这……这可能吗?”梁乙舜闻言,惊喜交加,慌忙问道:“皇帝的名号,真的可以禅让与我么?” 太史昆耸耸肩,道:“我只能保证劝说皇帝退位,让出皇帝称号。至于谁能得到,这个我说了就不算了。” 梁乙舜闻言,口中喃喃有声,竟是连告辞也没说,失魂落魄的踉跄走了。 “门也不关,就与乱臣谈论废立皇帝之事。”李乾顺倚着门框,叹气说道:“朕,心寒哪!” 太史昆目送着梁乙舜的背影消失在破败的庭院中,笑道:“仅仅是个相国的位子,还引不来这多饿犬疯抢。想来想去,还是你腰上系的那块玉玺做饵来的实在!” 李乾顺自嘲一笑,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就等着这群乱臣贼子自相残杀么?” 太史昆道:“还是先帮你收拢一些人手吧!否则,扳倒了梁氏还有张氏,扳倒了张氏再来个刘氏,你始终还是个傀儡的命!哎,对了,你们嵬名氏的人呢?怎的就一个嵬名阿吴还在梁氏手下为将?” 李乾顺黯然道:“我三岁丧父,此后便一直在梁氏的族人中生活,而我嵬名氏的族人,我也从未见过。” 话聊到这儿,只见崔道成挑了水,邱小乙捉了几只观赏用的梅花鹿回来了。众人皆是走过江湖的,宰杀起野味来自是顺手。不多时的工夫,天子讲读院内已是香气四溢。 香味诱惑下,李巧音、皇甫瑞、马植三人甩着手上的血迹从侧殿中走出,只说已经给老太监上了药,是死是活还要等些日子才好判断。这当口,屋檐上又翻下一条人影,定睛看去,原来是秦暮城来了。 话说路过兴庆府城门时,秦暮城就悄悄下了车,去寻找先来一步的武松、徐宁等人。 众人出发前已经约好过碰头地点,因而秦暮城寻起人来方便得很。此时武松、张宵、鲁达、史进四人装扮成大理国出来游历天下见世面的富二代,在兴庆府内挥霍钱财,耍的开心;而徐宁、武柏领着百余名军士,伪装成大宋来的私盐贩子,在兴庆府东三十里的怀州县前扎下木寨,日日用现银收买岩盐。 大宋盐枭在夏国开寨收盐乃是平常事,如今在怀州一代开寨的大宋盐枭少说也有十几伙,徐宁百十人规模的寨子只能算是个中等的,因而也不怎么引人耳目。而大理国人向来多财,其子弟到夏国领略塞外风光的大有人在,武松几个更是至多是言行嚣张了些,倒也不招人怀疑。 闻得诸位兄弟一行都算是顺利,太史昆等也就放心大吃起来。这一顿虽是缺盐少酒,但价值却是不低,要知道,这观赏所用的梅花鹿在夏国售价可是高达三百两白银一只的! 夜风习习,月满中天。天子讲读院主殿房顶上,两个人儿正在凝望着璀璨星空。 “我要是能飞去月宫,就拿了嫦娥的云霓穿在我身上!哈哈哈!昆哥哥你呢?你要是到了月宫会做什么呢?” “嗯,写个到此一游拍照留念呗……” “哎呀!你都说的些什么呀!”柳叶儿嘟起嘴吧,道:“你跟人家说话心不在焉的,真没意思!” “唉,真是抱歉了。”太史昆揉着眉角道:“方才心里面正在想事情,因而答得有些乱了。” 柳叶儿眨了眨眼睛,问:“你都想些什么呢?说来听听吧!” “还不是夏国这些事么!”太史昆叹气道:“种公曾经嘱咐过我,这事儿不能办得太利索,一定要给小李皇帝留下几个对手让他疲于应付,免得这小孩果真把夏国整理强大了,到时候又来犯宋。唉,这个种师道啊,怕是他找到我头上就是看中了我乱辽的本事。” 柳叶儿道:“那你想到法子了么?怎么样办事才叫办不利索呢?” 太史昆道:“无非就是给梁氏留点兵马粮草,将他们逐到吐蕃或是回鹘去罢了!不过这事说起来简单,办起来可就没有半点头绪了。” 柳叶儿闷闷不乐道:“种公也真是的!不是说李乾顺乃良恭之人,让他亲政就万事大吉了吗?怎的如今又提出这么多要求!昆哥哥你也是,干嘛要自寻烦恼答应他!” 太史昆无奈耸耸肩,道:“当初没要李乾顺的四座城,就在种公面前落了好大的埋怨。前几天在延安府的时候,种公借着点酒劲,一个劲拉着我手说什么不为社稷为百姓啊什么的,真把我当成个慈悲为怀的活菩萨了!你说我也是,明明是个坏人,怎的脑子一热就答应他了呢?” “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很有爱的坏人呀!”柳叶儿嘻嘻笑了一阵,忽然问道:“昆哥哥,你内心的最深处,挚爱着的那个女子是谁?” “挚爱么……”太史昆的脑中,忽然就出现了那个英姿勃勃的秀丽脸庞。她眉梢高挑,鼻梁也是高挑,她冷若冰霜,她呼着湿热的双唇轻轻呢喃着说:“爱我!”…… “昆哥哥,你面红耳赤的干什么呢?”柳叶儿的小嘴,已是高高嘟起。 “哎?”太史昆突然醒悟,如今可不是个心跳回忆的时候!他缓缓转过头来,凝视柳叶儿,双唇微启,柔声道:“是……你!” “你骗人!”柳叶儿鼓着粉腮说道:“太史昆呀太史昆,你愣了那么久,才想起来最挚爱的人是我?” “哎……是这样的!方才我想吟首诗来表达一下我此时心情的,可是呢,我想来想去,还是‘是你’这两个字最实在呀!嘿嘿嘿!” “可是,你方才的神情明明是留恋与回忆啊?” “哎……” 第021章 很有爱的男朋友 “看来我的昆哥哥不但很有爱,而且很博爱呢。”柳叶儿叹息道:“其实,不管你最爱的人是谁,只要我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就好了。” “啊?哈哈哈!”太史昆尴尬揉着后脑勺,一把揽过柳叶儿,道:“哎呀,我太史昆何能何德,竟叫冯美人如此倾心?” 柳叶儿笑道:“那是因为,你与那些男人不一样。” “那些男人……”太史昆面流冷汗,怎么柳叶儿这话说的好像经历过很多似的? “像是我爹爹啦、大壮叔啦、卢大哥啦、二郎啦,你与他们都不同!” 太史昆抹了把冷汗,默念,傻妹子呀,那叫与众不同鹤立鸡群好不好? “你可以耐心看着我试过十几样首饰,然后告诉我哪一件最适合我!你可以陪我在海边拾贝壳,整整一下午都不嫌烦!你可以把一个故事分三天给我讲完,你可以把一碗粥细细吹凉,直到不烫嘴了再递给我,你还知道,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是芝麻糖,所以每一次宝仁号的商队来都会带给我好多!”柳叶儿紧紧偎在太史昆怀中,轻轻说道:“最关键的是,你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借我个肩膀依靠。” 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到,还怎么做女孩子的男朋友呢?这么多年的电视剧,都白看了么?太史昆打心里微微一笑,口中打趣道:“这么说来,我还真的很有爱呀!既然我这么有爱,那我要是到了月宫中……就把嫦娥捉起来,给八戒送过去!” “八戒?”柳叶儿奇怪问道:“八戒是谁呢?为什么你要把嫦娥捉去给他?” 太史昆笑道:“八戒么,是一个深爱嫦娥的痴情汉哟!八戒爱嫦娥,玉帝很吃醋,于是玉帝将身为大元帅的八戒变成了一只猪妖,可就是这样,八戒每每在猪圈中看到月亮仍会怀念不已呢!你说八戒是不是很应该得到嫦娥呢?” “是这样吗?不是羿与吴刚来着的么?” “哎?也是啊!”太史昆拍额道:“嫦娥是后羿的老婆呀!这样说来,好像玉帝与八戒都不怎么地道呀!” “对了。”柳叶儿笑嘻嘻的问道:“昆哥哥,你说如果后羿、玉帝、八戒、吴刚都来到了嫦娥面前,该怎么办?” “哎?痴汉美娇娘?这个问题……我没想过呀!” “昆哥哥,你说嫦娥有这么多人喜欢,她长得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嗯……很漂亮很漂亮的吧!” “昆哥哥,那你内心中最挚爱的那个女子长得是什么样子的?” “她吗?眉毛高高的,鼻梁也是高高的……嗯?啊!” “唉!”柳叶儿摇头道:“果然与我长得一点也不一样啊!我的眉毛弯弯的,鼻子肉肉的呢……” 千万,千万不能误认为女孩子很善忘呀!太史昆扪胸自我谴责一番,沉痛说道:“对了柳叶儿,我想起来如果他们四个男人到了嫦娥面前应该怎么办了。” 柳叶儿微笑着摇头道:“昆哥哥,你好像在转移话题呢!” 太史昆一本正经说道:“我想,应该把嫦娥送到小柳叶儿这里来。” “为什么要送到我这里来?” “因为柳叶儿最会装扮成男孩子,如果柳叶儿可以把嫦娥变成一个小男孩,那么这四个男人或许可以成为好朋友呢!” “啊!啊!讨厌!”柳叶儿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青衣小帽,大叫道:“我要穿裙子!我现在就要穿裙子!!” 天已破晓,又一个黎明到来。窗外欢快的鸟啼声起,夏国小皇帝李乾顺睁开了双眼。 殿内只有他一个人,而殿外已是一片人声。 李乾顺揉了揉眼睛,推开窗扇。只见院子中,太史昆与一干兄弟正在打扫着破败的院落。 李乾顺看得奇怪,问道:“太史昆,你这是做什么呢?” 太史昆扬了扬手中扫帚,笑道:“既然要做教书先生,又岂能没有教书的课堂呢?今儿上午咱们将院子扫扫,下午去兴庆府弄些墙粉桌椅,等到明儿,就可以在你这天子讲读院开始授教了!” 李乾顺略一思索,道:“你的意思是,拉拢一些小贵族的子弟过来听讲,进而收拢这些子弟的家族为我所用?” 太史昆道:“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李乾顺轻轻点了点头,也走到院子中,拾起一柄扫帚加入到队伍中。 太史昆看了看这个胸有大志却无奈大权旁落的少年天子,道:“梁园的学子们平日里都是怎么听学的?又是谁在教授他们呢?” 李乾顺道:“现在梁园有文武两堂,学子们愿意去哪听讲就去哪。文堂呢,叫做‘小雅苑’,号称琴棋书画礼乐诗章无所不教,其主事人乃我母后当年的一个贴身宫女,名叫玉宵,赐姓梁,如今她的主子,却是梁蝶花。至于武堂么,叫做‘一品堂’。” “一品堂?”太史昆诧异道:“还真有这么个组织?” 李乾顺也弄不清楚太史昆为何如此惊异,只得解释道:“我大夏官制,文官最高品秩乃二品。若是想搏个一品大员,那就只有走武官这条路子。因而,这武堂才起名为‘一品堂’,其中暗含励志之意。” 太史昆听完,才知道这个一品堂并不是后世小说中的那个情报机构。 李乾顺继续说道:“一品堂乃是梁乙尧亲自主事的,教授的无非是些兵书武艺。” 太史昆道:“梁乙尧主一品堂?那梁乙舜呢?” 李乾顺道:“梁乙舜虽不授课,但梁园内一切饮食起居、物资调动都是由他说了算。换句话说,这些学子的衣食住行都是由他负责,所以他想拉拢人倒也简单。不但如此,梁乙舜这厮在梁园风景最好的留香阁开设了个酒楼一般的饮食玩乐场所,整日里宴请朝中权贵,其狼子野心,不可小视。” 太史昆摇头叹道:“梁乙尧不过一个御史大夫,却干些操兵令马之事;梁乙舜一个大学士,却还加封了关西王的爵位。你这大夏国,也真够乱的!” 李乾顺道:“他梁氏猖狂惯了,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对了,咱们这学堂教授什么课程呢?” 太史昆笑道:“咱们么,对外口号是天子讲学,主修儒圣六艺!至于学堂的名字么……” 李乾顺接口道:“天子院?真龙堂?圣贤殿?” 太史昆眨了眨眼睛,道:“错!咱们叫怀仁堂!哈哈哈!” 李乾顺看着太史昆得意忘形的劲头,只得摇头默念道:“怀仁堂?名儿不错,可哪里值得这般可笑呢?奇怪……” 太史昆等人忙碌了一天,终于在暮色来临之前将天子讲读院收拾的能见人了。李乾顺亲自御笔题字,写了张招生告示贴在了梁园之中,只等有学生自己送上门来。 到了第二日一早,果然来了浩浩荡荡一队人马驻进了昔日的天子讲读院,如今的怀仁堂。只不过这一大队人马绝大多数是些仆从,能称得上为学生的,只有三个。 一个,正是李乾顺唯一的朋友米擒子贡。其人年约十七八岁,虽然个子不高,但是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精明劲,长相也算是文秀。这一大队仆从,却都是他米擒氏的下人。 一个,名叫拓跋思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小胖墩。其姓氏是党项一族最古老的姓氏之一,其家族人口多数居住在夏国白马强镇军司,是当地首富。拓跋氏这些年来在军中逐渐失去了低位,却是跟着米擒氏学起了经商,因而他家族中的继承人拓跋思明在梁园中也沦为了米擒子贡的小跟班。 最后一个,名叫西壁如意,是个十六七岁的美男子。不过呢,他的美可不是高大英俊那种阳刚之美,而是羞答答地像个小姑娘,不但如此,他看向李乾顺的眼神居然还带了几分妩媚。 虽然西壁如意来怀仁堂听讲的目的看起来不那么单纯,但是他的家族西壁氏却是夏国西平军司数一数二的大土豪。西壁氏乃鲜卑人后代,其家族盘踞西平军司府城瓜洲的时间,甚至比夏国开创的时间还要久远一些。 不管怎么说,在梁氏控制的梁园之中,太史昆好算是招揽到了学生。虽然只有三个,但怀仁堂也算是有了几分人气。 太史昆教学的热情是高涨的。再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中,太史昆率领邱小乙、崔道成、秦暮城、马植、皇甫瑞外加一个李乾顺,轮番给三个学生上起了课,其教授的内容从赌马到养生,从采阴补阳术道江南风流韵事,直把三位没什么准备的学生听了个如痴如醉。 不过,两三日下来,学生却只是这三个人。太史昆终于是沉不住气,向小皇帝李乾顺说道:“这梁园共有多少学子?怎的咱们就招揽到三个?就算是无人愿意听课,怎的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 李乾顺道:“能招揽到三个人就不错了,我本以为只会有一个人来呢。” “哪个?子贡吗?” “非也,西壁如意。” “哎……”太史昆道:“看来你皇帝这块招牌,招起生来也不怎么好使啊!看样子,哥始终还是要亲自跑一趟啊!” “跑?”李乾顺道:“你去哪里招学子呢?” “当然是小雅苑与一品堂去挖墙脚!”太史昆哈哈一笑,道:“怎么着,你有兴趣一起去吗?” 李乾顺摇摇头,淡淡说道:“那种藏污纳垢的地处,朕素来不屑去的。” 第022章 勇闯虎穴 “藏污纳垢?”太史昆笑道:“这课堂还怎么个藏污纳垢法?” 李乾顺道:“小雅苑主事的是个女子,里面的先生也个个是女先生。这些女人背地里还有一个称号,叫做‘麻魁军’,你可曾听说过?” 太史昆摇了摇头。 李乾顺道:“三十余年前,我祖母老梁太后组建了一支完全由女子组成的军队,正是这个麻魁军。那时候,这些女子练兵习武与男子一般无二,果真是个个武艺高强,打起仗来比男子还要凶猛。可是到了我母后手中,老一代的麻魁军女士兵渐渐老去,再召来的新人就差了许多。直到了如今,麻魁军中的女子早已是不谙武艺,却专门练习魅惑男子之术了。小雅苑中的女先生个个都是麻魁军之人,你来说说,那地方是不是藏污纳垢之所?” 太史昆闻言,精神大振,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哈哈!众兄弟,谁愿意跟我去闯闯这个藏污纳垢的小雅苑?” 众人闻言皆大喜,朱大贵虎跃上前,奔放道:“某愿往!” “不行!你的任务是勾引梁蝶花,所以保持一个冰清玉洁的形象是必须的!”太史昆扫视一眼跃跃欲试的众人,却单单指着躲在角落中默不作声的秦暮城道:“老秦,你跟我走一遭!” “我?我才不去呢!”秦暮城瞥了一眼李巧音,弱弱说道:“我要是去了,回去还不得被巧盼骂死!” “哈哈哈!让你去,你就去!”太史昆一把扯过秦暮城,拉着他就往外走,口中兀自喋喋不休:“小雅苑是个习文的地方,那伙粗人我和他们去不着!要去,就只能与你这个江南才子一同去!” 屋外,正是五月里的斜风细雨。太史昆与秦暮城两个一人披了一件蓑衣,踏着梁园中的鹅卵石小径,不多时便来到了位于东北方的小雅苑中。 小雅苑乃是仿照大宋江南园林修建的一个好去处,可在沥沥小雨中,整个院子却是空空荡荡的不见人踪。两人寻了一会儿,终于实在苑西一个薄雾环绕的竹楼前听到了玩闹之声。 两人踏入小楼,只见这小楼进门的地方是个不大的厅堂。三个少年正在厅堂一角说着话,而立于堂中待客的,则是个三十几岁、风韵犹存的美艳妇人。 妇人看见太史昆与秦暮城两个,不由愣了一愣,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脸上带着三分寒意,向两人走来,边走,口中边说道:“哟,这不是陛下身边的两位教书先生么?两位不在那什么怀仁堂伺候着,怎的闯到我这里来了?” “想必你就是梁玉宵了?幸会幸会。”太史昆口中说着幸会,双手却仍是抱在胸前,一点行礼的意思都没有。他又是说道:“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小雅苑是怎么教学生的。不知你们今儿上的是什么课啊?我二人意欲旁听,可接待否?” 梁玉宵冷哼一声,道:“今日小雨霏霏,正是听泉吟诗的好天气,我们今儿上的,却是品鉴诗词的课堂。你二人若是想进去听听也未尝不可,只是你二人这穿着么,哼哼,煞风景。” 太史昆挑眉道:“哦?这听泉吟诗的课堂,应该穿什么衣衫呢?” 梁玉宵手指一旁几个少年,道:“应如几位公子一般无二!” 太史昆放眼看去,只见内堂中出来了几个薄纱女子,伺候着那三位少年褪去长衫,换上了雪白的缠腰布。见到此景,太史昆也就明白了,原来听泉吟诗就是泡温泉的意思,而且看着情况,还是有薄纱女子相伴的。 太史昆是现代人,坦胸露背倒也没什么避讳。他哈哈一笑,除去长衫蓑衣,露出一身健壮白皙的肌肉块。两名少女手捧缠布上前伺候太史昆更换,太史昆也不做作,坦然接受。 但秦暮城却是正人君子,做不惯在女子前解衣这等俗事,他只是冷冷一哼,也不更衣,穿着一身蓑衣便向内堂中闯。 梁玉宵横起一步,努力挺胸挡在秦暮城面前,骄横道:“哈哈哈,亏你还是个什么教授礼仪的先生,居然要穿着蓑衣泡温泉,真个是贻笑大方,斯文扫地!” 秦暮城毫不示弱,狂笑三声,道:“俗妇!不懂文雅就莫要开口,免得被人取笑!” 梁玉宵脸色一变,怒道:“你说哪个是俗妇?怎的文雅人就要穿蓑衣么?真是笑话!” 秦暮城昂首道:“昔日范蠡姑苏初逢西施,穿的便是这一身蓑衣,因而才造就了西子湖的美丽传说。如今我一袭蓑衣泡温泉,正是高贵雅致、潮流典范之举,你居然理解不了?你丫,就一俗妇,一土包子!” 梁玉宵闻言,如遭雷击,半晌开口不得。连太史昆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久不能言。甚至一旁一个少年缩头缩脚的悄声走过来,拾起太史昆抛在地上的蓑衣,满怀喜悦套在自己头上,潇洒的跑进了温泉。 秦暮城目光闪烁,用锐利眼神又将梁玉宵逼退三步,而后扯起太史昆,道:“走,咱们进去瞧瞧!” 两人步入竹楼之内,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半露天的清澈温泉。只是温泉内的景象,却是有些不堪入目。 二十几个少年,每人拥着两个半罗的少女,恣意戏水。泉水中,漂浮着许多荷叶状的木托盘,上面盛满了瓜果酒水,任人取用。整个温泉中完全就是一副偆宫图,又哪里是品鉴诗词的文雅场所了? 若小雅苑是对些成年权贵使出这些色诱的手段,也就罢了。可它对这些尚未发育成熟的少年们玩这一套,却是有些失德。况且,小雅苑若是找些贪慕钱财的妇人来行这苟且之举也就算了,可眼前水池中的女子皆为不懂世事的少女,小雅苑这种做法,实乃伤天害理。太史昆叹了口气,暗自谴责。 太史昆雄壮过人,秦暮城打扮怪异。两人一进门,便把池中的少年们看呆了。那梁玉宵此刻已是回过神来,连忙追上几步,拦在二人面前道:“你二人,来我小雅苑到底是何居心?” 太史昆朗声道:“天子意欲禅让帝位,转而潜心修学,因此办了教授圣人六艺的怀仁堂!只是如今开讲三日了,却是寻不到学生,因而,我就到你们这里挖墙脚来了!” 梁玉宵闻言,大惊失色道:“天子禅让帝位!!!这……怎么可能?” 太史昆正色道:“天子素来信奉儒教,而儒教最为尊崇的事情,便是上古时期的禅让礼仪!天子做出这等事来,不是很正常的么?” 梁玉宵惊疑道:“这……天子要将帝位禅让于谁?” 太史昆道:“自然是有德者居之!陛下说了,嵬名一族式微,勉力执掌天下,反而招惹动乱。因此此次禅让的对象不可以是嵬名氏族人,而是普天下的有德之士!陛下开办怀仁堂么,未尝不是抱了些寻访贤良的目的。” 一言出,全场皆惊。少年们脑中所想,至多是做起了当皇帝的白日梦,可梁玉宵的脑海中,只是反复着一句话:“皇帝退位,皇后该如何称呼?” 太史昆不理会众人的惊诧,提高音量喊道:“我们怀仁堂,师资力量绝对一流!不但有天子亲自教授儒家圣贤之术,还有许多贤师教授礼仪、养生、马术、韬略、乃至采补之术!同学们哪,你们还年轻啊!现在贪玩,你们这是傻玩,玩不出什么道道的!想想看吧,假若有一天你们离开梁园,你们学识粗鄙、打扮恶俗、面色枯槁、不善骑术,就连做个男女之事都不会花样,充其量不过横冲直撞一番,一点情趣都没有,同学们哪,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还指望什么把妹?现在你是有的玩,可你下半辈子玩啥?所以说,来我们怀仁堂学点真格的吧!学会骑马打扮,学会充满情趣的采补之术,培养点城府,养养身子,一开口还能整点圣贤之道啥的,这样你们下半辈子才有希望!还等什么?还不赶快来报名?” 这番话说完,池中少年果然都有些蠢蠢欲动了。他们如今还年少,还不怎么容易沉迷与酒色之中,再加上太史昆说的诱人,也难怪他们会动心。 眼看着学生要跑,梁玉宵这才回过神来。皇后应该怎么称呼,不是她能够操心的了的,她只需要将今天听来皇帝想要禅让皇位的事情禀报上去,这事儿就没她的烦恼了。但拉拢这些少年却是她的本职工作,要是今日学生都被太史昆拐走了,那她的日子才会真的不好过。 梁玉宵挺起肥硕的酥胸拦在太史昆面前,高声道:“你说的好听!你等不过是大宋来的江湖术士,哪有这么些本领?先教你看看我小雅苑的手段,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高雅!” 言罢,她拍了拍手,道:“来啊,有请飞燕!” 听得梁玉宵这声呼喊,一种少年顿时两眼放光。只见竹楼后转出几个持着乐器的女子,叮叮咚咚就奏响了曲子。随着乐曲音律渐渐激昂,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穿着极短荷花裙的倩影从楼后小阁上飘然而下,稳稳地站在了泉水中的一个木托盘上。 第023章 黑背金腹铁包金 这个出场,果然堪称曼妙。不过太史昆眼神尖锐,却是看出女孩立足的木托盘下实际上是被木杆支起的。 这个穿着短裙的女孩腰肢纤细,胸臀却鼓鼓涨涨的有些韵味,尤其是她那一双颇有弹性的修长大腿,白花花的及其晃眼。 这女孩,想必就是飞燕了。她面对众人妩媚一笑,翩翩起舞,口中银铃般的吟唱道: 仙子娇娆骨肉均,芳心共醉碧罗茵。 情深既肇桃源会,妙蹙西施柳叶颦。 洞里泉生方寸地,花间蝶恋一团春。 分明汝我难分辨,天赐人间吻合人。 一曲唱毕,梁玉宵趾高气昂,斜着眼睛一副示威的模样,众少年实际上也分不清楚诗词的好坏,只是都装出一副陶醉的模样。 诗词之道,太史昆是诚然不懂的,不过这等诗词却瞒不过秦暮城。秦暮城眉头一皱,道:“这等淫词,乃是前人所做,也好拿出来边舞边唱么?你这俗妇,得意什么?” 梁玉宵脸色一红,争辩道:“有本事,你做首不是现成的拿出来听听!” 秦暮城脸色一豫,连忙转动脑筋作诗,不料太史昆哈哈一笑,大呼道:“这有何难?酒来!” 一旁两个侍酒的少女早被太史昆健壮身姿迷得头晕眼花,如今听了招呼,喜上眉梢,连忙快步上前给太史昆斟满了一盏酒。临走时,两个少女扭动椒乳,居然还揩了太史昆几下油。 太史昆不以为许,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而后他丢了酒盏,面带几分癫狂,吟唱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一嗓子吼完,那还了得?大神辛弃疾名作,正气浩然、荡气回肠,向来是男女老少一概通吃!莫说池子里那些少男少女外加老鸨梁玉宵了,就连秦暮城都听得齿角流涎、目怔口呆! 太史昆不管那一些,趁着众人迷乱之间,飞快一扯秦暮城,拔脚就走。行至门口,这厮又丢下一句:“同学们,现在报名怀仁堂,还有机会抽中做皇帝大奖的哟!” 无需再次回头确认,结果已经极为明显了!太史昆已经听到身后的噗噗水声,分明是那些少年争先恐后爬上岸边,穿衣追来! 太史昆与秦暮城在门口等了会,一群少年果然就追了上来。一数,正好十五个。这些少年虽是带了些贵族子弟的狂态,但好算是还不至于猖狂的令人讨厌。太史昆心里满意,领了一群少年便向回走去,只留下梁玉宵在小楼前捶胸顿足。 不多时,怀仁堂已到。众兄弟见太史昆一出马就招揽了这么多学生,纷纷恭喜,可李乾顺、米擒子贡等人面色却是平常。 趁着这股得意劲,太史昆拔脚又要去一品堂挖墙脚。不料米擒子贡轻轻将他拦住,道:“太史师,一品堂此地,您已经没有必要再去了。” 太史昆纳闷,道:“此话怎讲?” 米擒子贡道:“因为您就算是去了一品堂,也挖不来人了。能来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来了。” 太史昆仍是不解,子贡叹了口气,解释道:“自古有人的地方,总会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梁园也不列外。不过梁园将学子们分门别类的法则很简单,那就是看看你的家族中有没有兵。” 太史昆道:“如此说来,你们这些少年就属于家中没有兵的?” 米擒子贡点了点头。一旁有位新来的少年、名叫麻骨山虎的插言道:“太史师!说白了吧,我们这伙就是在梁园中受欺负的一伙!子贡兄还好,他家族有钱有势,只是因为祖训限制才没有兵马的,但我们这伙就不行了!好一些的,是家族中无人做官,好歹还有些护院的;而像我这样的呢,则是家道中落、无钱无兵,家里长辈硬将塞进梁园以求攀上个贵人的!像我们这些人,走在大街上是没人敢招惹的公子哥,可在梁园中,走路就得低着头了。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也就这十几个人,余下那些家道殷实有兵有粮的,应该是不愿意过来的。” 太史昆听了,点头表示理解。米擒子贡却笑着向麻骨山虎问道:“前些日子叫你们来怀仁堂你们不是不敢来么?怎的今儿都跟着太史师、秦师来了?” 山虎道:“以往子贡兄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能照料我们一二,但自从您离开后,那些个家族强势的整日里来寻我们的麻烦,我们天天被抢钱不说,还经常要挨揍!如今实在混不下去了,又恰逢太史师来招人,所以我们就过来了。” 子贡又是问道:“你们又怎会都在小雅苑呢?平日里那些女子都被人霸占着,怎的今日你们还一人拥了两个?” 山虎摸摸后脑勺,笑道:“子贡兄忘了么?今儿个是斗狗的日子呀!那伙人都去斗狗场里下赌注了,因而我们才能抽冷子道小雅苑里玩耍一番!” 这边说着话,另一边却有几个新来的少年缩头缩脚的走到李乾顺旁边。一个年纪最小的试探着问道:“你……你真的不想做皇帝了?” 李乾顺转过脸来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那少年搓了搓手,道:“这皇帝不做也罢!其实我们早就想找你说说话,可又怕挨打。如今你不做皇帝了,我们倒是可以做朋友!” 另一个机灵少年接口道:“就是!虽不做皇帝,但毕竟你也是做过皇帝的人!有这么个名声,今后做起生意来一定事半功倍!我打赌,不出几年,你一定会可以成为大富豪的!” “对对对!”“就是,就是!”几个少年你一言我一语,竟是安慰起了李乾顺。李乾顺活了这十七年,又何曾得到过这么多同龄人的友爱?一时间,李乾顺竟是被感动了。 太史昆听了斗狗两个字,向米擒子贡问道:“他们所说的斗狗场,在什么地方?何人所主持?” 子贡道:“斗狗场就在一品堂校场的北侧,是由梁乙尧亲自主持的。前年,他招揽了一个专养凶狠猛犬的奇人异士,然后他就修建了这处斗狗场,每月初九、十九、二十九各举办一次斗狗赌赛。斗狗赛场面血腥,赌注加的也不小,因而那些放浪的子弟都爱去观看。” 太史昆又问:“那么,梁乙尧身边可有武术好手护卫么?” “有倒是有几个,不过么。”子贡瞥了一眼窗纸上仍残留血迹的侧殿,道:“能比得过老太监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那我就放心了。”太史昆笑道:“既然那些放浪子弟与咱们走不到一处来,不如今天我就去砸了他们的场子!丁豪,随我来!” 走不多久,太史昆与丁豪便找到了这处斗狗场。斗狗场是一座庞大的圆顶毛毡帐篷,这暑气渐现的五月天,站在户外都觉得燥热,那密不透风的毛毡帐篷里面,就更不要说了。 太史昆刚一掀开帐篷帘,就险些被帐篷里骚臭的热浪熏了个跟头。再看帐篷里满满当当挤了七八十个人,太史昆顿时失去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站在帐篷口,太史昆向场内望去。只见帐篷中间一座硕大的铁笼,铁笼两端各被铁锁捆着一只极大的猛犬! “獒……这是藏獒!”太史昆忽然就回忆起了常来酒吧中买醉的那个车贩子。 那天晚上,车贩子被人暴揍。他咬牙切齿的说要在一个小时内找回场子。 三个打手仰天长笑,他们是退伍兵,在首都做过武警的退伍兵,他们根本就不相信这个醉醺醺的车贩子在凌晨三点能找来帮手。 四十五分钟,车贩子开着一辆破夏利回来了。车门打开,跃下两只狮子般的乌黑巨兽。没有什么悬念,已被金钱权利污染过的武警部队早已经培养不出能够徒手搏巨兽的硬汉来了。三个退伍兵瞬间被巨兽扑倒,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三个退伍兵已是奄奄一息。 车贩子唤回巨兽,仓惶驾车驶离作案现场。不过立在窗后观看完整个过程的太史昆脑中却是充满了问号:这个巨兽是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太史昆径直来到车贩子家中。两人算是老相识了,车贩子也不加隐瞒。他指着后院笼中那一对黑背金腹、长毛利齿的巨兽,自豪说道:“这是藏獒,有名的狮头铁包金!别看哥哥我不富裕,可就算你给我三十万,哥哥也不卖它们!” 那一对狮头铁包金,肩高不过七十公分,体重也就一百来斤。可是眼前铁笼中的这一对藏獒呢?肩高至少九十公分!体重绝对二百斤以上!它们的体格足可以顶上一头棕熊!这是什么藏獒! 终于,太史昆又记起了车贩子的一段话。车贩子说这段话的时候很神秘,他说:“藏獒中最凶悍的品种,是党项藏獒!那玩意,比姚明还要大!不过呢,在十年浩劫中,党项藏獒绝种了!啧啧啧,若是留到现在,一条那玩意少说卖个一千万,一千万!” “莫非……这就是党项藏獒!”太史昆眯起眼睛,盯着铁笼中的一对巨兽,叹息道:“这么一对无价之宝,就在这么个肮脏的帐篷里互斗至死?暴虐天珍啊!” 第024章 獒斗 “唉,谁说不是呢?”太史昆一番嘟囔,居然引来了回应。同样站在帐篷口的,一位又脏又臭、乌头垢面的汉子接口叹道:“这位老爷好眼力,竟然能认出这是党项藏獒来!我啊,着实是作孽哟!” 太史昆心里纳闷,扭脸瞧了一眼。只见这个与现代犀利哥有着八分相像的汉子眼中居然噙着泪。太史昆问道:“你是干什么的?人家斗狗关你什么事?” 脏臭汉子拱了拱手,道:“咱叫段景住,场内这些獒,就是咱喂养的。” “你就是那个专养猛犬的奇人异士?”太史昆将段景住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人都说养犬者皆为爱犬之人,好端端的藏獒,你竟然舍得用来充当斗狗?” “那有什么法子呢?”段景住叹息道:“我这狗场里,可是还饲养着百十条藏獒呢!这些獒食量惊人,每条犬一月至少花费三贯钱购买食物!全指望着斗一场狗梁老爷赏赐百贯钱,这些獒才能存活,死上几条大的,也是为了让那些小的有饭吃!唉!要怪就怪我没有本事挣钱养活它们吧!” 太史昆道:“这么些凶猛的藏獒,组成一支军队,绝对比一千精兵还要好使!你说怎么挣钱不行,非要让它们当斗狗?” 段景住道:“谁说不是呢?本来,我投靠梁园也是想着做个护卫!谁知这些老爷公子们有的是精兵良将,根本不缺少护卫,反而是喜爱血腥的斗狗!唉!” 太史昆盯着段景住瞧了一会,道:“你姓段,是大理人?” “不是。”段景住道:“咱是汉人,只因爱猛犬,所以游历吐蕃诸部,搜集藏獒。又闻党项人有更凶猛的藏獒,因而逐渐流落到兴庆府来。”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在梁园养一辈子斗狗?” 段景住叹息道:“不养了,手头这些獒斗光了,我就回大宋去了。斗狗这个营生,着实伤天害理!我想了,今后我就在河套、太原两边跑,做些盗马贩马的营生算了。” 太史昆道:“不如这样,你为我饲养藏獒算了!一条藏獒,我一个月给你十贯钱,除了喂养藏獒的,余下就是你的!我也不用你斗狗,只是有谁招惹我了,你就放狗去咬谁!怎么样?” 段景住闻言大喜过望,道:“这……是真的?獒犬,本应该就是养来咬人用才对哩!” 太史昆摸出三张大额交钞往段景住怀里一塞,道:“你不是百条藏獒么?这是三个月的钱,你先拿着!” 段景住喜的手脚无措,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想起一端事来,啜啜道:“对了,梁乙尧梁老爷手下骄横无比,我怕他们不肯放我离开啊!” 太史昆却是反问道:“这些藏獒都听你招呼不?” 段景住老实答道:“听招呼,绝对听招呼,我让它们做什么,它们就做什么!我,是通晓犬语的!” “好手段!”太史昆赞了一声,吩咐道:“一会儿你就这么这么着,然后你去兴庆府艳春楼寻一个叫张宵的,暂时跟他混就成了!” 段景住应诺一声,揣起了三千贯钱,鬼鬼祟祟的躲到一边去了。又过了片刻,场中喧闹几声,原来是体格肥硕的梁乙尧,在几个护卫的拥簇下从帐篷另一端走了进来。 主事人梁乙尧到,也就意味着斗狗赛要开始了。场中等候已久的少年们一阵沸腾,挥舞着手中的交钞纷纷下注。 这当口,却见门口太史昆扯起嗓子,高呼道:“你们一品堂就这么个上课法吗?真是可笑!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今儿个我怀仁堂的来踢场子了!梁乙尧,有胆的过来和我单挑!” 这一嗓子喊得,把场中少年们惊了个目怔口呆。梁园建立这么多年了,还头一次发生踢场子这种事。梁乙尧虽是有些武功底子,可他富贵已惯,岂有下场比武之理?只见他眉头一皱,怒道:“大胆!一个宋国来的江湖术士,居然敢在本御史面前大呼小叫!来人,将他拿了锁到大牢里去!” 梁乙尧身边几个护卫得令,招呼了场中七八个教授武艺的教师,共计一十二人,齐齐向太史昆扑去。 可丁豪又岂是吃干饭的?不等十二名护卫、武师靠近,他狼嚎一嗓子,不退反进,仗着一双铁拳反倒是抢先一步冲进那十二人之中。 丁豪此人,一旦动手找找搏命,其凌厉之势锐不可当。而扑上来的十二人本只是打了捉人的谱,根本就没有拼命的思想准备,气势自是差了不少。 于是乎,丁豪这一出手,简直就是虎入羊群。十二名护卫、武师几乎没捞着还手,就被丁豪一一打到在地。幸好丁豪事前得了太史昆的嘱咐没下杀手,这十二人算是堪堪捡了一条命,不过虽是如此,这些人留下一身残疾也是难以避免的了。 鲜血,溅了满满一地。太史昆哈哈一笑,放声高呼道:“看到了没,这就是差距!所以说,想学好武艺,还得怀仁堂!有报名的没,有报名的没?” 这般砸场子的方式,惊得场中少年一个个鸦雀无声,动弹不得,有人敢回话?太史昆眉头一皱,道:“看样子,力度还是不够啊!梁乙尧,赶快过来单挑!否则等我过去,就不仅仅是击败你这么简单了!” 梁乙尧惊得汗如雨下,仓惶间无计可施。忽见场中立起了一个落拓汉子,高呼道:“主公莫惊!景住在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段景住不知何时跑到了铁笼中,竟是放开两条藏獒,口中发出呜呜犬吠声,叱令着藏獒向太史昆扑去! 两条藏獒嘴角流涎,双眼灰白,配上巨大的身躯、森森的白牙,好不瘆人!帐中少年们见状,连滚带爬纷纷避让不迭。 好个太史昆,果然是英雄!面对如此两头巨兽,他不但不闪避,反而冲上前去,抱住两只藏獒一阵拳打脚踢!奇迹出现了,奇迹出现了!两只藏獒居然被打得满地乱滚,最后竟是夹着尾巴灰溜溜逃出了帐篷! 要知道,藏獒在梁园的首场演出可是独獒斗四狼!而且是藏獒完胜!如此说来,太史昆方才那一套泼皮打架一般的乱拳乱脚竟然有独战八只饿狼的水准!人群中的梁乙尧,抖得更厉害了! 段景住果然是位忠心护主的好汉子,只听他放声大呼:“莫要伤我主公!你若是条好汉子,就等我片刻!” 太史昆放声狂笑,道:“好!等就等!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段景住拔脚就走,片刻时间之后,帐内众人忽然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一阵阵犬吠之声! 帐帘揭开,涌进了好大一群藏獒!细细数来,足有百只之多!腥臭之气顿时四溢,帐中七八十少年全都紧贴着帐篷边打哆嗦! 太史昆看了这个阵势,忍不住干咽了一口唾液,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双手高举,大呼道:“气拔山兮力盖世!” 霎时间,王霸之气四溢!百余条雄狮大小的藏獒,竟是畏其锋芒,齐刷刷夹着尾巴趴了一地! 太史昆见状,暗暗擦了一把冷汗。若是段景住压制不住这些猛兽,今儿个这条小命还真是悬乎。想罢,太史昆手指段景住,道:“看你是个忠心护主之人,所以我今日也不取你的性命!你走吧,马上在我眼前消失,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段景住闻言,立刻召唤獒群,回应了太史昆一个暧昧眼色,趁乱溜走了。太史昆再转过头去寻找梁乙尧,却哪还有他的影踪?原来趁着太史昆与段景住相斗的光景,他却是偷偷潜出了斗狗场。 太史昆哈哈大笑,挨个把那些少年瞪了一个遍。场中少年纷纷低头避让太史昆挑衅的目光,无人敢于回应。抖够了威风,太史昆并着丁豪,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 “娘娘,是太史昆,天王太史昆!乱辽的太史昆!他来我们大夏了!” “我已听闻此事。太史昆撺弄着他退位,是何居心?你可知道?” “这……”梁乙尧低下头,道:“尧不敢说。” 红纱帘后的,正是夏国皇后。她冷哼一声,道:“说。” “回禀娘娘,太史昆这等行事,是……梁乙舜授意的!” “舜?”皇后道:“此事,怎会与他有牵扯?” “今日上午太史昆闯我一品堂行凶后,我立刻派人摸了他来夏国后的底子。”梁乙尧道:“据梁乙舜身边通传小厮将,太史昆来梁园的当天,梁乙舜就去见他了!那太史昆曾对他说,‘梁氏名声如日中天,已将夏国朝政攘为囊中之物,差的只是个皇帝的名头。不如我劝说小皇帝退位,将皇帝名号禅让与你可好?’” “竟有此事?”皇后竟是缓缓站起了身子。 “千真万确!若有半点虚言,尧愿受五雷轰顶之苦!”梁乙尧飞快的答道:“自从与太史昆会面后,梁乙舜就躲在府中再也未曾露面,不过据他府中婢女说,他竟是躲在地下密室中试戴皇冠!娘娘,梁乙舜其心可诛!他若是做了皇帝,娘娘您皇后的身份怎么办?不如……” “噤声,噤声!”皇后冷冷说道:“若是太史昆与梁乙舜勾结,反倒好对付了。怕就怕是,太史昆与他是一起的。” “他?”梁乙尧道:“他无权无势,有什么可怕的!还是梁乙舜……” “太史昆身边都有什么奇人异士?”皇后打断梁乙尧的唠叨,道:“连杀你一品堂十二名高手的可是叫丁豪?如此说来,老太监梁洛施也是栽在他手上了?” 梁乙尧道:“正是。太史昆手下另一个能称作是人物的,怕就是那个兵法大家朱贵了。” “兵法大家……朱贵……”皇后沉思片刻,道:“传我懿旨!七日后,梁园武科开试!中者,授五品衔;冠者,三品衔!” 第025章 学校真黑 怀仁堂昔日的破败,如今已是丁点也没有了。条条小径干干净净的,恢复了它们原本的面貌,原来前些日子还泥迹斑斑的小路竟是用大理石板铺就的。道边植物都经过了修剪,建筑物斑驳的墙面业已全面粉刷了一遍。而当日那个结满青苔的池水,如今清澈见底,水面上几对悠然自得的鸳鸯取代了原先那些噪刮的蛤蟆,平添几多情趣。 这也难怪,十八名学子中,仅米擒子贡一人就带来了四十余名仆从,另外那些学子身边怎么着也跟了五六个人随身伺候,这样一来,怀仁堂中居然是有了百十名后勤人员。 如今的饮食,再也不是炭烧梅花鹿了。硕大的一张长桌,摆满了花糕、糯棕、云吞、薏粥、肉包、蛋羹等精美食物,太史昆与柳叶儿蹲在桌子一头,揽过来十几个大碟,吃一半,丢一半,恣意玩闹。 桌子另一端,李乾顺、米擒子贡几个却是看着一纸文书,苦苦思索。自贡道:“大试得有两年未曾开科了吧!怎的今儿又开了?往年开科都是提前半年就定好了日子,怎的今年匆匆忙忙的定在了七日之后呢?” 西壁如意嘟了嘟嘴,柔声道:“是为了梁乙尧的大儿子梁乙魁吧!他今年十九了,正好拿个三品顶戴出去做官!” 太史昆在一边听得稀奇,问道:“诸位给我说说,这个大试是怎么回事儿?中了就给官衔么?” 子贡答道:“我们这些在梁园修学的,年满二十就需结业离开了。凡是离开结业者,授七品顶戴,给实缺。也就是说,从梁园修完学业,我们就可以直接做官了。 我们这些学子,家中有权有势,实际上是不稀罕什么官职的。不过呢,能在地方做几年官,积累一些阅历,收拢些手下,结交一些权贵,回到家族后倒也有些好处,尤其是想要夺嫡的,做官的经历更是必不可少。 如此一来,自然是修完学业后获得的官衔越大越好,而梁园大试,就是获得官衔最好的办法。 大试分文科、武科两种。文科,一般是做文章或对句、吟诗,由夏国学识渊博之人负责评判,选十名工整者为中,选文采最佳者为冠。 而武科有两种测试方法,一种呢,是校场比武,得到最后胜利者为冠,名次靠前十人为中。 另一种呢,则是令学子们参加一场战斗,或剿匪、或平乱。此种测试不已战争胜败为准则,而是请朝中大将为评判,观其战场中表现,以听从军令、武艺娴熟、勇不怯敌、进退得法、顾全大局、照顾袍泽几个方面进行评判,最优十人为中者,而斩获敌酋首级者,为冠。 比如说这次大试,开的是武科,冠者,可以官至三品,也就是说可以直接立于朝堂之上了!” “哦?”太史昆闻言,笑道:“你们几个,谁有机会中得冠者?” “我们谁也没机会!”拓跋思明道:“刚刚如意说的没错,这次大试明摆着就是给梁家、仁多家没藏家、野利家那几个快要结业的子弟准备的!” “这也不一定。”李乾顺正好看到了文书的最后一页,淡淡说道:“往年大试武科,都是由一品堂操办,可今年的大试,却分了一品堂、怀仁堂两个考场!” 众人闻言,皆啧啧称奇。李乾顺又道:“一品堂的测试么,是围剿盐盗买提江。这个买提江是什么来路,有谁知晓?” 一名少年抢言道:“我知道我知道!盐盗买提江是西州回鹘人,本是梁家盐矿上的一个奴隶,后来他受不过做奴隶的苦,拉上二百余族人做了强盗,专门劫掠梁家出产的盐!他的踪迹,往来于怀州、夏州之间,梁家恨他很久了!” 李乾顺点了点头,又道:“而咱们怀仁堂的测试,则是剿灭……贺兰山南霸天!!!” “什么!”众学子大惊失色,喃喃道:“南霸天的三百撼山贼!这是叫咱们去送死吗?” 太史昆早已经凑过身来。他疑惑问道:“各位同学,南霸天和买提江之间差距很大么?” 米擒子贡道:“买提江乃是奴隶出身,他劫掠盐所依仗的不过是影踪难觅、熟知地理。说是劫掠,实为偷盗,其武力不过是泛泛之辈。而南霸天的撼山贼,乃是贺兰山中一伙悍匪,十余年来朝廷派出数次大军围剿,皆被他杀败。而且,这南霸天还曾经率领着三百撼山贼一举击破定州、顺州、保静等几个郡城,其武力,简直可以称为夏国无双!这两伙人,哪有什么可比性!再者说,测试的规定乃是每名学子可带领十名家将,他一品堂如今可参加测试的有七十余人,这就是八百兵力。且怀州、夏州等地皆有朝廷大军驻扎,到时候他们少不了会得到驻军的帮助。而我们怀仁堂总共就一十八人,连上家将不过二百人。贺兰山地势险要、人迹难觅,莫要说咱们请人援手了,怕是咱们死在山中都没人给收尸!” 太史昆闻言大笑,道:“早就听说学校里比较黑,没曾想居然这么黑!” 李乾顺道:“这次武科,仍旧是写明了谁为领兵者,谁为评判者。一品堂的领兵者依旧是梁乙尧的那个废物亲兵头子梁开山,评判者则是梁家军的老帅梁观潮;而咱们怀仁堂的领兵者是……朱贵?评判者……是梁蝶花!” “哦?肉戏终于要来了?”太史昆打心底冷笑一声,朗声道:“同学们,你们想不想获得本次大试的官衔呢?” 众学子皆摇头道:“想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是勉力去战南霸天,少不了也是送死的份呀!” “哈哈哈!事在人为嘛!”太史昆倒背起手,笑吟吟道:“皇甫瑞皇甫先生呢,在这几日内给你们来个集训,教授你们一些骑术;丁豪丁先生呢,教你们些武艺;秦暮城秦先生呢,跑一趟怀州,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买提江,给一品堂下个绊子;而本师尊我呢,决定要亲自冒险,去会会那个南霸天,看看能不能聘请他与咱们演一出戏!怎么样,诸位有信心了没?” …… 夏日的晨风,凉爽而清新。苍翠古柏笼罩着的山中小径上,令人觉察不出一丝暑气。阵阵铃声传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马队就出现在了这条小径上,马队中迎风飘舞的旗帜上,书写的正是“米擒”二字。 如此清新脱俗的景致中,忽而传来一声惊天炮响。林中雀鸟小兽纷纷逃窜,眼看着在马队前方的密林中,却是出现了一支银光闪闪的鳞甲马军。 甲胄是银白的,衣衫是素白的,马匹是雪白的,旗帜是洁白的。这支马军,白的耀眼。 米擒家商队中走出一位老者,对着马军拱手一礼,道:“诸位,可是又来卖茶水了?” 马军中步出一位从头白到脚的青年秀士,拱手还礼道:“原来是米擒家的长贵叔来了,小可不才,正是来卖茶水的。” 话罢,青年拍了拍手,果然有两名骑士抬来了一支茶桶,几支茶碗。青年说道:“十贯钱一碗茶,长贵叔给个面子,饮上三碗吧!” 名叫长贵的老者一吐舌头,道:“前些时候还是三贯一碗来着,怎的如今变成十贯了!” 青年叹息一声,道:“没有法子,山寨中今年添了不少娃儿,长贵叔就当是行善,多喝几碗吧!” 忽然间一阵长笑,却是马队中一辆马车揭开了车帘,跃下几个人物来。细细看去,前面三个乃是太史昆、李乾顺、米擒子贡;后面三个,却是武松、鲁达、史进。 太史昆上前几步,立在青年面前,道:“兄台如何称呼?借问一声,我今日若是不买你的茶水,你待如何?” 青年谦逊一笑,道:“在下南霸东,乃是撼山寨的三当家。咱们撼山寨素来忠义,若是你买了茶水,咱们保你在贺兰山中一路平安,若是不买茶水,咱们就只好先下手为强,将你们劫掠一番,免得便宜了后面路上的同行强盗。”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如此礼节周全的劫掠方式,咱们被抢的心里也舒坦!很好,你这一桶茶水我包圆了,兄弟们一人来喝几碗,千万不要剩下了!” 话罢,车队里果然围上一群脚夫,嘻嘻哈哈地将一桶凉茶喝了个底朝天。太史昆面不改色,随手一把交钞就递到了青年手中。那青年接了交钞,反而疑惑起来,不禁问道:“诸位,本来要你们三十贯钱就好了,如今你一把塞上了几千贯,意欲何为?” 旁边米擒子贡开口说道:“也没别的意思,我乃米擒家族世子米擒子贡,出来熟悉熟悉商路,想要拜访一下你们撼山寨。” “米擒家的世子?”青年愣了一愣,道:“你乃米擒家的世子,还开口称呼我们是撼山寨?你们家老爷子没给你说过……哦,你是偷跑出来玩的吧!” 一番话把众人说了个面面相窥,不解何意。那青年却又爽朗一笑,道:“既然米擒家的世子来了,那么诸位就快快随我上山吧!请!” 太史昆等人将车队留在原地,换过马匹跟上青年,步入了巍巍群山中。 第026章 龙脉所在 行了有半个时辰,一座土坯混合着木栏围起的大寨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见得青年率兵回寨,寨门上箭楼内小兵扯响洪钟,高大寨门缓缓开启,一副世外桃源般的景色顿时跃入了众人眼帘。 绿树成荫,顽童于树下嬉戏;清泉流淌,女孩儿家在泉盼洗衣说笑。寨墙内围起的空间极大,居然是将整整一座山峰尽数圈了,山峰上开辟出层层梯田,依稀可见许多农人正在田间劳碌的身影。 寨子正东,是一座校场。校场上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数百个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在平端着石锁,显然是在打熬力气。这群汉子再加上青年秀士所率领的二百马军,撼山寨的兵力仅仅露面的就有五六百人之多了。看来此寨能连连攻破郡城,绝非偶然。 青年解散二百马军,客客气气的陪着太史昆一行游览山寨。青年说道:“我寨中,有披甲者三千之众,皆是以一敌十之辈!另有寨民八千口,男耕女织,其乐融融。” 众人闻言,皆齐口称赞。围着山寨转了一圈,太史昆感到心旷神怡。他无意间放眼远眺,却是看见了山峰一侧露出了一角飞檐。 这飞檐雕龙刻风,制得极为精致,远非山寨中寻常木楼竹屋可比拟的。太史昆向青年问道:“那个精致去处是何人所居?莫非是南霸天南寨主么?” 青年面色一整,道:“非也,那里乃是前人遗留,吾等寨民怎敢在彼居住。” 太史昆不了解古代建筑的等级制度,可米擒子贡却识得那飞檐乃是皇族宫阙的一部分。他心里惊疑,问道:“那建筑是何人遗留?劳烦兄台相告!” 青年沉吟片刻,道:“汝米擒家也不是忘本之人,数年前饥荒,还亏米擒家的老爷子仗义援助,吾等寨民才算是熬过难关。既然如此,我就如实相告吧!那处建筑,是我大白高国历代皇帝的陵墓。” 众人闻言,大感惊讶。李乾顺更是如遭雷击,愣了半晌,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对陵墓方向磕了几个响头,嚎啕大哭。 米擒子贡连忙向青年说道:“想不到此处竟是我大夏国的龙脉所在!吾等臣民,欲祭拜历代先帝,还请兄台代为引路。” 青年见李乾顺哭得真切,心里自是感动。他略一拱手,道:“此事我不敢自专,待我回去禀告一声,稍后给诸位一个答复。” 众人点头应诺,就在原地等待。那青年一路小跑,却是向着校场方向去了。 不多时,那青年果真急匆匆的回来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一群捧着白衣素鞋、香火祭品的青年男女。 众人见状,知道是青年上面的首领准许了祭拜之事。李乾顺、米擒子贡换上了素袍,太史昆几人则是退到一旁,只作旁观。 乾顺、子贡换完衣衫,只见校场方向又开来一队百人的士兵。这百名士兵一身着装仍是已白色为主,却有金色镶边,其手中武器则是金剑、金刀、金枪、金盾、金骨朵一应俱全,看气势完全是一支仪仗队。 太史昆见到一个区区山寨竟能拿出这样的气势,心中早已是疑惑重重。乾顺、子贡二人也是有了些许不安。 青年对李乾顺、子贡二人说道:“米擒家乃党项八部之一,其世子初次祭拜皇陵,本应就是隆重之事。此仪仗百人、祭礼三十六色乃党项礼制,世子既然未曾准备,我家寨主便代劳了。” 子贡闻言,面显庄重,连忙谢过。青年一声令下,百名仪仗簇拥着李乾顺、米擒子贡向皇陵行去,太史昆几个也随后跟上。 行了里许路,脚下的小径就变作了石板铺就的宽阔马道。道两侧,立了许多古兽塑像与将军石俑。再行片刻,一大片巍峨宫殿就出现在了眼前,宫殿之前皆立着高大石碑,石碑环绕之中的,乃是一座汉白玉砌成的三层祭台。 青年男女纷纷上前,将祭品一一摆放。百名仪仗环绕祭台布成队列,单膝跪下,军容肃穆。青年一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即垂立一旁。只有李乾顺与米擒子贡两个,并肩走向祭台。 行至祭台二层,子贡便驻足不前了。此乃礼制规定,王侯贵族祭拜帝陵只能在此。可李乾顺却未停步,而是独自走上了祭台的顶端。 乾顺这一步踏出,祭台周围百名仪仗与青年皆脸色大变。因为,能够登上祭台顶端祭拜帝陵的,只有皇族! 青年目射怒火,刚想出言呵斥,却没曾想李乾顺匍匐跪倒,悲戚高呼道:“不孝子乾顺!虚度十七年岁月,竟是今日才得祭拜列祖列宗!孩儿不孝,罪不可恕,罪不可恕!”言罢,乾顺叩首不止! 一语,石破天惊!这清秀的少年,名字竟然叫做乾顺! 百名仪仗、连上那领兵的青年秀士,皆重重跪倒在地,施三拜九叩大礼!而远处那群充作侍者的青年男女之后,跌跌撞撞走出了一位身着白衫的妙龄少女。少女将三步并作两步走,直走到了李乾顺的身前,颤颤把住了乾顺的肩头。 “你……你是乾顺么?你真的是乾顺么?” 泪眼朦胧中,李乾顺抬起了头。这位妙龄女子眼生得很,可不知怎的,乾顺却在女子身上感触到了一种亲近,一种温暖。乾顺痴痴道:“你……是谁?” “我是千怜啊!”女子的眼中一直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下。“千怜,我的名字叫做嵬名千怜,你可曾听过么?” “嵬名?你也是姓嵬名的吗?”李乾顺的眼中满是迷茫。多少年了,除了那梁氏的走狗嵬名阿吴,李乾顺终于又遇上了一位姓嵬名的人!李乾顺执起女子的皓腕,呢喃道:“你真的姓嵬名么?这些年你生活在哪里?我们嵬名一族,还有其他族人么?” 女子忍泪道:“我们,一直就生活在这里啊!你看这寨中男男女女,不都是我们嵬名一族的族人么?” “族人!都是我的族人!”李乾顺的心,顿时剧烈跳动起来!他缓缓站直身子,放眼向祭台下方望去! 那百名银甲士兵,早已拜倒在地。为首青年秀士高呼道:“族臣嵬名千良,拜见皇帝陛下!” “族人!都是我的族人!”李乾顺的内心,澎湃不已!多少年了,他一直忍受着孤独,谁曾想,今日就能遇上了这一寨近万名族人! 那女子终于是止住了哭泣,揽着乾顺肩头,破啼为笑道:“乾顺,你知道你该怎么称呼我么?” 感受着心中那份温暖,李乾顺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眼前这位可亲的女子,与自己有着一种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 女子莞尔一笑,柔声道:“在你没出生之前,我名中的‘千’字,却是与你一样的‘乾’字,待你出生起了这个名字后,我才因避讳改成了‘千’字。我啊,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呢!” “亲人!你是我的亲人!”李乾顺心中一阵激动,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知道你们的存在?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们始终未来寻我?是梁氏,一定是梁氏在迫害你们!” 女子轻轻一叹,道:“乾顺,这事说来话长,不如咱们回寨里去吧,我细细讲与你听可好?” 李乾顺连忙点头,嵬名千怜扬起手臂,高呼道:“千良,你早走一步吩咐族人准备接驾,其余人,恭迎圣上回寨!” 嵬名千良与那些士兵应了一声,分头行事。太史昆按捺住心中的惊诧,也跟上了李乾顺一行。 这么短的时间,想弄出个盛大的接驾仪式自是不可能的。青年秀士嵬名千良不过比李乾顺一行早到大寨片刻时间,它能够做到的,无非是招呼人弄点茶水点心,将大寨议事堂粗略打扫一番,如外,再派人召唤寨中诸位主事头领快来面圣。 当太史昆、李乾顺几人随着女孩儿千怜来到议事堂时,堂中已是聚集了包括千良在内的三位青年将领。千怜一一引见,这三位的名字乃是嵬名千温、嵬名千良、嵬名千恭。 李乾顺暗暗想来,这三位的名字加上自己名中的一个“顺”字,可不正是“温良恭顺”四字么?如此说来,这三位青年居然是自己的…… 想到此处,李乾顺对三人拱手道:“原来三位皆是我的兄长!乾顺失敬了!” 三人闻言,竟是一脸恐慌。千良一路护送李乾顺上的山,与他算是相熟几分,此时他连忙答道:“陛下面前,岂敢已兄长自居?须知陛下自登基那一日起,就无人敢称作是陛下的兄长了。我等三人,是亲兄弟不假。但我们的父亲是先帝的兄弟,若是按民间的说法,我等与陛下算是堂兄弟。” 闻得眼前三人果真是自己的兄弟,李乾顺与他们三人自是又亲近了许多。李乾顺问道:“如此说来,宅内万余男女,皆是姓嵬名的了?” 千良摇头笑道:“他们哪敢用嵬名这个姓氏呢?嵬名一姓,乃是我们家族主枝才配称呼的,寻常族人,却是只能用‘拓跋’为姓!” 第027章 咒怨 李乾顺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党项王族本就是拓跋氏,在唐时,拓跋氏的族长被赐姓为李,宋初,赐姓赵;而后经继迁、德明两代人的努力,党项族终于立国,在元昊坐上皇帝后,便弃掉李、赵两赐姓,又因他想与寻常拓跋族人有所区别,所以自称为嵬名。综上所述,嵬名这个姓氏,实际上才出现了几十年而已,甚至像是乾顺这等爱好汉家文化的后代,更是喜欢自称“李”姓。 正说着话,自打堂外快步走进了一位年约五十的老者。千怜、千良等人见了这位老者皆恭敬行礼,一番言语后,太史昆、李乾顺这才明白,原来这位老者便是大寨中的主事人、千良三兄弟的父亲、李乾顺的伯父嵬名丙苏。 老者嵬名丙苏见到乾顺,自是一番感慨。他几次要行三百九叩大礼参拜乾顺,却都被乾顺制止了。老者谦让众位落座,便讲起了这座大寨的来历。 原来此寨中的兵丁,竟然就是太史昆此前在情报中所知晓的那支皇室亲卫队。这支卫队目前的责任,便是看守皇陵。不过,这支卫队在数十年前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杀生军”。 嵬名一族的这三千杀生军,实际上在夏国也算不上什么秘密。甚至在种师道获得的军情中,都有所记载。至于夏国国内梁氏、仁多氏等大氏族,更是清楚的知道这支军队的存在。不过由于杀生军向来低调,从来未曾踏出过皇陵一步,因而梁氏也就懒得去理会。 太史昆听得稀奇,问道:“如此说来,你们这些年的给养就是依靠抢劫往来客商么?” 老者嵬名丙苏笑道:“到了如今,想必诸位也明白了。憾山寨便是杀生军,杀生军便是那憾山寨。憾山寨此名,本是没有的,数十年来来,我们杀生军只是依靠着屯田耕种过活的。可是十几年前大旱,寨中颗粒无收,无奈之下我们才借名憾山寨,洗劫来往客商、还攻破了几个郡县。后来米擒家的族长米擒伯瑜亲自上山,意欲花钱赎买被我们劫掠的商队。咱们本想与老爷子会个面,从他手里面弄些财物,没曾想伯瑜老爷子火眼金睛,倒是瞧破了咱们杀生军的本来面目。还好老爷子对我们嵬名一族仍保持尊重,不但没有说与梁氏反而出钱出米帮助杀生军度过了几个灾年。这也就是咱们对这位米擒子贡客气的原因了。” 太史昆闻言,道:“如此说来,您就是那个匪首南霸天了?” 嵬名丙苏摇头笑道:“我乃一介书生,素来专修文史,岂会武功?南霸天,是我长子千温装扮的,而南霸天两个得力手下南霸东、南霸西,则是千良与千恭装扮的。” 众人闻言,皆感到好笑。李乾顺又是问道:“为何我嵬名一族要隐藏在帝陵之中,却单单留下我一个人在宫中孤单呢?” 嵬名丙苏叹了口气,却又讲出另外一段往事。 原来在七十年前,乾顺的曾祖元昊自立为帝,开始征战四方。他东与大宋交战、北与辽国交战、南与吐蕃诸部交战、西与西州回鹘交战。如此一连战了十年,少有败绩,终于建立了今日的夏国。 十年血战,元昊屠杀的性命不可计数,渐渐的,元昊竟是步入了魔道,极度嗜杀。四方战罢,他又在夏国内颁布秃发令,命国人将发式皆要修剪成秃顶的模样。可是这头发剃了再生,哪里是这么容易剃干净的?那穷苦的百姓家中连个铁钉都没有,又哪来的快刀剃发呢?谁知元昊不管不顾,只要是见到有秃发不净者,皆处以极刑,年余下来,他竟是又在国内屠杀了数万百姓。 这时,有得道高僧觐见元昊,劝其止杀念、脱魔道,吃斋念佛,潜心向善。杀人成性的元昊哪能听进去这些?于是他又下令将高僧焚烧。 高僧临死前,仍是苦苦相劝:若元昊仍是继续杀戮,不但自己要命丧亲人之手,且他的后代将会代代活不过三十岁、代代受人奴役。 元昊不以为然,亲自动手焚化了高僧。没曾想,时间仅过了一年,高僧的话便灵验了。 元昊子嵬名宁林格挥刀杀父,将元昊四肢砍断、五官尽毁,元昊流血不止痛极而亡。宁林格随后被处死,死时不满三十岁。 元昊幼子谅祚继位,因其年幼,先做太后没藏氏的傀儡,后做皇后梁氏的傀儡,死时二十一岁。 谅祚子秉常继位,又被梁氏专政,其死时,二十六岁。 再然后,就轮到李乾顺了。他活了一十七年,被梁氏控制了一十七年,看他如今这模样,如果没有太史昆的帮助,恐怕过不了几年就会忧愤而死。如此说来,这高僧的话还真是没有半点虚妄。 不过,当时高僧的话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相信的。自从元昊命丧亲子手中,那时的嵬名一族族正就已经坚信了高僧的预言。他率领着血腥罪孽最为深重的元昊亲兵“杀生军”,离开了繁华的兴庆府,一心隐藏在了贺兰山帝陵之中,号令杀生军不得外出,潜心忏悔,以求洗刷往日的罪孽。这也就是今日这支守陵军的由来了。 几十年过去,昔日的老族正已经换成了今日的嵬名丙苏。而军中的将领们,也已经由千良这一代来担任了。可是每日忏悔的传统他们却是不敢相忘,也不敢离开帝陵回到兴庆府去,只是盼望着有一天,上天能够宽恕元昊的罪过,使他的后代不必遭受奴役、早逝之苦。 一番前事讲述完毕,老者嵬名丙苏怜惜的瞧着李乾顺,叹道:“虽然我们没在陛下身边,但陛下的安危我等从不敢忘!我们这些族人,日日焚香祷告,正是盼望着陛下能够脱离奴役之苦,从此长命百岁呀!前些日子老太后已经死了,不知陛下近来可安好?” 李乾顺面色惨淡,又将梁蝶花乱政、求助太史昆、建立怀仁堂等事端与嵬名丙苏讲了一遍。丙苏闻言,哀叹不断,只说是先人罪孽还未赎还。 众人一番言语,直把嵬名千怜气了个蛾眉倒竖。原来千怜乃是先帝李秉常与宫女所生,因惧怕梁氏嫉恨,因而在千怜幼年时便将她送到了杀生军中,由丙苏抚养。千怜与乾顺乃是同父的姐弟,如今她听闻了弟弟痛苦的遭遇,心中岂能不恨? 千怜含怒,把乾顺皇帝的身份也就暂且抛在了一边,只听她愤恨道:“弟弟!早先我不知道你的苦楚,还当是你在宫中享福!如今让我知晓了你这些年受得欺辱,姐姐我岂能坐视不理?我这就带上三千杀生军,直接血洗了梁氏满门,屠尽仁多、没藏、野利几族,与你复仇!” 乾顺闻言,心中虽是感动,却依然是顾全国体,道:“姐姐,若是要刀兵相见,我在种师道那儿就借到兵了。之所以不这样做,还是怕一番内战过后,咱们大夏血流成河、山河残缺,伤了元气而已!所以,一味屠杀并不是复位的好办法。” 太史昆接口道:“没错。若是杀光梁氏等人便能解决问题,我手下的儿郎们也能做到。只是这样一来,乾顺所信仰的仁义便荡然无存了。所以,复位这等事还是用脑子的好。” “咦?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没脑子吗?”千怜火冒三丈,道:“你就是那什么佣兵的头领太史昆了?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样用脑子助我弟弟复位?” 太史昆耸耸肩,道:“也没什么啦,无非是让乾顺彰显仁义,收心天下而已罢了。” “仁义?”千怜冷笑道:“说的轻巧!完全是大空话!难不成你打算苦口婆心劝说梁氏交出朝政么?” 太史昆笑道:“事总要一步一步嘛!我这计谋,其繁复程度无法形容!而眼前要走的这一步呢,就是请杀生军打着撼山寨的旗号,帮我们怀仁堂演出戏。” “演戏?”千怜。千良几人面面相窥,惊疑道:“这戏怎么个演法呢?” 太史昆道:“说来也简单,就是请你们在山脚下搭建一个木寨,到时候假装败给我们怀仁堂,再一把火烧了木寨就成!” “假装输给你?让我杀生军假装输给你?”千怜瞪大了眼睛,摆手说道:“没门!绝对没门!” “小丫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太史昆撇了撇嘴,不理会千怜,却是对嵬名丙苏说道:“您说,这事儿怎么样?” 丙苏苦笑一声,道:“能帮上陛下的忙,我是一万个乐意的。只可惜,寨中民政我说了算,杀生军的军政我说了却是不算。” 太史昆又将目光一一扫过千温、千良、千恭,只见他们几个居然也是期期艾艾,面带愧色。最终,还是千良说道:“不瞒太史兄弟,其实我们几个,也不能做了杀生军的主。我们杀生军有个规矩,谁的功夫最好,谁就说了算。只可惜我们几个兄弟不成器,在军中功夫不是最好的,因而……” 太史昆问道:“那如今杀生军中是谁的功夫最好呢?劳烦诸位引见一二可好?” 千良面带尴尬,将手往旁边一指,道:“如今我们杀生军中功夫最好的便是她,太史兄弟想要调动杀生军,还是问她好了。” “竟然……是你!”太史昆看着冷笑不止的嵬名千怜,牙根不由得一阵发痒。 第028章 为帅者 “太史昆,你就省省吧!我杀生军立军六十余年,从未尝败绩!想让我们假装输给你,门也没有!我丢不起这个人!” 太史昆听了千怜这般说法,爽朗一笑,道:“傻丫头,让你假装输给我是为了你好!以免动真格的我手下伤了你!可你倒好,不但不领情,还嚷嚷什么丢人!” 千怜一听这个,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得说道:“明明是你怕了我杀生军,特地来求我们配合你演戏,怎的又成了照拂我了?真是笑话!” 太史昆摇头道:“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小瞧了天下英雄!要不,咱们试试?单挑群殴由着你选!” 太史昆这番话,却是将两军对阵的战斗变成了斗将。千怜阅历尚浅,还真的是没能转过这个弯来,顺口就说道:“比就比!来,就你我二人,单挑!” “和我单挑?你还不够格!”太史昆笑道:“我们这伙兄弟中,以我为长!而你们寨中,却是以嵬名丙苏老先生为长!我要单挑,须得与老先生过招才不失身份!” 千怜怒道:“什么?我伯父是读书的文士,根本不通武功!你怎的好意思找他老人家动手比武?” 太史昆无奈道:“没有法子呀!我们出来混的,最讲究的便是‘身份’二字,你身份不配与我交手,我有什么法子呢?不如这样吧,咱们将对将,我身后这三位将领,你随意挑选一人过招罢了!” 千怜被太史昆绕的七晕八素,还真就向太史昆身后望去。只见太史昆身后,果然就立着三位器宇轩昂的好汉。 中间一位,乃是武松。武松自学了艾虎的刀谱,受益良多。此时他不过是负刀而立,却是有一股凌厉的刀气自他周身散发而出。打眼一瞧,武松整个人竟是与弑神刀融为一体,威严无比,千怜放眼看去,竟是不敢与他相斗。 右边一人,乃是史进。只见他衣口敞开,五颜六色的花绣大半露在外面。一双桃花眼紧盯着周围侍女的胸脯翘臀猛瞅,泼皮无赖的扮相一览无遗,令人望之生厌。千怜虽说有胜过史进的信心,可又怕动起手来遭他轻薄,自是也不想选他。 而左面一人,正是鲁达。 好个鲁达,头裹青花巾,身穿武士服,肌肉虬扎、浑然正气,好一副英雄模样! 千怜见状,玉手一指鲁达,道:“好吧,我就与你一战!” “我?”鲁达一愣,道:“怎么在你的眼中,我是最弱的一个吗?” 千怜不做解释,沧浪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吒道:“废话少说,接战吧!你若是胜了,我杀生军就陪你演出戏;可你若是败了,哼哼……” “少说胜败之后的事儿,我只管着打,不管着谈条件!”鲁达怒气冲冲,道:“小丫头,我只问你一句,在你眼中,我是最弱的一个?” 千怜哪敢说是怕被史进轻薄,因而才选的鲁达呢?她只好咬牙道:“就算是吧!别扯没用的,你快亮兵刃吧!” “竟然被人看轻了!”鲁达勃然大怒,吼叫道:“爷的兵刃,向来是摸起什么用什么!我看,今儿大爷我就用屋中这杆木柱吧!” 话罢,鲁达一把抱住了议事堂内支撑房梁用的圆柱,洪喝一声,发力一拔!只听轰隆一声响,成年人合抱粗的木柱竟是被鲁达拔了个四分五裂! 咔嚓嚓!木柱折断,议事堂大梁少了些支撑,顿时歪了几歪。屋梁上碎石烂瓦哗啦啦洒下来不少。堂内众人见状大惊,纷纷躲闪。武松、史进两个赶忙护住太史昆、米擒子贡;千温、千良、千恭三兄弟却是将嵬名丙苏与李乾顺护在身下。 一把抱碎木柱,这是喝得何等神力?直把嵬名千怜惊了个目怔口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鲁达抱碎了一根木柱,居然恨恨说道:“这什么木柱啊,都朽了!真晦气!大爷我再换一根拔来用!” 话罢,鲁达果然又抱起了另一根圆柱,嘿哟哟一阵发力!眼见着,这根木柱又是裂开了纹,议事堂大梁随即跟着一阵晃动。 嵬名丙苏叫苦不迭,连忙大喊道:“鲁英雄住手!我们认输了!你千万莫要再拔了!” 鲁达高声叫道:“老先生你莫要开口相劝!今日我不把这个小丫头打得亲口认输,决不罢休!” 嵬名丙苏赶忙又对千怜道:“怜儿!快些认输!莫要让这个莽汉再发疯了!” 千怜嗔道:“还没开始打呢,我怎么能认输?伯伯你放心,待会儿我用上黄雀穿林的轻身功夫,不见得就会输给这个家伙!” “哎哟!你瞧他的劲头,怕是等不到你俩开战,他就将咱们大殿给拆碎了!怜儿啊,你有轻身功夫,能逃的出去,可是我与你乾顺弟弟呢?还不得被活埋了啊!所以说,你快快认输!” “唉!好生可恨!”千怜跺了跺脚,只好将手中长剑往地下一丢,恼怒道:“好了,你不要再拆屋子了!我认输便是!” 鲁达哈哈一笑,放开圆柱,掸了掸身上尘土,笑哈哈问道:“怎的,小丫头你可是输的心服口服?若是不服,咱们尽可再战!” “服,服!心服口服成了吧!”千怜一张粉嫩的小脸,如今已被气歪了鼻子。 “哈哈,既然服了,本大爷就放过你吧!”鲁达转过身来,向太史昆一拱手,道:“昆哥,鲁某幸不辱命,已将那雌儿降服啦!哈哈哈!” “吱嘤……”鲁达这一嗓子,彻底把千怜气哭了。 时间流转,六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一早,兴庆府西北百里外、贺兰山角的一处峡谷前热闹非凡。仔细看去,竟是驻扎了一大队骑士。 骑士簇拥之中的,是一辆雪白的四辕马车。马车的华盖开启着,车内端坐了一位身披霞彩凤袍的女子。这身衣裳,绝对扎眼的不得了,若是要问这女子的面貌,可就无人说得出了,因为这个女子,竟是戴了一副紫金面具,将一张面孔罩了个严严实实。 在夏国敢于穿凤袍的,当然只有梁蝶花一个人。而梁蝶花此次离宫百里来到这么一个大山沟,则是为了做评判者,梁园怀仁堂十八名学子武科大试的评判者。 峡谷前的骑士,分成了两拨。五百人的那一队,乃是皇后梁蝶花的亲兵,他们围成一个半圆,列在梁蝶花车驾三十步外。 而二百人的那一队,就是今日应试的学子了。 好一个怀仁堂十八小将,军姿英武!十八位学子,个个精心打扮过,有执青龙偃月刀的,有执凤翅鎏金镗的,有执方天画戟的,有执擂鼓翁金锤的,一一看去,竟是三国名将与唐初好汉的经典扮相各自占了一半。不过看在梁蝶花的眼中只是觉得小将们威武养眼,却不一定能琢磨出出处。其中原因么,这些扮相都是太史昆从现代漫画中扒下来的,你让千年前的夏国皇后如何识得? 十八名小将身后,是一百八十名士兵。这些士兵,人人黑甲黑马,黑头盔上插着大红公鸡毛,这个扮相,乃是太史昆根据现代电影《英雄》中秦军造型设计的,那精神头自是不用多说。 小将身前,立着一位十足的超级帅哥。这帅哥么,一身灰黑布袍可谓低调,可恰恰是这身布袍,却正好突出了帅哥的英俊。帅哥不是别人,正是朱大贵。而大贵这身打扮,也是太史昆煞费苦心设计的。 本来作为一个兵法家的穿着,太史昆设计的第一套方案乃是《战国》中红雷哥的扮相。无奈那身白袍披在人身上,怎么看怎么像个精神病,实在是傻得冒泡,于是乎太史昆只得选了第二套方案:《墨攻》中的华仔大叔。 耀武扬威完毕,朱大贵双眼皮一眨,拱手向梁蝶花说道:“怀仁堂十八小将请战!” 梁蝶花道:“准!” 朱大贵华丽丽转身,羽扇一摇,道:“众将士,依计而行!” 战鼓隆隆响起,十八小将齐齐唱了声诺,提马欲扬鞭,却没曾想正在这时,后队中突然响起了一声:“等一等!” 众人回眼望去,只见道路上慢吞吞来了一队骑兵。当先一个少年将军,吊儿郎当,头盔挂在马脖子上,金灿灿的胸甲敞开了一大半;身后十名骑士,个个魁梧壮硕,彪悍无比。 少年催马过来,理也不理朱贵,却单单只给皇后施了一礼,笑嘻嘻说道:“姑母,我爹让我来跟着怀仁堂考!” 原来这个少年,却是梁乙尧的次子梁乙魁。如今他哥哥梁乙冠正随着一品堂参考,想必中个头名不成什么问题。梁乙尧派次子跟着怀仁堂考的目的,一来是看看太史昆有多大能耐,二来也想将怀仁堂的头名揽入自家怀中。 梁蝶花淡淡回应道:“此战为帅者乃朱先生,你要跟着考,先要问过他。” 梁乙魁笑嘻嘻说了声好,立刻招呼手下骑士往怀仁堂军阵中走去,根本连问也不问朱大贵。朱大贵微笑着让开道路,任由梁乙魁走过,口中却是念道:“鼓鸣而将不至,按律令,斩!念其年幼初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一百,赶出军中!” “你说什么!”梁乙魁猛然回头,目露凶光,厉声道:“你敢!” 第029章 哥不是白叫的 “噤声!”梁皇后一声叱,止住了梁乙魁。而后面向朱大贵,道:“朱先生,你看……” 朱大贵轻摇手指,笑道:“我为客卿,只有念念律令的份儿,却没有执行律令的权利。所以么,皇后娘娘想要问的事情,就莫要向我开口了。这事儿,得问您自己。” 皇后闻言一凛,道:“我明白了。”话罢,梁皇后唤过梁乙魁,令其下马解甲跪地,问:“你可知今日几时开试?” 梁乙魁见状也有些慌了,忙道:“姑母,是……巳时还是午时来着……” 梁皇后摇摇头,又问梁乙魁手下骑士:“你们呢?可知几时?” 骑士首领道:“回娘娘,辰时三刻。” 皇后道:“你既然知道,可提醒过主将么?” “这……这……”骑士一阵支吾。 “很好,很好。”皇后道:“梁乙魁杖责二百!一百杖,是军法,一百杖,是家法!行刑完毕,逐出军中,回家面壁三年思过!尔等十名家将,明知主上犯错却不知提醒,实为惑主奸仆!统统斩了!” 令毕,一伙亲兵冲上前来,捉了梁乙魁一伙,打的打杀的杀,好不血腥。任由梁乙魁哭爹喊娘,皇后亦是不为所动。不多时,梁乙魁已经被打得像条死狗一般,被护卫们拖走。皇后目视行刑完毕,将目光又看向了朱贵,却不曾想,皇后的目光恰恰与朱贵的眼神碰在了一起。 那是一道什么样的眼神!三分,是知遇之恩;七分,是炙热的爱慕!皇后紫金面具下的面孔,竟是不由得一红。梁皇后定了定心神,柔声道:“众爱卿,上阵吧!” 战鼓轰鸣,马蹄阵阵,怀仁堂十八小将率领百八骑士,奔腾而出!只见他们的队伍不停变换着队形,一会儿摆出个S形,一会儿摆出个B形……啊不,一会儿摆出个九曲长蛇阵,一会儿摆出个双回燕翼阵,杀气腾腾,荡气回肠! 不一会,十八小将已是接近了敌军的山寨。敌军的山寨是个什么模样呢?从外观上看,是矗立在峡谷之中的一道十丈高木墙,雄伟无比。不过小将们都知道,这个木墙千万不能攀爬,因为这是树枝搭起来的。别看木墙上有模有样站了几个弓箭手,人家那弓箭手脚底下可是踩了梯子的。 十八小将纵马狂奔,转眼来到城前百步处。城头上一阵梆子响,箭如雨下。诸位看官千万不要以为因为是演戏杀生军就胡乱派出一些弓箭手应付,人家杀生军派出的弓箭手绝对都是些百步穿杨的主!你想想看,一刻时光,射出两千只羽箭,箭箭擦着人头皮过去,愣是没伤到一个,这是何等能耐!如此造就出的视觉效果,绝对比后期制作添加的特效正点许多! “当里个当,当里个当,当里个当里格当里格当!”太史昆翘着二郎腿,口中念念有声。 此时的太史昆,正与李乾顺端坐在数百步外的树荫下。小皇帝李乾顺今日穿了一件布衣,头上亦是只绑了一块头巾,看上去与寻常百姓没有丝毫区别,只有腰间隐隐露出的那一方玉玺才能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之处。再看不远处众人拥簇中的那位金面凤袍女子,他二人哪里像是一对夫妻? “我能称呼你一声昆哥吗?”李乾顺冷不丁问出一句话。 太史昆手打拍子,随口说道:“无妨无妨,御弟你直管喊就是了。” 李乾顺撇撇嘴,道:“你口中当里个当的念个不停,是什么意思?” “配乐咯!”太史昆笑道:“这么精彩的古武大戏,怎能没有配乐呢?” 李乾顺摇了摇头,又问:“朱大贵有什么法子接近梁蝶花那妖妇?我怎么瞧他光站在哪儿摇头晃脑的,却不上前搭话?” 太史昆道:“我也不知道啊!大贵他说了,泡妞这种比较有内涵的事儿请外行人走开!哎,御弟,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可又开不了口,好生郁闷呀!” 李乾顺翻了个白眼,道:“太史昆,你又不是我大夏子民,就尽管拿我当个普通人来看便成!你可以叫我声兄弟,也可以叫我乾顺,御弟两个字,就免了吧!御弟这两个字,是我称呼别人时用的……唉,反正就是听着别扭!你有什么事就赶紧的问吧!我没那么多讲究!”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乾顺小兄弟,我就是想问问,你跟那个梁蝶花,圈圈叉叉了没?” “什么叫圈圈叉叉?” “嗯……就是房中之事咯!” 李乾顺小脸一红,恼怒道:“没有!” 太史昆鬼鬼祟祟将脑袋又往李乾顺身边靠了靠,小声道:“眼看着自己还没碰过的媳妇被别人泡,你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呢?” “太史昆!”李乾顺恼羞成怒,一蹦老高,吆喝道:“我要和你单挑!” “嘘……”太史昆手指一摇,莞尔笑道:“御弟快看,大戏开始啦!” 轰隆隆,木墙后也响起了隆隆战鼓声。两片木门摇摇晃晃的开启,自打门内奔出一大队马军来。眼看这队马军上的骑士,怎得一个彪字可以形容!什么长刀蛇矛,什么鳞甲钢盔,这队骑士根本不屑于使用!骑士们个个光着膀子,露出黑黝黝的健壮肌肉,手中武器,清一色长柄大斧。 这队骑士,足有三百人!不过十八小将齐齐一声喊,竟是变换了阵型,摔着二百家将摆出了一个圆阵,反将三百骑士包围起来,大占上风。 也许是敌军统帅瞧出了十八小将的勇武,只听得木墙后又是一声炮响,门内奔出整整三十六员战将。这三十六员战将,两个对上一个,与十八小将厮杀起来。 “啧啧啧!子贡这小子有点水平呀!”太史昆捏起茶盏咂了一口,悠然道:“几天前,这小子连马都骑不顺溜,这才几天,居然都会蹬里藏身了!” 李乾顺笑了一声,道:“他那哪里是蹬里藏身!他临上阵前怕坠马丢了人,所以就将自己捆在马背上了。看他这个情势,乃是从马上跌下来了!你瞧,我姐姐假装着拿枪刺他,不是又将他托上马背了么?” 太史昆抚掌大笑:“可不是么!经你这么一说,我也瞧出来了!哎,对了,子贡这般与你出力,是不是意味着米擒家站到你这边来了?” 李乾顺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可知道米擒家是怎样挑选世子的么?” 太史昆道:“愿闻其祥。” 乾顺道:“生意人眼中最看重的就是钱,选世子呢,就是比比谁会赚钱。米擒家有资格做继承人的,一人给十万贯钱,一年时间……” 米擒家的这个法子,却是与犹太人的做法差不多。太史昆微微一笑,接口道:“谁赚的最多,谁就是世子,对吗?” 乾顺哈哈一笑,道:“错!谁赚的最多,谁就执掌米擒家钱庄;第二的,执掌矿场;第三的,执掌店铺;第四的,执掌商队;第五的,执掌田产;第六的,执掌库房……最后一个么,当世子!” 太史昆闻言一愣,不过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他叹道:“原来如此,所谓世子,就是当做质子来用的。而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本钱,执掌了钱庄的那个人,才是米擒家真正的家主。” 李乾顺道:“正是如此!子贡那时候年纪小,赚钱当然赚不过另外几个继承人,无奈下做了米擒家给梁氏的质子。不过他并不甘心,因而想押宝在我身上,盼望着我能重掌大权,他也好有个翻身的机会。” 太史昆眨了眨眼睛,道:“我倒是宁愿相信,子贡他是真心想与你做朋友的。” 乾顺沉默片刻,淡淡说道:“胜了,我与他是君臣,败了,呵呵,我唯有一死。朋友这两个字,没机会的。” 太史昆拍了拍李乾顺的肩头,突然说道:“对了,你刚才叫我昆哥了是吧!” 乾顺道:“怎么?你担不起么?” 太史昆笑道:“我岳丈还叫我昆哥呢!我都没说担不起这三个字!你这么个小孩,我有什么担不起的?我太史昆做人大哥,向来不是白做的,这么着,我给你个承诺,无论事成与否,我保你一条命。” 李乾顺盯着太史昆看了良久,长舒一口气,道:“昆哥,你这话一说,我险些丧失了争夺朝政的志气。有时候我想想,每日里坐在你天京城的海边吹吹风享受一下日头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呢!” “哈哈哈,才多大点的孩子,居然口气这么老道!”太史昆哂笑一声,手指战场,道:“看看你嵬名一族的汉子们,可是在为了你挥汗如雨呢!咦?你姐想要干什么?怎的策马狂奔起来了?” 战场上果然冲出了一位英姿飒爽的骑将,正是嵬名千怜。别看她是名女子,骑术却是精湛无比。配合座下一匹神骏,眨眼的功夫,她居然奔出了数百步,探臂张弓,箭矢对准的,正是雪白马车上的梁蝶花。 太史昆猛然站起,惊呼道:“不好!你姐姐发飙了!这丫头是想杀了梁蝶花与你出气!” 第030章 唐突佳人 “嗖!”拇指微颤,雁翎箭如流星般激射而出!八十步距离,箭矢如虹! 梁皇后身后五百亲兵,皆惊呼出口,却无一人能来得及上前救护!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飞身扑上,死死压在梁皇后玉体之上。“扑哧”一声,箭矢恰好射到,径直钉在了那道黑影肩头上。如果此时可以来一个慢镜头回放,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此黑影正是风流倜傥的清河郡马朱大贵! 千怜这一手,将怀仁堂众人惊了个不轻!子贡连忙拍马上前,举起两只灯笼改装的巨大金锤来斗千怜。嵬名千怜与子贡应付两招,长叹一声,恨恨离去。 “朱先生实乃英雄也!”李乾顺见梁蝶花没死成,一时也说不出是遗憾是庆幸,只得怔怔说道:“先生为了我的大事,竟然用上了苦肉计!待朕复位,定要重重赏他!” “什么苦肉计!剧情里没这一段!分明是你姐发飙了,这个你得赔偿!”太史昆揪着头发,慌忙喊道:“巧音,巧音小弟!赶紧过去看看大贵!快去!” 鲜血涓涓流下,溅得马车上朵朵嫣红。淡淡的苦橙花香味弥漫在皇后的鼻腔,虽然她无法知道这种后世被称作“古龙香水”的味道助纣为虐夺走了多少少女的贞洁,可她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种致命的吸引力。湿热而又粗犷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耳旁,她的小腹中无法抑制的升起一股热流。那个充满磁性的嗓音轻轻一声呻吟,令她不由自主地舒展了一下双肩,然后,她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呢喃声:“朱某,唐突佳人了。” “没关系的,你可以的……呃!”皇后咬了咬舌尖,连忙改口说:“情非得已,朱爱卿莫要自责,恕你无罪!” “谢……谢恩……” 两个艰难吐出,梁皇后随即就觉察到了身上的沉重。那个男人,竟是在自己身上昏迷过去。她依依不舍再次感受了一下胸部传来的充实感,终于是说道:“传御医!” 顿时,一伙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子将朱大贵包围。巧音小弟挤了许久,终于还是没能挤进去,眼睁睁的瞧着朱大贵被人打包装车,一溜烟驶向兴庆府方向。 战场上,古武大戏演绎到了最高潮。三十六员敌将连上三百名敌骑哪里是十八小将的对手?坚持了半个时辰,敌人一窝蜂般的退回了木墙后。小将们暴吼连连,率军随后掩杀,尾随敌军闯入了木寨。 震耳欲聋的惨叫声不断在木寨中响起,又过了片刻,木寨里升起浓浓黑烟,火光冲天而起。 战火纷飞中,木墙上显出一个沧桑的身影。乌金冠、墨雕甲、一双擂鼓瓮金锤,这个打扮的,不是唐初变态李元霸,而是怀仁堂十八小将之首米擒子贡。他手提一个焦炭状人头型物体,放声大吼道:“臣,幸不辱命!斩匪首南霸天头颅在此!” 随即,众兵丁齐声高呼:“斩敌将者,米擒子贡!斩敌将者,米擒子贡!” 三百步外,乌金面具下传来淡淡懿旨:“怀仁堂演武,冠者,米擒子贡!授三品顶戴!中者,西壁如意、麻骨山虎等十人,授五品顶戴!其余参试七人,战功亦是赫赫,同补中,授六品顶戴!”话罢,皇后招了招手,五百亲兵围起阵势,簇拥着皇后车架班师回朝了。 “啧啧啧,很舍得封赏嘛!你们说这是我太史昆编戏的水平高呢,还是朱郡马苦情美男计所致?” 李乾顺撇了撇嘴,道:“这是梁蝶花那毒妇没见识!” 太史昆笑了两声,转头向秦暮成问道:“对了老秦,买提江那边是怎么个情况?” 秦暮成道:“说来也巧,徐宁在怀州做盐枭,恰好就认识这个叫做买提江的盐盗,因而很快就找到了他。咱与他一通信,他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考试试题了。原来梁乙尧早就在他身边埋下了内鬼,撮合他今日去梁家盐矿里盗盐。若是没咱们通气,他真的去了,恐怕今天就死定了。我给他说了,让他去天京城避祸即可。” 太史昆点头道:“如此说来,一品堂今日要扑个空了。” 秦暮成道:“也未必!徐宁有心要戏耍一下一品堂,就暗地里给了买提江三十颗地雷。好像……买提江临跑路前将地雷都埋到梁家盐矿里了。” “三十颗地雷?”李乾顺等一干听众顿时睁大了眼睛,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大片残肢断爪。 “哎。”太史昆唏嘘道:“可惜了夏国一掐花骨朵了……” 皇后车驾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米擒子贡一伙却是还没回来。太史昆等得不耐烦,叫上众位兄弟去木寨中寻人。 进得木寨来,发现杀生军的演员们早已经从山后小路撤退了。木寨中几大堆掺了狼粪的柴草还在冒着滚滚浓烟,米擒子贡被那一百八十名家将围在当中,不停的解释什么。 看见太史昆,米擒子贡像是发现救星一般,甩开百八十名家将跑了过来,一番言语,太史昆才算明白了他们一伙人闹腾的是什么事。 原来这一百八十人根本就不是十八小将家中的武士,而是常年穿梭于夏国与黑汗国之间的一支商队。子贡许下了他们一人三贯钱的酬劳,他们这才披挂上阵充当了一把群众演员。如今这场戏算是演完了,子贡便拿出交钞来酬谢他们,没曾想这伙黑汗人不识得交钞,一个劲的只收现银,一来二去倒是险些将子贡群殴了。 太史昆闻言,暗笑一声,叫过商队头领,随手拍下一张千贯交钞,道:“若是要交钞,这张你拿去;若你真不识得交钞,我这就掏兜给你凑上五百四十两纹银,保准一分一毫也不多给你。” 商队头领一把夺过交钞,憨笑道:“一千贯钱就是一千两银子,俺怎能不要多的要少的呢?谢谢大爷们赏饭吃,今后还有这种捡钱的买卖,尽管来找俺!”话罢,首领招呼手下立刻走了。 子贡气闷,大叫:“哎?他不是方才还不识得交钞么?这一会儿工夫,怎的连交钞银两的汇率都明白了?” 太史昆笑道:“大宋的交钞通行遍天下,他个做生意的岂能不认识?不过是想多要俩钱罢了。若是方才你做出不要就什么也没有的架势,他定然就会拿交钞走人了。” 子贡闻言苦笑道:“真想不到,我乃生意世家的子弟,却连一个跑单帮的商贩都看不穿。看来我还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就会看明白许多事,经历的人多了,自然也就会看穿许多人。”太史昆安慰道:“你整日待在梁园中,眼界毕竟还是狭窄了。待到这些事端完了,你多出去走走就是了。” 众学子听到太史昆这番话,皆是暗暗点头。 李乾顺将太史昆扯到一旁,低声道:“如今朱大贵已经混进宫了,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太史昆笑道:“下一步么,投饵。” 乾顺道:“怎么个投法呢?” 昆道:“今儿什么日子了?” 乾顺道:“正是六月二十八。” “那就七月初七好了。”太史昆道:“今晚上咱们回怀仁堂来个庆功宴,宴会上你放出话去,七月初七,你退位禅让!” …… 六月二十九,戌时末,夜空漆黑,星月无光。 数百只火把烧得正旺,火光映照中的,是梁乙尧一张阴霾至极的脸庞。 “老爷,挖出来了!挖出来了!大少爷还活着,还活着!” “真的?”梁乙尧顿时面露狂喜,匆忙向亲兵问道:“冠儿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你这是什么表情!快快如实说来!” “启禀……启禀老爷,冠少爷他……”亲兵汗流浃背,道:“瞎了一只眼……不过比起死了的那二十多位少爷,冠少爷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啊!冠儿,冠儿!快带我去看看他!”梁乙尧瞬间又是泪流满面,忙蹒跚着向山谷中一片废墟奔去。 这处山谷,正是梁氏盐矿所在。 本来,一品堂七十二名应试学子带着七百二十名精兵,加上前来助战的三千梁家军,对付那二百来个被堵在盐矿内的匪徒,绝对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可谁又能想到,立功心切的梁家少爷梁乙冠刚带着人进到盐矿里,就遇上矿洞坍塌呢?从昨日午时,直到今夜戌时,梁乙尧调集来一万大军轮番挖掘,终于是将儿子挖了出来。 进洞的四十几名学子,活着的仅剩八人。梁乙冠的命,已经算是硬的了。 梁乙尧看着儿子血肉模糊的半边脸,老泪纵横,连接下了几道命令:挖出盐盗尸首,挫骨扬灰;随学子进洞的五百名武士,凡幸存者皆以护主不力罪名,斩。 看着一群太医将药水喂进儿子的口中,梁乙尧心中好算是平静了些许。就这个当口,又有亲兵来报:“老爷,怀仁堂那边战报过来了。怀仁堂大获全胜,米擒子贡中冠者,授三品官衔,其余十七名学子,皆有封赏。” 梁乙尧沉着脸,道:“那魁儿呢?为何冠者不是他?” 亲兵支吾道:“回禀老爷,魁少爷他……被皇后娘娘杖责贰佰,赶出军中,如今……已是站不起来了!” “什么!什么!”梁乙尧怒目圆瞪,恨恨道:“枉我日日在她面前卑躬屈膝,没曾想,她竟然想打杀我的孩儿!” 第031章 高尚的追求 “你说,你说!这梁家,如今是谁的梁家!”大帐中,梁乙尧面色紫红,吼叫道:“想我叔父梁乙逋一脉本是人丁繁茂,可只因一点小事,就被太后派人灭门了!今日,怕是又轮到我了!” 大帐中,与梁乙尧面对面坐着的只有一位面色红亮的老者,四周围寂静无声,连个仆从护卫也无。老者抽动一下嘴角,淡淡说道:“我看未必。魁儿他素来目无军纪,受些苦头也是情理之中的。” “些许苦头?”梁乙尧切齿道:“魁儿的两条腿骨,都被打得碎裂了!太医院的那几个老头子说了,一年之内魁儿是别想下床了!那个恶毒的女人,她根本就是想要了魁儿的命!梁家主枝上的男人,她要一个个杀光!她要用梁家旁支,取代我主枝!观潮叔,这次我若是当不上皇帝,梁家就真的完了!” 梁乙尧这番说辞,是有些依据的。若要明白这些话,还得先说说梁家主枝与旁支之分。 有人说,梁氏一族本为汉人,乃是五代时期朱温朱全忠的后代,这个说法,不过是梁氏往自己家族脸上贴金罢了。梁氏的始祖,乃鲜卑拔列兰氏,祖祖辈辈就是居住在贺兰山中的。 早在梁氏尚为贺兰山民的时候,梁氏一族本也无主枝旁支之说的,其族长的位子,不过是由族人们推举罢了。到了毅宗的时候,梁氏一族中有个名叫梁乙朶的富户生了个俊俏女儿,被当时摄政的国相没藏讹庞纳为了儿媳。梁乙朶的这个女儿,好生了得!短短几年的工夫,她扳倒了如日中天的没藏氏,做了摄政太后,竟是将夏国朝政揽入了自己手中。 天下都弄到手了,何况一个小小家族?梁乙朶这一支的后代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梁氏一族掌权之人。梁乙朶为了显示自家后代与其他族人的不同,令自家后代取名时在梁姓后面跟上一个乙字,如后来的梁乙埋、梁乙逋、梁乙尧、梁乙舜,都是如此。而其他族人,只得姓一个梁字,却万万用不得乙字。 梁氏主枝,本也算得上是人丁繁茂。可惜上一代人梁太后与梁乙逋为了夺权竟是展开了一场姐弟相残,将梁乙逋满门老小杀了个一干二净,所以到了梁乙尧这一代,梁氏主枝中的男子竟是只剩了梁乙尧、梁乙舜二人。 如今的皇后梁蝶花乃是梁太后从寻常旁支族人家过继来的女儿,她下了狠手毒打了梁乙尧的儿子,在国体来说是皇后惩治臣子的寻常事,但在家族内部来说,却有了些别的意味。所以也难怪今日梁乙尧有此一说。 此老者,正是梁家军统领梁观潮。梁观潮此人,统领梁家军二十年,侍奉过梁氏三代皇后,平定过无数次夏国内乱,实乃梁氏一族大功之臣。梁乙尧自幼拜他为师,与他感情极为深厚,因而今日之事,梁乙尧也只有与他商议。 梁观潮听了梁乙尧的话,皱眉道:“小皇帝禅让皇位一事,分明就是个圈套!你怎可当真?” 梁乙尧道:“这事,我也能觉察出一二。可是撒的饵大了,不由得让人心动啊!就凭小皇帝那点能耐,他丢出饵去,又能凭的什么收网呢?那个太史昆虽然有些能耐,可是在咱们一万梁家军的面前,他又能使出什么花样来呢?我就是要将这块香饵吃掉,看看小皇帝能怎样对付我!” “明知是饵,岂有吞食之理?”梁观潮怒气冲冲,道:“利令智昏!我不许你这样胡闹!” “我若是不夺得皇位,我们梁家主枝就完了!”梁乙尧毫不相让,道:“我这叫明知山有虎,偏上虎山行!” “什么主枝旁支!”梁观潮道:“梁氏主枝有难,让那个梁乙舜去挣扎便是!你明日起便全家搬入我军中,静观其变就是!” “为什么是梁乙舜!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梁乙尧满面通红,道:“同为主枝之人,风头不能都让他夺了去!再者说,若是他当上了皇帝,怕是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我!” “主枝主枝,什么主枝!梁氏的主枝,早就完了!在梁乙逋满门被灭的那一刻就完了!”梁观潮拍着桌子,吼道:“梁乙尧,我来问你,三十年前你父亲为兄,梁乙逋为弟,可为什么国相的位子给梁乙逋做,却不给你父亲做?” 梁乙尧闻言,呆呆摇头。 梁观潮又道:“当年太后诛杀梁乙逋的真实原因你可知道是什么?根本不是什么争夺权位!而是太后彻头彻尾的疯了!她认为自己的人生很不幸,而给予她不幸的,正是梁氏一族!她发誓要让梁氏主枝毁在她手里,要让梁氏主枝断后,因而她才灭了梁乙逋满门!可是,她既然要梁氏主枝断后,可为何却放过了你父亲呢?” “我……我不知道……”梁乙尧忽然听到了这么多上一代人的恩怨,脑子晕的一塌糊涂。 “那是因为,你父亲不能人道,根本没有可能生下后代!这样一个废人,不可能做上国相,也不值得人动手杀他!你现在该明白了吧!” “我……我爹不能人道……”梁乙尧双耳轰鸣,失魂落魄跌了几步,茫然问道:“我爹不能人道,那肯定不是我亲爹了……我亲爹,会是谁呢?” 梁观潮缓缓吐了一口气,沉声道:“是我。” “你……是我爹……”一瞬间,梁乙尧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眼前这个老者能容忍他的一切任性,能解决他的一切麻烦,能默默的为他做所有能做到和不能做到的事,却从来没有说过回报二字的原因。梁乙尧怔怔抓起梁观潮宽厚的双手,缓缓叫道:“爹!” “哎,我的儿!”一刹那,梁观潮老泪纵横。 “爹,我有件事问你。”梁乙尧道:“为什么咱就不能争皇位呢?为什么你就不能做太祖,我就不能做太宗呢?咱们已经是位极人臣了,为什么咱们就不能有点更高的追求呢?” “嘶……”梁观潮倒吸一口冷气,捏着梁乙尧的手,深沉说道:“儿啊,你这话,把为父给说动了!这皇位,咱们爷们就抢一把!” …… 朱大贵张开嘴巴,吞下了一口滚烫的粥。忍着喉咙钻心的火辣,他温文尔雅的说道:“朱某贱体,竟然惊动娘娘亲自赐粥,实乃过意不去。” 看不出紫金面具下的脸庞是喜是悲,不过从她放下粥碗的那股轻盈劲来看,她的心情应该还是很不错的。 皇后轻轻说道:“朱爱卿,你来将我宫中千名宫女训成一支精兵可好?待到秋后,我要带着她们去作战。” 朱大贵温柔道:“娘娘说笑了,一支精兵少说也要训练三年以上,怎能秋后便去作战?娘娘如此说,怕是想起了孙武子斩姬练兵的典故了吧!” 皇后道:“素闻朱爱卿在洪州城外以两千民夫列起大阵,将种师道惊走。那些民夫不也是未经训练的么?为何我的宫女便不成呢?” 朱大贵笑道:“种家素以名将世家自称,号称精通阵法,传了几代,却是教后人们迂腐了。种师道见得阵法,只想到是以阵破阵,他想不到破阵的阵法,就认为无法取胜退走了。当日我布阵惊他,不过是个取巧的法子罢了,若是他真的打马冲上来,就民夫这点战斗力,片刻的时间便得败给他。” 皇后闻言,轻轻笑了一声。而后她又问道:“若是朱爱卿练兵,要先教授士兵们什么本事呢?” 朱大贵笑道:“很多很多啊!比如,我要告诉士兵,你不是武学大师,不是万人敌;不要太显眼,否则箭矢的目标就是你;不要与一个只知道玩命的愣头青一起冲锋;不要过于相信兵刃与甲胄,因为兵器司的家伙最喜欢的便是中饱私囊;当你前进的过于顺利,那一定是你中圈套了;你认为是疑兵的那支敌军,往往是主力;如果你这一场战斗虚报了战功,那么下一次为你安排的敌军就是这次的两倍,等等,等等。” 皇后闻言,愣了一愣,忽而大笑道:“朱爱卿说的当真有趣,这不都是些令士兵怯战的法子么?” 朱大贵道:“与其说怯战,还不如说是保命。只有士兵能保存住性命,才会有人为你作战。” 皇后略有不悦,道:“如此练兵,士兵还怎会为你作战?” “这个么,就需要教授士兵一些信念。”朱大贵道:“比如说,我要让士兵知道,只要你不认输,机会总会有的;胜利,是属于最有耐心的人;恪尽职守的精神比个人的声望更重要;最好的保命方式,就是努力的训练、训练、再训练。” 皇后闻言,若有所思,问道:“这样训练出来的军队,最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军队?” 朱大贵目光如炬,道:“一支打不垮、打不烂、打不死的军队!你可以正面击败他们,但你却永远无法全歼他!他会一直跟在你的身旁,时时刻刻袭击你,以各种你想象不到的方式袭击你、蚕食你,直至让你身边一个活人也没有。” 皇后闻言,浑身忍不住一阵寒意! 第032章 王的女人 皇后道:“朱爱卿,莫不是昔日太史昆兵乱大辽国,用的就是你这支打不垮的军队?” 朱大贵淡淡一笑,道:“昔日朱某落魄,多亏昆哥接济,因而帮他训练了年许军队而已。” “只年许,便可破辽?”皇后吃了一惊,问道:“如今,这支军队可是到我大夏来了?” 大贵道:“并无。那军队的首领名曰玉麒麟卢俊义,如今在大宋与辽国的边境驻扎,庇护于信安军知军王进麾下,却是没有来大夏。” 朱大贵这番说辞,与皇后近日来打探的情报差不多。皇后暗暗点头,道:“朱爱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太史昆撺弄乾顺退位到底意欲何为?” 大贵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本来,这些事我是不能够说的。可是我见乾顺退位一事让娘娘您添了许多烦恼,我也就只好说出实情了。实际上,太史昆撺弄乾顺皇帝退位,与什么功名利禄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太史昆这样做,只是……为了满足他的一些恶趣味。” “恶趣味……”皇后听得大汗淋漓,道:“什么样的恶趣味?莫非那个太史昆他……有龙阳……” “非也非也!”朱大贵连忙解释道:“太史昆的恶趣味,乃是收集皇室成员,也就是什么皇子啊公主啊之类的。” “收集……”皇后一阵胆寒。 朱大贵解释道:“嗯,就是收集。比方说太史昆身边的那个叫做巧音的小后生,就是南唐李氏的后代,前些日子去辽国,他还梳弄了一对双胞胎小公主,如今呢,他只是想拐带着乾顺小皇帝开溜罢了。” “只是……为了拐带着乾顺走?”皇后琢磨过李乾顺宣称退位的无数个理由,可千想万想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原因,不由得惊呆了。再有主见的人,碰上这种事也迷糊了,皇后喃喃问道:“这……朱郎你怎么看待这事儿?” “我?”朱大贵莞尔一笑,道:“太史昆是没有办法强行拐带乾顺小皇帝走的,所以说,事情如何发展,取决于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皇后诧异道:“取决于我?” “没错。”朱大贵道:“如果你想要皇帝退位,你便任由太史昆将他带走;若是你不想让乾顺走,那就接他回宫,时不常的让他上次朝便是了。乾顺皇帝想要上朝的愿望满足了,那他就不会被太史昆说动了。” “不可,万万不可。”皇后凝眉道:“朝中之事,绝对不可以让乾顺插手!” 朱大贵朗声笑道:“娘娘,您聪明绝顶,怎的就钻了牛角尖了呢?上朝是上朝,权利是权利,不可混为一谈。” 皇后一愣,忽而又拍额笑道:“是了,是了!他想要的上朝,只不过是一间大殿,几十个老臣;而本宫所谓的上朝,乃是天下权柄。唉!朱郎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我要是早点想通这点,给乾顺一间大殿,几十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每日里哄他演演戏就好了!也不至于为了垂帘听政一事将他逐出宫去。” 朱大贵颔首道:“娘娘既然能想得通,从现在开始做起也不晚啊!” 皇后摇头道:“唉,朱郎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却不知道昨夜乾顺已经将他要退位的消息公布了。他说七月初七,就要在兴庆府南门前禅让皇位。” “哦?竟有此事?”朱大贵叹了口气,道:“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也没什么君主的样子,朝令夕改放在他身上也没什么影响,你再将他劝回来就是了。” 皇后缓缓起身,负手沉吟道:“其实他要退位,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年岁大了,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是那么听话了。只是这新皇帝的人选,着实是件麻烦事。唉!可惜我与他无子,否则……” 话说到此,皇后忽然醒悟,连忙止住话头,偷眼瞧向朱大贵。之见朱大贵面色惨白,目光中皆是失落之意。皇后忽然间就想起了那阵淡淡的苦橙花香,那阵湿热而又粗犷的气息。她心中一颤,连忙柔声说道:“朱郎,我……我与他生子,以维护梁氏对朝政的掌握,这是我的责任。我们梁氏每一代的皇后都是这样做的,所以我……你要相信我,我并不是不爱惜我的孩儿,只是因为……因为……” “因为你不爱他。”朱大贵眼神忧郁中透着几分怜爱,道:“因而,你与他生下的孩儿会沦为工具。这样的孩子,一出生就注定了命运的悲惨。乾顺的爷爷、爹爹都是早早的忧郁而死,而乾顺这个为权势出生的孩子,更是十七岁的豆蔻年华便尝尽了世间的冰冷与无情。梁氏的女人掌握了权利,却丧失了天伦之乐,你,真的也想这样终其一生么?” 皇后闻言,默不作声。 朱大贵探出手,轻抚皇后秀发,呢喃道:“你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呢?你果敢,你聪慧,你善权谋、会通变,难道还有比你更适合做皇帝的人选么?” “我?”皇后惊叫道:“你让我,学那武……” 朱大贵眼神纯净,嗓音低柔,缓缓道来:“你做了皇帝,梁氏所有族人都会以皇室成员的身份而自喜,你将来的孩儿更会因为有个英明神武的母皇而感到自豪。你做了皇帝,便不会有人再为此遭受痛苦,你自己说说看,你为什么就不能做这个皇帝呢?” 皇后紧紧捏住朱大贵的手,颤抖说道:“我……我怕……” “众望所归的事,没理由害怕的,你只是有些紧张。”朱大贵指尖温柔的滑过紫金面具,神情道:“我希望,当你有一天在我面前摘下面具时,展现出的是一张洋溢着快乐幸福的脸庞。能够给你带来快乐的事,你就放心去做,我会一直默默祝福你的。” “朱郎,朱郎!”皇后感受着指尖透过面具传来的温热,喃喃道:“可你的忧伤呢?在你欢笑的背后,我总是能感受道你从内心传来的一丝忧伤!朱郎,你处处为我着想,可我到底怎样才能令你解忧呢?我不要做皇帝,我还要做皇后,做你的皇后!大夏的皇位,我要你来做!” “不要,我不要做你的王。”朱大贵的嗓音中带了几分沙哑,“蝶花,没有人可以做你的王!我能够看着你快乐,就足够了!” “不!我就要你做我的王!”皇后痴痴说道:“朱郎,我要你快乐!我要你忘却忧伤!我要你绽放出王者的灿烂笑容!” “不!不可以的!”朱大贵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果断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他惨烈嚎叫道:“蝶花!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莫非我以死明志,你才可以明白我的心么?我是士,士子!我不可以被功名利禄沾污的!没有了功利,我的内心才可以不沾染尘埃,一片明净!没有了功利,我才能坦然与你相处!蝶花,请你万万再不要说什么王位!请你成全我的士子之心!”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朱郎,你千万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皇后哭泣着扑上前来,夺走了朱大贵手中的利刃,悲戚道:“朱郎,我听你的,我来做皇帝!我这就传下令去,令梁氏一族七月初三召开部族大会,宣布我要成为新皇的事宜,令嵬名阿吴带兵进京,维持皇位交替时期的稳定!” …… “讲不讲义气?” “讲!” “挺不挺乾顺!” “挺!” “好样的!昆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豪爽汉子!来,代表你的家族签下血书,再喝了这碗血酒,站我身后去!” “好!”少年傻乎乎的签下血书,喝了血酒,一脸豪气的站在太史昆身后。崔道成邱小乙两个赶忙上前,伸出一对大拇指,连声称赞:“小兄弟果然有英雄气质啊!”“江湖上成名好汉也比不过小兄弟你豪气足呀!”少年听了夸奖,顿时得意洋洋。 “下一个,小兄弟怎样称呼啊?” “昆师,我是拓跋思明呀!” “嗯,讲不讲义气?” “讲!不过……” “什么过不过的,挺不挺乾顺?” “挺,我挺,不过昆师,我年纪还小,做不了家族的主,我……” “废话少说,亏了你还是姓拓跋的呢!没听嵬名丙苏长老说么,拓跋和嵬名是一族的!赶快把血书给我签了!” “昆师,姓拓跋的多了去了,我们这一支,早不知道是那一辈子的分支了,我……” “不签是不是?你知道了我们的秘密,还不入伙!”太史昆捏了个响指,道:“那对不住了,丁豪……!” “别!昆师千万别!我签,我这就签!”拓跋思明一脸苦楚,哆哆嗦嗦的将食指咬破,签了血书。 “乖……这才是好孩子嘛!以后不要叫昆师了,直接叫昆哥!后面站着去吧!下一个!” 等人的空,李乾顺撇着嘴,低声道:“昆哥,这就是你收买人心的法子?太下作了吧!我都觉得丢得慌!” “就这么几天的空,收服这十八名学子,你还有什么好办法么?”太史昆老神在在,道:“夏国的律法,谋逆什么罪名?” 李乾顺叹气道:“灭九族。” “所以说么。”太史昆道:“这伙小孩都是世子,签了与你生死与共的血书,他们的家族就绑在你身上了。我这个法子,看着俗,却好使。对了,你也别嫌这丢人,还有更丢人的事儿等着你呢!看到那边的白衣白鞋了么?” 李乾顺一转眼,果然就看见了旁边一张白床单外加一双服丧靴。乾顺诧异道:“你让我看那个干嘛?” 太史昆把眼一瞪,道:“当然是穿咯!” 第033章 国之大器 “野利、没藏两家兵马为何会驻扎在兴庆府城北?可是你所为?” “不错,正是我。” “私自调集兵马,你想做什么?” “夺皇位。” “皇位?”仁多保忠哑然失笑道:“嗤,梁乙舜,你是傻了还是怎的?乾顺禅让帝位,明明是引诱你们梁氏内斗的饵,你怎的还真相信了?” “是饵,谁都看得出来。你我看得出来,皇后与梁乙尧也都看得出来,连野利、没藏两家同样看得出来。”梁乙舜为仁多保忠斟满一杯酒,道:“可为什么,大家明明知道是饵,却仍是争相扑食呢?嵬名阿吴携五万边军驻扎在兴庆府城南,他是支持谁的你会不知道?梁家军倾巢而出,驻扎于兴庆城东,这是谁的手段?” “你们啊,利令智昏哪!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你们认为即便是吞了饵,乾顺也收不起网来。可是,你们真的了解乾顺的能力吗?”仁多保忠缓缓说道:“舜兄,我与你向来交好,今日我便给你透露些底子:乾顺身边不只是有天王太史昆相助,在贺兰山皇陵中,乾顺还有一支精兵,那支精兵的名字,叫做杀生军!” “杀生军!依然还在?”梁乙舜变色道:“这个消息我怎没有打探出来?我只知道帝陵中有几千个看守墓穴的杂兵。” 仁多保忠凝眉道:“你所谓的杂兵就是杀生军!有三千人之众!” “只三千人?”梁乙舜稍一盘算,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三千人的话,也不成什么问题。如今我已聚集五万人兵马,量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仁多保忠叹了口气,道:“随便你吧,反正我是不会出兵帮你们内战的。我话就放在这儿,无论你们梁家哪一位做了皇帝,只要大夏还是党项人的大夏,我都会宣誓效忠的。” “仁多兄,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是不愿意看到我们党项人自相残杀,血流成河,更不愿意看到我大夏国如同大辽一般支离破碎、天下三分。”梁乙舜劝说道:“可是,正因为这个原因,你才应当出手相助啊!” 仁多保忠挑了挑眉毛,道:“为何?” 梁乙舜道:“目前我们三家的力量,太过于平衡了。我与皇后都是五万兵马,而梁乙尧虽只有一万兵马,可他的兵马却是最精锐的。何况梁乙尧的产业中还有三万奴隶矿工,亦可上战场厮杀。我们兵力如此平均,若是开战必定是拼尽最后一滴血液才能分出胜负。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我们三家谁也不能取胜,谁也不愿意服输,最后只得三分天下,连年大战。但是,如果仁多兄你出手相助呢?你有十万禁军,无论对上谁,都可轻松取胜。甚至可以这样说,你只要出兵威胁,你的对手只有投降一条路。这样一来,皇位之事可以不流血就能解决,且决计不会出现天下三分的局面。仁多兄,你想想看,我说的可对?” 仁多保忠举杯浅酌,淡淡说道:“好一张利齿!” 梁乙舜又是说道:“仁多兄,我们三人中若说事故老成,非我莫属。我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交情归交情,可出兵争夺天下这等大事,却不是平日里饮酒寻欢结下的交情能够左右的。所以说,仁多兄不妨先听听我开出的条件,然后再听听皇后、梁乙尧开出的条件,最后再决定帮助谁。” 仁多保忠道:“哦?舜兄且说来听听。” 梁乙舜道:“并肩为王、共掌天下这等鬼话,我说出来只能是引得兄长发笑。仁多兄现在已是位极人臣,什么功名利禄、王侯爵位兄长也不会看在眼中。我给仁多兄的许诺只有一个,事成之后,天下兵马皆归兄长统辖!” 仁多保忠微微一笑,道:“天下兵马?你怎知皇后、梁乙尧开出的条件不及你?” 梁乙舜胸有成竹,道:“皇后身边有嵬名阿吴,梁乙尧有梁观潮,他二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天下兵马交与仁多兄统辖的!且,仁多兄也不要以为我说的是妄言,天下的兵马交与兄台,可天下的粮草还是掌握在我手中的,如此一来,我却也放心兄台掌兵。” “哈哈哈,很诱人的条件。我仁多家以武立足,看在眼中的,还真的就只有兵马二字。”仁多保忠笑道:“可舜兄身边也有野利、没藏两家啊?天下兵马他们就不要么?” “他们两家之所以支持我,其中是有原因的。”梁乙舜道:“前几天,两家的世子都死在了梁家盐矿中,他们两家对召开武试的皇后与梁乙尧怀恨在心。且,我对他们两家开出的条件是:没藏掌天下户籍田地,世袭户、工二部;野利掌天下吏治,世袭吏、礼二部。他两家本偏居一偶,如今能介入天下朝政,这个条件他们没有拒绝的道理。” “如此说来,到了那时候,我仁多家就是世袭兵、刑二部了?” “正是。” “好算计,好条件!”仁多保忠哈哈大笑,忽而把脸一横,道:“可在我眼中,最好的办法就是乾顺收回退位的想法,你们这些狼子野心之辈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去!皇位换姓,国之大忌!怕是你们这些猢狲一争抢,那大宋、大辽,甚至是回鹘、回迄、吐蕃这些恶犬就要来争食我大夏了!” 言罢,仁多保忠竟是摔了酒盏,拂袖而去。 …… “昆哥,这总行了吧!” “嗯……大家伙都给点意见!都来说说,乾顺这模样有没有些看破红尘的味道了?” “有啊,有啊,很有这么点意思了!”“不错啊,我想是不是该换身红色袈裟?一身纯白不耐脏呀!”“我觉得很好,那根藤杖是亮点!” 李乾顺被一张白床单斜裹在身上,赤罗着一只胳膊与两条小腿,脚丫子上套了一双麻绳鞋,手里拄了根斑驳的藤杖,满脸一副神棍的表情。 “嗯,让我再想想……”太史昆一拍大腿,道:“对了!我说怎么看着与耶稣还有点差距呢!乾顺啊,你不能束发呀!来来来,我来帮你解开头巾!” “别,昆哥你别!别解!”李乾顺手舞足蹈的推搡着太史昆,可他那单薄的身躯怎能是太史昆的对手? 一番挣扎,乾顺的头巾终于被扯掉了,一团头发披散开来。太史昆打眼一瞧,诧异道:“哟呵,哟呵!乾顺啊,你小小年纪怎么还是个秃顶!哎呀呀,你一直束着发,咱们这么多人还真是从来没发现啊!” “什么秃顶!这是我们党项人的传统,脑门子上这块秃是剃掉的!你当老祖宗传下来的秃发令是白说的啊!”李乾顺气急败坏,大声叫道:“不信,你让子贡他们几个也解开头巾看看!我倒要瞧瞧是不是秃顶!按照景帝元昊的规矩,谁不秃砍谁的头!” 子贡几个闻言,连忙抱头鼠窜。 一伙人正闹着,只见邱小乙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小乙道:“昆哥,有一万兵马忽然将梁园包围了!这支军队的首领正往咱们这儿过来了,看旗号,写着‘仁多’二字!” “仁多?仁多保忠?”太史昆与李乾顺对视一眼,昆吩咐道:“咱们做两手准备,诸位兄弟抄起家伙准备好跑路,我与乾顺去会会他。” 来的人,果然是仁多保忠。他直言有要事面见皇帝,非要大殿内所有人等都退出,好与皇帝独谈。此人行事倒也周密,他令自己的随从立于大殿三百步之外,要求太史昆等人同样也要退出三百步。 看着仁多保忠不断瞧向丁豪的眼神,太史昆也算是明白了,仁多这厮还真是提前做足了功课,晓得众兄弟里谁的威胁最大。一番商议,太史昆觉得还是听听仁多保忠有什么话要说为妙,于是便安排乾顺与保忠独谈。 仁多保忠见了李乾顺,当先是吓了一大跳!只见小皇帝披头散发,状若厉鬼,竟是与那闲书上描写的吊死鬼差不了许多。仁多保忠错愕半晌,终于还是说道:“臣,仁多保忠参见皇帝。” 帝拄杖立于窗前,头也不回,淡淡说道:“元帅前来,有何事所谈?若是国事,就莫要开口了。吾已立志为贤,朝堂之争,莫要再来问我了。” 仁多保忠上前一步,沉声问道:“皇帝陛下,我来问你,你那圣贤之道,可有说明皇帝的责任是什么?你那圣贤之道,可曾告诉你皇帝应以社稷为重?你简简单单一句禅让,又可知将为大夏国带来多少灾难?” “我当然知道社稷为重。”帝淡淡说道:“正是因为于此,我才要禅让帝位的。我的能力,无法使夏国变得富强,因而我才要让贤于有德者。” “你说让给谁,皇位就真的能让给谁吗?”仁多保忠怒道:“你本就是受制于人,连自己的皇位都坐不稳,还妄言让给别人?你凭的是什么?” “凭的是桌上之物。”帝仍是未回头,却把手指摆了一摆。仁多保忠随着皇帝的手指望去,骤然就看见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 帝的声音缓缓响起:“凭的是,党项先人以血立誓的这块国之重器罢了。” “玉……玉玺!”仁多保忠眼中泛出了闪闪光华。 “没错,就是玉玺。”帝淡淡说道:“既然吾已摘下玉玺,就不会再佩戴了。这块玉玺,就放在桌上,谁能给党项人幸福,谁就将他拿去。仁多,你也可以的。” “我也可以……我也可以……”仁多保忠默念着这句话,怔怔离去。 第034章 金针度穴 “这身衣裳可真难看!用的是谁家兵丁的服色?” “回昆哥,是野利家的!他们自诩是大草原的子孙,因而就酷爱这种嫩绿。” “唉,老邱啊,你说你偷谁家的军服不好,非得偷野利家的?你瞅瞅徐宁他们这伙人,从头绿到脚,真别扭啊!” “别扭吗?”邱小乙伸长脖子看了半天,倔强说道:“我看着挺顺眼的,不别扭啊!” “行啊,不说你了,都已经这样了。”太史昆举目望去,眼看着远处的徐宁一伙绿甲军冲进了村庄,将满村老百姓统统轰出了庄子。 太史昆一拍大腿,道:“差不多了!乾顺出场!” 白衫、草鞋、藤杖、散发,一道半神半鬼的身影飘然而至,硬生生的挡在了绿甲军与百姓之间。 “闪开!不想活了么!”绿甲军首领高高扬起马鞭,满脸暴虐之色。 “汝!”白衫人仰起头颅,其圣洁的目光直视在首领的脸上,竟是将首领惊得倒退了三步。白衫人冷冷说道:“汝等乃是食国家俸禄的士兵,却为何要欺辱本国百姓?” “你……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管本军爷的闲事!”绿甲军首领凶狠说道:“军爷我粮草不够了,特来收缴!” “我是什么东西?”白衫人缓缓撩开长发,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说道:“我姓嵬名,名乾顺!” “啊!啊!皇帝陛下!”一伙绿甲军纷纷跃下马来,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纷纷低着头躲闪乾顺的目光。 “我不是皇帝乾顺,我是贤者乾顺。”李乾顺伸开双臂,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来吧,杀了我这个姓嵬名的人,然后踏过我的尸体,再来伤害我的百姓!来吧,来吧,我手无寸铁,你不必犹豫!” “这……这……”绿甲军首领缓缓退了几步,翻身上马,大吼道:“撤!快撤!” 马蹄激起的尘埃散去,李乾顺轻轻睁开了眼睛。他的面前,是三百名泣不成声的穷苦百姓。 百姓中跪出一名老者,啼哭道:“皇帝!皇帝陛下!为什么您这样贤良的人,却要被乱臣贼子逼得退位呢!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呀!” “我不再是皇帝,我是贤者。”乾顺轻轻伸出右手,搀起了老人。“但是,不管我是皇帝还是贤者,你们却始终是我心中最牵挂的百姓。乱世中,生存艰难啊!奸邪当道、乱兵四起,你们生活在兴庆府战场周围,性命不过是马蹄下的一根草稷。走吧,随着我的指引走吧!在贺兰山中,在帝陵前,那里有一片纯净的乐土,可以让你们生存下去。” “是……贺兰山中吗?我们在那里能够得到安全吗?” “这是贤者乾顺的指引,不会有错的。”李乾顺微微一笑,圣洁的光芒顿时照亮了三百穷苦百姓的心扉。乾顺淡淡说道:“来,跟我念,信乾顺,得永生,信乾顺,得永生!” …… “哈哈哈!今天很顺利呀!我们今天一共引诱了多少百姓?” “一共跑了十五个村子,引了四千来人吧!”李乾顺的音调疲惫至极,他歪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 “非常出色的成绩!”太史昆摇着二郎腿,道:“来,我们总结一下,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饶了我吧昆哥,明天还得出去坑人呢!”徐宁捶着酸痛的大腿,道:“咱们麒麟军的士兵们都去睡觉了,我们几个也去歇歇不成吗?” “我不也跟着你们跑了一天么,我都没嫌累!”太史昆敲打着桌子,正色道:“这一步棋很重要!这叫收民心你懂不懂!对了,子贡、如意、山虎、思明你们几个,明天也换上白床单!乾顺他一个人出场气势毕竟还是弱了些,你们装扮成他的圣徒!哎?你们几个站住!别跑!” “不跑是傻子!”子贡等几个少年连头也没回就消失了。 “老邱,老崔?哎!别跑!” “要不,老秦你……哎?人呢?怎么上房顶了?老丁……别这样看我,算我没说!” 太史昆看了一圈,一个愿意充当圣徒的人也没发现,再一转眼,突然就看到了刚刚进门的李巧音。 “哈哈哈,巧音小弟!过来,过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看你这眼神,准没好事!你什么也别说,我是有事找你的!”巧音在门口止住了脚步,说道:“老太监要见你。” “嗯?什么老太监?”太史昆一头雾水。 “就是被丁大哥捅了的那一个咯!”巧音耸耸肩膀,道:“那老鬼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梁洛施!” 前些日子还半死不活的老太监如今能吆喝着叫人了,太史昆不禁感到好奇。二话不说,太史昆跟随着巧音小弟就来到了侧殿。刚一推开门,太史昆一抬头就看到了老太监,不由得哎哟一声惊呼出口! 你道为何太史昆会惊呼?原来这老太监一丝不挂被绑在木柱上,浑身上下头皮脖颈上皆插满了明晃晃的金针,地上散落着许多奇形怪状的药材,散发出浓浓的腥臭味。 老太监梁洛施瞧见太史昆,驴叫似的呼喊道:“杀了我吧!你快杀了我吧!我求求你了,让我死吧!” “哟,这明显的病没治好啊!老鬼不堪忍受病痛,想要寻死呢!”太史昆嘱咐巧音道:“小弟呀,治病医人是件好事,可你也不能光想着怎么医好病,还要考虑一下患者的感受!帮助患者减轻病痛,也是医者的责任之一呢!快点,弄点止疼药给老鬼吃,就关公吃的那麻沸散就成啊!” 巧音小弟皱起眉头,道:“死老鬼事儿多!我给他用了许多止疼的法子了,可他就是能嚷嚷!哎,真烦人啊,我给他喂点麝香,再给他来几下金针度穴吧!” 话罢,巧音小弟从地上拾起块黑乎乎的药材,掰开老太监的嘴巴就往里塞。老太监一边挣扎一边喊:“住手!住手!你这根本就不是麝香!” “怎么不是!医书上说了,雄麝肚脐下的那一块就是麝香!” 老太监哀求道:“可你手中这一块分明是鹿鞭啊!小祖宗,老奴我是个阉人,吃不得这些东西的,求求你别喂了!再者说,你这就算是真正的麝香,也只能外用,而不可内服呀!” “就你事儿多!给我张嘴!”巧音小弟捏住老太监鼻子,硬生生逼他张开了嘴,将那块半个拳头大小的异物径直塞进老太监的喉管。而后巧音又捏起一把金针,开始度穴。 “涌泉穴!”巧音将金针刺入老太监腰肋中。 “哎,巧音,你这……”太史昆实在看不下去了,毕竟昆哥可是经常享受足疗的人啊!于是他劝阻道:“涌泉穴不是在脚丫子上么?你捅错了!” “哪里有错!医书上明明写着‘肾出于涌泉’!涌泉穴不就是肾么!呔!再来个环跳穴!”巧音一针又捅在老太监大腿上。 “哎,小弟……”太史昆清晰的记着,现代医生打屁股针的时候要避开环跳穴,这穴位理应实在臀部的…… “呔!命门穴!”本应在脊柱上的穴位,巧音小弟一针捅在老太监脑门上了。 “嗯,好了,这三穴扎上针,无论什么剧痛都可以止住的。这可是我姐的不传之秘!”巧音拍了拍手,道:“昆哥你瞧,老鬼不嚷嚷了吧!” 太史昆定睛一瞧,老太监左眼翻了白眼,右眼咕噜咕噜乱转,嘴角挂着白沫,鼻孔流出淤血,分明是痛苦的岔了气,嘴都张不开了。 终于,老太监奄奄一息呻吟道:“祖宗,老祖宗,只要您别再医我的病,让我干什么都行!都这么多天了,梁家也没个来救我的,我也死心了!我发誓效忠于您,您就行行好,别再给我医病了成么?” “让你干什么都行?”太史昆的眼睛亮了。 “什么都行!只要别给我医病。” “那……给乾顺当马仔怎么样?” “行,行!别说马仔了,当驴让他骑都行!” 夜色,渐渐已深。奔走了一天的士兵们早已沉沉睡去,可太史昆仍是抽不空来休憩。 柳叶儿为太史昆剥了几个西域来的葡萄,瞧着他略见消瘦的面孔一阵心疼。一旁武柏道:“昆哥,要么咱们再偷些军服来,冒充他们几家的士兵胡乱偷袭一番,看看能不能诱使他们打起来!” 太史昆摇头道:“仗打不打得起来,不在于士兵们,而在于梁蝶花、尧舜兄弟与仁多保忠他们几个主事的。只要他们几个不想动手,士兵们的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武柏道:“老秦方才去密会了朱大贵,大贵他说明日梁氏会召开部族会议,他会在会议上加剧皇后与尧舜兄弟的摩擦,也许大会之后梁家就会自相残杀了。” “这种摩擦只会是博弈,想要升级到内战还需要很长时间。”太史昆道:“甚至他们不会在七月初七乾顺退位之前选出皇帝,而是用共同摄政这样的办法来暂时过渡。他们的力量过于平均,谁先动手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再者说,他们的这种内战只会削弱他们的力量,而不会增加我们的力量。” 武柏皱眉说道:“嘶……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做呢?” 太史昆敲打着桌面,沉吟道:“眼下有超过二十万的大军集结在兴庆府周围,他们最不可或缺的是什么?” 太史昆、武柏两人同时一挑眉,齐声叫道:“粮草!” 第035章 运气超坏的老爸 太史昆道:“如今这二十万大军吃的粮草从何处而来?” 武柏答道:“自然是从兴庆府中取!如今新粮刚刚丰收,兴庆府各个粮仓皆储满。由于夏国禁止商人屯粮,因而兴庆的粮库都是官府的。最大的粮仓有两个:城南粮仓谓之官仓,应有十万石存量,目前仁多、野利、没藏这几家吃的粮都是从这里取的。城北粮仓谓之皇仓,其中存粮应不下五万石,嵬名阿吴、梁观潮的军粮皆来源于此。” 太史昆道:“如今他们四家相互畏忌,谁也不敢将大军开入城中,偌大的一座兴庆城,只有三千属于府治的差役负责治安。这也就是说,二十万大军中并无人把守粮草。” 武柏道:“不错,如果我们能够将这些粮草付之一炬,他们几家没了吃的,退也不是,留也不得,那就只有血战一场分个胜负了!” 旁边柳叶儿抚掌笑道:“烧粮草吗?这个最简单了!我做些火龙出水,让二郎哥哥他们几个在城中尽情施放就是了!” “烧了粮草,只是个迫不得已的法子!”太史昆笑道:“最好的办法,是将这些粮草搬到嵬名氏的杀生军中去!” “怎么搬?”武柏苦笑道:“一辆大车不过能运送五石粮草,这儿有十余万石,需要两万辆车马,咱们去哪里找这么多人手?” “人手是现成,兴庆府里十万百姓贵族人心惶惶,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座随时可能陷入战火中的城市。只要咱们能占住一个城门,再让贤者乾顺鼓动一番,不怕这些贵族百姓不帮着咱们往外运粮。”太史昆胸有成竹,道:“要做,咱们就做个大的。不只是粮草,就连城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玩意我一并都要了!想做到这一点么,我需要去拜访一个人。” “谁?” “米擒伯瑜。”太史昆道:“就是子贡家那个传奇老爷子。兴庆府所有库房都在这个老爷子的掌控之下,只有他支持咱们,咱们才能真的将兴庆府掏空!” 武柏闻言,道:“咱们什么时候去拜访?” 太史昆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把子贡这小家伙叫醒,押着他去找米擒老头!” 昆哥行事素来果断,大半夜的,他与武柏两个果然踹开了米擒子贡的房门,将他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没曾想,子贡听了太史昆的要求,苦笑一声,道:“别费劲了,我们家老爷子不行了。如今我们米擒家正在选拔正式的继任者,两天之后就见分晓了,到时候我帮你引荐,你直接找我们米擒家的新任族长说事得了。” “什么?你们家要换族长?”太史昆吃惊道:“怎么个选拔法?没你的份吗?为何这几天没听你说过此事?” “还是老规矩,有资格做继任者的一人给十万贯去做生意,谁赚的钱最多谁就是族长。”米擒子贡无精打采的说道:“连上我在内,一共六个有资格继任的。那五个人么,个个摩拳擦掌,而我么,嘿嘿,反正也赚不过他们,还不如躲在这里图个清静。” 太史昆摇头道:“小子,怎么这么没志气?不争抢一下试试,怎知道自己没机会?” “唉,昆哥既然好奇,那我就给您讲讲我的情况吧!”子贡叹了口气,娓娓道来一段故事。 原来米擒家的这六位继任者,有五位都是米擒伯瑜老爷子的玄孙,只有子贡一人是孙子辈的。而且,子贡他还不是末子末孙,而是长子长孙! 诸位看官一定觉得奇怪了,为何子贡是长子长孙,怎的年纪却是这般幼小呢?这其中缘故,皆因子贡拥有一位运气超坏的老爸。 米擒伯瑜共有六位儿子,子贡的父亲乃是老大。这个老大,从一生下来就倒霉。他究竟倒霉到什么程度呢? 伯瑜长子即将出生的时候,他非常激动,连忙请了大夏国最最有经验的接生婆来接生长子。不料,这有经验的人,往往是年纪老的人。接生婆那年七十有二,腿都站不直了,老眼昏花那是没跑的了。那个年代又没有老花镜,你叫接生婆如何清晰视物?这不,剪脐带的时候老妈妈一时没看清,咔嚓一剪子将长子的小鸡鸡剪了半截去。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米擒家的这位长子生的人高马大,模样俊俏,可谁能想到他夜夜忍受着木有小鸡鸡的痛苦?眼看着自己的弟弟们纷纷娶妻生子甚至有了孙子,他却只能默默的为弟弟们献上祝福。 终于,长子到了花甲之年。在他过六十岁大寿的这天夜晚,他忽然觉察出了自己的胸口一阵乱跳。 “心脉乱了吗?看样子我的生命快要活到尽头了。”长子默默想道:“我这一辈子,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出门仆从成群,回家妻妾……哎,一个也没有哇!我这一辈子唯一的遗憾,也许就是……没见过女人那里是个什么模样了。老了呀,时不待我了呀,想干点啥就抓紧吧!” 念罢,长子叫过一个贴身伺候了他好几年的丫鬟,郑重其事塞给她了万两白银,拥着她回了房。 三个月后,丫鬟竟然有了喜脉。长子老泪纵横,拍额痛哭道:“这叫什么事儿啊!原来我可以的!你说这么年了我怎么非得撑到六十多才琢磨这事儿呢?早干嘛去了呀!” 长子有喜,全府轰动。尤其是伯瑜老爷子,当年遇人不淑几乎成了他这六十年唯一的心病,如今见了长子有了血脉,更是与老妻亲自搬到了长子府中,召集大宋、大辽、大夏妇科儿科名医数十人伺候孕妇,欲弥补当年过失。 十月怀胎终成正果,这天晚上,到了分娩的时候。伯瑜与长子守在产房门口,老婆婆更是亲自进了产房督战,避免再碰上个昏聩的接生婆。 “哇哇哇!”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刺破夜空! 长子从未经历过这个阵势,一把攥住老爹的手,惊道:“咋回事儿?孩子怎么一生出来就痛哭呢?这是咋了?” 伯瑜正待解释,老婆婆恰好也出来了。长子一把扯住老娘,问道:“咋了,咋了?孩子是怎么个情况?” 老婆婆高兴过度,那脸色着实是有些扭曲。她大声说道:“男孩,是个男孩!和你刚生下来时一模一样!” “啊!也木有小鸡鸡!”长子捂着胸口,脸色灰白,缓缓歪倒在地。众人上前救护时,只见长子已是没了气息。 “啊!我的儿呀!我是说,他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啊!他有小鸡鸡呀!我的儿!呃……!”老婆婆毕竟也是快八十的人了,如今她见得自己失口吓死了儿子,竟然也是白眼一翻,血脉倒涌,两腿一蹬,辞世而去。 “啊!儿子!啊!老伴儿!”米擒伯瑜痛不欲生,手指产房,凄凉高呼道:“孽孙,孽孙!你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讨账的呀!” 一段陈年旧事说完,太史昆与武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一生下来就是个讨厌鬼呢。我觉得我与乾顺实际上很像,所以,我愿意与他交个朋友。不为功名利禄,也不为什么当上族长,只为的,我们能共同缅怀一下出生时的那份孤单与落寞。” 皎洁的月光照耀在米擒子贡的脸上。看不出他有什么忧伤,但依稀能感觉道他有几分自嘲。也许,十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他已经被迫学会看清楚自己。 “说了这么多,想必昆哥您也能明白了。”子贡道:“另外五个继承者,是我那亡父五位弟弟府中的最精英者。不但他们本身就是从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实力出众,且他们身后还有本家数十位叔伯兄弟的强力支持。而我呢?自生下来起就是孤单一人。”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怕是他们早已做好了功课,自比赛开始之前,就有许多有来往的生意人等候在他们家门口,只等比赛一开始,他们的资金就会迅速流通,在短短几日之内,即可滚成数十万贯乃至数百万贯!” “没错,如今比赛已经开始两天了,估计其中的最强者,资产已翻了十倍。”子贡笑道:“我没那种本事,所以我也不与他们竞争了。” “其实你可以找些专业的团队来帮你运作此事的。”太史昆眨了眨眼睛,道:“依你这么说,参赛者并不只是有资格继任者一人,而是他们的团队。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比他们更专业的团队来帮助你。” “更专业?团队?什么意思?”子贡一头雾水。 “意思就是,你虽然没有家人,但你可以花钱找人来帮你的忙。”太史昆耸了耸肩膀,道:“据我所知,有一种人叫做佣兵,他们最拿手的,就是帮人争夺家产。” “竟有此事?”子贡诧异道:“在哪里可以找到这种人?他们之中最佼佼者是谁?” “天京,佣兵之城天京可以找到这种人。”太史昆一撩额前散碎的长发,骄傲说道:“而其中的最佼佼者,就是本人。因为,我就是佣兵协会的会长,天京城的城主!” “呃?昆哥的意思是……” “夺家业,而且是米擒家族这种庞大的家业,收费应该是非常高昂的。不过呢,你可以将任务简单化,也就是改为帮你赢得这次比赛。”太史昆淡淡一笑,道:“我们刚开业,给你打个八折;咱们是朋友,再给你打个八折;今儿月末,正巧这个月我们需要业绩,给你优惠个八折;你方才那种伤感的眼神打动了我,我以会长的身份再给你个八折!八折的四次方丢了零头算你四折,十万贯刚刚好!” 第036章 天助我也 “昆哥你真的肯帮我?”子贡一下子来了精神,飞快地说道:“其实,我是有些想法的!我这几天,还是思考了一下如何才能取胜的!咱们先来说说我二叔那一支的,他们掌控着族中的钱庄,因而他们选择的生意是兑换黄金!具体是这样的,大宋的宝仁号在夏国境内收购黄金,不过呢,一方面他们没这么多人手,另一方面我大夏律法也不允许宋人在大夏通兑现银,因而宝仁号需要一个代理人。这个代理人,正是我二叔家的继承人。宝仁号开出的价格是一百一十贯钱换一两黄金,而二叔家民间收购的价格是一百零五贯换一两黄金。表面上看,二叔家的利润并不高,可是二叔调集所有家丁,早在半年前就在大夏散布了消息。黄金这东西,在夏国并不流通,寻常人放在手中也就是个摆设。如今有人高价收购,售金者自然蜂拥而至。目前二叔家商铺门口早就排起了长队,二叔以这十万贯钱收购、售出滚动起来,在这两天内已经翻了数倍之多!我想,我们可以在他家对面也开个铺子,一百零六贯收,一百零八贯卖,以此阻击他!我们以两万贯作为本钱,滚动的要比二叔家更快!至于另外八万贯么,……嘿嘿,还有另外四家呢……” “得了,甭那么费劲了。”太史昆摇了摇头,道:“宝仁号收金子是帮我收的,我开的可是一百二十贯一两黄金!你要有那精力,还不如直接卖给我呢!” “啊!背后的金主竟然是昆哥您!”米擒子贡喜道:“那就好办了,另外四家不用理会了,咱们直接把十万贯都投到换黄金上就可以了!” “行了,你别琢磨这个了。”太史昆道:“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二叔家人手费、门面费、交际费、运输费根本就没算到这十万贯本钱里去!搞不好,门口排队的都是托,那些金子都是他们自己家攒的!收金子?我来问问你,你有那么多验金的师傅吗?你总不能不管真伪一并全收吧!单这一点,你就干不成!” 子贡闻言,还待争辩,太史昆一摆手,问道:“你们家的比赛什么时候结束?” 子贡道:“后天一早,辰正时分!” 太史昆道:“如果到了时候继任者候选人没有准时出现怎么办?” 子贡道:“那自然是弃权了……什么!昆哥你是打算……万万不可,那都是我的血脉亲人,我绝对不可以伤害他们!我们米擒家家风正直,从未发生过为夺取家业伤人之事!我不能开这个先河!” “谁说我要伤害他们了!”太史昆撇嘴道:“我就是给他们下点绊子!武柏,你带着巧音去趟宝仁号,打我的旗号,想办法请老二门下的继任者喝酒,到时候,嗯,你明白的,那个蒙什么汗什么药,分量别太多哟!” 武柏哈哈一笑,领命而去。太史昆又问:“老三家干什么的?” 子贡道:“三叔准备去大宋真定府弄一批定窑名器。这批瓷器,乃是大理国皇室所购,三叔他在四个月之前就委托定窑制造,却不是这三天!说起来,他也违规了!” “这不算什么事。”太史昆仰起脖子大喊:“皇甫瑞,起床,马上给我跑一趟真定府老孙那里!下面,老四干什么的?” “四叔去波斯捣弄葡萄酒……” “去波斯走贺兰山不?” “肯定得走。” “还用我说吗?让思明和如意去乾顺他老姐那里传个话呗!”太史昆道:“继续,老五!” “五叔贩马,去辽西京……” “马植,起床了!赶紧的去找二郎,骑他的乌龙龟上路!让张觉那小子派上几千人马把事情给我办咯!”太史昆道:“继续,最后一个,老六!” 子贡叹了口气,道:“六叔如今豁上了,他倒卖军资!” 太史昆道:“军资?卖给谁?不会是辽国人吧!” 子贡道:“不是,他低价收购了我们夏国禁军的上好兵甲,卖与大宋的边将种师道!” “事儿怎么这么凑巧!”太史昆摇了摇头,喊道:“老秦!我知道你早醒了!抓紧!跑趟老种相公的经略府吧!” “你瞧,事儿简简单单的办完啦!”太史昆拍了拍手,道:“小子,你要是能当上家主,能不能在兴庆府内配合我一下?” “你就放心吧。”子贡说不出自己心里是高兴还是难受,叹气道:“若是当了家主,无论如何我也会帮助你把兴庆府搬空的。” “借你吉言,我这就要着手准备兴庆府之事了。” 想要搬空兴庆府,就必须控制一个城门。如今兴庆府城北有没藏、野利两家兵马,城东有梁家军,城南是嵬名阿吴的军队,城西则是仁多保忠的十万大军。如何从这么多兵马中敲开一扇大门,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 大半夜的一阵吼,怀仁堂亮起了点点烛光,睡觉的众人全被太史昆吼醒了。可昆哥他老人家拍了拍嘴巴打了个呵欠,却准备回去睡觉了。走了没几步,太史昆忽然看见两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定睛一瞧,居然是邱小乙与崔道成两个人醉醺醺的回来了。 太史昆叫住两人,切齿道:“你们两个给我站住!好啊,傍晚的时候让你俩给乾顺打下手,你俩吭也不吭就溜走了,知道眼下才醉醺醺的回来!老实交代,去哪吃花酒了?” 崔道成拍着光脑门,谄笑道:“昆哥,张宵请我们喝的酒,咱哪好意思不喝呢?” “张宵?”太史昆疑道:“他不是与二郎几个在兴庆府的吗?怎么会与你俩走到一起了?” “昆哥,这事儿前几天我们给你打过招呼了,不过你那时候忙着准备武试之事,没听到心里去!”邱小乙道:“自从您安排段景住那个养藏獒的去寻张宵,他俩就合伙从兴庆府里搬出来了!如今他俩就露宿在梁园外的树林中,我们时不常的就找他们去遛狗玩!” 邱小乙这么一提醒,太史昆也多少记起来些,那段景住的一百多条藏獒猛犬无法在兴庆城内安置,于是就与张宵结伴出城了。 邱小乙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咱们偷军服,就是与张宵、段景住两个一起做的。啧啧啧,有了段景住那百余头藏獒跟着,咱们偷军服时直接就横冲直撞冲进野利家军营里硬抢的!他们万余兵马没一个敢吭声的!” 崔道成接口道:“昆哥,你猜猜那些藏獒这些日子吃的都是什么?” 太史昆道:“都是些山林野味?” 崔道成笑道:“哪能!吃得都是军马!哈哈哈!” “军马!即便是在产马的夏国,一匹军马价值也在百两纹银之上,你们从哪里弄军马喂狗!”太史昆瞪大了眼睛,道:“莫非是抢来的?” 崔道成得意说道:“兴庆府周围军营多的是!每座军营里都有马厩的!咱们只是偷偷的将军营围栏锯断几根,将藏獒放进马厩中,嘿嘿,藏獒自己就会捕食军马来吃!咱们方才就是去做这事了,啧啧啧,一边喝着酒一边观看藏獒捕食,不知不觉就喝高了!” 太史昆吃惊道:“去军营捕食军马?这都能行?夏国的军队有这么弱吗?” 邱小乙连忙解释道:“昆哥别听老崔瞎嚷嚷!实际也就是在没藏、野利两家军营能这么干,仁多家的、嵬名阿吴的军营戒备都很森严的,我们根本不敢去,尤其是那个梁家军,士兵彪悍,军纪森然,我们根本不敢靠近城东!” 太史昆愕然道:“没藏、野利两家的兵马很差劲吗?” 邱小乙道:“他们两家都是家族的私兵,据我们这些天观察,他们的五万兵马大多是奴隶、牧民凑起来的,与嵬名阿吴的边军、仁多保忠的禁军没法比!况且他两家也不怎么对付,都有些私心,因此两家的兵营以西门官道为界,各自后退了三里扎寨。” “哎呀,犯错误了啊,纸上谈兵了啊!”太史昆拍着额角,自责道:“这几天我光想着用什么计谋,怎么一直没有去城跟前看看呢?对了,问你们两个点事,如果我想夺取西城门的控制权,得需要多少人马呢?” “人马?”邱小乙道:“都七八天了,西城门一直就没关过,那上面根本就无人把守啊!没藏、野利两家的贵族夜夜都要去城里寻欢,若是关上城门他们也不乐意呀!” 崔道成一拍胸脯,道:“若是昆哥想要西城门,就我们几个人,撒开藏獒大摇大摆走过去给您占下就成!那些杂兵们躲还俩不及呢,谁敢声张?” “这么简单?”太史昆错愕半晌,笑道:“那句话就什么来着?” 崔道成展开两条粗眉毛,献媚道:“昆哥,叫天助我也呀!” 太史昆笑道:“没错,就是这句!今晚上你们好好休息,等到明天傍晚的时候,咱们一起去西城门溜溜狗!” 第037章 酷爱内讧的家族 梁氏的族人很多,但说了算的人很少。由于前些年的一场家族内杠,主枝的人几乎死光光,如今叫梁乙什么的,只剩了尧、舜二兄弟。 不过即使这样,尧、舜二兄弟也没能坐上族长或是家主这么一个位子,这其中缘故是梁氏祖宗留下来的一条祖训:梁氏内说了算的,是梁氏族人中身份最显赫的。 曾经梁家的男人也出了两个国相,他们的身份还能算得上是显贵。而如今的尧、舜两兄弟,一个是御史、一个是学士,放在普通人家这身份是足够了,但是在梁氏另一位佼佼者——大夏皇后梁蝶花的面前,就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了。因而,如今梁氏中说了算的,只能是旁支出身的皇后娘娘了。 说是部族全体大会,但是能进得议事殿的不过是几个人。至于其他的族人,只能在殿外规规矩矩的等着。 大殿上,梁乙尧与梁观潮占了左面一溜儿太师椅,本来梁乙尧的两个宝贝儿子也有资格上殿的,只可惜那哥俩一个瞎了眼,一个断了腿,还都在床上歇着呢。 梁乙舜的下手坐了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小孩子搞不清楚今天的议程是什么,只是眨着眼睛到处乱瞧。这也没办法,梁乙舜二十七八岁了才要上儿子,如今他是将儿子领来长见识了。 再往下说,就是几个糟老头子了。老头子们辈分着实是惊人,只可惜他们只能看守一下祖业,而对这朝堂之事却是插不上一点手。而再往上看,则是这殿堂上身份最显赫的人了。 皇后仍然是戴着紫金面具,身后有梁玉宵打着扇子,而皇后的旁边端坐着一位生面孔,细细看来,竟是英俊潇洒的清河郡马朱大贵。 皇后朱唇微启,道:“事情很明白了,仁多保忠也有了争夺皇位的心思。咱们梁氏的力量绝对不能分开,否则将会有灭族之灾。” 几个糟老头子赶忙称是,梁乙尧与梁乙舜二人则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不语。 皇后继续说道:“乙尧,若你放弃仍夺皇位之心,我赐予你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而乙舜,你来做国相。皆是你二人一文一武,辅我共建梁氏王朝。” 梁乙尧嘿了一声,道:“梁氏王朝?那你百年后,由谁来执掌王朝?你的孩儿还能姓梁么?即便是你让你的孩儿随你姓,但那孩子毕竟还是外姓人的种不是?” 梁乙舜捻须道:“女子做皇帝,实乃天下大忌。昔日武则天篡唐,至今数百年过去了却还是世人口中的谈资。娘娘,你不见辽国当年的述律太后、萧太后皆为女中豪杰,最终不也是没动那女子称帝的心思么?所以,我劝娘娘不要异想天开的亲自做皇帝。” 梁乙尧道:“娘娘,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若:若我做皇帝,当敬您为太后,保您荣华富贵。” 冰冷的面具下,看不出皇后什么脸色。不料一旁英俊的男子一拍桌子,怒道:“梁乙舜,梁乙尧!你们莫非忘了梁氏的祖训了么?如今是娘娘发话,你们只有听得份,谁叫你们反驳了?” 梁乙舜皱眉道:“你是太史昆身边的朱贵吧!我梁氏族事,与你何干?” 朱大贵哂笑道:“与我何干?我是看着你们两个蠢材恬不知耻的争夺皇位,替你们臊得慌!” “好大的胆子!”梁乙尧拍案而起,叫道:“你骂哪个?” “这不叫骂,叫表述。”朱大贵轻笑道:“若是说一个聪明人是蠢材,算是骂人;若是说一个傻子是蠢材,却只能算是表述!你们两个,脑子里本就少根筋,竟然还异想天开的要做皇帝,你们也不想想,皇位落在你们手里,怕是用不了几年大夏就完蛋了!” “竖子!竟敢这样污蔑我!”梁乙舜怒斥道:“我熟读诸子百家,腹中学识无人能及,你竟敢说我是蠢材?” “嗯?你还不信?”朱大贵嗤笑道:“我来问你,一个三点水加一个来字念什么?” 梁乙舜皱眉道:“读‘来’音,特指涞水,也就是百姓口中的拒马河。” 朱大贵道:“一个三点水,加一个木字念什么?” 梁乙舜道:“读‘木’音,所谓焚香沐浴正是这个字。” “那一个三点水,加一个去字念什么?” “念……嘶!有这个字么?”梁乙舜拍额道:“莫非是念做‘去’?” 朱大贵提起笔来,刷刷刷写了个“法”字,丢到梁乙舜面前,训斥道:“蠢材就是蠢材,还诸子百家呢,连‘法家’的‘法’字都不识得!就你这般学识,还做什么皇帝!” “啊哈哈哈!”别人都忍着没笑出声,反倒是梁乙尧捧着肚子大肆嘲笑。 “没看别人都忍着吗?就你这个不是礼数的蠢材傻笑!”朱大贵丢了梁乙舜,转脸对梁乙尧伸出一个手指头,道:“梁乙尧,你看看这是几?” 梁乙尧怒道:“是一!” 大贵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是二!” 大贵伸出三根手指,道:“一加一等于几?” 梁乙尧大喝道:“是三!” “连数都不识了你还笑话人家?”朱大贵得意忘形,拍桌子吆喝道:“你说你爹得多傻才能生出你这么个儿子来呀!” 梁观潮一脚踢翻了桌子,怒喝道:“混账!为帅者,要的是纵观大局,不是耍弄你这样的小聪明!白脸奸臣,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朱大贵辩解道:“这叫随机应变你懂不懂!梁乙尧这么点弯都转不过来,分明就是傻子!” 梁观潮忍住怒气,伸出三根手指,道:“好,臭小子,我来问你,一加二等于几?” “哈哈哈!学我伸三根手指头?”朱大贵狂妄道:“告诉你,等于二!” “哈哈哈!我看你爹也是个糊涂蛋!”梁观潮大笑道:“还一加二等于二呢!哈哈哈!” “你!敢骂我爹!我和你拼了!”朱大贵恼羞成怒,顾不上肩窝伤势,提起张太师椅就像梁观潮丢去。 哪曾想梁观潮武人出身,向来是刀剑不离身的,今儿虽然是在禁止携带兵刃的议事殿内,他依然是在靴筒里藏了匕首的。见了朱大贵抄家伙,梁观潮毫不示弱,拔出匕首就待捉拿朱大贵! 好个朱大贵,关键时刻灵光一闪,勉力挡在皇后身前,大呼道:“试探出来了!试探出来了!我早得到情报,梁观潮此人携兵刃上殿,就是想要今日胁迫娘娘就范!蝶花,你快跑,我来挡住他!” 皇后听闻此言,脸色大变!原来古代之时,暗藏刀兵胁裹皇帝的事儿屡见不鲜,甚至成功者亦不在少数,像是梁皇后这等身份之人,平时最避讳的就是这个。皇后心中一乱,疾呼道:“反了!反了!杀,将殿中反贼统统给我杀光!” 皇后身旁打扇的梁玉宵一声尖啸,大殿后面果然扑上了一群身材瘦小的武士,细细看来,这些武士竟然都是小雅苑的风尘女子。这些女子虽然瘦小,却是个个有一身歹毒的暗器功夫,嗖嗖几声响过后,梁观潮手中的匕首已是被飞刀射掉。 “来人!来人!给我杀!”“梁家军儿郎何在!给我射!” 梁乙舜、梁观潮竟是同时喝呼出声,只见殿前殿后一阵大乱,数百名披甲武士涌了进来。这也难怪,众人都是江湖大佬,谁出门谈判不带几个马仔呢? 殿上武士越来越多,除去护住自家主子的几个,数百人就在大殿上杀成了一团。谈判,是绝对谈不去了。皇后护住朱大贵;梁乙舜护住宝贝儿子;梁观潮护住梁乙尧,三伙人在各自的武士拥簇下仓皇撤退了。只可怜殿上一伙孤寡糟老头子,皆稀里糊涂的死在乱兵之中。 …… 晨风习习,灿烂朝阳透过枝缝挥洒下来,却将汉白石的地板图了个斑斑驳驳。 几位长者围坐在一张石桌前,饮着西子湖畔的清茶,吃着开封府的素包,看着面前的一位年轻人嘻嘻发笑。 “子贡贤侄,你这次赚取了多少钱财呢?”一位老者笑呵呵地开了口。 “有你们赚钱,我跟着花就是了,至于费这么多心思去赚么?”米擒子贡悠闲的坐在庭院中的花架下,回答的风高云淡。 “子贡啊,如此说来你这次没有赚到钱?该不会是赔了吧!”另一位老者悠悠问道。 “请几位朋友吃了顿饭,十万贯全部花光了,哈哈!”子贡一声轻笑,依然是闭目养神。 一位长者皱起眉头,道:“一顿饭就花光十万贯,而且花的还是竞争家主的底金?你……” “五弟莫要开口指责,我看子贡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表达他并没有争夺家主的意思,花尽钱财以显示他的清高。”最为年长的老者阻止了方才那位的指责,捻须笑道:“子贡他已经从百名公子中赢取得了三品顶戴,五弟你来说说,他会是纨绔么?” 几位老者纷纷颔首称是,看向子贡的眼神顿时多出了几分赞许。 第038章 商道 时间,慢慢地溜走了。七月的天气,本就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分,随着日头渐渐升高,树荫下也渐渐觉出了几分暑气。 米擒子贡依然是懒洋洋地掰着指头玩,可是石桌旁的几位长者已是有几分坐不住了。眼见着一壶上好的西子湖清茶已喝了个底朝天,终于有一位老者耐不住性子站起身来。 “六弟,坐下!咱们家中的规矩你可是忘记了?甄选家主时我们几人谁也不得离开!” 行六的老者闻言愣了一愣,终于还是捏着拳头坐回了原处。忽的,一个青衫小童匆匆赶来,对着这位老者耳语一番,刚刚坐定的老者噌地一下蹦了起来,吃惊问道:“什么!被宋国边军查扣!那宋国边军都是种家的人,怎会查扣我们?” 小童期期艾艾答道:“六老爷,种家传话来,说是宋国朝廷派了个宦官来巡边,正巧就碰上了少爷,因而将他查扣了!不过种家的人说了,最迟三天,一定将少爷平平安安送回来!” “这……唉!命该如此啊!”行六的老者跌坐回石凳,满脸焦急之色已被懊恼代替。 在座几位老者皆对六弟投去了怜惜的目光,可不曾想,就这么一会儿的空,院落之外却接二连三的跑来几个自家的小童。 “五老爷!咱们的马队被太行山革命军的反贼给扣住了!马匹全被那些乱军留下,幸得少爷没事,只是失了盘缠,在灵丘城回不来了!” “四老爷!咱们商队走到贺兰山时,恰逢先帝诞辰祭祀大礼!守陵军队命令整个贺兰山中三日内不得通行,咱们少爷的商队怕是今日回不来了!” “三老爷!宋国真定府附近闹匪患,其团练使孙德旺将城门关闭,严禁商队进出,少爷他们一行人被困在真定府内,至今还未出城呢!” “什么!”“这……”“怎会这样!”又是三位老者大惊失色,满脸愤愤不平之色。 那年纪最大的二老爷已经觉察出了几分不对,焦急起身向院落门口张望。过了片刻,他盼望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反倒是自家的老仆匆匆跑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二老爷,少爷他……” 二老爷拍案道:“他就在兴庆府中经营生意,还能出了什么差错!快快说来!” 老仆道:“少爷昨夜去宝仁号结算生意,宝仁号的掌柜留他吃酒,少爷推辞不过便答应了,没曾想……少爷吃多了酒,到现在还没睡醒,怕是今儿无法准时赶到了!” “这个孽畜!”二老爷怒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孽畜居然敢饮酒误事!我、我回去打断他的狗腿!” “二哥切莫动怒!”余下几位老者纷纷劝解道:“二哥,眼看着这次比试几家的子弟皆未准时归来,不如咱们恳求父亲大人取消此次比试,重新来过可好?” 二老爷眼前一亮,连忙言道:“好,好,咱们这就去见过父亲!” 几位老者正商量着,院中走来一位老迈仆从。那仆从颤着嗓音说道:“时辰已到,请各位少爷叫上钱钞、账目,以便判定胜负。” 米擒子贡一骨碌爬起身子,道:“福叔,我先来吧!钱钞,我一文也未赚得,一文也为剩下,十万贯的本钱我赔了个一干二净!至于账目么,哈哈,翠芳庭整个包下来连饮三天花酒,账目就写吃喝三日销金十万贯好了!” 福叔苦笑一声,道:“好个子贡小哥儿,玩得倒是潇洒。咦?另外几家的少爷呢?怎的没见人呢?” 几位老者面色一豫,连忙解释道:“老福管家,我等家中后辈皆遇上了些变故,未能及时赶回,不如问一下父亲大人,我们从新比过可好?” “未能及时赶回?”管家福叔愣了一愣,随即向米擒子贡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福叔摊了摊手,道:“若是少爷们一个也未回来,倒是可以问一问老爷的意思。不过么,子贡少爷却是早早的赶回来了,再从新比过,对子贡少爷可是有几分不公啊!” “子贡……”几位老者恍然大悟,纷纷将错愕、愤怒、或是意外的眼神投向了子贡。那二老爷定了定神,对子贡说道:“子贡贤侄,你既然没有争夺家主的心思,不若放弃此次比试可好?” 子贡哈哈一笑,道:“我是没有争夺家主的信心,却不是没这个心思!放弃呢,我是不会主动放弃的,比试成败,还是由爷爷亲自决断吧!” “是了,是了!原来我们几家的后辈无法及时赶回,果真是贤侄你动的手脚!好个贤侄啊,竟然为了争夺家主下此黑手!”二老爷埋怨几句,愤然向福叔说道:“老福管家,请您禀明父亲大人,子贡这小子背地里下黑手,乃是坏了家族的规矩!” “二爷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福叔向几位老者微微躬身行了个礼,转身走入内宅。 院中几人相互的神色已没有了方才的柔和,几几位老者拂袖立在院落一旁,冷冷的盯着米擒子贡放凶光。不过子贡倒是不以为意,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众人等候了半个时辰,福叔终于是翩翩而至。他清了清嗓子,道:“诸位,我来转达一下老爷的原话:子贡?嘿嘿,年纪轻轻倒是积攒了好大的人脉!皇族嵬名杀生军,大宋名将种师道,大辽汉人领袖张觉,天下钱财最多的宝仁号!嘿嘿,就连那真定府的孙德旺,近来也是威震整个太行山的风云人物!好像他还力压梁氏、仁多氏、没藏氏、野利氏,做了本朝武试的魁首?他有了这么大的能耐,这个家主就给他做吧!” “什么!”“万万不可!”几个老者纷纷出声阻止,二老爷放声高呼道:“父亲糊涂!若是开了这个口子,那么将来咱们米擒家竞争家主时将会血流成河!父亲万万不可许了子贡这等手段!” 这番高呼,内宅的人显然是听到了。未几,自打内宅传出一个折子递到了福叔手中。福叔恭敬打开折子看罢,笑吟吟的对子贡说道:“子贡哥儿?你可有什么话要对几位堂叔说么?” 子贡微微一笑,道:“你们主意打得不错,十万贯本金全部用来进货,可是却不把生意过程中的打点、护卫、运输、写算等耗费计算在内。那么请问,既然你们的商队没有为护卫花过一点银钱,没有花钱打通过任何门路,那么遭遇些变故岂不是正在情理之中么?你们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小商小贩做生意,在计算成本之余还要考虑着怎样打点衙役地痞。做生意做到了我们米擒家这个份上,又岂能单单计算成本得失?就这么说吧,到了我们米擒家这个份上,可以不养私兵,但不可以不通将领;可以不出去做官,却不可以不在朝中培养几个嫡系;可以不与皇亲国戚拉帮结伙,却无论如何也不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谁!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政治!我的十万贯,没花在进出货物上,却单单花费在政治二字上。此次营生的目标便是争夺家主之位,我这样分配资金才是一分一文都未浪费。试问,我若是将钱财都花到了进出货物上,岂非才真正的舍本逐末?” 几位老者听罢,一声悻悻之色。福叔脸上添了几分笑意,却将内宅传出的折子当着众人的面展开。只见折子上写着:“人道、政道、兵道、商道,道道相辅相成,浑成天然。” 二老爷看罢,苦笑道:“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这些个道理我却是也能悟得通。子贡贤侄小小年纪,竟是能将人、政、兵、商四道应用的如臂指使,却是比我家后辈出色了。既是如此,我愿意奉子贡为家主。几位弟弟,你们呢?” 剩余几位老者亦是说道:“我们同样认输便是!按照家规,我们回家后便宣告此事,家中后辈甘心奉子贡为家主的,便让他们来拜见子贡,领个差事;若是有不服气的,便给他们些安家的钱钞,将他们逐出本家去。” 福叔点了点头,对子贡说道:“生意人向来朋友多,不过若是想要交到个可以信任的朋友,可就难上加难了。在许多时候,家,就是生意人最温暖的港湾。正是因为此,米擒氏的家人们才定要维持一种可以值得互相信赖的关系。家中后辈都是血脉骨肉,可叔父们为了维持这种值得信赖的家庭氛围,却要狠心将骨肉驱逐出门,这等苦心,子贡你一定不可忘记。” 子贡谦逊道:“子贡谨记于心。” “那么,我就将米擒家的家主印信交付与你吧!”福叔启开一只檀木箱,先捧出了一叠置封来,道:“此乃我们米擒家与贺兰山群盗、漠北马贼、马潥山贼锸血为盟的印信,你要收好了。” “大夏三大匪帮与我们家族都是盟友?”米擒子贡大感惊讶。 福叔道:“商路要通畅,匪徒要存活,这不过是两者间的一种妥协罢了。这些匪帮我们也不需要刻意结交,平日里商队通过只是按照规矩支付买路钱即可,不过要是逢上灾年,这些匪徒快要饿死时,我们却无论如何要给他一口吃食。” “饿疯了的匪徒是最可怕的人,子贡明白了。” 第039章 开放粮仓 福叔又从箱中取出一叠书信交予子贡,道:“此乃朝中一些官员拜入咱们米擒家门下时写下的投名状,你也要收好了。” 子贡翻看一下,朝廷中户、工二部的官员几乎齐全了,不禁笑道:“人都说大夏朝堂乃是梁氏的天下,可有谁会想到,咱们米擒家早已将朝中权贵拿下了三分之一?” 福叔笑道:“何止这些?梁氏只知买卖官爵,可他们有没有想过,这朝中官员都是吃的谁家俸禄?实则,这朝中官员十有八九都是依靠着咱们米擒家过活的,他们的心中也都有数。” 米擒子贡听了,心中着实暗中赞叹。思忖中,福叔又是捧了一块铜牌送到子贡手中。子贡打眼一瞧,惊呼出声:“这……可是兵符?” “正是兵符。”福叔道:“此符,共计可以调动七万三千兵马。” “七万三千兵马!我们米擒家居然有这么多兵马?”不仅是子贡,连同一旁的几位叔父亦是大惊失色。 福叔哈哈一笑,道:“子贡先别忙惊喜,咱们家这七万三千兵马,却是连野利、没藏家的杂牌军都打不过。” 子贡惊疑道:“怎会这样?莫不是家中无人治兵么?我倒是有几位朋友通晓兵法,可以帮咱们练兵!” 福叔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些兵皆为老弱病残,连兵刃甲胄都未曾装配,纵使孙武再世,也无法将其操练!咱们家这七万三千兵马,乃是分布在大夏全国各地看守粮仓的粮草兵。” “原来如此!”子贡恍然大悟。 福叔道:“别看咱们这七万三千兵马无法作战,可有了这些粮草兵,就意味着大夏所有的粮仓皆为我米擒家所有。因而这枚兵符,代表的乃是天下粮仓。” 米擒子贡得了这三样家主信物,不禁笑道:“寻常人家交接家产无非是钱粮地契,可是咱们大夏第一富户米擒家交接的家产,却是匪徒、官员、兵马!若是说出去,岂非让人惊掉下巴?” 几位族叔附言道:“人道、政道、兵道、商道,道道相辅相成,浑成天然。此言不虚啊!”言罢,几位老者纷纷向子贡俯身施礼,有了这一礼,也就意味着米擒子贡真正登上家主之位了。 子贡见状,慌忙还礼。众人礼罢,福叔正色道:“不知子贡家主继承家业来发布的第一道命令是什么?” 子贡挺了挺胸脯,道:“大赦天下咱做不到,不如,就在兴庆府来一个开仓放粮吧!” …… “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回昆哥,杀生军兵分两路,由千怜、千良分统,届时会突袭没藏、野利两家,令其无力顾及其他!” “昆哥,皇仓、官仓围栏皆以拆除,并且准备好了大量手推车、驮筐、背篓等运输工具向民众免费发放。届时,会有两千名粮草兵用其专业的技术素养为民众装粮,保证一个时辰内搬空两座粮仓!” “昆哥,武松、鲁达、史进已收买兴庆府各路帮会头子,届时他们会引发骚乱!与此同时,武松等三人会分头袭杀梁氏、仁多氏的军需官,以便短时间内令其军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后勤运输!” “昆哥,先前从城外百姓中精心选拔、悉心培训过得五百名百姓已混入城中!其中有老妪、有少妇、有老汉、有病夫,表演到位、外形贴近底层群众,届时他们将在城中奔走哭嚎,加剧民众恐慌!另外还安排了百位浓眉大眼、气质阳刚的汉子,届时他们会担负起号召民众哄抢粮食的重任!” “昆哥,柳叶儿小姐督造的十二辆火药车已由徐宁率部分置在南、西、东三门内!如果三门外士兵意欲进城平乱,张宵会率人发射火箭引爆火药车,轰塌城门阻敌!” “嗯!很好很强大!甚合吾意!”太史昆蹲在兴庆府北城门上,道:“请转告我的话给嵬名氏百姓组成的三千民兵,请他们务必要照料好难民中的妇孺老弱!这些人,都是乾顺的子民!” “昆哥请放心,此事将由千温、千恭督办!” “欧凯!对了,丁豪,你要照看好乾顺,切莫让他在乱兵中受伤了!” 丁豪瞥了一眼太史昆,道:“我照看小皇帝,那谁来照看你?” “我?”太史昆轻抚身旁藏獒狗头,微笑道:“谁敢惹我,我放狗啃了他!对了,段景住老兄弟,等这边的事儿了结了,我给你派些人手、带些金银,你再跑一趟吐蕃,给我收购上一百……不,一千……不,一万条藏獒来!哇哈哈哈!” “一万条藏獒!”段景住惊叫道:“老天,这么多獒犬那什么来养活!” 太史昆嗤笑道:“哥哥我派船去捕鲸还不成么?也别给哥说什么生态,在三聚氰胺、氢化油这些玩意还没发明之前,想补充蛋白质就得问生态要!” 城头上群豪听得一头雾水,武柏摇了摇头,道:“时辰差不多了,好戏要开始了吧!” 太史昆抚掌道:“没错,爱普什!” …… 这天清晨,兴庆府几乎所有的帮派头子都收到了一张百贯大钞,伴随交钞而来的,还有一纸请求。请求很简单,无非是砸间酒楼或是殴打某人这样的小事,事主的附加要求也非常的合乎情理:多带些人,以壮声势。 这种砸店砍人的混账事,本就是帮会赖以生存的活计。在百贯大钞的诱使下,帮会大佬们没有一点拒绝的理由。 天色蒙蒙亮,帮会大佬们带着手下小弟们就出门了,只是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这天清晨兴庆府所有的地痞无赖都上了街。砸店的砸店,砍人的砍人,兴庆府大街上顿时热闹起来。几乎与此同时,兴庆府许多衙门、贵族府邸也燃起了熊熊大火。还是在这个时候,大街上忽然多出了一大群哀号连连、哭爹喊娘的百姓! 二十万大军围城好几天了,实际上城中的居民们早已经绷紧了神经。这也难怪,在古时候,能够发足兵饷的军队几乎没有,在绝大多数的军队里,破城后纵兵劫掠三日就是军官对士兵唯一的奖励。 在这种情况下,夏日夜半一声普普通通的野猫叫春声都能骇得半城百姓躲入地窖中,更何况,如今传到百姓们耳中的是真真切切的哭嚎声? 从第一声哭嚎到全城骚乱,只用了片刻时间。满大街传来的奔逃声令绝大多数的兴庆府居民失去了躲入地窖的念头。越来越多的人跑到了大街上,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惶惶不可终日。 “没粮食,怎么活!咱们去抢了粮仓吧!”“皇仓塌了!粮食撒了一地!快去捡啊!”“官仓的卫兵溃逃了!粮仓大门打开了!快去拿呀!” 大街上的人流迅速向两座粮仓涌去! 天下的粮草兵皆归米擒氏所有,兴庆府的粮草兵当然不会例外。不仅如此,米擒氏布置在兴庆府的粮草兵还是最精锐的粮草兵。 粮草兵不习武艺,其精锐二字从何谈起呢?原来此处的精锐二字,乃是特指粮草兵的专业技能。而粮草兵的专业是什么?是装卸、运输粮草的能力。 五十斤的粮袋从瘪到满,一个文弱的书生要忙活一刻时,还得累的满身大汗;而一位务农的青壮只需五十息的时间,而且并不觉得疲劳。粮草兵既然带着一个兵字,那么他们填装粮袋的本领就要比百姓强上那么几分才行,于是米擒家对于全夏粮草兵的要求是:三十息装一袋粮,连续填装一百袋方可休息。 诸位再来看看兴庆府粮草兵装粮的架势,就知“精锐”二字名至实归了。填装一袋粮草,士兵们只需五息!连续填装了三百袋粮草,士兵们脸不红心不跳气息依然悠长! 十万民众鱼贯而来,流水而去!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去的时候手推肩扛!如此巨量的粮草进出,就没有人为找不到满满的粮食袋浪费过一丁点时间! 皇仓、官仓,一个时辰内空无一物!满大街上都是携满了粮食的民众,而民众的眼中则是一片茫然!他们的脑中都在质疑:我们该何去何从? “东门关闭了!咱们出不去!”“西门坍塌了!行不通!”“南门开始劫掠杀人啦!千万不要过去!” 民众们地心里一片冰凉! “北门,北门打开了!是乾顺皇帝亲自打开的西门!皇帝来救咱们了!快跑啊!” 一声高呼,激起千层浪!民众们你推我桑向北门冲去! 城头上,屹立着地正是那个神一般的存在!他穿着一身简朴至极的白袍!他手执着一根污渍斑驳的藤杖!他脚下只有一双草鞋!他蓬松的乱发随风飘舞!他白花花的秃顶反射着圣洁的阳光! 他张开双臂!他呼喊着:“我挚爱的子民啊!我拯救你们于水深火热之中!来吧,孩子们!听从贤者的指引,向北方去!向贺兰山中去!在那里,有一片贤者乾顺为你们开辟的乐土!” 城门下民众热泪盈眶,纷纷高呼:“谢主隆恩!” “不!我不再是皇帝!请称呼我贤者乾顺!”白衣人高呼:“请随我呼喊吧!信乾顺,得永生!信乾顺,得永生!” 第040章 万能的绿军装 “你的梦想是做皇帝吗?” “我不知道,也许……那是我姐姐对我的寄托。”李巧音看了看这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少年,终于还是说出了真心话:“如果……要像你这个样子才能做皇帝的话,我想我还是算了。我觉得与皇甫瑞、马植他们厮混江湖也很不错。” “呵,很辛苦是吗?”乾顺遥望了一眼星火点点的贺兰山脉,道:“你瞧,我这样做都是为了这些子民。在百姓的眼中,皇帝是个享尽荣华富贵的角色,可你真正的了解了一个皇帝的生活后,你会发现做皇帝实在是一个苦差呢。”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的辛苦,是因为你的皇位没坐稳,换句话来说,你现在经历的是打天下时的辛苦。”巧音道:“我的意思是……嗯……你现在的样子很……哎……” “巧音,咱们这些人中我与你最谈得来,也许是因为咱们身上都流淌着皇族的血液吧!我有时候甚至想,如果你能重建你们李氏王朝,也许咱们能够代代通亲、世世为邦呢!”乾顺温柔一笑,道:“所以啊,你在我面前不比隐瞒什么,想说什么就尽管说!” “我觉得吧,你现在这个样子很丢人呐!如果非要这个样子才能做皇帝的话,我宁愿不做了。” “啊!什么!气死我了!”乾顺愤愤丢下藤杖,怒道:“我就知道我这个模样很丢人!一定是太史昆为了消遣我才这样打扮我的!气死人了!我找他去!” “哎!乾顺!”巧音扯了一把,愣是没拦住李乾顺,只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帝陵大寨议事堂中。 此时的议事堂,竟是人头涌动。天京城的众好汉、怀仁堂的众学子、杀生军的众将领竟是在大堂内凑齐了。被众人围在中央的,乃是满口喷着吐沫星子的太史昆。 “夏国对河西、大漠的控制,乃是依托着瓜州、肃州、宣化、黑水这四座城池。河西。大漠的居民多以部落形式游牧,控制了这四座城池,也就意味着控制了所有牧民的补给、商贸!对于这四座城池的控制权,各位有什么想法?” 嵬名千良拱手道:“宣化府乃没藏氏领地、黑水镇军司乃野利氏镇守,如今他两家将兵马抽调一空,这两座城池几成空城。至于肃州、瓜州两地,距离兴庆府实在过于遥远,因而两城驻军对兴庆府战局并无影响。” 米擒子贡道:“若说瓜州此地,乃是西壁氏的领地。如今梁氏只是每隔五年派去一名本族后辈担任瓜州西平军司的统领,其对瓜州的控制能力可谓薄弱至极。如意兄弟,我说的可对?” 西壁如意甜甜一笑,道:“梁氏族人只是遥领西平军司统领罢了,实际上他们的族人根本就不曾到过我们瓜州呢!” 太史昆笑道:“哦?那不知你家老爷子对乾顺是怎么个看法呢?” 如意笑道:“我家爹爹说了,要人家听乾顺哥的话呢!不如我给爹爹写封信,叫他老人家出兵连肃州一并给乾顺哥占下算了!” “够意思!”太史昆哈哈一笑,转脸就看见了刚刚进屋的李乾顺,他也不理会乾顺铁青的脸色,自顾自招呼道:“乾顺你来得正好!赶紧下一纸诏书,加封西壁氏族长西平军司统帅、平西王,令其统管瓜、肃二洲!” 乾顺面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告诫自己以大事为重,按耐住了找太史昆算账的欲望,转而掏出玉玺,亲笔写了一纸诏书。 杀生军中一位小校接过诏书,连夜骑上快马便去送信了。太史昆清了清喉咙,道:“方才如意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我,咱们怀仁堂学子们还都拥有一个家族的力量呢!虽然你们的家族单单拿出一个来算不上什么大势力,可是你们的家族联合在一起,就是一股了不得的力量!” 太史昆布开地图,道:“野利氏、没藏氏兵马倾巢而出,眼下他们的老巢已经空了!若是你们这些家族有取代野利、没藏两家的想法,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咱们先来看看野利氏,其占据着黑水镇军司、黑山威福军司两地!依我看来,你们拓跋氏、颇超氏、把里氏、仡党氏、悉利氏、篪逋氏、毛羽氏、拽藏氏八个小家族联手,定可扳倒野利家!” 拓跋思明与方才被点到名的几个家族少年对视一眼,皆面带惊喜之色。 太史昆道:“家族一多,谁当老大就成了难题。我需要一位将领作为他们八家的统帅!谁愿意去!” 嵬名千温出列道:“某愿往!” “很好!”太史昆道:“千温兄可带上学子们写下的血书,前去拜访这八家的首领,务必要给他们说明成王败寇的厉害!并请乾顺写下八封密诏与他们八家,将黑水、黑山两地分封于他们。” 众人领命,依言而行。太史昆又是说道:“没藏家领地乃是宣化府、西凉府,可由都罗氏、没剂氏、细封氏、拽浪氏、野蒲氏、麻骨氏、斡勒氏、如罗氏八家联手攻占!谁愿为将?” 嵬名千恭出列道:“某愿往!” 太史昆目视地图,道:“接下来就是河套地区与宋夏边境这一片了啊!这片地方,论面积只占夏国的十之一二,论人口,却占了夏国的一大半!夏国九成的赋税,都是来自这个地区!” 武柏接口道:“不错,这些地方人口稠密,各家族错综密布,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作为威慑,的确是不好收复。怀仁堂学子们的十余个家族对付一下边远的地区尚可,若是放到这片地方,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千怜妹子冷笑道:“我们杀生军就是最强大的军队!今日我们兵分两路突袭野利、没藏两家,险些就将他们大寨打垮!” 乾顺连忙劝解道:“姐姐,擅动刀兵死的都是咱们大夏子民,战争能不发生还是不发生的好。” 太史昆咧嘴一笑,道:“乾顺啊乾顺,做了几天贤者果然有良心啦!走,提上你那根藤杖,让千良领几个人换上野利家的绿军装,咱们出去试试我的办法!” …… 漆黑的夜幕里,一团闪亮的篝火显得极为显眼。十余个衣衫偻烂的士兵软瘫在篝火前,显得无精打采。 他们的身份,是没藏氏军队的守夜兵。平心而论,这十几人对家主是很忠心的,在以往巡夜的时候,他们都会尽职尽责的围绕着军营巡查好几个圈子,可是今天晚上,他们却不想走动。 刚刚过去的一个白天实在是太离奇了。莫名其妙的,一支身着闪亮银甲的骑兵就冲进了没藏家的营寨,三千名没藏家骑兵慌忙上马迎战,却只在片刻工夫就被打散。营寨里乱成一团,数万士兵只顾着慌忙逃窜,甚至一个银甲骑兵就可以驱赶着数百名没藏家士兵溃逃。 更莫名其妙的是,兴庆府里那些骄傲自大的首都居民竟然发了疯,短短一两个时辰的工夫,那十余万首都人民居然从皇城根一口气跑到了贺兰山区。跑在最后的是兴庆府里的两千粮草兵,他们的手推车上推着的不是粮食,而是一些老弱病残孕。 最莫名其妙的是,到了傍晚开饭的时分,老帅没藏俾恭满脸沉痛的告诉大家,今儿晚上没饭吃。 没命奔逃了一白天,晚饭还没捞着吃,也难怪这伙平日里忠心耿耿的守夜兵会软瘫在火堆前懒得动弹了。 忽然,守夜兵小校警觉的摸起了腰刀,不过当他看到树丛后面钻出来的是七八个身着绿衣的家伙后,他松了口气又坐回原地。没什么,过来的是野利家的士兵。晚上守夜是件寂寞的工作,没藏家的守夜兵经常与野利家的守夜兵凑在一起,聊些对方老家的风土人情。 野利家士兵的头领是个俊俏的文雅青年,貌似是个第一次出来守夜的家伙。青年凑近火堆,满脸堆笑的说道:“哥哥,没藏家的哥哥们,谁有吃剩的干粮,拜托匀给咱们兄弟点。从中午到现在,咱们兄弟还没吃过东西呢。” 没藏家小校头也不抬,闷哼道:“扯淡!谁个有东西吃呢?自己寻野味去吧!” 青年脸色变了几变,依然是耐住性子赔笑说道:“哥哥,这么多人驻扎在这儿,野味早就跑光了。咱也不要什么好吃的,粗粮饼子给几块充充饥就好啊!” “没有没有!”小校恼怒道:“我们也饿了一天了!你们野利家的不回自己营寨里寻吃的,反而来烦扰我们!好生没有道理!” 青年落下了脸,道:“你们生着篝火不就是为了烤干粮么?方才我还嗅见烘烤馍馍的味道了呢!我警告你,兄弟们可是饿极了,你给还是不给!” 小校饿了一天,也是心情烦躁。如今被青年一吼,顿时怒上心头。他沧浪一声抽出腰刀,道:“滚开!否则砍了你们几个!” “兄弟们,给我抢!”青年毫不示弱,也是拔刀在手,喝呼一声,领着手下兄弟就与没藏家的守夜兵战在了一处。 第041章 我在路上 “住手,住手!我的孩子们啊,你们为什么争斗?难道你们忘记了,你们身上流淌的都是党项人的血液啊!” 一声温柔至极的呼喊从背后响起,顿时将战团中众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两拨人停了手回头一看,居然看到了一团白花花的影子。 麻衫草履的白胡子老头牵着一头毛驴,毛驴上坐着一个手提藤杖、披头散发的少年。 小校素来对这种装神弄鬼之辈不怎么待见的,不过他瞥了一眼文雅青年,却看见青年的脸上激动地抽搐着。 “皇……皇帝陛下!您是皇帝陛下!当年您出巡的时候,草民曾远远地瞻仰过您一面!”文雅青年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他带来的七八个士兵也连忙跟着磕起头来。 皇帝陛下!小校一哆嗦,连忙带领手下下跪参拜。 “呵,我已不是皇帝,请称呼我贤者乾顺。”乾顺撩了撩长发,道:“孩子们,你们为何争斗?” 青年低下头,惭愧地说道:“我们……我们饿!” “啊,可怜的孩子们。饥饿本就是诱惑人类犯罪的魔鬼,在面对它的时候,你们应该携起手来寻找食物,而不是相互争斗。”乾顺打开一个包裹,道:“来吧,我的孩子们,这是我的干粮,你们快快拿去充饥吧!” 包裹里有二十几个热腾腾炊饼,士兵们接了过去,正好一人分了一个。 饿极了吃东西香果真不是乱盖的,小校如狼似虎的啃着炊饼,口中竟然品出了几分大宋美食的风味。 那文雅青年攥着炊饼浑身哆嗦,呢喃道:“皇帝……啊不,贤者大人,您为什么不吃呢?难道您不饿吗?” 乾顺收缩了一下消瘦的小腹,柔声道:“我的子民们饿着,就算是我吃饱了,心中留下的也只能是痛;而我的子民们吃饱了,就算是我饿着,心中流淌过的也是蜜糖的滋味呢。” “陛下!贤者大人!”野利家的那几个小兵哭的泣不成声。 小校吞咽着炊饼,忽然就品尝到了一丝苦涩,仔细体会时,才发现自己亦是泪流满襟。 “孩子们,我该走了。” 青年抬起头来,怔怔问道:“您……要去哪里?” “本是为民众而生,那就理应为民众而瘁。只要民众一天得不到幸福,我就走在两者之间的路上。”乾顺遥望星空,喃喃道:“青山绿野中,你们自由自在的放牧;金灿灿的麦穗后,映着你们灿烂的笑脸。你们孩子能够面色红润的行走在去学堂的路上,你们的妻子,含羞埋怨腰间又多了几分赘肉。这才是你们应该得到的生活。只要你们一天过不上这种日子,我的奔走就永不会停息。” 青年抽搐着嘴角,重重跪倒在地,领着小兵呼喊着:“陛下!贤者!请您,无论如何要带我们走!我们也是娘生爹养的,我们不愿意再做助纣为虐的事情!请您,带领着我们解救天下民众吧!” 一刹那,小校想起了家中那蜡黄蜡黄的傻儿子,炕头上那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糟糠妻子。家中本来饲养着一匹母马,指望着秋后生了马驹能够换些苞米,可是,就这么一匹干瘦的母马也被没藏老爷收缴进了军队。前几天,军营里进来了几头凶狠的猛兽,竟然是将那匹可怜的母马啃得只剩了一张毛皮。 泪水,不停的渗进嘴角。小校喉头一阵干燥,他颤颤匍匐在地,口中念道:“陛下,请您也带我走吧!” “成功了!果然成功了!”子贡蹲在树丛后,低声道:“他们的粮草果然空了!只要一点点粮食,就可以引诱来大批的士兵!用不了几天,我们就会有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啦!” “太恶心了,太恬不知耻了!你们竟然怂恿我弟弟做这种事!”千怜的拳头攥得紧紧地,不过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道:“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办法也是解决问题的一个途径。” 不过,太史昆的脸上却是寒冰一片。他盯着远处被千良鼓动成一群儿泪人的家伙们,低声道:“怎么回事!乾顺带着的干粮怎么会冒热气!这不恰恰说明了是特意准备好的干粮么!这些干粮应该是冰冷的才对!亏了那些小兵脑子笨,若是换上个心思缜密的,今晚就穿帮了!这些干粮是哪个准备的?” 武柏伸了伸舌头,道:“许久没打炊饼了,今儿一时手痒就做了一些,唉!” “老兵油子了,怎的还犯这种低级错误!”太史昆板着脸,道:“等会回去,罚酒三碗!哈哈,既然这个法子有效,那么最近几天就请乾顺小兄弟带上粮草去慰问底层士兵吧!哈哈!” 也许是太史昆的运气好,也许是从未品尝过饥荒的现代人忽视了粮食的威力。总之,在未来的几天内,事情的发展竟然超乎了太史昆的想象。 七月初二,一切还算是按部就班。乾顺长发飘飘的带着几车干粮围着兴庆府绕了半圈,在发表了几次救世主式的演讲后,拐骗来了三千多名士兵。 七月初三,乾顺还未走到对手军寨前,就被闻风而来的饥饿士兵包围,到了下午,乾顺紧急调来几车干粮,这时已经有对手军队成建制的跪在他周围高呼万岁了。 七月初四上午,大批的对手士兵自己来到了贺兰山下,帝陵大寨发动了数千人扛着馒头包子到山下迎接,几乎每一个馒头包子都能拐骗来一个士兵。到了七月初四的下午,当兴庆府逃难而来的军属们主动写下的两车劝降信送到仁多氏军队中后,一下午竟然引来了五万多兵马,按照各自的建制跪地排队等候乾顺的检阅。 仅仅三天,兴庆府周围半数的军队投降了李乾顺! 这不是幻觉,绝对不是。无论是梁太后当政还是梁相国当政,在普通百姓的心目中,他们心中膜拜的皇帝仍然姓作嵬名。这种投降在他们心中并不是背叛,诱使他们投降的原因也不仅仅是粮草。也许,他们会告诫自己,他们所做的事情叫做弃暗投明。 梁氏不傻,仁多氏也不傻。当兴庆府居民哄抢粮食的时候,他们的确是没能反应过来,但当他们发现粮仓已经空空如也的时候,他们尽力补救了。 谁都知道,此刻粮食都在乾顺手中,但他们同样也知道,在距离乾顺退位大典只有三五天的时候,谁去攻打乾顺,谁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三五天也许很容易就能熬过去,最起码兴庆府离着怀州、静州、顺州只有几十里地,离着另一座大城市西平府也不过百里。四个竞争对手迅速派出了自己最为得力的手下赶往这几座城市,在那里,同样拥有着堆满粮食的仓库。 但事情的结果让他们失望了。几座城市的粮仓伴随着守卫粮仓的粮草兵消失的一干二净,孤零零的几个守城士兵一脸茫然,他们甚至不知道粮食与粮草兵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 阴谋,浓郁的阴谋气息令四个主事人汗流浃背。 兴庆府周围的百姓都不见了,近处的百姓躲到了贺兰山中,远一些的百姓逃往了大宋。 严重的饥饿使弹压士兵变得困难至极,没藏氏的老帅没藏俾恭试图用斩首这样的严令来约束逃走的士兵,可士兵给他的回应是军中最可怕的答案:炸营。 数千名饿红了眼的士兵在十息内砍死了老帅,这导致没藏家成为第一个正式进驻兴庆府的家族——可怜的没藏氏只剩下了不足千人的军马,他们的军寨内燃起了熊熊大火,狼狈的没藏氏家主只得逃进了空荡荡的兴庆府。 第二个逃进兴庆府的是野利氏,他们的情况比没藏家要好一些,至少两千名骄傲的野利骑士还忠心耿耿的追随着他们的家主。不过,两千名骄傲的骑士却未能将他们的马匹带出乱做一团的营寨,骄傲的骑士只能无奈地退化为骄傲的武士。 两个老牌家族的失利,也意味着梁乙舜已经失去了竞争皇位的资格。失魂落魄的梁乙舜思索了整整一个晚上,他毅然决定,投奔——仁多氏。 兄弟间的隔膜、同族人的怨恨竟然超越了他们本来的血脉之亲,这很无奈,很荒唐,但也很正常。你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到了人人能吃饱饭的现代,有许多人最恨的仍是他们的亲兄弟、亲姐妹、或是叔伯姑婶姨舅。 仁多保忠想也没想就接纳了梁乙舜。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因为梁乙舜投奔他时身旁只剩下了十几个人,反正自己身旁存余的五万多士兵都没饭吃,仁多保忠也不在乎多饿十几个人。 到了七月初五,仁多氏的饥荒终于熬过去了。其中的缘由并不是仁多保忠弄来了粮草,而是他身边的军队一下跑了四万多人,他身边的军队仅剩下七千余亲兵。而如此大规模的溃逃,只因为仁多保忠忘记了一个人。 仁多喜庆,一个有些庸俗、却朗朗上口的名字。他不是别人,正是仁多保忠的老父。在二十年前老父亲试图立仁多保忠的兄弟——仁多卫国作为家主的时候,仁多保忠一怒之下将老父亲与兄弟囚禁在西平府祖宅的地牢中,从此二十年就没再理会他们。谁曾想,二十年过去作为晚辈的仁多卫国都已作古,可七十多的老父亲居然能掰断铁笼自己逃到了乾顺的大军中! 当老父亲亲自在军营前劝说仁多氏的族人们投降,当老父亲亲手捏起两个馒头的时候,仁多保忠识趣的打开了军寨的大门。这不是闹着玩的,群情激昂的士兵已经有了炸营的苗头! 不过这也不错,营中由仁多保忠亲自掌管的军粮正好够剩余的七千兵马吃上五天。仁多保忠慷慨的令七千亲兵每人背上五斤粮食,连军营干脆也不要了,灰溜溜地躲入了兴庆府。 第042章 六味断肠散 溃逃同样也在嵬名阿吴的军中发生着,粮食的匮乏是一个方面,数日来政局的变幻莫测则是另一个方面。 嵬名阿吴的姓氏说起来有些牵强,因为就在他爷爷那一辈的时候,他们家的人还不是姓做嵬名。 真正的嵬名氏是经历过不少变迁的,最早的时候他们姓拓跋,唐朝的时候他们姓李,宋初的时候他们姓赵,改称嵬名也不过是近几十年的事情。可是嵬名阿吴家族姓氏的变迁却不是这个样子的,他的爷爷姓魏,他的父亲姓嵬,到了嵬名阿吴出生的时候,干脆就姓了嵬名。 没错,嵬名阿吴实际是一个汉人,嵬名阿吴的家族实际上是一个小小的地主,在嵬名阿吴没有入选大内侍卫童子军之前,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平民,略微富裕点的平民而已。 这样也就说明了,嵬名阿吴统帅的这支军队并不是他的私兵,而是一支混杂这各方势力的联军。这支军队有许多称号,什么镇宋军、定边军、静塞军、神勇军、保泰军,说的实际上都是这支军队,其职能就是驻守大宋与夏国的边境地区。不过在景帝的时期,这支军队有一个正式的名字——质子军。 质子军的定义是这样的:党项羌族各个部落派遣出最英勇的战士,由部落继承人或是族长本人亲自分统而组成的一支军队。这支最初只有五千人马的军队曾经辉煌一时,与杀生军并称为夏国最为精锐的两支大军。 当开国时期的激情渐渐退却,当昔日求生存的部落变为今日糜烂的世家,质子军也就渐渐失去了往日的雄风。军队的意义不再是为了开拓疆土,而是成为了谋求官职的跳板。质子军中每一个官职都会成为中小家族谋夺的对象,而作为质子军的最高统帅,则无疑是一个可以引发家族火并的职务。 为了避免这种惨剧发生,为了加强梁氏对质子军的控制,当年的梁太后选择了这样一个办法:把质子军的统帅交给一个局外人,一个置身与各家族纷争之外的局外人。 最终,经过多方衡量,梁太后将统帅的位子交给了一位宫中侍卫——英俊潇洒、勇武过人、精力充沛、床技娴熟的平民侍卫嵬名阿吴。这样一来,质子军又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称号:面首军。 明白了这支军队的由来,我们就可以转回话题的开始了。粮食的匮乏只是令几千个士兵开了小差,而这支拥有五万兵马的军中的绝大多数人,选择了观望。 皇帝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无能,皇后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英武。各个中小家族的族长、家主密信纷纷送往了质子军,接到密信的质子军中级军官们则是带领着自己的手下,趁着茫茫夜色离开了兴庆府。 无论是谁掌握了政权,这些中小家族都不会得到太多的实惠。但是一不小心帮助争夺皇位失败者做了点得罪人的事,等待这些家族的将会是灭亡。凌迟、车裂、诛九族,这些刑罚本就是为失败者准备的。 最终,在兵法家朱贵的建议下,在梁皇后的批准下,嵬名阿吴率领着六千余部驻进了兴庆府。 形势到了这一步,假如说李乾顺真的会退位,皇帝真的会从四位竞争者中选一个的话,这个名额无疑会落在梁乙尧的名下。这是因为,兴庆府中目前最强大的兵力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此前,兴庆府周围驻扎了二十余万大军。没藏、野利联军五万人,嵬名阿吴五万人,仁多氏十万兵马,还有一万梁家军。 如今,没藏、野利联军加起来只剩了三千名缺衣少食的残兵;嵬名阿吴有六千名左右摇摆不定的边军;仁多保忠勉强维持了七千兵马的生计;而梁家军仍然保持了一万人的战斗力。 这就叫本事,当别人连饭都吃不到的时候,梁家军所有的士兵每餐都可以吃到营养丰富的肉类、蛋类、以及豆制品与花样繁多的主食。而这样的食物,在梁家军的大本营、距离兴庆府只有二十里的梁家堡内还储藏了许多许多。 这就是一个把握朝政数十年的大家族的实力。俗话说狡兔有三窟,而梁氏一族也有三个据点:梁园、皇宫与驻扎军队的梁家堡。 今日已是七月初六,一种浓厚的挫败感笼罩着整个皇宫。紫金面具下是一个什么表情没人能够看得出来,但是她沙哑的声调却出卖了她失落的情绪。 “朱郎,我该早些听从你的劝告的!当时我怕成为众矢之的,因而没有下令封锁城门,如今,我们的局面已成兵败如山倒之势。这一切,都怪我。” “不,我们还没有败。”朱大贵柔声道:“分则败,合则胜!逃跑的士兵都是些底层的士兵,而真正的精锐依然是驻扎在兴庆府内。只要我们能将城中的兵马拧成一股绳,未必就会败给乾顺。” 梁皇后喃喃道:“重新整合梁氏的力量,一鼓作气拿下仁多的残部,重新将兴庆府掌控在我的手中,而后……待到明日乾顺领兵来召开什么退位大典的时候,我率领精兵,直捣贺兰山帝陵大寨,将乾顺的老窝摧毁,然后,粮草重新掌握在我的手中,失去的士兵会再次投靠于我,而李乾顺,依然会变成从前的李乾顺……朱郎,是这样么?” 朱大贵微微一笑,道:“阿吴大哥,您有什么见解呢?” 大殿一角中,一位英俊的中年将领对朱大贵回应了一个惺惺相惜的微笑。 没错,就是惺惺相惜。嵬名阿吴与朱大贵,两人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产生了这种感觉。 同样的美艳不可方物……呃,应该是帅的震惊四座,同样是满腹经纶韬略,阿吴是太后的面首,大贵是皇后的新宠,两个男人之间,实在是有太多的相似,太多的共同语言。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人在兵法上的见解竟然出奇的一致,用今天的话来讲,两人在学术上竟然能达到共识!酒友易找,知己难逢!两人相见恨晚,只三杯酒下肚变成了兄弟! 嵬名阿吴拱手道:“娘娘,微臣的看法是,应当联合仁多,突袭梁乙尧!” 皇后吃了一惊,道:“为何,还是要自相残杀?” 朱大贵道:“蝶花,今日之乱,实则是梁氏内乱。若是尧、舜二人当初就俯首听命,那仁多氏也不敢起兵言反。所以说,今日想要整合兴庆府兵马,就必须要铲除尧、舜二人。” 嵬名阿吴亦是说道:“娘娘,如今梁乙尧气势嚣张,若是咱们三梁合并,恐怕说了算的还是他梁乙尧!” 朱大贵接言道:“没见梁乙舜失了势也不曾投奔梁乙尧,而是投奔仁多保忠么?因为梁乙舜明白,若是他落入了梁乙尧手中,怕是难逃一个死字!” 嵬名阿吴道:“自古两家争锋,失败者臣服胜利者而得善终者比比皆是,但家族内斗,失败者能苟且偷生的,哼哼,还从未听闻过。” 朱大贵道:“这也就是说,联合梁乙尧攻打仁多保忠,无论胜负都是一个死字;而联合仁多攻打梁乙尧,好歹胜了还有个活字。” 两位帅哥你一言我一语,把梁皇后唬了个眼花缭乱。梁皇后呢喃道:“可是……仁多保忠他凭什么听我的呢……” 嵬名阿吴缓缓抬起头来,牙缝中吐出一句话:“我与他,在剿灭梁乙逋时有过一阵交集。这事儿,交给我来办。” 一场小雨,将兴庆府洗刷的焕然一新。城中居民早已逃光,往日噪杂不堪的兴庆府居然有了几分幽静的味道。 嵬名阿吴对自己的武功还有着几分自信,所以当他想要独自出门逛逛的时候,向来是将军服一脱,拔脚就走的。 在这道显得有几分陈旧的旁门前,嵬名阿吴驻下了脚步。将近有两年的时光未曾到这里来了,可是门前那束娇艳的花朵却依然是每日都更换。阿吴莞尔一笑,叩响了门环。三疾两徐,他与每个女人留下的暗号都是相同的,这样的好处就是永远不会记错。 “吱呀!”门瞬间被打开,那张略带几分浮虚的脸庞就出现在了嵬名阿吴的面前。 “死鬼!死鬼!你还记得我呀!你多久都没来了!我日日盼、夜夜等,我打死你这个挨千刀的!”女人年纪虽然老,可是撒娇的本领却一点也不亚于十八九的少女。 “呵,我这不是来了么!”嵬名阿吴躲过女人的拳头,笑道:“仁多夫人,两年没见,你又娇嫩了不少呢!” “少叫我什么夫人!”女人顺势偎在嵬名阿吴的怀中,娇嗔道:“叫人家阿娇嘛!” “阿娇,我今天只来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与我终身厮守?” “愿意,当然愿意!”女人垂着嘴角,哼道:“可是,仁多保忠那混账……你又争不过他……” “只要你愿意的,我就一定为你办到。”嵬名阿吴捏出一个纸包,轻声道:“你瞧,这是什么!” “这是……” “六味断肠散!” 第043章 根本不够本! 此时的太史昆,脑袋一个顶两个大。如此繁乱的事端接二连三的摆在了他的桌头,即便是太史昆的坏点子再多,此时也有些不够用了。 七月初一夜班,太史昆命令怀仁堂的少爷们兵分四路,将兴庆府附近几座城池的粮草搬运一空。 七月初二,太史昆率领着全班人马,并上杀生军三千精锐,紧张兮兮的盯了李乾顺一整天。待到乾顺安安全全的拐回几千士兵,他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七月初三,太史昆领着一大群人仍是保护着乾顺,这天拐骗士兵的工作就有些手忙脚乱了。带去的十几车馒头包子瞬间就被分发完毕,太史昆不得不亲自压阵运送了几趟食物。这天共拐骗来一万一千士兵,这天晚上太史昆没捞着睡觉,而是忙了一整晚收编士兵的事宜。 七月初四,山下挤满了对手的兵丁。太史昆本以为是敌军攻山了,可听到山下排山倒海的高呼万岁声后,太史昆意识到,乾顺复辟几乎已经大局已定了。 七月初五,太史昆压根就没有再去理会兴庆府外面的事。收编敌军士兵这种事已经用不着太史昆亲自出马了。因为乱糟糟漫山遍野的近二十万降兵已经是谁也无法整编了,即便是孙武再世,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两天内将二十万散兵游勇整编成一支像样的队伍了。 太史昆现在心里面想的,是此次夏国之行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件事是什么?是推翻梁氏吗?是布局夏国朝政吗?是给乾顺挑选几个未来的对手吗?对不起,太史昆目前还没有这个觉悟,现在太史昆心中的头等大事,乃是掠夺梁氏家财! 正如当初李乾顺开出的条件,梁氏抄家所得的财产全归太史昆所有。可是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梁氏的财产藏在哪儿! 如今的梁园已经没几个人了。怀仁堂的学子们都跟在乾顺身边,而一品堂的学子们却大都逃回了自己家族的领地。梁园中的老奴、仆妇倒是也有些,不过他们对于做饭扫地洗衣服之外的事情一概不知。 初五一整天,太史昆动用了几乎所有人马:徐宁与其手下百名麒麟军士兵、崔道成邱小乙两位老江湖、秦暮城这等翻墙入院的老手、乃至段景住与百条藏獒。 这么多人手将梁园翻了个底朝天,找到的财产却是令太史昆大失所望。 密室翻出了两座,但密室的主人却仅仅是梁乙舜、梁乙尧两兄弟。 梁乙舜的密室勉强还有些财物,共计翻出了现银一万多两,交钞两万贯,连带上古玩字画金银制品不足百样,算起来至多也就是五万贯的财物。 而梁乙尧的密室中只是些赝品瓷器,最多也就是个几千贯的价值。连带上在梁园中搜刮了一番,整座梁园也就是弄出了七万贯左右的财产! 太少了!简直太少了!根本不够本!单单这一段时间太史昆扔出去收买人心的钱就不止这一点!更何况还有百十多号人大老远地衣食住行外加差旅费! 太史昆勃然大怒,亲自放狗满梁园溜达,终于,让他捉到了一个人。 梁开山,梁乙尧的打手头子。他跟随着大少爷梁乙冠去了盐矿,可没曾想差点将大少爷埋葬在那里。依照梁乙尧的命令,梁开山这厮是要被杀头的,梁开山百般告饶,言明了盐矿坍塌那一霎是自己扑在了大少爷身上,大少爷才能保住一条命。 梁乙尧最终相信了梁开山的话。梁开山被免去了亲兵队长的职务,丢在了梁园厨房里帮闲。 梁开山在那次事故中受了不轻的内伤,事情过去有一段日子了,他仍然咯血不止。曾经那出手大方的老爷并没有请人为他医治,他只有凭着自己还算壮实的体格硬抗。厨房里帮闲的工作也不轻快,每天二十几个满满当当的泔水桶都要他去搬运。 当太史昆微笑着给他递上一贴药剂与一千贯交钞后,梁开山彻底背叛了他的老爷。 梁乙尧的财产已转移到梁家堡,梁乙舜的财产藏在梁园内小寺庙佛龛的下面。但是他们两人的财产只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而整个梁氏家族的财宝,则是藏在一个无人知晓、极为秘密的地方。 太史昆撬开佛龛,果然找到了大摞的地契。粗略计算一下,其中田地、牧场有两万亩之多,而商铺、豪宅也有二百余处。原来梁乙舜此人不爱钱财专爱不动产,他一旦积攒了些银钱,就必然要将其换成田地房屋。这些地契,总价值应在百万贯之多,这才是与梁乙舜身份相匹配的财产。 梁乙尧的财产估摸着也就是百万贯左右,而此时的太史昆,已经不去在意梁乙尧了。围绕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梁氏一族的秘密宝藏。 一直忙和到初六中午头,太史昆才满腹心事的回到贺兰山。一进议事堂大门,太史昆就被满嘴燎泡的嵬名千良扯住了胳膊。 “昆哥!您好算是回来了啊!大哥你教教我吧,这满山头子的人怎么办啊!”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道:“等到乾顺复了位,老百姓各回各家,士兵们各回各的防线就是了。你就让他们在山上玩两天呗!” 嵬名千良苦笑道:“昆哥啊,咱们不是还得让士兵们作战么!如今他们乱作一团,而明天就是七月初七决战的日子,这般模样如何能出征!” 太史昆拍了拍嵬名千良的肩膀,笑嘻嘻说道:“小伙子,别作梦了。这些士兵刚来了没几天你就让他们去反攻旧主?太不切实际了吧!我告诉你,这十余万士兵中兵痞兵油子不在少数,人家派来的奸细也混杂在其中,不大肆清洗一番是没办法使用的。你想让他们明天就上战场?门也没有哇!” 千良瘫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道:“好容易弄了十余万大军,却不能上战场!那明天我们该怎么办?” 太史昆道:“你瞧瞧人家千怜小妹气定神闲的,你为什么不问问她的意思?” 嵬名千怜一面擦拭着银枪,一面缓缓说道:“打天下,咱们嵬名氏自己来!” 太史昆对千怜赞许一笑,蹒跚步入侧殿卧房内。他温柔的拍打了一下柔软的枕头,细心的伸开了被窝卷。三天没着床了啊!太史昆对睡眠有着一种如狼似虎的饥渴。 就在太史昆一只脚伸进被窝,一只脚还拄着地面的时候,同样顶着一双熊猫眼的邱小乙满脸沉痛的走入屋中,凄凉说道:“昆哥,甭睡了,大贵这小子找人毒死了仁多保忠,如今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仁多氏、野利氏、没藏氏还有嵬名阿吴的残兵全弄到了自己手中。梁蝶花要他领着这群人马去攻打梁乙尧的梁家军,他怂了,请您给他帮忙呢。” 太史昆眨了眨沉重的眼皮,道:“老邱,你说咱们是先睡个觉再去呢,还是这就去?” 邱小乙摊开双手,道:“我认为,咱们还是睡足了觉再去得了!”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捞不着咯!估计到了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就能真正的放松放松了。赶紧的吧!让兄弟们做好准备,最后的决战时刻就要到来了!对了,问问千怜小妹子,她的三千杀生军有没有信心敌得过梁氏三千铁鹞子?” 千怜的声音从门外悠悠传来:“我们杀生军的真实实力,又有几个人能知晓呢?沉睡了数十年的伙伴们,今天也该被唤醒了呢!” …… 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随着石门的震动,灰尘噗噗落下。曾经掩埋在尘土中的几个苍劲大字再次展露在了战士们的面前。 “浪遇冢”。三个字,诉说了一段几乎被人们遗忘的历史。 浪遇冢内埋藏的是一位名叫嵬名浪遇的人,与他尸骨相伴的,还有三千套璀璨生辉的兵甲。 人,是曾经的杀生军统帅,他的人生充满了辉煌,他奋战二百日,杀败吐蕃子罗十万大军;他挥师西北,连克回鹘瓜、沙、肃三州;他一战三川口、又战好水川、再战定川砦,手中沾满了永世无法洗刷的鲜血,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是在他人生最后的几年里,却又遭受酷刑,遭受放逐,与他相伴的只有青灯古佛。他虔诚的祈祷厄运远离嵬名家的皇帝们,但是皇帝们仍然一个个逃离不出被奴役、早逝的报应。 兵甲,选黑山优质矿石、西山陈年古木熔成好铁,再由七七四十九道工序后冷锻而成,其质坚滑光莹,薄如蝉翼,又鎏以金丝、嵌以榴石,雍容华贵之色难以言表。仅仅一柄佩剑,就曾得大宋苏学士、晁学士盛赞:红妆拥坐花照酒,青萍拔鞘堂生风。螺旋锘锷波起脊,白蛟双挟三蛟龙。试人一缕立褫魄,戏客三招森动容! “诸位都听说过我党项骑兵铁鹞子的名号,可诸位中又有谁人知晓铁鹞子的真正面目呢?”千怜手抚宝甲,轻言道:“梁家军手下有三千号称铁鹞子的骑兵,他们从头到脚罩在黑铁重盔下,十骑一排,皆用铁链穿起。哼,威风是有了,可他们又哪里配得上‘鹞’字的灵动了?而这些宝甲,刀斧利刃不可刺透,强弩硬矢亦不可近身,总重量,才只有不足三十斤。这等宝甲,才配得上一个‘鹞’字!” 第044章 良田美妾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方才到了午后,清晨时分那场小雨带来的清凉已是一扫而空。空气湿热难耐,偏偏又没有一丝风。数百展湿漉漉的旗帜无精打采地贴在旗杆上,与兴庆府东门外两万名垂头丧气的士兵相映成辉。 这已经是兴庆府内所有的士兵的了。士兵们的衣甲花色斑驳,一看就是由数支军队拼凑而成。能将这些士兵们联系在一起的,恐怕就只有他们右臂上绑缚的那根红绸带了——翻遍夏国皇宫,共找出三十二匹红绫;将三十二匹红绫细细剪裁,恰好就裁出了两万根绸带。这正好也说明了这支军队乃是听从夏国皇后调遣的。 坐了接近一个时辰了,士兵们的衣甲早已被汗水浸透。起初对于战争的抗拒如今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只是盼望着赶紧打完这一仗,好寻个凉爽的地方褪一褪心火。可士兵们的期盼一次次的落空了,那辆停放在城外密林旁的四辕马车一直保持着缄默,在一个时辰的时间内没有发出过一道命令。 马车中坐着的是誉满九州的兵法大家,是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是皇后最信任的英俊才子朱贵。没有他的命令,士兵们只好静坐原地,忍受高温的折磨。 马车外湿热难耐,马车中的滋味也不好受。列位看官可曾尝试过一头钻进暴晒一中午的公交车时的滋味?所谓闷罐,正是此物。 更为难过的是,朱大贵上车前还忘记了捎带些清水瓜果,如今英俊的清河郡马嗓子一阵阵火燎似地冒烟,一袭白衣已被汗水浸透,脑袋瓜子阵阵发蒙,已经到了中暑的边缘。 没办法,真的是没办法。朱大贵本来的任务也就是蹿和着梁氏内乱,却万万没有带兵打仗这一项。无奈这段时日他的表演太过于成功,皇后梁蝶花早已将他奉若神明,就连做了十几年大帅的嵬名阿吴都甘愿为他扶蹬执鞭。如此一来,这帅军攻打梁家堡的帅印竟是落在了他的头上。 怂了,这次朱大贵真的怂了。他抽个冷子给太史昆递出密信,而后就一头钻进马车,借着占卜军机的籍口,再也不敢露面了。 朱大贵将马车窗帘瞧瞧拉开一道缝隙向外看去,两万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满口咒骂,充满了不耐烦的神色。他心里打了个冷子,带着几分绝望的心情回过头来,骤然,一双红肿的丹凤眼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哇!!!哎!是秦兄!秦兄!亲人啊,你总算是来了!”朱大贵悲极升喜,差点没鼻子一酸哭出声来。 “嘿嘿嘿,朱郎君啊,真有你的!竟然将仁多保忠干掉了!”秦暮成嘻嘻一笑,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毒死了仁多保忠,还弄来了两万大军?” “这些事与我还真没有多大关系,仁多保忠是嵬名阿吴做掉的,阿吴与保忠的老婆通奸多年,如今正是借那妇人之手下毒药死了保忠。而后阿吴又做掉了那妇人,伪造现场,说是梁乙尧下的手。这不,保忠的儿子纠结军队要替他老子报仇去,就是前面骑着白马的那个大胖子。”朱大贵道:“至于没藏、野利两家本就没多少人马了,他们家主都被梁蝶花请到皇宫里去了,其手下不听从蝶花的命令也不成。对了老秦,昆哥怎的没来?我现在该怎么办?” 秦暮成咬着朱大贵的耳朵根,如此这般说了一阵。朱大贵闻言,惊叫道:“嵬名阿吴若是与我对质,我怎能分辨的清?” 秦暮成道:“放心好了,丁豪、张宵、史进已经盯住他了,准叫他没命与你对质。” 朱大贵又道:“那……乱军之中我又如何回得去?” “放心好了。”秦暮成展颜一笑,道:“不是有我吗?” “秦兄的意思是……”朱大贵眨着眼睛问道:“你用轻功带我脱逃?小弟我一百四五十斤的体重……” “放心好了,哥哥我渡给你一口真气,包管你跑的与我一般快!” 朱大贵长笑一声,整了整衣衫,摇着一柄折扇,大步流星踏出了马车。见到马车内终于有了动静,士兵们纷纷抬起了头颅。而嵬名阿吴、仁多氏长子仁多宁蒗两人更是上亲几步,左右侍立。 朱大贵一甩额前刘海,朗声道:“将士们,好消息啊!方才我虔诚祷告,以龟甲之术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今儿大吉!” “哗哗哗!”战阵中掌声雷鸣。 “胜了这一仗,诸位便是开国的功勋;胜了这一仗,诸位便可升官发财;胜了这一仗,诸位便可坐拥良田万顷,卧揽美妾娇婢!将士们,你们高兴吗?” “高兴!”战阵中群情激昂。 “很好!诸将士,听我号令!”朱大贵一收折扇,道:“请仁多宁蒗将军率领马军大队作为先锋,到达梁家堡后务必要分散开来,将梁家堡四周杂兵斩杀干净,为咱们步军、弓军清理出扎寨之地!” “末将领命!”胖乎乎的仁多宁蒗头先是死了老爹继承了无数家产,紧接着又初次当上将帅就接到了先锋印,一日双喜,自是乐得合不拢嘴。 “请嵬名阿吴大帅率领弓军作为中军,抛弃辎重轻装而行,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到梁家堡!到达之后,请阿吴大帅射住阵脚,为咱们后军站住一个桥头堡阵地!” 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的穷酸,嵬名阿吴对于朱大贵的表现满意急了,他微微颔首一笑,接过中军印。 “而我,则率领步军大队作为后军!待我赶到之时,立即攻城,争取一鼓作气击破梁家堡、擒获梁乙尧!儿郎们,良田美妾就在前面等着咱!听我口令,全体出发!” …… 一个父亲,能为儿子做些什么?也许一百个父亲会有一百种回答。而梁观潮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这样的:凡是儿子没有想到的,我要替他想到;凡是儿子想要而又做不到的,我要替他做到。 平心而论,作为儿子的梁乙尧这些日子来很勤奋。他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忙碌着,为即将来临的皇位交替做着各种努力。 单单是一件龙袍,就花去了梁乙尧两天两夜的时光。龙袍这个东西在市场上是买不到成品的,即便是大宋那样繁华的国度,也没有龙袍出售。想要在登基那天穿上一件低调而又颇具威严的龙袍,实在是一件令人情何以堪的头疼事。 四十八个花色共计一百一十二匹蜀锦中,梁乙尧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确定了选用其中六个花色共计三丈五尺作为龙袍的用料;七十二个裁缝二百二十九名绣女,梁乙尧又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光选拔了四个裁缝八名绣女作为缝纫龙袍的人选。 梁乙尧体格魁梧,穿上大宋那种方领圆襟的龙袍样式显得过于宽大,这种设计无疑是要被否决的;而梁乙尧生的粗狂,汉代那种文雅的右衽龙袍样式又显得与他格格不入,也是一定要否决的。唐代龙袍上的玉环配饰梁乙尧不喜欢,三皇五帝的龙袍样式又早已经失传,好在到了破晓时分,梁乙尧终于寻到了一种最适合他的龙袍样式——大周皇帝武则天的那种锦绣牡丹宽沿儿大袍!又雍容,又华贵,穿在梁乙尧的身上一定好看的不得了! 仅仅是一件龙袍就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精力,那登基时的仪仗、祭礼、祷辞等等等等更是费尽了梁乙尧的心神!至于登基之外的种种琐碎杂事,他根本就没有精力去顾及了! 在这种时候,就轮到作为父亲的梁观潮出面打理了——默默无闻的,尽心尽力的为儿子打理这些繁琐的小事。 四家围城,兵情杂乱,梁观潮在需要部署兵力守好自家地盘的同时,密布骑侦去了解其他几家的兵力布局;梁氏部族大会参会各方心怀鬼胎,梁观潮派遣死士、暗藏利刃以备不测;兴庆府百姓夺粮暴动,时局一时暗潮涌动,梁观潮调兵遣将,已三千铁鹞子、六千甲士严阵以待,谨防暴乱祸及梁家堡;城内粮荒,另外三家兵马大量溃逃,一时间人心动摇,谣言四起,梁观潮调用白银两万两加发兵饷,稳定军心;二十万兵马投降李乾顺,嵬名阿吴、仁多保忠退入城中,梁乙舜、没藏氏、野利氏溃不成军,提前撤出帝位争夺,使得梁观潮遍体生寒、夜不能寐;仁多保忠被鸩杀于内堂之中,行凶者直指梁乙尧,使得梁观潮已觉出阵阵不妙;两万大军齐聚兴庆府东门,尤其仁多氏残兵皆以丧服出阵,梁观潮已经判定出了事端未来的走向! 两万兵马,要来攻打梁家堡!梁观潮急忙召集众将,令族弟梁观江率领一万奴隶兵藏于堡东密林,族弟梁观河率一万奴隶兵藏于堡西丘陵;令族弟梁观涛率六千甲士、一万奴隶兵守住城头;令族中勇士梁山豹率领三千铁鹞子伏于堡西草原之中;令一千亲兵怀揣利刃,更换平民服饰,备好马匹,以备大势已去时护主逃亡! 第045章 骑射 立在城头上的梁观潮挥了挥手,令手下小校传出令去:再等等。 对手做出的举动令梁观潮感到了迷惑。梁观潮为将三十余年,虽然没有上过边关战场,没有经历过驱赶着数十万被冠以“军队”称呼的百姓徒手攻击大宋坚城的血腥战阵,但是以他平定国内数十次内乱的辉煌战绩来说,他也算得上是一位见过风浪的老将了。 对手是一支骑兵,一支很不整齐的骑兵,他们跑起来乱糟糟的,似乎并没有中级军官的约束。最令人难以置信的并不是他们的军纪,而是他们赶路的方式。 这支骑兵是骑着马一路狂奔过来的,他们竟然毫不吝啬马力。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也许会认为当一个骑兵是件美差,因为骑兵们可以骑着马,而不用辛辛苦苦的徒步赶路。实际上他们并不了解,一个骑兵步行的时候一点也不比步军少。 马力,是骑兵保命的关键。在一场历时一个时辰甚至还要更长时间的战斗中,马匹的力量就是他们生命的保障。不是每个骑兵都拥有赤兔、的卢这样的宝马的,一匹骏马能够承担着骑士连同甲胄、兵刃共计数百斤的负重奔驰上一个时辰已经是它的极限,一旦马匹在战场上脱了力,那么他的主人面临的就是死亡。 因而,每一个珍惜生命的骑兵都格外吝啬马力,在没有战争的日子里,他们会让马匹每天尽情奔跑一番,来锻炼马匹的能力;而在赶赴战场的路上,骑兵们则是尽可能的自己负担所有的负重,徒步行走,以便让马匹尽可能的保存一副好体力。 可眼前的这支骑兵,他们纵马狂奔了至少二十里路程。马队中许多不怎么健壮的马匹已经有了四蹄浮虚的表征,梁观潮看不明白,他不明白这些骑兵将会怎样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 族弟梁观涛也是有些经验的中年将领,他小心翼翼的向梁观潮提出建议:是否要派出铁鹞子去冲击一下敌骑?五千敌骑已经有了几分虚弱,以铁鹞子的作战能力,定可在半个时辰内拿下敌手! 梁观潮缓缓摇头,道:“此刻敌骑战马尚未停歇,仍还保持着几分锐气。待到他们的战马停下发出汗来,那才是咱们出击的时刻。” 梁观涛闻言如梦初醒,连称受教。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骑兵,在一场大战过后,哪怕是身上受了几处伤,仍然还是要坚挺着疲惫的身躯牵着马匹缓缓走上几里路。这是因为马匹在剧烈运动后,必须要放松一下筋骨,收一收身上的汗水,否则战马很容易很容易发生肌肉抽搐、口吐白沫等症状。一旦有了这些症状,好一些的情况会病上半年,而坏一点的时候,恐怕马匹会暴毙。 梁观潮有城墙依托,并不惧怕对方马队冲击,因而,他很想看一看,当对手马队停下来的时候,该如何侍候马匹。 终于,在离着梁家堡一箭地的距离,对手马队停了下来。令人感到诧异的是,马上的骑兵居然还是大喇喇的坐在战马上,一点下马整顿队形、积攒马力的意思都没有!看到这一幕,梁观潮开心的笑了,他几乎可以断定,对手根本就不能算是马军,他们只是一伙骑着马的人而已! 梁观潮判断的一点错也没有,仁多宁蒗手下带领的这五千人,还真的就不是正牌的骑兵! 仁多氏,嵬名阿吴,野利、没藏联军,三家军队中其实各有着一支精良的骑兵。其中战斗能力最为强悍的,当属野利家仅存的那三千骑兵。 这三千骑兵是由漠北的游牧健儿们组成,他们生在马背上,长在马背上,拿手绝技乃是一手出神入化的马上投枪。三千骑兵人人随身携带十支倒钩短枪,遇敌时三千人同时掷出,其声势与威力可谓是无坚不摧!不过,当他们的战马被乱军抢走时,当他们的主人成为了皇宫中的人质时,当他们所效忠的家族已是风雨飘摇时,他们的境遇也就随之一落千丈了。他们身着残破的甲胄,吃着最差的伙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徒步行走在泥泞的城郊道路上。没有人会询问他们是不是需要一批雄壮的健马作为坐骑,甚至没有人询问他们是否需要一支长矛作为防身的利器。曾经骄傲的骑兵,在三天内已经沦落为一支残军。 另一支赫赫有名的骑兵队伍,当属嵬名阿吴手下的五千黑山军。这五千人,游弋在宋夏边境上,碰到收缴军粮的日子,他们就是兵;在其余的日子里,他们就是匪。在他们的眼中,没有什么宋人、夏人、辽人的分别,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值得劫掠的人与不值得劫掠的人之分。 这支骑兵部队,有自己的营寨,自己的长官,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嵬名阿吴根本支使不动这支嚣张暴虐的军队。在四家围城最开始的时候,这支骑兵部队本着纵掠兴庆府的意思跟随嵬名阿吴来到了都城,到了粮荒的时候,这支军队连招呼都没打一个,连夜就撤离了嵬名阿吴的营地。 至于仁多氏骑兵部队的去向,这恐怕只有仁多宁蒗本人最为清楚了。至少如今他手下五千骑兵打着的旗号,正是大夏禁军左厢神勇御马营的旗号。 要说这个御马营,本也是支十战九胜的精锐。不过御马营的指挥使却是当年仁多保忠风流过后遗下的私生子,平日里颇招仁多宁蒗的嫉恨。如今仁多宁蒗做了家主的位子,第一件事就是剥了那私生子的官职,连同着他那五千忠心的手下一同发配到弓军大队里去了。 如今这支御马营里的军官,全都是仁多宁蒗最为要好的一群浪荡儿,而军队的士兵,则是步军、弓军、家仆里刚刚补充上来的新手。 正在梁观潮思索着是要派出奴隶军伏兵去绞杀这支菜鸟骑兵,还是出动铁鹞子将其一举拿下时,城下的骑兵居然又做出了更令人费解的举动——菜鸟骑兵们一阵喝呼,竟然驱赶着战马向梁家堡坚固的城池奔来。 梁观潮一阵诧异,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对手想要如何纵马攻破一道三丈六尺高的城墙。不过当他看到那伙菜鸟骑兵笨拙的搭弓上箭时,他终于想明白了,原来对手竟然是想要玩骑射!这……莫不是演义小说看多了? 还真让梁观潮给猜对了,仁多宁蒗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他最信任的一位军师的献计;仁多宁蒗之所以最信任这位军师,是因为这位军师可以滔滔不绝的讲上三天三夜兵法故事;军师之所以有这么多故事,是因为他早年就是个勾栏里说书的;而军师最喜欢讲的一段书,乃是白马从骑射大破黑风寨。 只是他不晓得,白马从当年是用火箭射破的木寨,而如今他们所面临的,是用木箭骑射青石堆砌的城墙。 曾经的家仆、步军们并不怎么会使用弓箭,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不晓得军队中的弓在使用前要重新绞一遍弦。他们在努力保持住身体重心的时候,用没有绞紧弦的弓匆忙射出一箭,结果可想而知,这种箭矢根本射不到城墙上面去。 曾经的弓军们倒是对弓箭很熟稔,但是手中短小的骑射专用复合弓让他们很不适应。这种复合弓应当是用拇指勾弦发射的,但是用惯了长弓的士兵们只会用食指与中指拉弦,这样做的结果是:箭矢发射的又飘又慢,根本不可能对城头上的敌人形成压制。 城头上的梁观潮笑了,开心的笑了。三千名奴隶军在城头上张开了三层盾牌,盾牌的缝隙中,探出了由三千名甲士控弦的弓矢。梁观潮挽起了衣袖,亲自敲响了战鼓。 五息一槌,槌落箭发。这是梁家军通过艰苦锻炼而习成的弓矢战法。梁观潮的鼓槌落得很匀称,甲士们的弓矢射得很坚决。 漫天箭矢向菜鸟骑兵们袭来,而骑兵们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城头上鼓槌落了三次,甲士们射出九千发箭矢,不会蹬里藏身,甚至不懂得下马寻找掩护的骑兵们就是一个个硕大的箭靶,只十五息的时间,骑兵们折损了接近一半。 鸣金声急促的响了起来,这是仁多宁蒗亲自发出的撤退讯号。他本来只是想让手下的骑兵在敌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可他没想到对手竟然是如此的血腥,二话不说直接射下了泼天的箭雨。如果只是死了几十个士兵的话,仁多宁蒗或许感不到心痛,可如今的情况是:自告奋勇带兵出战的说书军师都被射死在了城下! 仁多宁蒗心痛的几乎要流泪了!他想要赶紧收回骑兵,尽可能的挽回一些损失,在他的心中,撤兵应该是一件与弯腰捡钱差不多难度的事情。 但是,眼前的一幕令他失望了,深深的失望了。骑兵们坐下的战马早已透支了体力,在尖锐锋利的箭矢带来的恐惧感的刺激下,战马用尽所有的体力悬起前蹄来表示它们的受惊,而后,战马们抽搐着腿部肌肉,吐着白沫歪倒在地。有太多的骑兵由于害怕坠马的缘故将自己牢牢捆在了马鞍上,所以当战马歪倒时,骑兵们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好惊叫着被摔成一具尸体。 就在这个时候,仁多宁蒗听到了一阵沉重的马蹄声。蹄声的厚重程度远远超出了寻常马匹四蹄踏地时发出的声响。仁多宁蒗茫然四顾,突然就看到了一道阴森森的黑线,一道由钢铁、骏马、莽汉组成的黑线。 第046章 自知之明 当菜鸟骑兵们向梁家堡发出冲击的同时,梁观潮也发出了出动铁鹞子的命令。当勇士梁山豹看到梁家堡西城墙上挥舞的红色旗帜时,他立刻命令整装待发的三千铁甲骑兵:出战! 铁鹞子距离战场有三里路远。 第一里路,骑士们牵着战马一路小跑;第二里路,骑士们翻身上马,整理好了冲锋队形——十人一排,相互用铁索连接;第三里路,骑士们提高了马速,战马的身体缓缓热了起来。 三里路刚刚跑完,整支队伍已经到达了一个最适合冲锋的速度。面对一个伤亡惨重、战斗力低下的对手……用现在的话来说,梁山豹与铁鹞子骑兵么纷纷表示:毫无压力。 梁观潮双手抱胸,与一干手下轻松的观看着城下的杀戮。重骑兵的冲击绝对是一种非常血腥的表演,这种表演可不是轻易能够看到的。 凡是铁鹞子踏过的地方,只有一片血肉模糊,人与马的尸体都被践踏的稀烂,本来就泥泞的战场又被覆盖上了厚厚一层淤血。 这种强烈的视觉刺激,使得梁观潮脸上的微笑带上了几分狰狞。他抬起头来,想要努力的看清四百步外那个小胖子脸上恐惧的神情,他早就认出了那个仁多家的大少爷,他实在是想不透干练沉稳的仁多保忠怎么会教育出这么一个活宝儿子。 不过,梁观潮脸上的笑容迅速凝固了。他看到,那个小胖子身后迅速的出现了一支军队,一支徒步飞奔而来的军队!距离太远了,梁观潮无法判断出那支军队的旗号,但是那支军队的士兵们背后所背负的武器却是非常的显眼! 长弓!整整一支军队,所有的士兵都背负着长弓!那是一支弓军部队! 无数个念头迅速在梁观潮的脑海中闪现!对手这是想要做什么?马军在前,弓军在后,这算是什么阵法?总共就二十里路,总共就这么点兵马,居然还分了两路!那么步军呢?敌人的步军在哪里? 忽然,一道灵感划过了梁观潮的脑海!这是……舍子套狼之计! 无论对手的骑兵是野利家的游牧枪骑,还是如今的这支菜鸟骑兵,都不会是铁鹞子的对手!无论是一支精锐的骑兵,还是一支菜到极点的骑兵,在攻城战中都起不到太多的作用! 梁家军的灵魂就是铁鹞子!铁鹞子,就是梁家军的象征!失去铁鹞子,梁家军就只能困守孤城! 对手想要做的是什么,已经很明白了!他们派出一支弱不经风的骑兵为饵,吸引铁鹞子出战!继而他们派出弓军,以利箭袭击铁鹞子的背后!最后呢?梁观潮已经预测到,最后敌人将派出大量的步军,以蚂蚁食象的战术,一举绞杀疲惫不堪的铁鹞子! 想到此处,梁观潮眼前一阵发黑!他匆忙夺过身旁小校手中的蓝、绿两面旗帜,拼命的摇晃起来。这,是一个暗号,暗号的含义是:伏兵尽出! 看到旗号的两位族弟梁观江、梁观河毫不犹豫,立刻各自率领一万奴隶兵向对手弓兵冲杀而去。 仁多宁蒗绝望了,真的绝望了。五千骑兵被人捣蒜泥一般屠杀了个一干二净,这已经够令人绝望的了,好容易来了五千名援军,竟然转瞬间又被四倍以上的敌人团团围住。敌人的骑兵凶残,步军同样凶残。那些枯枝一样的奴隶事先得到了三个人头即可换取自由的保证,因而他们一来到战场双眼立刻充血,手中锈迹斑斑的武器舞得虎虎生风。 一路狂奔而来的弓军们心中充满了怨恨。在出发之前,他们接到了抛弃一切辎重、全速前进的命令,因而他们每人只带了一壶箭、一柄弓,许多人甚至连一柄防身的匕首都没有携带,就更不要说甲胄了。前方铁甲怪兽一般的铁鹞子在狠狠践踏肉糜的景象已经吓破了他们的胆子,而如今,道路两侧的树林中、丘陵上又跑下了无数杀红了眼的枯瘦汉子。 在临死前的一瞬间,弓兵们把充满怨念、恨其不争的眼神看向了他们的指挥官。此刻指挥官正挥舞着一柄马刀将疯扑上来的奴隶兵一一砍倒,他的身后紧紧护着一名白生生的小胖子。他的身上满是血痕,看来他的生命业已走到了最后。 他曾经的身份是大夏禁军左厢神勇御马营的指挥使,他与他手下这五千名弓军曾经是夏国最精锐的骑兵之一。可是,由于新任家主的一句话,他竟然一声不吭地率领手下兄弟做了弓军,而将战马让给了一伙乌合之众。事后,他对此事的解释只有两个字:忠诚。 如今,他苦苦支撑,试图保护新任家主冲出重围。他咬牙对家主说:“莫慌,吾拼死也要将您就出去!” 话刚刚说完,一支狼牙蒺藜箭破空而至,硬生生的贯穿了他的太阳穴。失去了他的保护,仁多宁蒗立刻被敌人砍到、割去了头颅。 实际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认为家主一定会感到悔恨交加的,家主会后悔剥夺他指挥使的错误决定,会憎恨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可是他想错了,完全完全的想错了,他的家主道临死前的那一瞬还在想,眼前这个龌龊的私生子上演苦肉计到底是想做什么。 “做掉他了?” “嗯,一箭爆头,他绝无生还的可能。” “老张,你确定他就是嵬名阿吴吗?我觉得还是我下去一趟,将他的头颅割下来带回去给昆哥辨认辨认。” “决计没有错的!”张宵拍着胸脯说道:“嵬名阿吴是弓军的指挥官,而刚才你也看见了,这个家伙正是弓军的指挥官!丁兄弟,回去吧,咱们的任务完成了!” “唉,白跑一趟了。”丁豪耸了耸肩膀,道:“此次袭杀嵬名阿吴,咱光跟在张老哥身后吃灰了,竟然一点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惭愧惭愧啊!” 张宵、丁豪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跃下高高的枝头,扬长而去。 没错,嵬名阿吴逃过了一劫。那个仁多保忠的私生子、御马营的前指挥使稀里糊涂的做了他的替死鬼。这一切,全是因为嵬名阿吴有个好习惯。 嵬名阿吴这一生中,带兵出征不下二十次。每次刚出正的时候,他总是会昂首挺胸的走在队伍最前方,可当队伍行进到一半时,他却总是会找个借口磨蹭到队伍的最后面去,而将战斗的指挥权暂时交付给副将或是个中级军官什么的。至于临阵脱逃的借口,很好找。有时候是去检查检查后勤部队的情况,有时候是他的车驾出了点什么毛病,还有的时候,比如说这一次,他的借口是方便方便。 嵬名阿吴之所以这样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首先,战斗的时候他不在场,吃了败仗的责任自然也不在他身上。至于战功什么的,嵬名阿吴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已经很知足了,他才不想要什么战功,毕竟功高震主的下场一般都是很凄凉的。 其次,作为一个英俊的宫中侍卫,嵬名阿吴实际上是不会什么武功的,而且,自己肚子里有多少真东西自己最清楚,嵬名阿吴深深的明白,自己根本不会什么兵法,就连怎样是击鼓出击、怎样是鸣金收兵都不明白。 最后一个理由么,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嵬名阿吴晕血。每当看到血淋淋的场面,他总是会忍不住的呕吐。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战争,哪怕是带领十万大军去干掉十个小毛贼这样的战斗,他也是决计不会上阵的。 与以往相同,嵬名阿吴走到个无人的所在,脱掉将帅战甲藏好,换上了一身山中樵夫的打扮,取出一囊美酒吱溜溜的喝了几口,躺在树荫下美美的睡着了。甚至,当一个名叫张宵的人与一个名叫丁豪的人有说有笑的走过他身边时,他都没有被惊醒。 梁家堡前的战斗,已经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形式。如今梁家军连同着他们的奴隶兵们,所做的事情只是在屠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听令于皇后梁蝶花的杂牌步军终于赶到了。 步军中有一辆四辕马车,马车中坐着两个神色紧张的人——朱大贵与秦暮城。 “秦兄,现在我该怎么做?” “探出身去,大喊一声撤退就行了,哦对了,一定要让士兵们撤回到皇宫里去!”秦暮城活动着筋骨,道:“然后,你就赶紧换上小兵的衣服,我带你逃回去!” 前面不远处己方的惨败已被步军们看在了眼中,正当他们刚刚感觉出恐惧的时候,英俊的兵法大家在车窗中探出了头颅,大声呼喊道:“不好!我们中计了!撤退!全军撤退!撤回到皇宫中去!我在那里布下了九宫八卦迷魂阵,敌人绝对闯不过去的!最安全的地方是皇宫!大家快点撤!” 这一嗓子喊得格外卖力,步军们扔下兵刃,丢了辎重转身就跑。朱大贵迅速撤回了脑袋,仅用了几息时间便换上了一身绿油油的小兵服饰。秦暮城二话不说,提着朱大贵的衣领便跃出了马车,再一转眼,两人的身影已是消失在乱军之中。 城头上的梁观潮当然已经看到了敌手的溃败,穷寇莫追与痛打落水狗这两种念头在他脑中不停交替,追,还是不追深深困扰着他。就在这个关头,他发现脚下的城门竟是打开了。梁乙尧身穿妖娆的牡丹花绣敞领锦袍,头戴八星八箭珠玉宝冠,领着几乎所有的士兵冲出了梁家堡。他坐在一匹雄健的骏马上,仰头对着梁观潮高喊道:“爹!今儿咱们杀进皇宫,明儿一早正好做皇帝啊!还等什么,快下来啊!” 树荫下的嵬名阿吴抹了抹口角的涎水,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蒙蒙胧胧间,他看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他身旁经过。那个高高瘦瘦的,不认识;那个体态格外匀称的……看起来好亲切啊…… 第047章 噩梦 当梁乙尧来到兴庆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按理说,他不应该来的这么晚的,因为他所追逐那些疲惫的逃兵都已经逃入兴庆府一个多时辰了,而梁乙尧手下这些以逸待劳的士兵应该走的更快一些。甚至,在敌人的逃兵退入兴庆府之前,梁乙尧就有机会将其一举追上,歼灭于兴庆府城墙之下的。 这一切全都得怪他刚刚相认没几天的那个老父。是他,一路上推三阻四,不断的派出骑兵侦查前方道路,不断地勒令士兵步步为营,一只磨蹭到天都黑了,才堪堪来到了兴庆府前。 与梁乙尧设想的一样,一路上平平安安的,根本没有什么埋伏,也没有什么陷阱。甚至在兴庆府的城墙上,都未曾看见一个守军。 梁乙尧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暗自想道,战争这东西,有时候就得相信直觉。既然直觉上认为前方不会有埋伏,那么就应该大胆的闯一闯的。没办法啊,人老了,就是少了一股锐气啊! 正在梁乙尧暗自伤神的时候,老爹梁观潮又一次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他的话仍然是这么让人心烦,无非是什么今晚不要入城,先派出些人手进城侦查什么的。 梁乙尧忍住烦闷,耐心的对梁观潮解释了什么叫做兵贵神速,什么叫做一鼓作气。无奈梁观潮却是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个劲的非要在城外扎营。梁乙尧实在是受不了老人家的固执,只好假意应允下来。 梁观潮欣慰的领着七千梁家军甲士在城外一里处安排扎营事宜,又安排三千铁鹞子骑兵去不远处的小丘陵上暂时休息,而后他一回头,眼睁睁的看到梁乙尧领着两万奴隶兵进了兴庆府。梁观潮急得吹胡子瞪眼,可又无可奈何,只好派遣族弟梁观涛连忙领上两千精锐甲士,去梁乙尧身边做个照应。 才几天没进兴庆府,府城里居然乱成了这般模样。梁乙尧深深的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心疼不已。 宽阔的街道上,堆满了残砖烂瓦、破车坏辕。好容易惦着脚尖移动了几步,却又发现前方一座上好的大屋塌在了道路中间,将宽阔的大道堵了个严严实实。一众兵将打着火把四处绕了几绕,居然发现周围所有的大道都是这般模样! “这伙乱军!竟然将朕的都城毁成了这般样子!朕明日的登基大典,莫非就要在这些残砖烂瓦中举行么!”梁乙尧一边咒骂着,一边又担心起皇宫来。如果皇宫也被乱军毁成了这个模样,恐怕他即位之后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迁都。 梁乙尧想到此处,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到皇宫上空看一看情况。他跺了跺脚,下令手下军队分散开来,穿过四通八达的小胡同,在皇宫前校场集合。 梁观涛劝阻不住,只好依了梁乙尧的命令。两万多名乱糟糟的奴隶军他是顾不上了,只有命令自己手下的两千精锐甲士撑起盾牌,将梁乙尧紧紧的护在中间,走入了一条阴森森的弄堂。 于是,梁乙尧的噩梦开始了。 首先,这些坑坑洼洼的胡同里,不知被谁扔满了瓷片与铁屑。甲士们身上披着近五十斤重的鳞甲,倒是防卫的非常严密,但是他们的脚上却不能穿上个铁鞋什么的,因而士兵们地脚底板踩着的仍然是一层普通的千层底鞋板。这样的鞋子不可能防得住那些尖锐的瓷片铁屑,因而不停的有士兵惨叫着被扎透了脚底。 所有的士兵都小心翼翼地低着头走路,然后,上方的死神前来拜访了。 甲士们人手一支明晃晃的火把,照的队伍通透明亮,将浓厚的夜幕远远驱散。也正是如此,夜晚给弓箭手带来的障碍消失了。 精准,箭矢格外的精准。三支箭矢同时袭来,三个甲士哼也没哼一声,后颈就被利箭贯穿。这,仅仅是个开始。 箭矢接二连三的射过来,保持了相当高的精确率。梁观涛震惊的发现,在射出的三十六支箭矢中,竟然没有一箭射空。而发射这三十六支箭的时间,只是短短的一小会儿! 上方的刺客是高手,但数量应当不会超过二十人!梁观涛稳了稳心神,连忙派出一个百人队,攀上两侧的房屋去擒拿刺客。只是黑暗中的敌人实在是太诡异了,士兵们矫健的攀上房屋,然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而嘣嘣作响的弓弦声,却是丝毫没有停息。 脚下的瓷片铁屑不能不看,上方的刺客更不能忽视!梁观涛别无他法,只好派出百人在前方清扫道路,后面的士兵则撑起盾牌在头顶布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龟壳,如此一步一步向前挨去。 这样走虽然慢,好在是安全。只要能挨过这片散乱的住宅区,来到皇宫前的空地,那些放冷箭的刺客就不足为惧了。 不过,只是这样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噩梦。真正的噩梦,是令人在数十年后回想起来,仍会胆颤不已的存在。 第一次遇上噩梦,是在一个胡同的交叉口。百名士兵一半人撑着盾牌,一半人弯腰清扫着路面。而后面的大队被盾牌遮挡,根本看不见前方的路口上有什么东西。 一声巨响突然爆了出来,前方的路口迸发出一个极为耀眼的火团。清扫道路的士兵们正惊异于火团从何处而来,遍体撕裂般的疼痛的紧接着就传入了脑海。 其实这些感觉到疼痛的士兵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能够感到疼痛,最起码说明他们还活着,而那些在茫茫无知中当场毙命的士兵,才是运气坏的人。 许多年过后,那刺眼的光芒仍会出现在幸存者的噩梦中。每当从噩梦中惊醒,他们都会抚摸着自己坑坑洼洼的面孔,体会着从后背传来的凉意。有一个幸存者清晰的记着,从他的身体中,曾经取出了一百多粒铁砂,最为悲哀的是,如今他体内至少还有二十粒铁砂没有被取出,每当阴天下雨的时候,这些铁砂就会用刺骨的疼痛来说明它们的存在。 噩梦般的火团爆发了五次,面对这种火团,甲士们根本就没有去抵挡。是这样的,您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您用一柄手枪顶在一位宋代古人的脑门上,您不能指望着他会害怕,会告饶,或是会主动交出身上的银两。因为他并不明白在您扣下扳机后他会面临着什么。 同样,梁家军的甲士们,也无法将枪炮与弹药联想在一起。在“惊雷一窝蜂”黑洞洞的炮筒前,他们只是傻呆呆的等候着铁砂扑面而来。 五次闪光后,梁乙尧与梁观涛终于看清了前方的路口上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它是一台铁甲怪兽,怪兽背上的几张大口冒着渺渺青烟,缓缓地后退,消失在了幽暗的胡同深处。 他俩的身前,是数百个哀嚎翻滚的士兵,与数十具冰冷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两人干咽了一口唾液,颤抖的双腿已无法再向前挪动半步。 “涛……涛将军,咱们……退回去吧!” “主……上,回去的路上怕是也不太平,不如……咱们就在旁边的大宅内暂且驻扎吧,到……到了明日日出,鬼怪畏惧阳光,也许就不会出来了。” “很……很好,旁边挂着一束鲜花的小门是谁家的宅子?看起来宅院相当的宽阔,咱们就在此处驻扎可好?” “回禀主上,这应当是……仁多家府邸的旁门!” “好,撞开大门,咱们进去!” 噩梦,总算是暂时过去了。只是梁乙尧做梦也想不到,带给他噩梦的,只是四个人。 射箭的人,是张宵;守护他的,是丁豪。 白马营的神箭手此次一共出动了三十人,他们分成三组,在兴庆府内袭杀梁家军。而箭术最为出众的张宵有绝对的自信一人就可以威慑住一支队伍,因而他只是与闲的难受的丁豪两人做了一个小队,紧盯住了梁乙尧本人。 张宵轻松的射杀着火把下的猎物,丁豪轻松的干掉一个个前来搜捕的士兵。两个人汗水都没流出多少,就将两千名甲士组成的军队牢牢拖住。 而实施噩梦的,则是徐宁本人。与他配合的,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健行营汉子。 健行营的汉子,躲在铁甲之下驱赶着四头又聋又瞎的老牛,徐宁堵着耳朵,精神振奋的用火折子点燃一根又一根的引信。没错,他所操纵的,正是牛神战车。而在牛神战车所有的品种里,徐宁最爱的就是这辆“百丈破军车”。原因么,很简单,百仞破敌车上的床弩与人肉粉碎机上的利刃徐宁一点也觉不出新鲜,只有这百丈破军车上的火器,才是他百玩不腻的好东西。 除了这四位好汉,游走在兴庆府夜幕中的还有数十位射箭手与十辆牛神战车。最为精锐的两千甲士已经停了下来,而其他的奴隶军更是早早的躲避起来。 阻止梁家军的活动,就是这些夜游神的任务,到了此刻,他们的任务已经完美的完成了。而今夜真正的较量,是在夏国的皇宫中。而皇宫中的指挥者,赫然是大名鼎鼎的天王太史昆。 第048章 给我狠狠地审! 自从乱哄哄的败军冲入皇宫后,皇宫里就变得一团糟。做为身份尊贵的皇后,亲自去收拾这些乱兵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万幸万幸,在这最紧要的关头,英俊的朱郎带着一身血迹回到了皇后的身边。 他满脸悲愤的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嵬名阿吴叛变了。 嵬名阿吴指挥着五千弓兵,卑鄙的向前军骑兵射出了罪恶的暗箭,早已埋伏好的梁家军恰到好处的冲出来,将兵法大家朱贵精心布置的阵势瞬间瓦解。幸好,朱贵临危不惧,指挥着士兵有秩序的退出了战场,为皇后保留住了有生力量。当朱贵最后一个离开战场,匆匆回头一瞥时,看到的是嵬名阿吴与梁乙尧二人亲热的拥抱奸笑。 朱贵根本没有时间包扎伤口,他匆匆安慰了皇后几句,嘱咐她不要慌乱,因为,一切有他。然后朱贵匆匆离开,从微微掀起的窗帘中向外望去,皇后可以深情的看到,朱贵折扇轻摇,缓缓地收拢起了慌乱的士兵。 乱糟糟的皇宫,渐渐恢复了平静。宫墙上、角楼中,再次出现了士兵的身影。可以看得出来,年轻的兵法家在士兵之中很有威信,若不是如此,巡逻的士兵们绝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勇气。 皇后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窗帘。只是她不知道,在宫墙上巡逻的那些士兵,要么姓做嵬名,要么姓做拓跋。 没错,他们都是来自贺兰山中的帝陵大寨。他们之中有老,又少,却很难看到青壮年人的身影。说来也是,一座人口不足万的山寨中,三千名骑士已经囊括了所有的青壮年。如今出现在皇宫里的这支队伍,是由退役的老骑兵,或是骑兵预备役的少年人组成的。他们或是老迈、或是稚嫩的双手,坚定而又有力的握着各式兵刃。 他们的人数有两千人,他们是在傍晚时分,跟随着三千名绿衣败军混进几乎不设防的皇宫中来的。随后,他们接到命令,有秩序的走上宫墙,用与平日里在帝陵大寨中巡逻差不多的态度,巡逻着这座名义上属于嵬名一族的皇宫。他们心里清楚,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或许可以成为真正的皇宫侍卫,真正的御林军。 他们之所以可混在身着绿衣的野利家士兵之中轻松的进入皇宫的原因,还要再向前追溯一番。 效忠于皇后的步军溃败后狼狈逃窜,他们用了比来时快十倍的速度逃回了兴庆府。不过,在他们逃到兴庆府城门前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城门下屹立着一支精光闪耀的骑兵部队。 银白色的甲胄上刻满了繁复的花纹,年纪大一些的党项人也许会明白,这些花纹表达的是对于党项先祖的崇敬。精美的头盔下面,是一张灿银面具,面具上镶嵌着暗红色的榴石作为点缀,像极了斑驳的血泪。 这样的装扮,只有在传说中才能听到。逃兵中几个年纪最大的老战士已是颤抖着跪倒在地,他们的口中喃喃地道出了这支骑兵的名字——杀生军,铁鹞骑! 连武器都已丢弃的士兵没有半点战斗的欲望,幸好对面的杀生军同样也没有杀戮的兴趣。杀生军的首领从队伍中押解出一名中年男子,男子的身份是野利氏的老管家。 老管家向三千名野利氏骑兵出具了家主的亲笔信,信上的内容是嘱咐三千士兵听从杀生军、听从嵬名氏的指挥。三千名绿衣士兵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他们老老实实的列队待命。 剩余的五六千人,乃是嵬名阿吴的残部。他们之中绝大多数是服兵役的平民、小地主家的子弟。朝政对于他们来说太遥远,他们东奔西跑忍饥挨饿这些天,所为的不过是机械的服从命令而已。 长官的话要听,那圣旨的话更是要听了。杀生军为他们宣读了一份圣旨,要求他们去贺兰山中休憩待命。对于这种美好的差事士兵们万万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们甚至是带着几分狂喜匆忙的绕开兴庆府,直奔贺兰山而去。 最后一个需要解释的事情,就只剩下野利家的家主为何会命令手下士兵听从嵬名氏的指挥了。原因很简单,野利家的家主现在已经落在了太史昆的手中。 抓捕野利氏家主的过程非常轻松,因为,实施抓捕者正是太史昆本人。跟随他一起行动的,还有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武松、鲁达、史进、段景住、一百条藏獒,与最害怕看医生的老太监梁洛施。 仁多保忠的死讯传开之后,野利氏的家主野利白羽,与没藏氏的家主没藏多勃奈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中。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仁多家的活宝儿子相信父亲是被梁乙尧刺杀的,可野利白羽与没藏多勃奈两根老油条却是明白,梁乙尧没有刺杀仁多保忠的动机,动手的,只能是眼馋仁多家兵马的人。 果不其然,仁多氏随后就宣布效忠梁皇后。紧接着,一封来自皇宫的请柬就出现在了野利白羽与没藏多勃奈的案头上。 老油条不想步入仁多保忠的后尘,那么他们就只好在得到保证人身安全的许诺后,交出兵权,领着老婆孩子去了皇宫。 皇宫中的待遇还算是不错,一所景色优美的小跨院正好住进两家人。跨院里有两位御膳房的老厨师负责饮食,因而吃的喝的都足够精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跨院门口有二十几个阴鸷的小太监守卫,使得两家人老老少少二十几口子人无法踏出院落半步。 皇宫里的布局自然是绕来绕去像个大迷宫,不过在梁洛施的眼中,这可是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轻而易举的,他就侍奉着新主子找到了这个小跨院;不着痕迹的,他用一双铁爪解决了二十几个小太监。于是,野利、没藏两家人就落在了太史昆的手中。 如今,小跨院已经被紧急改造成了一座审讯室,野利白羽这位六旬上下的老者被五花大绑在石柱上,太史昆两根手指狠狠地抵住了他的脑门,咬牙切齿道:“审!给我狠狠地审!” “昆哥,俺有件事情不明白。”提着烙铁的崔道成郁闷问道:“什么叫做狠狠地审?” “笨!”太史昆咆哮道:“就是拳打脚踢,鞭挞棍敲,无论如何要在一个时辰内撬开他的嘴巴!” 邱小乙闻言,连忙劝阻道:“昆哥,算了吧,这老头子不经打啊,万一打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太史昆听了劝告,恼火的一脚踢翻了身旁摆着水果的小桌,而野利白羽苍老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太史昆瞧见了野利白羽的微笑,把眼一瞪,道:“老东西,你不要得意!从你的嘴巴里撬不出来,我还可以从别人的嘴巴里撬!” 野利白羽哈哈狂笑道:“太史小儿,你不要做梦了!老夫的家财存放于何处只有老夫本人知道,你难为我的妻儿也没什么用!” 太史昆冷笑一声,道:“哼哼,把人给我带上来!” 一阵铁索拖动的声音响起,三个年级同样不小了的老者被押了上来。三名老者都被铁链锁着,脸上沾满了血迹。太史昆手指三位老者,阴森道:“老匹夫,这三个人是干什么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哼,你也不用装迷糊,干脆我来亲自给你介绍一下算了!左边这位,宝仁号夏国分号大掌柜,主管银号事务;右边这位,雪月斋夏国分号大掌柜,也是管理银号的;中间这位么,米擒氏的二爷,同样也是管理银号的!哼哼哼,你家有钱总是要存在银号里的吧,这三位,乃是夏国最著名的三位开银号的,你家有多少钱,我从他们嘴中总可以问的出来吧!” 野利白羽见了这三位,脸色骤然变得一片死灰。可三位老者却纷纷攘攘大喊起来:“太史昆,客户资料我是不会透露给你的!”“别做梦了,我们雪月斋的死也不会泄密的!”“太史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野利老爷在我们银号里存了三百万贯钱的!” “嗯?”太史昆猛然瞪大了眼睛,诧异问道:“方才最后一个说话的是谁?把他押出来!” 邱小乙弯刀闪现,稳稳地停在了米擒家二叔的喉咙上。 “少来了你!不要说拿刀胁迫我,就算是你把油锅架在我面前,我也不会说一个怕字的!”米擒二爷冷笑一声,大义凛然道:“我宁愿跳进油锅,也不会告诉你取钱的凭证是野利老爷脖子上那半块玉佩的!” “哈哈哈!有骨气!”太史昆拍手大笑道:“太好啦!来人将野利老匹夫脖子上的玉佩给我扯下来,然后去米擒家兑钱!哈哈哈!” 野利白羽愤愤跺脚道:“你!好你个米擒家的老二!你老糊涂了就不要再出来做事了!这下子老夫可被你坑苦了!” 二爷一脸茫然,吃惊道:“怎么了?怎么了?我宁死不屈还不成么?” 太史昆挥挥手,喝退了三位老者,笑眯眯地坐在野利白羽面前,优哉游哉说道:“野利老儿呀,我再和你谈些买卖可好?我出的条件是,放你一条活路,允许你带领三千手下去辽国上京,并且在你通过太行山区的时候为你提供一条安全的通道。你与辽主耶律延禧的私交应当不错吧,到了那里,想必你仍然能够享受荣华富贵呢!” 野利白羽眯起眼睛,道:“太史小子,我野利氏坐拥黑山、黑水二城,又何必跋山涉水去仰仗他人?你做买卖的本金,老夫根本看不上眼!” 第049章 一条活路 太史昆抚掌笑道:“看不上眼吗?不要紧,小的们,给野利家主上点纪念品!” 一旁邱小乙上前一步,献上了一尊木牌。木牌是上好檀木所制,上书“野利氏堂中历代宗亲昭穆考妣之神位”几个大字。 野利白羽定睛一瞧,大惊失色,失口叫道:“怎的……怎的我家先祖牌位到了你手中!明明应该是安放在黑水城野利氏祠堂中才对!你……何时盗来的?” “注意你的言辞!什么盗来的,这是缴获来的!”太史昆指了指屋子一角两支大麻袋,道:“这个呢,只是个样品,看到两支口袋没有?里面还装了百十个小号的呢!瞧见露出半边的那个没?供奉的是谁?野利仁荣?” 野利白羽脸色苍白,呢喃道:“何……何谓缴获?” 太史昆道:“实话告诉你吧,前天一早,拓跋氏、颇超氏、把里氏、仡党氏、悉利氏、篪逋氏、毛羽氏、拽藏氏八家联手,已经将你的黑水、黑山二城攻占了。也就是我面子大,好说歹说令他们没将你野利氏的祠堂牌位一把火烧毁。野利家主啊,方才我提的条件,你可是有兴趣与我讨还一番了?” “什么……我野利家的祖业……统统没有了!”野利白羽目光空洞,无力的滑坐在地。 “只要人还在,东山再起就有希望嘛!”太史昆啜饮着香茶,道:“你的老婆孩子都活的好好地,再加上三千精锐兵马,去了辽国上京,也未必不能成为一方霸主啊!” 野利白羽双唇微颤,喃喃道:“太史昆,你真的肯放我走?你……已经占了我家的祖业,夺走了我家积蓄,你还想要从我手中得到什么?” “啧啧,我就是想单纯的做做好事积个德而已嘛!我的目的很单纯!”太史昆微笑着亲手解开了野利白羽身上的束缚,顺手掏出一纸文书,道:“也难得咱们相识一场,走之前你老人家就勉强为我欣然提个词吧!喏,空白处签上你的名字,按个手印就算是完事了!” “这是什么文书?转让我野利氏所有矿藏、田地、商铺给太史昆?哈哈哈!”野利白羽悲凉笑道:“我家的矿藏田地商铺你都已经抢占了,还要什么文书!” “野利白羽,你态度有些不端正啊!什么样的人能成事?任由大风大浪扑面而来却巍峨屹立面不改色的爷们才能成事!你瞧瞧你,签字这么点小事,竟然还又是哭又是笑的!不成体统!”太史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签了字,待你三千兵马出太行山的时候,我再送给你三千套皮甲兵刃好了!再不知足,我立刻就废了你,让你那七岁小儿接任你家主之位!事儿该怎么办,会了吗?” 野利白羽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竟是连分辩也不敢,连忙含泪签字画押,暗自悲怆而已。太史昆收回文书,吹干墨迹,阴森森笑了几声,扬长而去。 话说太史昆也未远去,只是转身去了对门的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内却与方才的审讯室大不相同。屋子里五爪虎足唐三彩香炉中置放了一块上好的龙涎香,弥漫地整间屋子里芬芳怡人,三位老者围坐在小几旁,怡然自得品味着一壶黄山毛峰。 只是,三位老者身上的装扮却是与整间屋子的风格截然不同。他们身上拴着铁链,脸上涂着污垢,衣衫上竟然还带着点点斑驳血迹。不用说了,这三位老者,正是宝仁号、雪月斋、米擒氏的三位掌柜。 三人见了太史昆,纷纷起身相迎。太史昆将刚刚得来的文书略一展示,笑道:“托诸位的福,大功告成了!如此,明日咱们办个手续,野利氏三座铁矿转于宝仁号,一坐玉石矿转于雪月斋,分散于夏国各地的四百六十九间店铺,转于米擒氏所有。至于这些田产么,还是交给乾顺,让他分封有功之臣时使用好了。” 三位掌柜亦是满面含春,喜道:“多谢昆哥豪赠!如此前所言,这些矿藏店铺头三年的出产,我们一定会如数送缴到天京城去!” 太史昆谦虚道:“何以言谢!这些不动产我一来无人打理,二来也带不走,交给几位掌柜,却也是个互利互惠的好生意!” “不动产?是了是了,矿藏店铺皆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一旦得到,若无性命之忧谁人也不愿意转让,可不就是不能动的产业么?”几位掌柜抚掌笑道:“昆哥口中的言辞果然有趣!” 众人说笑几句,太史昆道:“事不宜迟,咱们得抓紧时间掏掏没藏氏的底子!邱小乙,咱们老规矩,快些把没藏多勃奈绑起来!” 邱小乙嘻嘻一笑,道:“昆哥,甭麻烦了,没藏老头可没有野利老头的骨气,方才老崔抽了他两嘴巴子,他已经招了!说是在宝仁号里存了二百万贯钱财,取钱的凭证就是他腰间玉带里夹藏的一块龟壳!喏,龟壳已经在这里了!” 宝仁号的老掌柜道:“他没说的倒是没错。当初没藏氏来我们银号存钱时,当场破开了一块占卜用的老龟壳。小的一块没藏氏拿着,大的一块在我手中,什么时候两片龟壳能严丝合缝的对在一起,什么时候这二百万贯就可以取出。” 太史昆点头道:“没藏老头交代了也好,省的劳烦几位掌柜出去哄骗他了!几位稍坐,我去去就来。” 不多时的工夫,太史昆已是坐在了没藏多勃奈的对面。没藏老头很上道,因而太史昆就给予他了相应的礼遇。虽说一上来吃了些苦头,不过此刻没藏多勃奈倒是可以体体面面的坐于案前,比野利白羽的待遇可是强多了。 太史昆和颜悦色言道:“前日这个时候,都罗氏、没剂氏、细封氏、拽浪氏、野蒲氏、麻骨氏、斡勒氏、如罗氏八家联手已攻占了你的宣化、西凉二府,对此,你可有所耳闻?” 没藏多勃奈愣了半晌,怔怔说道:“占了就占了吧。我没藏氏手中的兵丁逃了个一干二净,这些地盘迟早也会被人夺走的。落在我党项人手中,也比落在汉人、吐蕃人手中好的多。”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今后你有何等打算?” 没藏多勃奈苦笑一声,道:“怕是明儿一早,乾顺皇帝就能复位了吧!我没藏氏忤逆了这么多年,唉,能落个发配边疆的下场就算是万幸了。说不定,皇帝陛下想起数十年前我没藏氏撺掇嵬名氏皇帝基业的旧事,一声令下将我没藏氏满门抄斩也说不定。” 太史昆道:“你也算是有些自知之明。这样,我指点你一条活路,你可愿意听听?” 没藏多勃奈垂首道:“愿闻昆哥指点,老奴洗耳恭听。” 太史昆道:“你家的逃兵此刻绝大多数都依附在了我的手下,你可以从中挑选三千名仍旧愿意听从你吩咐的,我再赠你三千套兵甲。而后,去青唐城谋求一块立足之地。” “青唐城?吐蕃角厮罗的青唐城?”没藏多勃奈惊疑片刻,道:“如今角厮罗家族衰败不堪,有三千兵马的确可以打开一片基业,只是……角厮罗是吐蕃人的皇族,他们内杠归内杠,可若是碰上我这个党项人,怕是他们会联手来对付我!昆哥……” “既然我说是指点你一条活路,那么久必然有令你活着的办法。”太史昆道:“青唐城是属于河湟之地的吧!我可以从大宋帮你弄个河湟节度使的名号,而且,大宋秦凤路的河州边军统帅王愍、王赡都可以在关键时候帮你一把,有了这些帮助,你必然可以性命无忧。” 没藏多勃奈闻言,惊叫道:“这……这分明是让我趟混了吐蕃人一滩水,令他们无力东犯宋境!我……岂不成了宋人的边关将领?” “想活着,只有这个办法。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你若是留在夏国,只有凌迟处死这一条路。而占据了青唐城,只要你机灵着点,荣华富贵还是能享受到的。”太史昆冷笑一声,抛出一纸文书,道:“好好想想,若是想清楚了,就在文书上签字画押!” 没藏多勃奈脑中急速转了许多个念头,却无奈地发现,想保住命只有投靠大宋这一条出路。他哀叹一声,只好取过文书,执起毛笔。可就在他准备要落笔前的一刹那,他惊讶的发现,文书上写得竟是“自愿将没藏氏一切矿藏、牧场、田地、房屋、店铺及各项产业转让与太史昆”! 没藏多勃奈惊叫道:“怎的不是投靠大宋的投名状呢?” 太史昆冷笑道:“想什么呢你!没点好处我费这么大的劲给你找活路?要不要我把你做了再让你儿子继承没藏氏家主的位子?” 没藏多勃奈一缩脖子,连忙将文书签字画押了。太史昆接过文书,顿时一阵长笑! 高兴,实在是太高兴了!也就一个时辰的工夫,弄了五百万贯! 还有两家共计九处各种矿藏、近千间店铺三年的出产! 最关键的是,种师道千叮万嘱请求的两件事情也办妥了!有了野利氏的加入,辽国三个势力的军事力量趋于平衡,想要统一已是几乎不可能!吐蕃人连年内乱,田地荒芜,各个部落只有去劫掠大宋才有口饭吃,有了没藏氏的介入,大宋就有了几分把握将偌大一块土地纳入自己的版图! 这都一块石头砸下来几只鸟了啊!能不高兴吗?接下来,应该谋取夏国最肥美的一块肉羹了! 第050章 真情流露 “三、二、一,点火!” 轰地一声响,兴庆府夏国皇宫的宫墙塌了好大一段,数十丈方圆一片火海。 “甲队,从东面上!喊杀声一定要达到震耳欲聋的效果!乙队,从西面上!惨叫声一定要由衷,要发自肺腑!丙队、丁队做好准备!” 几伙士兵穿着各式号衣吵吵闹闹地上了残破的宫墙,按照太史昆亲自指导的武术动作开始对打。 “哐啷!”门应声而破。几道血痕不但没有影响到英俊的外表,反而为其平添了几分彪悍的男儿气息。俊脸的主人朱大贵满脸悲愤,对着皇后喊道:“奸细!咱们的士兵中出现了奸细!这是非战之败,我不服,不服!” 喊杀声已经传到了华美的楼阁下面,皇后心里一阵惊慌,顿时也没了主意。反倒是朱大贵豪言道:“蝶花,你快走!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梁蝶花一阵感动,呼喊道:“不!要走咱们一起走!” “不,不可能了,宫墙已经失守了,敌人就在我们身后。”朱大贵道:“一起走的结果,是谁也走不了。我留下,你走!要快!” “不,我不走,大不了,咱们一起死!” “我不要你陪我死,我要你活着,坚强的活着!只要你能活着,我就算死,也是笑着离去!”朱大贵深情道:“蝶花,快走,再不走就迟了!” “我不要!朱郎,我不要你为我死!” “蝶花,你好糊涂!”朱大贵跺脚道:“帐后躲着的可是小雅苑的梁玉宵?此时你不护主逃亡,还要等到何时?” 帐后一阵轻动,果然出现了梁玉宵的身影,她搀扶住皇后,道:“娘娘,快走吧,不要辜负了朱将军一片苦心!” 皇后还待挣扎,却见朱大贵已是挺住长剑横在了咽喉之上,悲凉说道:“蝶花,你今日诺是不走,你便是害我引颈自刎的凶手!你快走!” 紫金面具后,早已满是泪水。皇后徒劳地挣扎着,泣道:“朱郎,朱郎!” 朱大贵眼圈通红,却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他追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一大把交钞,一边往皇后怀里塞,一边嚷嚷道:“蝶花,这是我大半辈子的积蓄!钱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你就留着花吧!你自幼锦衣玉食,此一别少不了风餐露宿,多带些钱,照顾好自己啊!” 皇后挣扎道:“朱郎!我不能要你钱!我跟你……不是为了钱!” 朱大贵终于终于是按捺不住眼中的泪水,一边任由其尽情挥洒,一边哭闹道:“任性!让你拿着就拿着!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皇后真情流露道:“朱郎!钱,我有的是!此番我能逃出命去,就会开启我梁氏宝藏,取出我梁氏积累数十年的珍藏,招兵买马,东山再起!” 朱大贵闻言,面目上多了几分宽慰。他温柔地点了点头,道:“很好,蝶花,你有了这种想法,我就不再担心你会想不开了!咱们,永别了!” 适时,梁玉宵已是开启机关,打开了一道暗门,拥着皇后迈入了密道。紫金面具下,涓涓泪水化作晶莹水晶,不断滴落。 朱大贵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朗声说道:“蝶花!若是此番我能侥幸逃命,再去哪里找你!” 皇后叫道:“宝藏!去我梁氏的宝藏,我一定会去那里的!” 朱大贵摇了摇手,微笑道:“我知道了!如果你想我了,一定要在宝藏那里等我啊!说不定什么时候,我真的会在那里出现的!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皇后闻言,已是泣不成声。她悲怆哭泣道:“朱郎!你骗我!你根本不知道宝藏在哪里,又怎么会去找我?你这样说,分明是怕我日后自尽而已!” 朱大贵咬紧下唇,努力的做出一副微笑的样子,但是他的泪水,却早已将他出卖。 皇后再也抑制不住,挣脱梁玉宵的拉扯,飞奔几步扑入朱大贵的怀中。她掏出一张金帛,塞到了朱大贵的手中,依依不舍轻吟道:“朱郎,此张金帛上描绘的正是我梁氏宝藏所在!你一定要努力的保住性命,哪怕是暂时投降、忍受些屈辱也要保住性命!过些时候,你依着金帛上的图样前来寻我,我们开启宝藏,重整河山,重新来过!” 朱大贵颤抖着说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皇后贴近朱大贵的耳根,轻声呢喃道:“朱郎,我虽是皇后,可我并未曾与皇帝共同生活过。如今的我,依然是处子之身,你一定要努力的活着,然后来将我采摘啊!” 朱大贵失口痛哭,用尽力气将皇后推开,竭力大喊道:“蝶花,你快走!若是你再不走,我怕我就舍不得你了!” 皇后用力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了密道之中。 消失了,皇后真的消失了。屋子中沉静了片刻,终于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吼声:“耶!到手了!” 门外,太史昆、邱小乙、崔道成、武松、鲁达、史进、武柏,一干人飞奔进来,将朱大贵高高抛起! “小朱啊,有你的啊!眼泪说来就来,这演技出神入化了!” “哪里哪里。”朱大贵含羞道:“我若不是扔出一把交钞去,也不会心疼的掉泪么!唉,可惜了呃,交钞忘了骗回来了!” “小朱啊,你牛啊!当那泼妇进了密道的时候,俺们都还以为你骗术失灵了呢!啧啧,结果你一咬下嘴唇,泼妇自己就回来了!” “技术,这是个技术活。”朱大贵谦逊道:“千万不要低估了女人的智商,这是我吃了无数次苦头后才领悟出来的呢!” “朱郎,要将我采摘哦……哈哈哈!” 朱大贵嗤了一声,道:“小乙哥,莫要取笑我了!那个女人啊!还以为自己是个美人呢!唉!” “哈哈哈!”一伙爷们狂笑着打开了金帛,只见金帛上,详细的描绘了一条从兴庆府出发,至地斤泽沙漠、也就是如今的毛乌素沙漠中一座沙丘的道路,如此看来,那宝藏竟是深埋在沙漠之中了。 众人一阵惊喜,偎在太史昆周围,纷纷说道:“昆哥!咱们大功告成了!不如咱们立刻跑路,取了宝藏回天京城吧!” 太史昆笑道:“不急不急,财宝就在哪儿放着,一时半会也丢不了!咱们得干净利落的把乾顺登基之事处理完,毕竟打响了咱们天京城、咱们佣兵协会的名声,才是个长久之计!” 众人问道:“那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太史昆道:“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动,接下来,咱们该收拾梁乙尧了!兄弟们,加把劲,忙完今天晚上,咱们就大功告成了!” 众人一声唱喏,皆分头而去。 皇宫的庭院中,一片肃杀之色。三十几个被五花大绑着的汉子跪在院中,由一队士兵看守着。院中许多士兵你来我往,所有士兵手上都抱满了包裹,根本无人有闲暇的时间多看这些一眼。 忽然,搬运着包裹的士兵纷纷避让行礼,放眼望去,原来是楼阁中下来了几位衣衫华贵的大人物。 大人物中被众星捧月般拥簇着的是一位白衫英俊青年,仔细看去,正是刚刚立了大功的朱大贵。他无意中侧了侧头,正巧就看到了那群被押解着的汉子。 朱大贵皱起眉头,问道:“此乃何许人等?” 看守头领连忙躬身道:“回禀大帅,此乃梁乙尧手下的奴隶军,是被咱们俘虏来的。” “看着好生烦心!留着这等贱人有何用?”朱大贵怒斥道:“来人,将这些俘虏统统斩首!” 随行人等中,一名老者站出一步,拱手道:“大帅,何必与这些小民斗气!咱们将天下都让给梁乙尧了,又何必再斩杀他的几个奴隶?” 说话的,正是方才投靠不久的没藏多勃奈。朱大贵听了老者的话,不但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反而露出了几分厌烦的神色。 多勃奈偷偷一看朱大贵的脸色,自知失言,连忙掩饰道:“大帅,其实老臣的意思是……嗯……方才大帅做法术,召唤鬼将妖兽狠狠的挫了梁乙尧的气势,虽是出了一口气,可毕竟是损了自己的几分元气,老臣以为,放了这几个奴隶一条生路,未尝没有些积攒阴德的道理,这样应当对大帅的功力也有些益处的。” 朱大贵眯着眼睛盯着老者看了半晌,忽然仰首大笑道:“好,说得好,没藏大人的一番心意,朱某领会了。也罢,就放了这些个奴隶一条生路吧!” 没藏多勃奈闻言擦了一把冷汗,连声吩咐身旁士兵道:“动作都快些!天色快要放亮了!咱们得抓紧时间撤出皇宫!” 有了大人物的监督,士兵们手脚果然又快了几分。不多时,士兵们抗满了皇宫中的奇珍异宝,拥簇着几位大人物,竟是连夜撤离了皇宫。偌大的皇宫中,只剩下了一群死里逃生的奴隶兵。 黎明前的黑暗就要到来了,忍受了一会儿寂静所带来的恐惧,终于是有了一个奴隶开口对同伴们说道:“皇宫中好像已经没人了?” 同伴们四下看了看,纷纷说道:“是啊!刚才那白衫人好生厉害,那些喷火妖兽原来都是他做法召唤来的!” “兄弟们,咱们挣脱绳索逃跑吧!老爷们一定以为咱们都战死了,咱们逃去大草原,做个牧民去吧!” “别做梦了,方才那些老爷不是说了么,咱们家的主人要得到天下了,咱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要不……咱们去报告主人敌人已经逃跑了的消息吧!说不得主人一高兴,会让我们做个亲兵或是家仆呢!” “对啊!若是主人做了皇帝,咱们做了亲兵……那样的话,咱们岂不是成了御林军!” “老天!咱们快些挣脱绳索,去寻找主人吧!” 第051章 王牌对王牌 “主上,醒醒,醒醒!” 梁乙尧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顿时就看到了梁观涛焦急的脸庞。 梁观涛急促说道:“主上,刚才有几个奴隶前来禀报,说是皇宫已经空了!我派人去侦察一番,方知此事并非虚言。主上,既然皇宫的敌人撤走了,那么此时的兴庆府暂时应当是安全的,您快些起身,我护着您逃出城外去吧!” 梁乙尧一愣,随即笑骂道:“跑了?皇后跑了?哈哈哈,涛将军,你是傻了还是怎的?敌人跑了,咱们应该占领皇宫才是,怎的还要逃出城去?” 梁观涛苦苦劝诫道:“主上,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匪夷所思,咱们暂且撤出城去,再多派些士兵将城中情况摸个一清二楚,到那时候,再去占领皇宫也不迟!” “胡说!子曰兵贵神速,哪有这么多时间容你侦察?”梁乙尧训斥道:“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你此刻侦查好了敌情,再过些时分敌情就又有了新的变化!若是按照你的思路,岂不是又要侦察?若是如此,一场战争两方不断侦察就是了,还打个什么劲?” 梁观涛满脸苦闷,却又无法反驳,只好拉着梁乙尧的手不断哀求,求他赶快出城。 梁乙尧落下脸色,厉声道:“休要扰乱军心!涛将军,我命令你马上纠集军队,迅速攻占皇宫!否则,别怪我拿军法说事!” 梁观涛无奈,只好吩咐士兵吹响号角,集合士兵。梁乙尧拿起手帕蘸着凉水抹了把脸,忽而又是笑道:“对了,咱们出征,别忘了带上方才我们抓到的那位王爷,河西王爷,哈哈哈!” 梁家军的甲士之所以称之为精锐,自是有它的道理的。这厢号角刚刚吹响,那边的士兵就已经迅速整理好身上甲胄,列队待命了。梁乙尧一出房门,整齐的军队就已经列在他的面前,他乐呵呵一挥手,率着大军向皇宫赶去。 一路上,果然没有看到半个敌军。不但如此,梁乙尧还收拢了近万名效忠自己的奴隶兵。由黄梨木打造的两扇大门早已敞开,梁乙尧不费吹灰之力,轻松的就占据了这座巍峨的皇宫。 几乎与此同时,兴庆府外的梁观潮也知晓了这件事情。原来在梁乙尧执意要攻打皇宫的时候,梁观涛就派出了几名亲卫,火速出城将此事禀告了老帅梁观潮。亲卫送去的文书中,详细的列举了梁观涛认为的种种不妥之处,梁观潮看过文书,自是也同意这位族弟的观点。 梁观潮唯恐梁乙尧在城中遭遇不测,连忙点起五千甲士,匆匆赶赴皇宫护卫梁乙尧,单单将三千铁鹞子留在城外,作为呼应。只是他没有想到,另外一支人数同样为三千人的骑兵,等待他这个命令已经很久了。 谁是真正的铁鹞子,似乎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引起过争论。几乎所有人的印象中,铁鹞子就是梁家军三千铁骑的代名词。不过,在碌碌众生中,有一个人却是对这个问题知晓的最为清楚。 梁山豹,原名呼而维赤,梁家军中的第一勇士。也许勇士这个名词应当是属于青壮年人的,但是放在梁山豹身上,却是一个例外。 今时今日,恰恰是梁山豹五十八岁的生日。年近花甲的他,又真真切切是梁家军的第一勇士。而且,这个名号他已经保持了整整四十年。四十年了,梁家军的校场上出现了无数个英武的武士,可是能在梁山豹手下撑过百招的梁家军士兵,至今一个也没有。 他在十八岁那年才改为姓梁的,这也就是说,梁山豹并不是梁氏族人。不但如此,他甚至不是一个党项羌人,如今的他依稀还记着,自己应当是一个室韦人。也许在许多年之后,当室韦人的分支蒙古人威震欧亚大陆之后,世人会明白室韦人的勇武,但是现在,一个室韦人想要凭借着勇武吃饱饭,只有抢劫和为其他民族的贵族们当兵。 于是乎,十六岁便成为一个小部落的第一勇士的梁山豹,骑着他的战马,背着他的长弓,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家乡。流浪了两年之后,他在夏国的一个新贵家族——梁氏家族中站稳了脚跟。 在校场上,他连败五十名身手矫健的党项武士,之后,他便有了每年一百两纹银的俸禄与一个新的姓氏:梁。再往后,那个盛气凌人的太后给了他一个任务:带领三千名骑兵,远赴辽国,学习重骑兵铁甲连环马的技巧。教授梁山豹铁甲连环马技巧的,是辽国铁林军的统帅,而回国之后,梁山豹与他手下三千骑兵被赋予了一个新的称号——铁鹞子。 因而,梁山豹明白,自己手下的这支军队最贴切的名字应当是铁林军,或者,叫铁甲军也很不错。但是他非常明白,他并不是那支曾经呼啸中原西陲的精骑铁鹞子。 天色微亮,大地上笼罩着一层薄雾。不过,能够使出百步穿杨箭术的梁山豹拥有一个过人的目力,他已经足可以观察清楚小丘陵之下的敌情了。 山下三千名敌骑已经抛弃了所有的旗帜,三千名敌人每个人都是出色的战士,他们每个人都担负着作战任务,没有一个喜欢被沉重的旗帜束缚住手脚。 梁山豹没有丝毫的轻敌之心,对手的队伍非常整齐,马匹与骑士都已经调整好了应对一场战争应有的状态,这足以说明对手的精锐之处。不过,如今的优势却是站在自己这一方。 两军之间的距离有五百步,自己一方处于一个缓坡的顶端,而敌人处于缓坡的下方,若是两军开始冲锋,己方的加速要比对手轻松得多。如此一来,己方的冲击力当然要比对手也大得多。 对手的甲胄的很精美,无论是骑士还是马匹,都被一层鳞甲包裹。但从对手马匹那种轻松的步伐来看,对手的甲胄应当很薄,骑士与甲胄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余斤的重量,如此说起来,对手连人带马的总重量应当不会超过一千五百斤,而己方骑士马匹的总重量,绝对超出两千斤。如此说来,在接下来的碰撞中,对手会被撞得人仰马翻。 己方骑士的武器是一根接近两丈长的长枪,这种武器是汉族人发明的,其名称叫做马槊。这种武器的威力极其惊人,在骑士全速冲击时,一柄马槊甚至可以挑翻一辆攻城用的冲车;而在完成第一次冲击后,己方的骑士还会换上厚度几乎赶超大斧的斩马刀,气势恢宏的砍翻敢于近身的一切敌兵。不仅于此,在己方战马的座鞍两侧,还固定着两杆丈二长枪,不用骑兵操作,仅凭战马的冲击力就可扫平正前方的所有阻碍。而对手……很可笑,他们的手中只有五尺长的一杆短枪,而这种纤细的短枪,对重骑兵的威胁几乎为零。 判断清楚眼前的一切,梁山豹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全军突袭!” 十骑一列,铁环连锁,三列一排,三千铁骑恰恰是百排!此阵有个诀窍,前排冲击敌军势弱后立即向两侧斜插散开,而后方一排冲击力正在最盛时,仍可给予敌军最强势一击!百排骑兵,依次循环,其冲击之力层加往复,可谓是无坚不摧!沉重的马蹄声,已是踏得地动山摇! 与此同时,山下那支骑兵队伍也开始了冲锋。不过这支队伍一开始冲锋就犯了一个极其低下的错误! 山下的骑兵,竟是百人一排,步了个松松垮垮的阵型的,催马前行!这等阵势,岂能是梁家军铁鹞子的对手? 时间转瞬而过,梁家军冲锋了二百步,而对方才堪堪冲出百步!谁强谁若,似乎已见分晓! 又过一瞬,梁家军冲出五十步,对手冲出二十步!两军间的距离只有百步之遥,一场血腥的碰撞的就要开始!只是,接下来对手的举动令梁山豹大吃一惊! 对手,投出了手中的短枪!对手,调转了马头! 望着上空奔袭而来的三千支投枪,梁山豹忽然明白了,披着甲胄的对手,竟然是一支轻骑兵! 梁山豹所惊讶的事情,在他对手的心中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无论是嵬名千怜,还是嵬名千良,他们从小便知道这样一个道理:铁鹞子之所以被称为铁鹞子,乃是因为这只骑兵队伍移动的轻灵、攻击的犀利。这支骑兵队伍之所以能够做到移动轻灵、攻击犀利,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一支轻骑兵。 在冲锋的时候投出短枪,这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计谋,至少在夏国的骑兵中,就有一支来自野利家的骑兵队伍经常会这样做。此刻的嵬名千怜,非常的震惊于对手统帅的无知与轻率,在冲锋之前,嵬名氏的汉子们就已经将投枪拿在了手里,年轻的女将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赫赫有名的老勇士梁山豹会在不作出任何防卫措施的情况下草率的带兵突袭。难道说,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句话说错了吗?难道说,这句话本来应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么? 嵬名千怜摇了摇头,收回纷乱的思绪。她与手下三千名骑士一样,摘下背后铁胎弓,加快马速,绕向了对手的侧翼。 第052章 老迈的勇士 短枪在坠落的过程中发出一种奇异的尖啸声,这种声音源自于短枪枪柄处的一支竹哨。在投掷武器上配备竹哨据说还是汉人的传统,因为知书达理的汉人不屑于偷袭对手,他们在扔出暗器的同时,总要大喝一声接招。 不可置疑的是,这种尖啸声会给对手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短枪从投掷道命中目标只需要三秒钟,可就是这短短的三秒钟,往往就会摧毁对手的心理防线。背后噪杂的惊呼声传到了老勇士梁山豹的耳中,但他没有回头,只是一面握紧马槊准备挑开迎面未来的短枪,一面匆匆下达了一个命令:“解开铁链,咬紧敌骑。” 梁山豹的心中,一片苦水。他忽然回忆起了十八岁那年,一位年轻的辽国王爷对他说过的话。 那位名叫耶律淳的少年王爷年仅十六岁,却已经统率了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其中有五千名精锐的铁林军重骑兵,少年王爷亲切的称呼这支骑兵为“铁浮图”。王爷曾经对梁山豹说过,在这支两万人的军队中,若是作战,五千重骑兵的攻击力远远超出那一万五千名其他兵种,但是,在战争中铁浮图的防卫能力却是低的可怜,几乎随时随刻需要一万五千士兵的守护。因而在他的军队中,铁浮图的骑兵并不比其他士兵来的高贵。 梁山豹非常不理解耶律淳的话,尽管耶律淳对他解释了许多兵种相克的道理,他仍然是理解不了为什么全身被包裹在铁甲中的重骑兵会落个防御能力差的名声。不但当时他没有明白,甚至在此后的四十年中,他都没有明白过来这个问题。 知道此时此刻,梁山豹终于明白了一些这个道理。在过去的四十年中,他一直执行着平定内乱,铲除国内异己的任务,他曾经遇到过的对手,都太过于孱弱了。 前方轻盈奔跑的对手,速度忽然提升了一倍有余,梁家军如下山猛虎般的冲锋,根本追不上对手的脚步。两丈长的马槊不可能触及对方一丝一毫,可对放射来的箭矢却是从未停歇。 对方的首领是一个身材矮小而纤细的骑士,他一声令下,处于队伍最后方的骑士丢下了两支敞开口的麻袋。麻袋里滚落出许多锈迹斑斑的小铁块,这种铁块的名字叫做铁蒺藜。 对方的骑兵首领又下了一道命令,轻盈的轻骑兵们变幻了一下队形,分散出许多个三人小队。这些小队伍应该有三百支之多,换句话说,对手分出了一支人数千人的游骑兵。 梁山豹小心的避让开铁蒺藜,匆忙回头一看。他顿时明白了对手三人小队的作用——猎杀。 短枪、铁蒺藜、与一千五百步的疾奔。经历过这三重考验,梁家军的队伍早已散乱。有几百名士兵已经掉了队,他们有人是受了伤,有人是马力不支了。当然也有些人是被短枪夺走了性命,或是踩到铁蒺藜摔成了一团肉泥。 对手三人小队的目标正是这些掉队的士兵。三人中,会有一人首当其冲对着落单的梁家军骑士撒出一张大网,第二人会操控着短小的马弓,在近距离射中梁家军骑士的面甲。这样的迎面打击,即使有面甲保护,面甲内的骑士也会暂时失去判断能力,而就是这短暂的片刻,第三名轻骑兵会迅速赶到,挥舞起一柄沉重的铜锤重重地砸在梁家军骑士的头盔上。这种打击,往往会将抑制纯钢头盔砸得变形,而头盔内那颗脆弱的头颅,其后果不言而喻。 如果掉队的士兵的能够相互救助,或是能够远远跑开,也许他们就不会面临对手的猎杀。可是,梁家军有着强烈的自信,因而他们从未有过针对士兵落单后该怎么办的训练课程。落单的士兵出于本能选择了各自为战,因而他们的结果只能是被逐个击破。 轻盈的对手仍在前方飞奔,沉重的梁家军骑士们转瞬间已经追出了十里之遥,落单的骑士变得越来越多,能够跟住梁山豹的骑士,已经不足一千五百骑。 也许是时候做出改变了。也许应该停下追逐的脚步,从而寻求一条退路。或者,骑士们应该围成一个圈,然后跃下马匹,利用穿着马甲的战马构成一道防护墙,坚守到援军的到来。不过,应当还有一条出路,一条勇士的出路。 轻装前进,冲入敌群,利用自己的勇武,斩杀敌将、横扫千军! 作为一个勇士,逃跑与坚守都不是梁山豹的风格。四十年来的磨砺丝毫未能消退勇士的意志,梁山豹对副将低声嘱咐一声,果断地扔掉了自己的头盔。 于是,在两军交战的沙场上,他开始脱衣。头盔、甲胄、马槊、马盔、马甲、箭袋、长弓、干粮、饮水,他统统的抛弃掉了。伴随着他的,只有一柄厚重的斩马刀,与胯下那匹十二岁的汗血宝马。 在副将的指挥下,一千五百名骑士停住了脚步,他们迅速围成一个圈,扔掉马槊,取出长弓,开始坚守还射。而白发苍苍的老勇士,拨开迎面而来的箭矢,怒喝一声,催马前行! 从重负下解脱,汗血宝马长鸣一声,身影顿时化作了一道红色闪电,两军之间五十余步的距离迅速被拉近,再一转眼,老勇士已冲入敌阵! 力量、速度、技巧、与勇气,这就是梁山豹勇武之所在。他的招式没有什么名称,也从未获得过名师指点,不过死在他手上的名将之后、名师之徒却大有人在! 挥刀、再挥刀!两名骑士被梁山豹斩于马下!这是两名很年轻的骑士,两人的年纪加起来也没有梁山豹一个人大。不过方才丢下铁蒺藜的正是这两个青年,他们简简单单一个丢弃的举动,至少导致了三十名梁家军骑士落马。 翻腕,落刀!厚重的长刀落在了一名骑士的肩胛上,本应被斜劈成两半的骑士痛呼一声,却没有送命,只是一支右臂软哒哒的垂在了身侧。 梁山豹大吃一惊,他这才意识到,对手身上那层薄薄的甲胄竟是有着超强的防护能力。他轻盈地上挑手腕,斩马刀轻轻划过对手骑士的面甲边缘。面甲旁那条缝隙只有两厘宽,堪堪地只能容下斩马刀的刀刃,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斩马刀的刀刃精确地扫过骑士的太阳穴,鲜艳的血液顿时从面甲的缝隙中溢了出来。 至少三十名骑士围住了老勇士,但这显然不够。只是短短的几息时间,七名骑士丧命,十二名骑士坠马,老勇士暴喝一声,横刀一扫,逼退剩余骑士,其撩人气焰无人能挡! 他几乎就要成功了!对手两千人的大队被他扰得一滞,对手轻盈的步伐已被打乱!如果老勇士能够再冲击几步,如果他能追上对手头马将其斩杀,那么这支骑兵队伍很有可能会停下来!如果是这样,自己的重骑兵将有机会将其一举冲溃!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朵灿烂的银华忽然闪现,点点银星,直逼梁山豹周身要穴。梁山豹勒止马首,势不可挡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银华来自一柄银枪,银枪的主人,是一位纤瘦的骑士。梁山豹瞪大了眼睛,纤瘦的骑士是对手的首领,很好,在乱军之中,终于有了将对将的机会。五十招,斩此敌于马下! “千良,你去带队,此人,交与我来对付!” “千怜!你……” “休得多言!万事以国体为重!汝速速依令行事!” 嵬名千良心中一凛,高高举起长枪。大队中两千骑兵迅速向他靠拢,绕开嵬名千怜与梁山豹二骑,马不停蹄向梁家军包抄而去。 原来对手是一个雌儿。不过梁山豹却未因此掉以轻心。他在梁氏家族为将四十年,自是知道女人的厉害。有言道擒贼先擒王,梁山豹屏住心神,任由对方骑兵擦着他的身旁行过,他已下了决心,决定要先擒下眼前这个女娃。 女娃的枪法有板有眼,一丝不苟。她的枪法不以力量见长,却是走的轻盈飘忽的路子。枪杆很软,因而只需要一点点力气便可抖出漫天枪花,而抖出的枪花也很有规律,每次七点,刺向一脉七点要穴,每一点皆可以虚化实,同样每一点又皆可以实化虚。 这种枪法名为七星枪,而这种枪法传入夏国已有百年历史。许多年以前,嵬名氏的祖先李继迁与灵州名将世家折氏交好,从那里,李继迁学到了折氏看门绝技六盘探花枪法。又过了许多年,李继迁改进了这路枪法,将一枪六点红的技巧变化成一枪七葩,从而创造出了嵬名一氏的祖传枪法七星枪。 眼前这个女娃能够完整的使出七星枪所有精奥招数,如此说来,她竟然是嵬名一氏的后人!对手的身份,梁山豹突然领悟到了。原来眼前这支犀利的轻骑兵,竟然是贺兰山中看守嵬名氏皇陵的三千守陵军!对了,对了,在许多年之前,他们还有一个名字,好像是叫做……杀生军! 第053章 伟男子 不用梁山豹下命令,他胯下那匹作战经验同样丰富的老马便主动退后了一步。仅此一步,漫天光华就落了空。梁山豹眯起眼睛,果断挥出了长刀。 从十八岁起,梁山豹就是一名力大无穷的勇士,直到如今五十八岁,他的力量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在这个世界上,廉颇与黄忠的老当益壮被传为美谈,梁山豹有着足够的自信将自己非凡的力量再保持二十二年,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人们再提起老当益壮这个名词时,第一个会想起的人是梁山豹。 在十八岁的时候,梁山豹最擅长的制敌方式是高高提起战马,借用战马下坠时的力量与自己强健的臂力挥出势大力沉的一刀,这一刀,往往会将对手连人带马劈作两半,成就了他非凡英名;到了三十五岁时,他已经不屑于这样做了,他的作战经验有了质的提高,他只是淡淡的一挥刀,敌人的咽喉咽喉便会应声而断;如今他已经五十八岁了,虽然他自认为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直率汉子,但是岁月对人的改变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人老了,自然就会工于心计,即便是梁山豹想要一直直率下去,但他的脑子中却忍不住的会想出一些投机取巧的法子。 大概是从五十五岁那年开始的吧,梁山豹开始喜欢攻击对手的破绽。打了三十几年的仗,年轻人那些花哨的武技在他眼中总会出现这样或是那样的破绽,既然破绽已经展现在他的眼前,那么不去攻击这些破绽似乎有点对不起自己了。 其中的原因很简单,攻击敌人的破绽要比攻击敌人的要害省力的多。攻击对手的要害,是自己用力量操控着兵刃去袭击他人;而攻击破绽,在许多时候,是对手拿自己的要害往梁山豹的兵刃上撞。 此时此刻的情形正是这样的。梁山豹只是慢慢地将斩马刀竖在了身前,女娃却鬼使神差的晃动着枪杆,将自己一双皓腕撞向了斩马刀的刀锋。幸亏女娃的反应很快,也很决绝,千钧一发之时,她做出了唯一能保住手腕的正确举动——松开双手,丢弃那柄精美的银枪。 难以置信,斗了只五个回合,嵬名千怜的武器已经丢掉!眼前这个古铜色皮肤的赤膊老汉,竟然有着如此高绝的武技!千怜大惊失色,立刻将身子伏在马鞍上,掉转马头催马狂奔! 梁山豹狰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分笑意。他已经找到了赢得这场战争的办法。前面奔逃的女娃娃是嵬名氏皇族的正牌后代,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年惠宗秉常与宫女生下了一个小女孩,而在惠宗秉常被幽禁的前夕,这个女孩被送入了贺兰山中。 啧啧啧,先帝一共只有两个后代,年纪小一些的是个男孩,如今这个男孩即将要把夏国的皇位让出;而年纪大一点的那个女孩,夏国唯一的公主,应当就是眼前奔逃的女娃娃。 如果能生擒了这个女娃娃,用她来当做人质的话……不出意外,这场几乎必败的战局将会转败为胜! 梁山豹再也不去理会身后两方的血战,而是拍打着胯下战马,向着女娃的方向紧紧追去。 胭脂马,似乎对于女孩子来说是个不怎么端庄的名词。但凑巧的是,嵬名千怜的坐骑就是一匹胭脂马。 当然,这是宋代,胭脂马还没有被冠以许多歧义。在如今这个年代,胭脂马代表着一种尊贵,当然,它还有着另外的名字,比如说龙驹,比如说海马,若是按照文字上的称呼,它还叫做焉耆马。既然有着这样多的称呼,那最起码说明了一点:嵬名千怜座下的胭脂马是一匹好马,是一匹善于奔跑的好马。 当然,梁山豹的坐骑也不差。虽然这匹十二岁的“汗血宝马”并不会真的汗血,不过它仍然算得上是大宛马中的佼佼者。 两匹猩红的骏马,一前一后,追逐着远远离开战场。 嵬名千怜早就听说过梁山豹的勇武,不过她没有想到,年近花甲的梁山豹竟然勇武成这个样子。在帝陵的校场中,千怜小妹可以独力战胜千恭、千温兄弟二人的夹攻,也正因为此,千怜才有了挑战梁山豹的自信。不过并不是拥有自信就可以战胜对手的,在悬殊的实力对比下,千怜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也许,她连逃都逃不掉。 千怜努力地挽弓回射几箭,都被梁山豹轻而易举的躲开了。而后梁山豹一只脚挂住马镫,整个人突然就消失在马腹下。只是一瞬间的工夫,老勇士的身影又回到马背上,而他的手中,多了一块拳头大的青石块。 挥臂,石块掷出。普普通通的一个石块竟是含着隐隐风雷之声,重重击在千怜的背心上。千怜喉头腥甜,顿时咯出一口鲜血来。实际上,这已经算是千怜万幸了,若不是梁山豹抱了抓活口当人质的想法,这块青石足可以要了千怜的性命。 眼前金星闪烁,千怜坐在胭脂马上摇摇欲坠,眼见着就要支持不住了。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位男子,一位依着一棵柳树,正在招手微笑的男子。 铜铃大眼,络腮胡须,身穿皂色罗纹锦长袍,堂堂正正的一副英雄相貌。他是当日跟随着太史昆的一位武将,他的名字应当是叫做……鲁达! 千怜见到救星,好似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容多想,千怜屏住气力,催马奔向了鲁达。 鲁达的身影,同样也看在梁山豹的眼中。五十八岁的梁山豹早已懂得了什么叫做谨慎,他的脑中疾速思索了几周,却是发觉这位赤手空拳的男子应当是毫无威胁。 此地很空旷,视野范围内绝对不会有什么埋伏。就连鲁达侧依着的那棵杨柳,都已经列入了梁山豹的考虑范围——碗口粗细的柳树树冠并不茂密,上面决计不会隐藏着弓手的。 最终梁山豹选择了忽视鲁达。他保持着极快的马速,眨眼间就要掠过鲁达身旁。不过,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 那棵柳树动了。碗口粗细的柳树瞬间被连根拔起,又瞬间横扫到了梁山豹的面前。 这是个意外,武功再好的人,也难免遇上意外。快马撞上柳树,与摩托车六十迈速度撞上电线杆几乎没有区别,梁山豹口中喷着鲜血,远远飞出四五丈,噗一声坠落在地,顿时没了气息。 柳树持在鲁达的手中,他的虎口迸得鲜血淋漓。一秒钟的交锋,竟是一死一伤。 千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如今的鲁达,在女孩眼中高大无比。千怜吱嘤一声,终于是从马上缓缓滑落。 鲁达上前一步,接住了纤瘦的嵬名千怜。他外表虽然粗犷,内在却是个很细心的男子,他挑选了一块柔软的草地,将千怜小心放下,然后快步退至一旁。 在千怜的眼中,鲁达的形象趋于完美。他不但细心,还文雅,他慌忙退开,显然是因为他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千怜咬着嘴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鲁达竟是转身要走。 原来,他还是个施恩不图报的伟男子呢!千怜的秀脸一阵微红,开口叫道:“英雄,请留步!” 鲁达转身一笑:“嗯?干啥?” 千怜娇羞道:“英雄,你是特意为救我而来的吗?” 鲁达挠挠头,道:“倒不是特意而来的。不过我这个人的际遇很奇怪,只要我在某个地方无所事事超过一个时辰,就总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就当作是天意吧!” 千怜虽然没有听懂鲁达到底说的是什么,不过她却听到了天意两个字。她的脸更红了,绞着手指问道:“那么,你现在要去哪里?” 鲁达爽朗道:“方才不是砸下个骑好马的军官么?那厮一定相当有钱吧!我得去翻翻他的衣兜!” “翻衣兜……”千怜眼睁睁地看着鲁达满心欢喜的奔赴不远处梁山豹的遗体,呆呆默念道:“可是……你是个英雄啊,怎么能翻尸体的衣兜呢?” …… “昆哥,咱们为什么要将皇宫让给梁乙尧?” “需要,这是宣传需要!”太史昆面色严肃,指示道:“这一次任务,最重要的事情诸位不要忘记,那就是打出咱们天京城、咱们佣兵协会的名号!” “可是,之前与乾顺的协议中,他要求弱化我们的影响力!他要求在复位的过程中,不能出现咱们佣兵协会的影子,他要让人们相信,此次复位是仪仗着他自己的能力完成的!而且,您也答应了他的请求!” “没错,我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是宣传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传统意义上的,与街头叫卖没什么区别,是媚俗的!但另一种就大不相同了!”太史昆详加说明道:“那是一种润物细无声般的宣传方式,是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接受咱们影响力的方式,暂且,我们称它为植入式宣传。” “植入式?昆哥,我们该怎么做?” “哈哈哈!简单!取白涂料来!” 第054章 四十万人的威力 四十万人凑在一起露个宿,是什么模样? 如今帝陵旁那不大的小山头上,军民相加就有四十万人之多。四十万人露宿的结果是:才过去几天,臭气冲天小山头上几乎已经没有能落脚的地方了。地面被什么东西占据,列位自己个儿琢磨去吧。 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好歹这是嵬名氏先祖沉睡的地方啊!在这里消化五谷杂粮,着实大不敬。 七月初七天蒙蒙亮,四十万军民动身了。话题又来了,四十万人排个队,是什么模样? 一人占据半米,四十万人可以排出二百公里去!当然这伙乱糟糟的人也不可能排出个像样的队伍来,充其量是个人群罢了。 不过四十万人浩大的规模是不变的,就这么说吧,人群前面的已经在兴庆府前吃完了早饭,后面的在贺兰山中还没挤出峡谷口呢! 所有士兵都被勒令不许携带武器,因为今儿夏国的政权交替是一场和平演变,而绝非是血腥的军事政变。 四十万人在大山中露宿时,每个人的身份都是差不多的。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得端着碗去百余个大粥铺前领取自己的食物。这是贤者乾顺的要求——贺兰山中允许生火做饭的只有粥铺,而粥铺分发的食物不允许他人代领。 如今到了兴庆府前,到了举行皇帝禅让大典的土台前,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就分出来了。 贵族们大都有着官衔品秩,在这种典礼时,他们需要按照品秩的高低在土台前站班列队,而平头百姓们,只能远远观看。 四十万人中还有一些更为重要的人物,他们是来自各个国家、驻扎在兴庆府的使节。作为主持国与国交往的使节,在上任之前往往会被授予一个超品的虚职,以示两国间的相互重视,因而这些使节虽看上去一般般,却大多挂着什么“上柱国”、“大国师”、“太师”一类吓死人不偿命的称号。 如今夏国想要令此次禅让典礼得到其他国家的承认,这些使节自然是最好的见证人。因而使节们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各个衣冠楚楚,端坐在最耀眼的位置,居高临下扫视着曾经与自己抢粥喝的老百姓们暗自倨傲。 兴庆府前已经被人潮人海挤满了。虽然还有近十万百姓没有赶过来,不过重要的人物却是基本已经到齐。随着午时三刻梆子敲响,由八八六十四人抬举的象牙白大床从人群一侧缓缓出现了。大床上站着一个麻袍藤杖的散发少年,不用说,这就是乾顺了。 乾顺出现,也就意味着禅让典礼开始了。此刻进行的正是第一项:皇帝退位。 挤过人群,大床正好与典礼的土台齐平。乾顺踱了几步,眨眼间来到土台中央。只见他手捧玉玺搁到一盏红绸托盘中,道:“余在其位而不谋其政,愧对此位,逐请天下有德者居之。”话罢,乾顺一脸轻松走到一旁,不再言语。 下面的老百姓还在你推我攘地抢着地盘,众官员依然是无精打采地愣着神。过了好半天,观众们才反应过来,原来第一项这就算进行完了!夏国的皇帝退位了!如今,偌大一块土地上没有皇帝了! 土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老太监,老太监哼哼唧唧说道:“玉玺在此,谁愿取之?” 台下鸦雀无声。有资格取得这块玉玺的,今儿居然一个也没来。梁蝶花、仁多保忠、梁乙舜、梁乙尧,一个人也没出现。 见得无人应声,老太监启发道:“此玉玺,天下有德者皆可居之!难道无人肯承认自己有德吗?也罢,作为贤者,谦虚那是一定的了,想必真正的有德者,是不愿意自己站起来的。我看这样吧,请百姓们评说一下,如今世间最贤良的人是谁?咱们来邀请他做我们夏国的皇帝!” 老太监话罢,却发现无人应声。他翘着脖子看了半天,终于是瞧见远处有一行破衣烂衫的百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了过来。 为首一个百姓挤到台下,抹了一把满脸油汗,报赦道:“公公,没料到人这么多,险些没挤进来!俺们没晚点耽误事吧!” 老太监皱着眉头干咳两声,示意这伙百姓赶紧说台词。 为首的得了老太监示意,连忙扯起嗓门,大吼道:“俺们这些穷苦百姓觉得吧!乾顺贤者是这个世界上最贤良的人!俺们愿意推举乾顺贤者做皇帝!” 乾顺微笑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立志做一个贤者,而不是皇帝。” 为首的听了这话,突然抱头大哭,身后那群破衣烂衫的百姓学着为首的模样,也一个个哭闹起来。 正打这时候,一旁又挤过一伙乱兵,在一位副将的带领下,哄闹着要求乾顺登基。不过,乾顺依然是摇着头拒绝了。再然后,又是几名贵族上前,依然是被乾顺拒绝。 一伙使节看得大眼瞪小眼,唯有大宋的使节摇头晃脑,老神在在好不悠闲。黄头回纥的使节看不懂这情形,不禁小声向大宋使节问道:“大哥,那上面是怎么个情况?” “哎,三推而就嘛!不信你瞧着,再下一波劝进的,乾顺陛下就答应了。” 回纥使节纳闷问道:“这都整的啥么幺蛾子呢?退位的是他,怎的继位的还是他呢?” 大宋使者嗤了一声,道:“如此一来,乾顺陛下不就成了开国皇帝了么?这是何等荣耀!会青史留名的!” 台下一阵骚乱,原来是怀仁堂十八学子,个个一身戎装,大步流星赶至台前。只听沧浪一声,十八学子人人持剑在手,顺势架在了自己喉咙上。米擒子贡悲鸣一声,道:“乾顺贤者!求您登基吧!大海航行靠舵手,大夏国不能没有您啊!你若是不同意,我们就死在您面前!” 乾顺唏嘘哀叹,道:“贤弟们,何苦来哉!为兄应了你们便是!” 乾顺这句话出口,方才还在苦恼的百姓、乱兵、贵族忽然就严丝合缝的跪了一排,齐声大呼:“叩见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这么一伙带头的,不明就里的群众们连皇帝是哪一个都没来及看,纷纷跟着前面的人跪拜起来,四十万人扯着嗓子吆喝万岁,果真是有了地动山摇的架势。乾顺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终于等到了这么个状况,激动地两眼湿热起来。 大宋使节对着旁边的回纥人努了努嘴,道:“怎么样,没错吧!” 回纥使节张大了嘴巴,感叹道:“不愧是上国来的使节,您见识真高!” “切,在咱们大宋这都是玩剩下的了,也算不上什么有见识,哈哈!” 至此,在经历了越半个时辰真空状态后,夏国又有了皇帝——还是乾顺。 老太监小心翼翼靠近李乾顺,低声道:“皇上,昆哥传话过来,说里面都准备好了,就等您去主持攻打皇城的最后一战了。” 乾顺暗暗点头,道:“很好,不经历些流血,恐怕威慑不住那些仍有些小心思的人。给太史昆传个话,要他把场面搞得血腥一些。” “老奴领命!” “等等。”乾顺低声道:“此战,务必要消除太史昆的影响力,这一点他能不能保证?” 老太监梁洛施垂首道:“昆哥说了,这一站他会站在你的身边,不会出头露面的。” “很好。”李乾顺傲然仰首,道:“起驾,回宫!” …… 实则皇宫中的梁乙尧,是非常想去城外参加禅让大典的,因为他的心中,禅让大典的主角应当是他自己,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有资格继任皇位的人。为此,他甚至已经早早的换好了牡丹花锦绣龙袍。可令他无奈的是,他竟然出不去宫门。 梁观潮的小心谨慎也不是全然无用的,从早晨天蒙蒙亮开始,梁观潮就不停地派出小队出宫试探道路,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些小队一个也没有回来回报。 小队的规模从十人加到百人,从百人加到千人,可无论怎么样,小队出门不久便石沉大海,再也没了音讯。 梁乙尧是很着急不假,却殊不知,宫外的太史昆也不轻松。 十人小队,一阵乱射就算是完事了。百人小队,一群藏獒外加武松、丁豪二人也就办理了。可是这千人的大队,连太史昆也只好亲自提剑上阵。 百丈破军车声音太大,暂时不能上场,太史昆调集了所有手下,外加所有百仞破阵车、人肉粉碎机才终于打垮了这支千人大队。为此,神牛战车还被弄坏了两辆。 终于,城外那震耳欲聋的万岁声传进了城中,太史昆明白,总算是成功的挺过了这最难熬的一上午。 城外的万岁声当然也传入了梁乙尧的耳中,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确是落入了圈套中。他暮色迷茫,问道:“是谁?是谁做了皇帝?莫非是梁蝶花这个贱人玩了一手调虎离山计?” 梁观潮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莫非你还看不明白吗?你随便找个士兵问问,想必他们也会告诉你正确答案的。唉,当局者迷啊!” 梁乙尧一扭头,死死地盯住了一旁打旗的小校。小校退了一步,喃喃道:“老爷,我觉得,应该是乾顺陛下。” “乾顺?”梁乙尧眼睛睁得贼大,道:“绝无可能!” 第055章 解决麻烦的组织 两千二百骑兵于城门处接驾。没错,他们就是刚刚战胜了梁家军铁鹞子的杀生军将士们。八百换三千,大胜,但算不上完胜。 城门内侍立在道路两旁的,是两千名老少各半的嵬名氏族人。皇帝李乾顺能够真正相信的,只有这些兵马。 “昆哥……太史先生。”乾顺向身边男子问道:“为何你坚持不让我用那些降兵?” “能劝说那些降兵放下兵刃已属万幸,你还敢让他们重拾兵器上阵作战?”太史昆没有理会乾顺称呼上的变化,道:“他们终究不是你培养出的兵马,他们随时有可能反咬你一口。不但此时我劝你不要让他们上阵,哪怕是将来,你坐稳皇位之后的将来,这些人也是解甲归田的好。” 乾顺有几分失落的说道:“不用这些降兵……不知道此一战,我的族人还能剩下多少。” “血战到底是最坏的情况。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只能说是梁氏太得军心了。”太史昆说道:“之所以让你把四十万人都集中到城内观看这一战,就是想要借用一下他们的势。” “势?”乾顺回头望去,只见皇宫前方半座城中,凡是能够看到皇宫的地方,管它是树梢还是墙头,全都挤满了人。那声势,足够浩大。 乾顺举起右手,缓缓吟道:“降者不杀!” 旁边早就有百十名嗓门极大的汉子随驾,他们立即大喊道:“皇帝诏曰,降者不杀!” 满城的人丁在吃早饭时就得到了这样一个圣旨:人家喊什么,你就跟着喊什么。于是乎,百传千,千传万,四十万人纷纷大喊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巨大的声浪,将皇宫城头上的梁乙尧掀了个跟头。音浪带来的不仅是双耳轰鸣,还有巨大的心理压力。 李乾顺再次举起右手,道:“负隅顽抗者,杀!” 巨大声浪再次响起:“负隅顽抗者,杀!杀!杀!” 这意味着,动手的时刻到了。 皇宫前有一大片空地,用今天的话来说,这算是一个广场。广场边缘的几座房屋的院墙忽然倒塌,紧接着,十三辆巨大的怪兽战车缓缓驶出。没错,这就是牛神战车,原本十五辆战车今儿一上午硬生生地被垂死挣扎的梁家军探哨小队掀翻了两辆,如今能上得了场的,只能是这十三辆。这也说明了,牛神战车并不是无敌的存在,只要敌人能克服了恐惧,依靠群蚁战术是可以干掉这个大家伙的。 此次攻城的主力,正是这十三辆战车,正是人数百人的麒麟军。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由于太史昆正在陪同重要客户,因而战场指挥的重任就落在了武柏的身上。如今,武柏身处广场旁一座楼阁的顶层,正在紧张的调配兵力。 “柳叶儿,你设计的引线可靠吗?” “绝对可靠!”柳叶儿道:“为确保万一,我设计了三个引爆点!全部使用磷火触发,只需普通的弓箭射中即可引爆所有火药!这三个出发点分别在城门及左右两侧,用白点做了标记!” “很好!”武柏道:“张宵,有没有把握命中引爆点?” “绝对没有问题!” “很好!待到徐宁发射惊雷一窝蜂时,请你务必要一箭射中引爆点!” 张宵抱拳道:“喏!” “报告武军师!昆哥右手的食指动了!这意味着,总攻开始了!” “很好!”武柏喝道:“众将士注意!我是武柏!我宣布,总攻开始!” 徐宁实在是太喜欢这辆“百丈破军车”了,他发现,自己对于车上火器的喜爱,已经达到了迷恋的程度。正是因为此,他宁愿放弃战场指挥官的名号,也要亲赴一线,来操作这辆战车。 不过,他还是有些紧张。虽然他的耳朵已被棉絮紧紧塞住,他还是有几分紧张。这是因为,接下来他要施放的这一惊雷一窝蜂,里面填装了两倍的火药,却没有放置铁砂。那个疯疯癫癫的丫头片子柳叶儿说了,这样惊雷一窝蜂的声音绝对会达到惊天动地的效果。而且,这样做并不会爆管,顶多是镔铁打造的炮筒变形而已。 徐宁咬着牙,点燃了这一炮。一声足以让他两眼发黑的巨响过后,炮筒果然是变形的扭曲了,离爆管只差那么一点点。这丫头的用药量,真准啊! 也即是惊雷一窝蜂炸响的一刹那,张宵松开了弓弦。箭矢稳稳击中了城墙上的白点,只见皇宫从东到西二里多长的宫墙爆出无数火焰,只是几息的时间,皇宫整个南墙居然是炸成了一摊废墟!看上去,这分明就是徐宁一炮轰塌了整个城墙! 当然,用我们现代人的眼光很容易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太史昆提前在宫墙内埋藏了大量火药,张宵用精准的箭法引爆了火药。而徐宁,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但是,古人们却没有这等眼光,因而这次爆炸带给他们的震撼可想而知,就不用详加解释了。总之,在这次爆炸之后,所有的,全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徐宁的战车上! 有心人已经发现,战车上有一行模糊的字迹。那行字迹本应是非常清晰的,可如今显然是被人刻意涂抹模糊了。人们的眼光迅速聚焦在那行字迹上,试图从字迹中知道这辆战车到底是何方神圣。 最关心此事的,当然是各国的使节们。在夏国内战的战场上出现了新式武器,这绝对是一个各国君主都异常关心的大事件! 众使节挤眉弄眼拼命观看,无奈离得实在太远,死活也看不清战车上的字迹到底是什么。回纥使节扯了扯大宋使节的衣襟,问:“大哥,就属你有学问,你来说说,这到底是个啥?”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知道这是个鸟东西?”大宋使节道:“别烦我,没见我正忙着瞅那行字迹吗?” 回纥使节道:“大哥,方才我手下死士已经接近那辆鸟东西,把那行字画下来了!只是俺们都不懂大宋的字,因而看不懂!” “什么?快拿来让我瞧瞧!”大宋使节接过那张笔法细腻的素描,缓缓念道:“天京……佣兵……协会?什么意思?” “天京佣兵协会是一个组织,一个专门解决麻烦事的组织。”众使节背后,突然出现了一张笑容可掬的面孔,他递过一叠精美纸片,道:“鄙人马植,正是天京佣兵协会的经理,呵呵,也就是掌柜的意思。这张,是我的名片,哦,也就是名帖、拜帖的意思。” “解决麻烦?”大宋使节疑问道:“解决什么样的麻烦?” “上到一个麻烦的政权,下到一个麻烦的小三,只要是麻烦,我们都能够解决。”马植笑盈盈说道:“之所以我敢这么说,是因为我们天京佣兵协会有所依仗。而我们的依仗,是强大的武力与英明的领袖。” “什么样的武力?什么样的领袖?” 马植抽出一柄折扇迎风摇了三摇,道:“方才那样的战车,我们有万乘之多;而我们英明的领袖,姓太史,名昆,号称天王!” “嘶!天王太史昆!”大宋使者倒吸一口冷气! “名片,请您留好。日后有麻烦亮我的片子,佣金给您算八折!”马植收了折扇,抱拳道:“诸位,告辞了!” “告辞,告辞!”大宋使节、回纥使节连忙还礼,目送马植远去。 “哎,两位!”一伙使节蜂拥而上,将大宋、回纥使节围在中央,纷纷问道:“方才你们说的什么?” 大宋使节痴痴说道:“有麻烦,去天京,太史昆,为你解忧哇!” 一声巨响,二里城塌。吓坏了城中百姓、各国使节,同样也吓得李乾顺不轻。乾顺连忙问道:“昆哥,昆哥,怎么这次破军车的威力这么大!” “这玩意威力本来就是这么大!只不过,以前它没有用全力而已嘛!”太史昆悠哉说道:“再吓唬他们几嗓子,咱们准备进皇宫了!” 乾顺举起右手,惊魂未定地念叨:“降者不杀!” 在四十万军民的齐声呼喊作为背景音效的无敌气势中,已十三辆牛神战车作为前锋,已两千二百骑士作为主力,以两千族人作为后盾的军队踏入了皇宫。一路上,绝大多数吓破了胆子的敌人望风而降,一小部分同样吓破了胆子的敌兵拥着梁乙尧、梁观潮闻风而逃。 在皇帝李乾顺的车驾也进入皇宫后,士气大振的杀生军更是势如破竹,一鼓作气杀到了金銮殿门口!梁乙尧、梁观潮已是无路可逃,只是领着五百余名死忠的手下,守住金銮殿前地十八阶汉白玉阶梯负隅顽抗。 金銮殿乃是夏国群臣上朝的地方,代表的是夏国国体,殿中悬挂了无数前代皇帝们留给后辈的励志书画,尤其是书写着金銮宝典的一副檀香木匾,更是昔日李继迁的真迹。因害怕损毁古迹,所以太史昆并未下令在此动用战车,只是由嵬名氏的杀生军战士们上前奋力冲杀。 第056章 负隅顽抗 梁家军的最后五百名士兵乃是家族刻意训练的死士,其战斗能力极为凶悍。眼见着嵬名氏的战士们,短短片刻已是战死了数十人。 眼见着在最困难时刻无私帮助自己的族人们,却在功成名就前最后一战中纷纷身死,乾顺再也按耐不住,大叫道:“金銮殿我不要了!轰!用战车轰死梁氏的祸害们!”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勾了一下手指。当前一辆百仞破阵车扯动床子弩,嘣一声巨响发射出一根火药箭。火药箭准确的贯穿了两名梁家军死士,轰隆一声爆裂开来,顿时将旁边七八个死士炸的面目全非。 其余战车也得到了命令,纷纷开始调转车头,准备进攻。 金銮殿前的梁观潮慌了,真的慌了。只见他一阵上蹿下跳,居然从大殿中提出一个蓬头散发的中年人来。梁观潮将腰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大吼道:“都住手!放我走!否则,我杀了他!” 乾顺观此情形,不由一凛!虽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面目,不过既然梁观潮胆敢以此人为质,那么这人必将是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物。乾顺连忙大呼道:“住手!都住手!” 战场上瞬间平静下来。乾顺仔细一瞧人质的面目,不由得一阵羞怒!原来梁观潮手中的人质,居然是销声匿迹已久的梁乙舜!感情梁乙尧昨夜躲藏在仁多保忠的家中,却凑巧将此前投靠仁多保忠的梁乙舜捉了个正着!此时梁观潮狗急跳墙,竟是将梁乙舜做了人质! 乾顺怒道:“好你个狗才!居然用个死囚当做人质来戏弄我!轰!给我轰死这个狗奴才!” “慢着!且听我一言!”梁观潮手指李乾顺,字字吼道:“其实,他并不是我们梁氏中人!他的真实身世,哼哼,是!你!叔!” “一派胡言!死到临头还敢侮辱我嵬名皇族一脉!”李乾顺跳脚大骂道:“他还是我舅呢!给我杀了他们!” “他真是你叔!说起来,他应该姓嵬名!”梁观潮大喝道:“他是你爷爷李谅祚与我梁氏的媳妇私通后生下的!这事,老一些的人都知道!要不然,为何我与那妇人生下的孩儿梁乙尧没有被封王,而同母所生的梁乙舜却被封了个河西王呢?他真的是你叔!你亲叔!你快放我走!否则我杀了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太复杂了!”连乾顺一阵头晕,怒斥道:“就算是我亲叔又怎么了!我照杀不误!谁叫他欺负我欺负了这么多年!” “咳咳,咳咳!”太史昆一阵干咳,扯了扯李乾顺,努努嘴向身后示意。李乾顺回头一瞧,那群使节不知何时都已经到了他的身后,满脸皆是一副看八卦、看秘史的兴奋。有几个过分的、年老健忘的,居然还拿着小本子写写画画记录着。 嘶!李乾顺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问道:“昆哥,我该怎么办?” 太史昆亦是低声回答道:“削为民,放他走,大不了日后我帮你追杀他们就是了。” “我……不甘心!” “唉,人言可畏啊!”太史昆道:“谁叫你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个仁君呢?” 李乾顺咬牙切齿忍住一口闷气,缓缓说道:“传我旨意!削梁乙舜、梁乙尧、梁观潮三人为民,流放凉州,永世不得回京!免梁家军五百死士死罪,编为奴隶,发配官井挖盐!” 梁观潮将梁乙尧护在身后,一柄钢刀仍是逼在梁乙舜的咽喉上,神情戒备的缓缓向外走去。人群中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放任他离去。五百死士见主人脱险,齐齐放下兵刃,解去衣甲,静坐于地,任由蜂拥而上的杀生军士兵将他们擒获。 “恭喜陛下!如今大势已定,太史某人就不再打扰了。待到陛下政局稍稳,太史某人再来与陛下商讨佣金问题。”太史昆莞尔一笑,竟是毫无居功自傲的意思,悄然离开了乾顺的身边。 李乾顺微微一愣,复而回过神来。殿外群臣百官见到最后的叛逆业已被收拾掉,呼啦啦跪了一地,请求乾顺上殿开朝。 这一天,乾顺早已等了很久。 金銮宝殿中,李乾顺满心欢喜的坐在了龙椅上。虽然身上穿着的依然是那条白床单,虽然身旁连个打扇的宫女也没有,不过能够居高临下的看着碌碌终生匍匐在地,虔诚的跪拜着自己,这已经足够乾顺开怀欢笑的了。 大殿中的群臣面容都比较熟悉,约莫着有一大半人能够叫得上名字。但在今日之前,李乾顺几乎没有与他们说过话。 这群大臣就在十余日前,也是在这间大殿中,跪拜的还是梁蝶花,到了今日,大殿上接受跪拜的人已经换成了李乾顺,他们磕起头来却是毫无生涩之意。 李乾顺脸上挂着笑意,心中却恨不得立刻将这些所谓的群臣百官立刻诛灭九族。不过,按照太史昆的劝告,这些人还不能一下子全部杀光,若是想杀的话,只能是换掉一个杀一个。 朝堂上的血液是到了更换的时候了。乾顺坐直了身子,开始行使皇帝的权利:分封功臣。 “宣米擒子贡上殿!” “臣米擒子贡叩见皇帝!” “授米擒子贡二品顶戴!授米擒子贡光禄大夫!授米擒子贡中书省户部尚书一职!” “臣领旨,谢主隆恩!” “宣嵬名丙苏上殿!” “……” 一朝天子一朝臣,此次帮助乾顺复位的怀仁堂学子们与帝陵大寨众将自是成为了最大的赢家。十八名学子皆获封了三品以上的顶戴,而米擒子贡更是以十八岁的年纪做了户部尚书这样的高位,其余人等则分获散骑常侍、谏议大夫、诸部侍郎、仆射等职务。千良、千恭、千温则分获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三司都指挥使,可谓荣耀至极。而皇叔嵬名丙苏,则是做了礼部尚书。 金銮殿内一片热闹,而已经溜出兴庆府的太史昆一行人,则是出于兴奋之中。太史昆手捧一张金帛,道:“诸位,咱们这就去寻找宝藏吧!诸位不妨来押个宝,赌一赌梁氏藏了多少财宝?我赌……一千万贯!” “少说两千万贯!梁氏盘剥了夏国几十年呢!”“别高兴的太早,家大业大开销也大,梁氏连年征伐,能有五百万贯就很不错了!”“五千万贯!说不定梁氏也铸造了许多金像呢!”“我赌……咦?昆哥,你这金帛背面还有一行字呢!” “嗯?什么?”太史昆翻过金帛,果然就发现了金帛背后一行小字:进入梁氏藏宝库,需按我梁氏祖传歌谣踏步而行,诸位后代切记切记! “梁氏祖传歌谣?这是什么意思?”不但太史昆傻眼,身旁群豪亦是目睁口呆。正惊异着,忽闻一人说道:“梁氏祖传歌谣,就是梁氏的后人才会唱的一首歌咯?我记得第一句好像是二五八,三六九,腹中不饥心不慌。剩下的,我就记不得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说话的人竟然是昔日在梁园里捕捉到的梁开山。此人为了护主而身受重伤,却落了个干苦役的下场。那日梁开山指点众人寻到了梁乙舜藏的钱财,众人见他可怜,也就将他带在身边,顺便让巧音为他治病练手。 太史昆问道:“这首歌谣,在哪里有所记载?” 梁开山道:“这是梁氏主枝代代口口相传的歌谣。想当年梁氏上一代的相国梁乙埋教授他儿子吟诵,我凑巧听到的。” “如此说来……”太史昆道:“梁乙尧的那两个儿子一定会吟诵了?他们应当还在梁家堡藏着!” “非也非也!”梁开山道:“年岁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是不可以学会这首歌谣的,因为梁氏惧怕年轻人嘴巴不严走漏了歌谣的内容。我想,如今会吟唱这首的歌谣的,只有梁乙舜、梁乙尧哥俩,至多,再有个皇后会吟!” “竟然是这样!”太史昆急促道:“尧舜那哥俩逃去何方了?不会是梁家堡吧!” “不是!”秦暮成道:“方才我就一直在城门守着呢,我看到他们三人向北方逃去了。梁氏素来与辽国惕隐府叫好,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当是先去投奔耶律大石,待到保住性命再想办法接回他们的家人。” “去辽国?那可不行!得截住他们!”太史昆嚷嚷道:“他们是怎么走的?速度快不快?” 秦暮城道:“三人都是大富大贵之人,自然有办法搞到上好的马匹。他们的马速非常快,约莫着这会连我也追不上了!” 太史昆跳脚道:“追不上也得追!二郎,借你乌龙龟一用!” 武松二话不说,把乌龙龟的缰绳递到太史昆手中。对于乌龙龟,太史昆与它相熟,因而太史昆翻身跃上乌龙龟的马鞍,这匹踏雪乌骓马不但没有抗拒,反而有几分欣喜。 太史昆提缰跃马,大呼:“还有哪位兄弟有好马,速速跟上我!其余兄弟,去地斤泽沙漠前的黄羊平等我!” 群豪中一人挺身而出,回应道:“昆哥!此前梁蝶花赠我一匹黄骠马,亦是万里选一的良骏!我随你去!” 太史昆打眼一瞧,说话的好汉正是朱大贵。其余人等虽然也有不错的马匹,但却是无法与太史昆、朱大贵二人的坐骑相比。时不等人,太史昆招呼一声,与朱大贵两个打马扬鞭,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兴庆府外茫茫官道上。 第057章 看你背后有什么! “嫂嫂,有没有看到三个骑着快马的人过去?” “哟,好俊俏的后生呢!你问的三个人,是不是长得很像梁氏兄弟那三个人?” “呃……是啊!” “他们刚刚从我家抢了些干粮,奔着村后小树林去啦!” “昆哥,你也听见啦,他们就在前面不远了。” “哈哈哈!”太史昆大笑三声,道:“追了百十里,好算是没追丢了!多亏大贵你英俊潇洒会问路呀!咱们走!”言罢,太史昆催马而行。 朱大贵紧紧随上,有些羞涩地问道:“昆哥,为什么是咱们两个出来捉人,而不是其它兄弟们?” “那还用说,因为咱们两个有快马咯!” 朱大贵道:“其实……我觉得……要是二郎骑着乌龙龟,而您骑着我这匹黄骠马才是比较合适的。” “都是兄弟,谁骑不是骑?”太史昆笑道:“骑得是马,又不是旁的什么东西!无所谓啦!” 朱大贵又是惙惙道:“或者……我将黄骠马让给丁豪、徐宁或者是史进比较合适……” 太史昆叹道:“婆婆妈妈!大贵啊,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大贵红着脸,道:“若是比帅吧,咱们二人绝对是兄弟们之中的佼佼者,可比武的话……反正我与梁观潮放过对子,我打不过他!” “嘶!”太史昆倒抽一口冷气,赶忙勒住了缰绳,期期艾艾道:“哎……好像,我也很久没有练功啦!说得也是啊,为什么咱们两个文质彬彬的人出来作战,却让那些功夫高手们吃闲饭呢?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太史昆、朱大贵两人大眼瞪小眼,一脸无奈。忽听得前方树林爆出一声长笑,梁观潮领着尧舜二兄弟全副武装冲了出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啊!哈哈哈!”梁观潮手挽硬弓,嘣一声弦响,朱大贵的玉冠应声而落。梁观潮满脸涨红,喜道:“你们二人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好啊,你们俩既然没带着打手,就准备送命吧!两位孩儿,咱们并肩子上!” “等等!”太史昆大喝道:“梁乙舜!方才这老头还拿你当人质的!你怎可与他共事!来来来,咱们三个一伙揍他们爷俩!” 梁乙舜冷笑一声,道:“太史昆!你骗得我好苦!乾顺小儿早就拿我当做死囚了,我要随了你,少不得遭受凌迟之苦!哼哼哼,我与尧虽不同父,但却同母!我们仍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争名夺利时,兄弟反目乃是常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可若是大难临头,值得信赖,可共生死的只有亲兄弟!况且,我已拜老元帅为义父!今日,我要亲手杀了你!”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一家人关系太乱,我算是被绕迷糊了!也罢也罢,我给你们开个条件!”太史昆朗声道:“我帮你们弄到大宋户籍,并保证你们能够平平安安到达大宋境内!然后,我再给你们交钞十万贯,足够你们安身立业的了!大宋不是我的势力范围,在那里你也不用怕我报复!而我所需要的,只是你们帮我一点点小忙,怎么样?” “白日做梦!”梁观潮吼叫道:“你肯放过我们,大宋那些边关将领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我等与大宋结下的仇恨,是数十万生灵的鲜血浸透的仇恨!大宋,哼哼,我承认我不敢去!太史昆,你的条件我不接受,领死吧!” “再等等!”太史昆叫道:“梁观潮,你看你背后有什么!” “少玩这一套!死吧!” “轰隆!”一颗碗口粗的树干忽然破空而至,将梁观潮、梁乙舜、梁乙尧三人一股脑扫下马来。梁观潮最靠外,居然是被这一树干砸的七窍流血,而尧舜兄弟,一时筋断骨折了许多处! 小树林中,忽然就出现了一个牵着红马的汉子,红马上坐了一位身着靓丽银甲的女孩,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嗨,昆哥,想不到在这里见面啦!”大汉对太史昆打了个招呼,转而对女孩说:“千怜,这下你总该信了吧!我只要在一个地方超过一个时辰,准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不管是无所事事还是谈个恋爱,都是这般模样!” “鲁……鲁达!还有……千怜小妹妹!”太史昆、朱大贵二人更是感到不可思议。太史昆问道:“鲁兄弟,你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今儿早上……你说腹中胀痛出去溜溜食,怎的到了傍晚,你就出现在百里之外的此地?” 鲁达耸了耸肩,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你不得不信!从今儿天蒙蒙亮我就迷路了,好算是找到了一个知晓道路的千怜小妹,没曾想我们聊的太投缘,竟是共乘着一匹马溜达到了这里!” 太史昆呆呆的看着鲁达,脑中努力搜寻着后世演义小说中对于鲁达的描写,最终,他只好承认,鲁达也好,鲁智深也好,花和尚也好,天孤星也好。他似乎总是能够等在路边、等在荒野、等在山沟沟中就能碰上许多匪夷所思的事,匪夷所思的人。也许,他就是有这个命。 太史昆甩了甩头,接受了命运、缘分、上天的安排。不管怎么样,会唱歌谣的梁乙尧与梁乙舜总算是抓住了。鲁达与朱大贵分别将这哥俩绑在马匹上,大家伙儿准备踏上归程了。 千怜吁了口气,回过头去看了看那座奇妙的小树林。不过,她惊讶的发现,梁观潮艰难地支起身子,从怀中摸出一柄精美的弩弓,哆哆嗦嗦瞄准了太史昆的背心! “太史昆!小心你的背后!” 太史昆没有回头,他只是轻轻地扬了扬手。一道匹练光华如长虹贯日般闪现,再一转眼,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刀已是稳稳贯穿了梁观潮的咽喉! “小心的,应该是他。老虎不发威,他还真把我当病猫了!”太史昆仍是没有回头,只是侧着身子对千怜莞尔一笑,道:“妹子,让你失望了,还记不记得我当初喊了一嗓子‘看你背后是什么’?哈哈,不好意思,我并没有看到鲁达的出现,在那个时候,我只是暗暗扣住了一柄飞刀而已,理解了吗?” “哦……也许、好像、或许理解了吧……” ……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驼铃声声,地斤泽荒漠中,一支商队正在艰难的前行着。 按说,这里不应该出现商队的影踪。地斤泽沙漠的南侧是沿着无定河的秦长城遗迹,古长城两侧都是人烟稠密的上好官道,用来行走商队自是再好也不过了;而沙漠北侧是肥沃的河套平原,策马奔驰,当然也要比荒漠来的顺畅。 无论如何,一支商队都不应该在地斤泽沙漠中出现的。除非,他们是一群怀有不可告人目的的、别有用心的、伪装成商队的人。 骆驼,的的确确是宝仁号商队的骆驼,脚夫,的的确确是宝仁号的脚夫,胖胖的,满脸油汗的护卫首领是一个叫做孙德旺的大宋军官,而这支队伍的首领,则是打着一顶花伞的太史昆。 “老孙,辛苦了哇,沙漠里的滋味怎么样?” “帮着昆哥运输财宝,这是美差!这说明,咱老孙还是昆哥的贴心人儿!”孙德旺笑道:“此次宝仁号派出了他们最有经验的一支驼队来帮忙运输财宝,昆哥可不会让他们白跑一趟吧!” 太史昆笑道:“啧啧啧。搜刮了数十年的财宝啊!也不知道五百头骆驼能不能运的了!真是幸福的烦恼呀!哈哈哈!” 正说着话,两匹骏马艰难的迎上了驼队,骏马上跃下两个几近虚脱的骑士,细细看来,正是邱小乙、崔道成二人。 太史昆连忙取下水囊递给二人,邱小乙仰脖狂饮一番,匆忙说道:“昆哥,找到了!就在前方二十里!与金帛上描绘的一般无二,是一个小小的沙漠绿洲!武二哥与徐宁在那儿等着我们呢!” 太史昆喜道:“太好了!哎,对了,巧音小弟,梁乙尧、梁乙舜二人招了吗?” 李巧音撇了撇嘴,道:“什么叫招了?是我悉心救护他二人的伤势,他俩深受感动,将事情全盘托出而已!”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还是巧音有办法呀!以巧音你的才干,完全可以做一个刑部尚书!对了,那歌谣是怎么唱的?” 李巧音翻了个白眼,道:“二五八,三六九,腹中不饥心不慌;兽中王,花中君,挽弓弄枪胆气旺;出于蓝,胜于蓝,神鬼借来推磨盘;天地人,君父师,你拜佛祖我授香。” “嗯?”太史昆愣了一愣,道:“什么意思?不会是糊弄人的吧!” 李巧音道:“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不过错应该是错不了的。我将尧舜兄弟二人分开来医的病,他二人背诵的歌谣都是这个。” 太史昆默诵了一遍歌谣,招呼众人道:“走吧!也许进了宝藏,就知道这首歌谣的含义了吧!” 第058章 探秘 宝藏的入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隐秘。乌黑的洞口与一般的天然洞穴也没什么两样,只是出现在松软的沙漠中有些不合时宜罢了。 洞穴幽长、阴暗,从洞口前行了三百步,除了两侧散落的累累白骨外就没有看到一点点其余的东西。仅仅是这个阵势,就足可以吓退所有外来者了。 太史昆准备的非常充足,每隔十五步,他就命人在墙壁上悬挂一盏琉璃灯,凡是走过的地方,都是一片明亮。不但如此,太史昆还在拆开一卷长长的绳索,边走边放,作为回来时的标记。 又行了五十余步,终于是看到了洞穴墙壁上的斧凿痕迹。洞穴在此处开始变得整齐,而地面上竟也是铺设了一块块方砖。 太史昆一行人停住脚步,仔细审视砖块。三尺见方的砖块打磨的非常平整,上面隐隐约约雕刻了些许花纹。太史昆挑亮灯笼仔细一看,这些花纹乃是从一到九的数字。 “二五八,三六九,腹中不饥心不慌?没有什么难度嘛,按照歌谣踩数字就是咯?”太史昆踮起脚尖,稳稳地踏上了一块标有“二”字的砖块,果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依照歌谣踏过几步,太史昆也就发现了一些痕迹。原来每一排方砖皆有九块,分别是从一到九的九个数字,按照歌谣所标记的数字顺序走下去,应当就是避免引发机关的秘诀。 更为奇妙的是,这条所谓安全路径上的砖块都已是被人踏的泛出一层青光,而所谓会引发机关的砖块,则是暗淡无光。这说明——此宝藏好似还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太史昆心下一阵嘀咕,却也只好深入宝藏探个究竟。如此前行了六十余步,恰好是将二五八。三六九这句歌谣循环踏过了十一次,一座石门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石门虽是沉重,却难以抵挡武松的神力,石门打开,众人顿时惊呆了! 麻包,全是麻包!上万平米的大洞中全部堆满了麻包!少说十万个麻包! 朱大贵一声尖叫,大喊道:“发达啦!发达啦!麻包里装的,应该全都是交钞吧!” 话罢,朱大贵欣喜的扑上前去,一把撕开了一个麻包,顿时,一团黏黏糊糊,早已腐烂变质的粮食洒了出来。朱大贵诧异无比,回过头去看看身后群豪,只听太史昆道:“大贵啊,这么刺鼻的烂粮食味你没有闻到吗?你怎么会认为这是交钞?” 朱大贵丧气道:“是了,是了,交钞最小面额也是一贯一张的,若这些麻袋里装的都是交钞,怕是买下整个大宋的土地也绰绰有余了!” 武柏仔细观看一番,道:“这些麻包上还有隐隐字迹,应当是夏历天祐民安三年梁乞逋存放在此的粮食。” 太史昆道:“想必腹中不饥心不慌这句歌谣说得也就是此事了。在宝藏中存放粮食?哈,恐怕这个洞穴在咱们眼中是宝藏,在梁氏一族中却担负着避祸之地的作用。这个地方会不会有财宝,我心里有些打鼓了呢!咱们再向前探探吧!” 众人穿过这座存放粮食的地下粮仓,再次向前走去。洞穴再次变得狭窄,而雕刻有花纹的方砖再次出现。 “兽中王,花中君?说得应当是虎与兰花吧!”太史昆低头辨认一番,果然在方砖中辨别出了这两种图案。令人放心的是,凡是标有这两种图案的方砖都有前人踩踏过得痕迹,想来是安全的。 众人再次前行,走过百余步又是看到一座天然巨大洞穴。与“挽弓弄枪胆气旺”这句歌谣呼应的是,这座洞穴内存放了大量的兵刃弓矢,只是由于年岁已久,变得锈迹斑斑而已。 太史昆叹道:“梁氏一门,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观此兵刃甲胄,年代久远的占了十之七八,勉强能用的只占十之二三,而近些年存放的,却是一柄也没有。想来梁家祖训应当也要求各代族长不断充实这座宝藏,可惜,子孙后代越来越是不肖,到了尧舜兄弟这一代,竟是半点东西也未补充。” 武柏道:“是了,虽然地洞阴凉,粮食可以保存很久,但新旧更换也不可超过五年。因为五年内更换出的存粮仍可食用,不至于浪费。而武器甲胄也应三年左右擦拭打磨一番,避免锈蚀。不过看此情形,应该十余年无人打理了。” 太史昆点头道:“不错,十余年前,这座洞穴应该还是有专人负责管理的,一路上那些被踩得锃亮的石块,就是前人留下的痕迹。哎,对了,下一句歌谣是‘神鬼借来推磨盘’,想必应当是存放钱财的地方了!” 众人眼睛一亮,纷纷称是。群豪打起精神继续前行,不料,围着存放兵器的洞穴走了一圈,却发现了四个一模一样的出口! 走不好,就会触发机关的!太史昆拧着眉头,沉思呢喃道:“出于蓝、胜于蓝,这说的应该是个青字,莫非出口涂抹着青色?可是洞穴内昏暗,火苗发出的光线会带来色差,如何能分辨出真正的颜色来呢?” 太史昆愁眉苦脸的沉思,把身旁群豪看得好不诧异。武柏戳了戳太史昆后腰,道:“昆哥?想什么呢?走啊!” “走?如何走?” 武柏道:“当然是走东边那个出口啊!出于蓝,胜于蓝不就是个青字吗?当然是走东边的出口咯!” 太史昆不可思议的环视众人,只见兄弟们皆点头称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无奈不知真相心里着实憋屈,太史昆只好问道:“为什么青就是东方呢?” 武柏挠头道:“青,东方色也,老师从小就是这般教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呢?比如说太子的东宫就叫做青宫,司东方之位的苍龙旗帜就叫做青龙,自古以来就是这般称谓的,其中缘由,武某实在讲不出来!” “呃!原来是课本上写的!”太史昆小小心虚了一下,连忙以干笑作为掩饰,道:“哈哈哈!看把老武难为的!我就是随口考究考究你罢了!嘿嘿嘿,咱们快走吧!我都等不及要看财宝了!” 群豪穿过东方出口,又转入了一条狭窄通道。走到这个这地方,前人行走的踪迹已经再也瞧不出来。想必在十余年前此洞穴有人看护时,此存放财宝之处也是个禁地般的存在。 梁氏先人果然没令太史昆失望,走了不多久,一个约莫四五百平方的洞穴就出现在众人眼前。洞穴内堆放了许多皮囊笼箱,显然是装满了财物。 众人欢呼一声,分头去查探,不多时,众人已经清点出了财物的总数。 皮囊中装的是银珠、银币、银元宝,虽外形不同,但每块银子的分量都在一两左右。每个皮囊里装了约莫一千两银子,这样的皮囊总共是八百有余,说起来有八十万贯之多。 大一些的箱子是用酸枣木打造,外面裹了一层铜皮。里面装的是金珠、金币、金元宝,亦是每块一两,每箱一千两。这样的箱子共有五十个,说起来竟有五百万贯之巨! 而小一些的箱子乃是用金丝楠木所制,用金箔装饰而成的,这样的小木箱共有十个。太史昆满怀憧憬打开木箱,而后开怀大笑。原来夏国盛产美玉,这几口金丝楠木箱内盛放的正是最上等的玉石。这些玉石都经过了初步的加工,做成了玉砖、玉球,昏暗的火光照在玉石上,竟是将整个洞穴映得波光粼粼,华美无比。不消说,玉石的价值更在黄金之上。 最后的惊喜,乃是邱小乙献上的。他发现一口楠木箱与众不同,便抽出弯刀将其撬开、木箱中装了两支木匣,木匣中各盛放了一支羚羊皮口袋,打开口袋,顿时滚落出数十枚鸡蛋大小的各色宝石! 这年头,合成宝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也就是说,太史昆手中这些流光溢彩的家伙都是纯天然的!纯天然的!平均重量在100克拉以上的天然宝石!也难怪,太史昆这家伙的口水顺着嘴角咕嘟咕嘟冒泡! 一伙兄弟在金山银海中欢呼半晌,太史昆由衷赞道:“虽然梁氏一门几乎人人都是变态,不过他们未雨绸缪的考虑也是非常周到的!你们瞧,梁氏先人将金银都分成小块存放,为的就是今后花的时候顺手!若是像辽国人那样将金子溶成数千斤的一大块,想要花的时候岂不是要费劲再将其凿开?” 群豪听了,哈哈一阵笑。太史昆又道:“最后一句歌谣是‘你拜佛祖我授香’,诸位谁能猜出来说的是什么宝贝?” 群豪纷纷摇头,不过大家伙儿的目光却都投向了洞穴的尽头。 那是一条狭长的长廊,长廊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玉石搭建的佛龛。佛龛中没有供奉着佛像,却是放置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有了这等阵势的衬托,大伙儿对玉瓶内的到底放置了何物充满了期待。 第059章 如梦如幻 写着数字的石板又是出现在了地面上。三尺见方的石板,九个一排,共是排列了十八排。 天地人,君父师,字里行间有什么意义太史昆也不怎么明白,想必又是与传统文化有关的。因而太史昆为了避免出丑,干脆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侧着耳朵倾听武柏等人的谈论。 “天地人是三元,君父师乃三尊。”武柏沉思道:“我想,应当是踏三数。” “非也非也!”邱小乙道:“道家有言,一气化三清,应当是踏一才对!” 马植抢言道:“三三不正是九么!应当踏九!” 崔道成道:“三加三怎么会是九?明明是六才对!” 几人一阵争论,谁也说不服谁,于是众兄弟转过身来,叫嚣道:“昆哥,你来评评理,哪个说得对?” 没料到皮球踢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自己头上,太史昆干笑一声,道:“我看这样,大郎去踩三,小乙去踩一,马植去踩九,老崔去踩六,孰是孰非,一试便知,如何?” “切!”群豪嗤之以鼻。 这边还在吵吵嚷嚷,忽然见人群中出现一个清癯的人影,他言语也不吭一声,只是双脚一顿,整个人轻飘飘飘拔地而起,竟是飞一般脚不点地掠出七丈远,踮着脚尖落在了佛龛之上。众人又觉得眼前一花,原来眨眼间那人取了玉瓶,竟是又飞了回来! “好!”太史昆拍着巴掌,大声赞美道:“瞅瞅人家老秦,一声不吭就把事儿办利索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啊对!会咬人的狗从来都不叫!” 刚才飞了一圈的好汉不是秦暮城还能是哪个?他将玉瓶抛给太史昆,没好声没好气的答道:“多谢昆哥赞美了!昆哥夸奖人,啧啧,那才叫一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群豪放声大笑,连忙凑到太史昆身旁观赏玉瓶。只见那玉瓶乃是上好的水晶雕琢而成,精美无比,而与瓶中盛放的……乃是数百颗五彩缤纷的结晶。 “这……是何物?” 群豪忽觉如梦如幻,努力瞪目辨认时,却发现眼前幻境种种,居然是无法看清近在咫尺的水晶瓶中到底是何模样。 “我好像是明白了。”沉寂半晌,太史昆缓缓说道:“此物,乃是佛陀舍利。” “佛陀舍利!此物竟是佛陀舍利!”群豪大惊失色,其中几个素来敬仰佛祖的兄弟连忙跪倒在地,对着舍利不断叩拜。 武柏愣了片刻,道:“怪不得!怪不得梁氏将此物藏于宝藏尽头!佛陀舍利,实乃稀世异宝!且不说大唐元和年间,佛陀指舍利引起了多大风波,单说仁宗皇佑年间开封府造阿育王寺逢迎舍利的场面,至今还被许多老人提起!那时候,不单单是咱们大宋国内的修士们云集开封府,那东方的如本国修士、北方的辽国修士,南方的大理国修士,以及那西方的吐蕃、天竺、塞尔柱、狮子国修士全都聚集到了开封,可谓是盛况空前!” 太史昆道:“是了是了,梁氏这个宝藏,本就是为了家族失势后东山再起时准备的!粮食、兵甲就莫要说了,足可以武装起一支数万人的精兵;那小块的金银玉石,乃是收买封赏士兵所用;而这佛陀舍利么,那句歌谣上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你拜佛祖我授香’,他就是要借着舍利的神威,聚拢佛教信徒,以宗教的名义成立一支军队罢了!” 群豪听罢,这才明白梁氏先人的图谋。想那梁氏也明白自己家族雀占凤巢,随时有被嵬名氏皇族翻盘的可能,因而才耗费数十年精力建造了这样一个宝藏。只是梁氏先人们也想不到后世子孙竟然如此不肖,守着这样一座随时可以转化成千军万马的宝藏,竟然仍是被太史昆用计算计的家破人亡。 太史昆细细收好了舍利,与群豪一起返回洞穴外,复而指挥商队将洞中的财宝全数搬运到驼队中。如此忙碌了整整一夜,那价值远远超过千万贯的宝藏被搬了个一干二净。 太史昆站在宝藏入口处,笑呵呵说道:“诸位,大伙再来猜一猜,如果引发了机关,将会是个什么下场?” 大伙纷纷摇头,表示猜不出来,太史昆道:“既然猜不出来,为什么不试验一下呢?” 武柏道:“如此说来,昆哥是想将这个洞穴毁掉?” “正是!”太史昆令众人后退,随手搬起一块大石,用力丢入了通道之中。石块不分青红皂白,叽里咕噜却是触碰了许多块刻着各种数字的地砖。果不其然,暗雷般的机关运作声随即便传了出来。 原来这宝藏用的机关,也是比较流行的“沉石落沙”,几块大石坠落下来,将宝藏入口封了个严严实实,隐约间,还能听到洞穴内哗哗的流沙声。 群豪见状,暗暗心寒。若是不知道歌谣的事端而轻率踏入洞穴,恐怕是性命难保。唏嘘间,众人却是看到朱大贵利索地脱下长袍、玉冠,丢到了一堆乱石之中。未等众人开口询问,大贵腼腆说道:“呵呵,诸位莫怪,如此一来,那恶妇梁蝶花来到此处时,一定会认为我已陷身于阵内。嘿嘿,干我们这一行的,不能不提防着打击报复呀!” 众人哄堂大笑。太史昆道:“既然如此,大贵就随着孙德旺他们先一步回天京城吧!对了,此地诸事已了,鲁达、史进、徐宁、张宵等兄弟亦可率大队人马先一步回去,正好也可护卫财宝。” 众人点头称是。却不料鲁达上前一步,伏在太史昆耳边说道:“昆哥,有件事商量,这个……那个……嗯……” 太史昆一愣,随即就看到了一旁低着头红着脸绞着手指的嵬名千怜。他哈哈一笑,道:“鲁兄弟,可是犯了桃花债脱不了身了?怎的,想留在夏国做驸马爷么?哈哈哈!” 嵬名千怜脸色羞红,气呼呼道:“不是!太史昆,我想去你们天京城生活,还请你,收留我!” “这个好说,我们天京城大门四开,谁想来过活都可以,不用经过我的允许。凭千怜妹子一身好功夫,在天京城混出名堂轻而易举。”太史昆道:“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嵬名氏好不容易夺回了政权,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呢?” 千怜轻轻叹了口气,道:“乾顺登基,相是丙苏长老、千良哥哥他们定可大获封赏,从此春风得意不在话下,可是我呢?只能是做一个长公主而已。太史昆你是有见识之人,通常公主会有什么样的生活,不用我多说了吧!” 太史昆捏着下巴,暗自点头,道:“嗯,有道理,通常长公主么,跑不了都是落个被和亲的下场,而嫁给的老公么,估计会是个浓须大眼的粗鲁汉子,约莫着也就是我那鲁达兄弟那样的货色。” “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历来出去和亲的,都是些旁支的女子,怎么会让我这等身份的公主去!那些女子虽然也有个公主的身份,可那都是临时加封的!”千怜柳眉倒竖,道:“再者说,鲁达哥哥既文雅又体贴,分明是个好汉,哪里粗鲁了!反倒是你太史昆,油嘴滑舌,才是真正的讨厌鬼呢!” “既文雅又体贴!还鲁达哥哥!哈哈哈!” 太史昆领着群豪捧腹大笑,直把鲁达、千怜两人羞得恨不得找条缝隙藏进去。 …… 消失了三天三夜的太史昆重新出现在了兴庆府的城门口。大名鼎鼎的昆哥一现身,无形之中解决了困扰许多人的大难题。 如今兴庆府的事态还不能算是稳定,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政变,人心惶惶那是绝对少不了的。不仅如此,兴庆府中二十万乱兵得到妥善安置的不过才十之一二,兴庆府里的那些贵族富户各个紧锁大门,平日里根本就不敢出门。 东南西北四道城门,每座城门上都有一名三品大员昼夜值守。这是皇帝李乾顺的命令,对外的说辞是非常时期须严格控制兴庆府人员进出,朝中大员应日夜监督。 可是值守在城门上的三品大员们都明白,他们是在等一个人。而且,在遇到这个人之后,一定要隆重的将他迎接到皇宫中。当然,大员们想要迎接的这个人,正是太史昆。 今日值守在南门上的,是晕乎乎的麻骨山虎。之所以晕,是因为山虎还没有从狂喜中回过神来。 在怀仁堂十八学子中,甚至可以说在整个梁园学子中,他麻骨山虎绝对是混的最臭的一个。没办法,他的家族实在是太薄弱了,族中所有的男子加起来,不过是二百来人。 当初分配给麻骨家族的任务,是与其它七个家族一同攻占没藏氏的地盘,可是当麻骨家族五六十名男子鼓起勇气胆战心惊的磨磨蹭蹭挨到宣化府时,人家那七个还算是人丁旺盛的家族早就将地盘占完了。 山虎知道自己会被封官的,但至多也就是五品闲官。多劳者多得,自己既然没有出力,能做个闲官也就不错了。可没曾想,慷慨的乾顺不但封了山虎一个三品的官衔,还给了他御史台谏议大夫的实缺,甚至还划了七个寨子作为麻骨氏的领地! 麻骨山虎,怎能不狂喜?麻骨家族,怎能不发誓效忠于嵬名氏! 第060章 封赏 隆重的将太史昆迎接到皇宫中去,是圣旨,同样也是麻骨山虎真心诚意想要做的事情。他能有今日的荣耀,最感激的人有三个。 皇恩浩荡,皇帝李乾顺当然是一个;从梁园时代就处处维护的他的米擒子贡是第二个;而第三个人,则是太史昆,其中缘由,不言而喻。一句话,太史昆在麻骨山虎的心中,亦兄亦父亦老大。 曾经,麻骨山虎以为令人敬仰的太史昆会在乾顺复位后告别夏国,回到遥远的海边。每当想到此处,山虎的心中总会有一丝惆怅。不过,就在乾顺登基的当晚,山虎得知了一个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二十几个。正是因为知晓了这个秘密,山虎才由衷的期盼太史昆能够赶快出现。 这个秘密,将由乾顺亲口告知太史昆。 “留下来,做夏国的国相!你喜欢河套那块地?我封你为河套王,整个河套地区都是你的领地!你可以将天京城从黄河尽头的那片不毛之地搬到河套来!你的兄弟,你的城市,你的军队,我绝不会插手!我要的,只是你做我大夏十年国相!太史先生,留下来辅佐我!” 太史昆浅啜一口,笑而不语。 宴,是御宴;酒,是御酒。没办法,在皇宫中吃饭就是这个样子的,虽然仅仅是一盘五香豆腐干,到了这个地方也得叫做五香御豆腐干。皇宫中与一般富户的大宅区别就在于,什么东西都得在前面加一个御字。 君臣商谈的秘密,就是邀请太史昆来做夏国的国相。 米擒子贡认为:太史昆对于商道的精通已经到达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即便是吕不韦再生,也未必有太史昆这般能耐。如果太史昆能够做夏国的国相,那么可想而知,只需十年的时间,夏国就会成为一个堪比大宋的富裕国度。 嵬名千良认为:太史昆对于战争的理解能力已经超出了将帅的程度,对于用兵一道,无论是小到如何保住一个士兵的战斗力还是大道一场战争的全局部署,太史昆无所不通,无所不精。这一点,在朱大贵的口中与这次复位成功的战例中已经完全得以体现,而且,太史昆还拥有最先进的军事技术。可想而知,如果太史昆做了国相,只需十年,夏国将会拥有睥睨天下的战斗能力。 嵬名丙苏认为:太史昆完全是一个鬼谷子与墨子的综合体。其所作所为,暗含的精要甚至完全超越了诡道。他做国相,实施的手段不一定是最有道义的,但绝对会是最实用,最能够真正实施下去的。这,恰恰是夏国最最需要的。 嵬名乾顺不是没有见识过什么叫做伟人,他的授业恩师正是一个可以称之为伟人的人。可惜,师尊临逝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污吏误我!” 丙苏长老说的没错,看上去很美的政策从古至今海了去了,听上去动听的大道理更是数不胜数,可是真正能够完美的得以实施的,几乎没有。大夏穷兵黩武数十年,国内人心惶惶,百业俱废,现在夏国需要的正是一个不需要好听,但务必须要详细、需要细节、需要马上就能收到成效的国策,制定这种国策最合适的人选,正是心思缜密、诡异莫测的太史昆。 因而,李乾顺上来就开出了它能够接受的、最大限度的筹码:封疆裂土。只是没有想到,太史昆连思考都没有思考,直接就给出了一个人畜无伤的甜美笑容。这是一个很熟悉的笑容,相处了不算短的一阵子时日,李乾顺明白,这个笑容代表着拒绝。 “武柏、武松!朕,封你兄弟二人为大夏枢密院正副枢密使!想想吧,如果你二人统领枢密院,就意味着掌控了大夏国的军事!如此一来,大夏再也不会与宋国开战!不仅如此,大夏还会成为宋国的军事盟友!朕,只需要你们劝说太史先生留下来!” 武柏与武松不暇思索,直接了当地就以能力不足回绝了。 “巧音!帮我劝劝太史先生!朕知道你的志向并不是做一个医者!中书省、枢密院的职务随便你挑,你觉得哪里能够锻炼你的能力,你就去哪里任职!你姐姐信奉佛教么?很好,兴庆府最大的寺院赐予你姐姐,朕封她女国师!等你羽翼丰满了,想要立国了,我承诺,出兵十万助你一臂之力!怎么样?” 巧音浅笑,却是坚称自己的志向本就是医者,无意做官,更无意做王。 “秦暮城?邱小乙?崔道成?你们不想做官?” 群豪皆摇头。 “柳叶儿!朕封你工部尚书!想想看,女尚书,十八岁的女尚书,何等荣耀!帮我劝劝太史先生!” “不可以啦,我家夫君不喜欢人家抛头露面啦!”柳叶儿探了探舌头,却是钻到了太史昆背后再也不肯出来。 学文习武到底是为了什么?堂堂大夏国的超品高官竟然吸引不了这群江湖汉子!太史昆,他有何魅力能至于此!李乾顺咬牙切齿,居然是有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他愤愤道:“太史先生,封疆裂土都留不住你,你就不怕我玩硬的?你就这么有自信能走出我的兴庆府?” “当然有!”太史昆笑道:“我的自信来自于你的品质。陛下本就是一个重情重义、仁慈博爱的君主,又怎会做些狡兔死走狗烹的卑鄙之事呢?不信,你问问在座各位。” 乾顺侧目一瞧,只见席间子贡、千良等人皆是一副正是如此的神情,他刚刚凝聚起的君威,一下子就涣散了。 乾顺舒了一口气,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缓缓坐回龙椅,突然间感觉到了一阵放松。太史昆留下纵然会对大夏有天大的帮助,可是太史昆又何尝不是乾顺心中的一个阴影呢?好不容易将凌驾于头上的几大家族如数移开,又何苦再将自己陷入他人的影子之中呢? 乾顺终于由衷的笑了,他由衷地说道:“昆哥,你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走了。只是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此言一出,宴席中重新回到了一片春意盎然的温暖中。乾顺可以感觉得到,不仅是自己放松了,子贡、千良等人也都放松了。太史昆,又何尝只是乾顺一人心中的阴影呢?谈国事,言不由衷的话不说不行,可真的选择一个共事的伙伴,谁又想选择一个高大伟岸的巨人时刻笼罩着自己呢? 太史昆举杯道:“我的天京城,就在黄河的尽头,非常好找。天京城的大门随时敞开着,谁都可以去。想我了,你们就来找我玩,不但如此,夏国所有的商队,所有的游客我们都非常欢迎!我们何时能够再相见,选择权在你们自己的手中哦!” 夏国众人笑着谢过,乾顺又是说道:“早在天京城的时候,我曾经开出过三个条件:封王、赐地、支付钱财。如今大势已定,昆哥也应当接受酬劳了。” 太史昆道:“咱们之前不是早有约定吗?钱财这方面,我取了梁氏财产已经足够;土地方面,我只想在河套划出一片长宽各百里的牧场。至于王爵么,我就不要了。” 乾顺道:“钱财,昆哥只管拿去,土地,我已经准备妥当。以上两点,都好说。唯独王爵一事,还请昆哥一定要接受。” 太史昆微笑,只是不受封爵。这也难怪,若是个穷苦百姓,巴不得有个能吃俸禄的爵位才好,可是混到太史昆这个份上,王爵的称号反而成了一种将他捆在夏国战车上的束缚。 乾顺又是好言相劝道:“昆哥不受王爵,那就做个挂名军马大元帅可好?” 挂名元帅与王爵的封号又有哪里不同了?太史昆自是笑而不语。 乾顺叹了口气,道:“唉,昆哥有所不知。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今昆哥助我夺回皇位的事情早已经传遍天下,昆哥您若是什么王爵官衔都不接受,那么天下人将会怎么看我?皇位到底是我自己做回来的,还是昆哥你赐予的?怕是到时候天下都将我当做是你所立下的傀儡,我的名声受损,昆哥你行走江湖时又岂会不遭人提防?” “唉,看来我说什么也得接受一个官衔了。”太史昆蹉跎道:“要不这样,我自己挑选个官位如何?” “如此甚好!不知昆哥看中了哪个官位?” “足协主席!” “足协主席?什么意思!” “足,蹴鞠也!足协,蹴鞠会也!足协主席,牧蹴鞠者也!”太史昆乐呵呵一顿解释,道:“简单点说,就是你们夏国蹴鞠爱好者之中的头领!” “还有这个官衔么?”乾顺一时愣住。米擒子贡思索片刻,伏在乾顺耳边细语道:“陛下,您有所不知!他们宋人爱好蹴鞠早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就连汴梁城里的赵官家,都是日夜蹴鞠不上朝呢!昆哥有这么个想法,不足为奇!” “呃……那好!”乾顺道:“封太史昆为大白高国足……哦,对,足协主席!赐一品顶戴!” 太史昆闻言,忍不住一阵长笑。众人目目相窥,又有谁能够理解太史昆为何而笑呢? 第061章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你们不是武学大师,不是万人敌!作战时不要太显眼,否则箭矢的目标就是你!不要与一个只知道玩命的愣头青一起冲锋!不要过于相信兵刃与甲胄,因为兵器司的家伙最喜欢的便是中饱私囊!当你前进的过于顺利,那一定是你中圈套了!你认为是疑兵的那支敌军,往往是主力!如果你这一场战斗虚报了战功,那么下一次为你安排的敌军就是这次的两倍!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千余名娇艳的女郎挺起胸脯,高声回答:“回禀娘娘,属下明白了。” “我要让你们知道!只要你不认输,机会总会有的!在战场上最好的保命方式,就是平日里努力的训练、训练、再训练!” “回禀娘娘,属下明白了!” “我要你们成为一支打不垮、打不烂、打不死的军队!敌人可以正面击败你们,但敌人却永远无法全歼你们!你们,会一直跟在敌人的身旁,时时刻刻袭击敌人,以各种想象不到的方式袭击敌人、蚕食敌人!直至让敌人中一个活人也不剩!” “回禀娘娘!属下明白了!” “告诉我,你们的名字是什么!” “回禀娘娘,我们是麻魁军!” “不!我们不亚于任何一个男子!我们的马术冠绝天下!我们姐妹间谦逊、友爱!所以,我们的新名字就是——亚马逊女战士!” “对!我们就是亚马逊女战士!”千余名娇艳的女郎一阵欢呼。 紫金面罩后的梁皇后一摆手,缓缓说道:“姐妹们!你们可曾知道,我方才所说的兵法是从何处习来?告诉你们吧!是跟大宋军神朱贵公子学来的!朱贵公子,就是我们亚马逊女战士的导师!我约他在这里会面,我相信,凭着朱郎的智慧,他一定可以平安到来的!待到朱郎到来,我们就开启身后的宝藏,重整河山,风云再起!” “好耶!朱公子万岁!”女郎们又是一阵欢呼。 “报告娘娘!捉到一个奸细!” 梁皇后一回头,骤然就看到了一张丑恶的嘴脸。那人卑微的被两名女战士押解着,满脸堆着猥亵的笑。 “你!是嵬名阿吴!”皇后顿时一阵暴怒,大喝道:“你这个叛徒,我杀了你!” 嵬名阿吴连忙求饶道:“娘娘饶命!在下只是临阵脱逃,却万万没有背叛您的意思呀!” “胡说!”皇后柳眉倒竖,怒道:“你在战场上与梁乙尧勾肩搭背,还追杀我军士兵!你敢说你不是背叛?” “冤枉啊!我没有啊!我根本就没有上战场,怎么会在战场上与梁乙尧勾肩搭背!”嵬名阿吴观察一下梁皇后的举动,只见她持剑在手,一点也没有饶命的意思。嵬名阿吴情急之中,一下子就看到了旁边的梁玉宵,赶忙又是大叫道:“玉宵!玉宵!你最明白我了!你给皇后说说,我有见不得人的毛病,上不了战场的!” 梁玉宵满脸羞红,低声道:“娘娘,嵬名阿吴他……的确上不了战场,他有个见血就呕吐的毛病。他这毛病我亲眼见过的,应该没假。” “你亲眼见过?”皇后道:“详细说说当时的情景,我来判断一下!” “这……娘娘……” “快说!” “唉!我与嵬名阿吴,曾经也是相好过的,我从女孩变为女人的第一次,就是交给了他。”梁玉宵捂着脸,支支吾吾说:“谁曾想,这个死鬼他见了女孩家的落红,竟然……竟然当场就吐了我一身!呜呜呜!那可是人家的第一次啊!” “呃!”全场女郎听到梁玉宵的说辞,个个咬紧牙关不动声色。 皇后愣了一愣,喃喃道:“这样说来,倒不像是作假!可是,嵬名阿吴背叛一事是朱郎亲口告诉我的啊!” “回禀娘娘!属下就是跟踪朱贵才找到这里来的!”嵬名阿吴愤愤抢言道:“娘娘!朱贵是个伪君子!我亲眼见到,这厮领着许多人马将山洞里的宝物搬空了!” 皇后闻言,厉声道:“我不信!” 嵬名阿吴道:“信与不信,娘娘进洞一瞧便知!朱贵那厮,带着驼队走了一日一夜了!” 皇后微微颤颤的走进了洞中,哪曾想,洞中的机关竟是已经发动过了!乱石中,分明夹杂着朱贵的衣衫。皇后四处瞧了瞧,突然就看见墙壁上一副朱贵留下的字迹: “蝶花,你去了哪里?我左等你不来,右等你还是不来,我想,你是出意外了!妹已死,哥岂能独活?妹啊!哥来追你了!朱贵绝笔。” “啊!”皇后尖叫一声,仰面晕倒!紫金面具从她脸庞滑落,宽大的丝袍敞开了一丝缝隙……圆盘大脸,平胸,臀部枯瘦,小腿粗壮……宅男们哪!这些字眼与梁皇后根本就不沾边啊!躺在地上的,分明是个娇羞可人、酥胸半露的绝世美女嘛!脸,美!肤,润!胸,翘!臀,弹!腿,修长! 陪同皇后进山洞的女战士们一声惊呼,纷纷上前救护。半晌,皇后悠悠转醒,满面泪痕,凄凉道:“方才我都做了什么!我竟然不相信朱郎!说来也是,洞中兵刃粮草堆积如山,一支小小的驼队怎能运输干净?分明,就是嵬名阿吴骗我!来人啊!将那嵬名阿吴处死!” …… 过了洪州城,前方便是大宋的地界了。有言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代表夏国皇帝、代表嵬名皇族送行的嵬名丙苏到了这里,却也不好再向前行进了。宋夏边境上,丙苏长老躬身一礼,目送着太史昆遥遥离去。 “昆哥,我还是想不通!为何你当初不要夏国的四座边城呢?否则的话,刚刚那座洪州城不就是我们的了么?” “老武,咱们这些人手,怎能守住四座边城?与其耗尽了精力最终捞个两手空,还不如当初就不要!” “那牧场就守得住吗?河套那片牧场长宽各百里,居住了不少牧民,咱们又哪里弄人手将牧民驱逐?怕是前脚咱们将牧民驱逐走,后脚他们又回来掠夺咱们的马匹!那些牧民亦兵亦匪,什么事做不出来?” “哈哈,其实能不能放牧无所谓,我要的就是那块地!”太史昆道:“实不相瞒,早些年我另有奇遇,得知了河套那块牧场之下埋藏了无数矿藏!眼下咱们还用不到那些矿藏,待到日后发展壮大了,咱们再去取也不迟!那块地,说实话是留给咱们后人的!” “无数矿藏?是金银么?要咱们后人去开采吗?”武柏的思绪远远飘了一阵,回过神来说道:“我明白昆哥的意思了,咱们拿了那块牧场的地契,日后开采矿藏时,咱们就占据了道义!到时候牧民若是不让出牧场,咱们用强也有理由!”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用强并不是个好办法。用武力去抢占,十年之内不得安定,百年之内叛乱不断,即便是过了千年,仍会有不服气的人出来捣乱!强占,耗费的精力实在太大!” 武柏疑道:“那昆哥的意思是……” “我有个想法,正好可以借着这块牧场试上一试。”太史昆道:“反正矿藏咱们也不急着用,所以呢,牧场仍旧让牧民自由放牧,咱们只是选择一块水草丰满之地建设一座寺庙。依托着这座寺庙,咱们行医布药,施粥赠米,开办义学教授他们识字认数,还要以高出马贩子的价格收购牧民的马匹牛羊,那些强壮的牧民呢,咱们就出高薪聘他们去天京城做工,总之是要让牧民过上比从前好许多的生活。老武你想想,如此过上十年,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其中咱们动用的人手不过是些许医者、文人、商人与数量很少的护卫,岂不是比发动一场战争简单的多?” “哦!我明白了!”武柏道:“高价收购牧民的马匹,我们仍然是有得赚,甚至比我们亲自摸索这放牧还要节省!至于教授牧民认字,聘用他们做工……这是让他们接受汉人文化,慢慢地诱使他们移居到中原去!而后……我们招收中原流民迁居到河套……三代人过后,河套将无人晓得羌人是为何物!好计谋啊!不过……此计谋关键就在于吸引牧民到寺院里来,咱们又该如何做呢?” “这个太简单了!”太史昆从怀中取出一个流光溢彩的小号水晶瓶,道:“前些日子咱们一共得到了五百粒七彩佛陀脑舍利,如今我分出五十粒来,足够吸引牧民膜拜了!只是,谁来主持这间寺庙呢?” 群豪中,崔道成上前一步,道:“某愿往!” “老崔?就你那德行?”群豪纷纷嗤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崔道成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弘扬佛法,吾所愿矣!” “哇!”群豪见状,大吃一惊,纷纷称赞崔道成会装。 崔道成一抹光头,随即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乐呵呵道:“跟了昆哥这么久,不会装怎么么能成呢?洒家早年在坑蒙拐骗的寺院里学习过,装神弄鬼的套路还是熟稔的!” “如此甚好!”太史昆将水晶瓶递给崔道成,一并又递上交钞三万贯,道:“老崔,此去先行选址,待我回到天京城,自会派人来助你。还有,拜托皇甫瑞兄弟也跟随老崔走一趟,帮助牧民们瞧瞧牲口疫病先行积攒一些好口德。” 崔道成、皇甫瑞两人领命,脱开大部队,向着后世鄂尔多斯的方向行去。 第062章 流水仙法 “段景住!” “哎!在这儿呢!” 太史昆一抄手,又是从怀中掏出一个水晶瓶。他将水晶瓶递给段景住,道:“此也是五十粒七彩佛陀脑舍利,应该怎么用,你可领会了?” 段景住是信奉佛教的,他见此圣物,竟是跪地朗诵一段经文,这才恭恭敬敬接过舍利。段景住颤声道:“领会,领会了!在下回到家后立刻将舍利供奉起来,谁都不让看!” “美得你!”太史昆道:“回到天京城,你先帮我建一座犬舍安置藏獒,然后你马上回大雪山去,继续给我弄藏獒!舍利的作用,就是让你坑喇嘛庙里的神獒的!” “啊!还要去那荒蛮之地!”段景住满脸苦涩。 太史昆笑道:“弄一条藏獒,就赏你十贯钱!你要能弄来一千条,嘿嘿,恭喜啦,你段景住就是腰缠万贯的大富豪了!” 听见有钱赚,段景住喜形于色,道:“这感情好!只要有钱,去趟雪山算什么呢?” 正在这时,只见李巧音面带尴尬,走到了太史昆身前,低声道:“昆哥,可否也赐予我几粒舍利子?” “有何不可?你要几粒呢?”太史昆道:“是拿回去给你姐姐吗?” 巧音道:“倒也不是送与姐姐。此舍利子,竟是充满魔力,我靠它近了,就觉得身子硬朗几分,离它远了,就又回到从前虚弱的模样。因而,我想请几粒随身供奉着。” “怎的不早说!有什么能比的上你身子骨重要呢!”太史昆听闻舍利子居然能恢复李巧音的健康,大喜过望,索性将剩余四百粒舍利子都塞给了巧音。 “使不得,使不得!我只要一粒便好!” “给你就拿着,小孩子家玩什么客套!”太史昆咧嘴一笑,道:“若是觉得四百颗舍利不够用,哥哥我就带人去趟法门寺,将那佛陀指舍利也请回来给你!” “怎敢动此念头!”巧音紧紧捧住水晶瓶,颤声道:“这些舍利足够了!只要我诚心供奉,我想我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太史昆道:“此夏国之行不枉也!不但得了许多财宝,闯出了惊天的名声,还医好了巧音小弟的身子!只是不知道,咱们的天京城如今怎么样了呢?” …… 天京城,城外十里。 “太史贤弟,你瘦了!” “卢兄,你也清减许多!日夜操劳,兄长受累了!” “哈哈哈,贤弟,咱们这等人,不怕忙碌,最怕清闲!越忙碌,心里面越舒坦呀!来来来,贤弟饮了此盏接风酒!” “却之不恭了!”太史昆咕嘟咕嘟干了一碗酒,抹嘴说道:“咦?卢兄穿着地这件长衫用色大胆,样式新颖,好生耐看!哪儿弄来的?莫非是娶了一房新媳妇?” “哈哈哈!”卢俊义大笑曰:“我哪儿来的媳妇!这是你媳妇金莲儿做的!” “我媳妇为什么要做衣裳给你穿?呃……孝敬大伯,本也是应该的哈,哈哈!”太史昆干瘪着嘴巴,转头又向高大壮举杯道:“高先生,共饮此杯!咦?你的衣衫也非常别致呢!” “嚯嚯!是你媳妇金莲给做的!” “啊!”太史昆心里哇凉,又是举杯道:“公输先生、冯公,咱们也饮一杯……你们的衣衫……” “都是你媳妇金莲做的!” “西门庆?你也出来迎接我了?你的……身子好些了么?” “都已经没了,怎么会好?” “呃……你的衣衫……” “你媳妇……” “!!!”太史昆揪住西门庆,恶狠狠问:“说,我媳妇为什么会给你缝衣裳穿!” “昆哥你这是作甚!”西门庆萎萎分辨道:“我这是花一贯钱从金莲的衣裳铺子里买来的!” “衣裳铺子?”太史昆顿时想起来了,临出门前,金莲不正是说要开一间裁缝铺吗?如此说来,众人身上穿的衣衫皆是从金莲手中买来的了。想到此处,太史昆哑然失笑,道:“金莲呢?怎么没见她来接我?” 冯则老头使了个眼色,高大壮马上回答道:“今儿天京城门口男人多,金莲只顾得做买卖,哪有空来接昆哥你呢?” 男人多?做买卖?这番话,将太史昆说了个冷汗淋淋。 高大壮又是说道:“昆哥,也不是我说你,你怎么的就能答应妇人家抛头露面做生意呢?瞧,这下可好,金莲心思野了,不理你了吧!” 太史昆知道这话时冯则教唆的,根本当不得真,只好苦笑一声,问道:“怎么,咱们天京城门口人很多吗?” 卢俊义答曰:“然也!你走后不多久,公输先生就做好了机关铜人阵摆放到了天京城门口!咱们将闯阵的赏金定的高高的,因而吸引了大量江湖人士前来观看、比试。正巧今儿有个高手要闯速度最快的第三阵,所以吸引了不下五百人在城门前观看呢!” 太史昆听得有趣,立刻招呼众人前去凑热闹。 远远地,就看见了天京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堆中搭了一个台子,站在台子上吆喝的居然是潘金莲!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新秋季衣衫开市了!不论男装女装,一并一贯钱一身!各位客官不要嫌贵,贵了自有贵的道理!老规矩,先做展示,看顺眼了您再购买啦!” 金莲话音方落,后台就响起一阵轻快的鼓点声。一张帷幕扯开,两个年轻后生穿着崭新的长袍吊儿郎当就走上了台子。这两个后生是白马营里的猎手,身材绝对没的说,不过气质差了些。纵使这样,台下围观的不少江湖汉子还是叫起好来。 鼓点放缓,两个后生下台,帷幕中却又走出两位年方二八的少女来。这二位少女,正是师师、瓶儿。毕竟是史诗级的美女,她二人展示了一圈新衣衫,早已是把台下的江湖汉子们看得目眩神迷。不消说,怀里揣着几个钱的江湖汉子纷纷解囊,开始为自己或是为老婆购买衣衫。 金莲收钱收得眉开眼笑,冷不丁肩膀就被人捏住了。她头也不回,训斥道:“别挤!后面排队去!” “你瞧瞧我是谁!?” 听到这日思夜想的嗓音,金莲暮然回首。眼前的,不是太史昆还会是哪个?欣喜,紧张,慌乱,惧怕,许多个年头挤在金莲脑子里,半晌,她只是红着脸喃喃道:“相公,奴家不知道您今儿回来,没人对我说过……” 想起岳丈冯则那诡异的眼神,太史昆也就明白了。原来宫斗已经进行到如火如荼的局面了呢!真是爽呀! 金莲低声下气说道:“相公,你可是生我气了?”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呀?”太史昆笑呵呵说道:“金莲,这搭台子展示衣衫的主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金莲一吐舌头,道:“相公,你忘了么?那日你喝醉,不是说衣裳想要卖得快,就要找模样俊俏的男女穿来给别人先看看么?您说,这叫麻豆!” “原来是我说的!”太史昆挠了挠头,道:“我看你今日要卖的衣衫不下三百件,难不成每日都能卖出这么多么?这些衣衫每件都不同,件件靓丽,你是怎么做出这么多来的?” 金莲掩口笑道:“这也是相公喝醉了说的呀!想要美,就撞色,想要酷,就混搭嘛!至于为什么能做出这么多衣衫,当然也是相公你传授的仙法啦!” “我?传授你仙法?” “是呀!流水仙法呀!”金莲道:“我的裁缝铺,只有三十余位女工,按照原来的法子,一人三天能裁出一件衫子,均匀开来,每日不过做出十件衣衫。不过用了相公的仙法后,三十余人有的专门裁剪袖子,有的专门裁剪前后片,有的专门缝纫,有的专门绣边,一日下来,居然可以做出百件衫子!” “啊!原来是流水线法呀!”太史昆恍然大悟。 金莲道:“我将衣衫分了甲乙丙丁四个尺寸,像是高大肥胖之人,可穿甲字号;瘦骨嶙峋之人,可穿丁字号!这样一来,我们就拜托神工营的匠师们做了些裁剪衣衫的模板,从此做起衣衫来就更省时省力了!” 太史昆闻言,啧啧称奇,抱起金莲热吻一口,道:“嘿!想不到!原来我媳妇还是个做董事长的料子呢!不如我再教你几招!” 太史昆继续说道:“你这衣衫,得起个字号,此曰品牌!比如说男装,可设立高中低三个等级,高级的可叫阿玛尼……不对,世界文化的中心是咱们大宋才对!就叫九五至尊牌!十贯钱一身起价,专门卖给大富大贵之人!中等的,叫诗剑双仙太白牌,一贯起价!卖给中产阶级!低等的,叫好汉牌!个性要粗狂,三百文一身,卖给劳苦大众过年穿!女工,大胆放量招收!最好全天京城的妇女全招收过来!开办幼儿看护堂、义学,帮这些妇女看孩子,让她们从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开办妇女识字班、缝纫知识普及班,让这些妇女逐渐脱离低级趣味!将来的发展,不仅要放在衣衫上!还要发展到皮具、首饰行业!待我收拾了耶律大石那小子,就从辽国抓写制作马鞍、皮具的工匠来!全国撒出钱去!什么大理的玉石、江南的刺绣、蜀中的织锦、两广的银匠我全给你弄来!” 金莲两眼放光,一头钻在太史昆怀中哼哼唧唧。太史昆爽朗一笑,道:“金莲,我瞧你今儿男装销量不怎样啊!麻豆不成器,肯定没人买!夫君我今日就帮你一把!” 话罢,太史昆叫上朱大贵,硬拖着卢俊义,拉起帘子换上最新款秋季男装,甩着膀子就上了台子…… 只是片刻的工夫,大抢购便引发了……又过片刻……T台坍塌了…… 第063章 燕颌虎须豹子头 太史昆、卢俊义、朱大贵三位帅哥从喧闹中好不容易挤出身来,一身簇新的衣衫竟是被扯成了碎片。太史昆、朱大贵两位脸皮厚的没什么,却着实落了卢俊义一番埋怨。 太史昆看着挤成一团的江湖汉子,笑道:“卢兄!这些江湖汉子都是有些武艺的吧!不知道可否从中招揽到人手?” 卢俊义道:“当然招揽了不少!江湖汉子水浑人杂,咱们只是从中挑取品行端正的入麒麟军,即便是这样,两月来也招收了六七百人!这还只是寻常的江湖汉子,咱们真正的收获,还是那些闯过铜人阵的高手。两月来,能闯过第一关的武者有三百二十余人,咱们从中招揽了七十余名入了麒麟军;闯过第二关的,有四十余人,咱们招得了十人,可都是好手呀!剩余不愿入伍的,大多对当佣兵感兴趣,我已下了英雄帖给他们,约他们仲秋时分来天京城一聚。” 太史昆道:“怎么,没有闯过第三关的么?” 卢俊义笑道:“就算是我这等身手,想要闯过第三关也是取了巧,岂是这么容易过的?不过今天恰好就有个东京来的武者想要闯关。第一关第二关他前些日子都闯过了,如今他观摩三日,自认为懂得窍门了,便想要试试第三关了。” 太史昆精神一振,道:“哦?是个真正的高手么?” 卢俊义摇了摇头,道:“武艺还算可以,与徐宁伯仲之间吧!不过想要闯第三关,却是不可能。此人名叫林冲,有个豹子头的诨号,本是去信安军看望王进的,听闻了咱们这边有热闹特意赶来凑的。” “林冲?怨男林冲?”太史昆大感兴趣,连忙去机关铜人阵前观看。 此时阵前正巧有个皂袍汉子想要闯第一关,估计这位汉子是个受穷多时的人物,他远远地看着铜人阵对面悬挂的十两纹银,竟是连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卢俊义低声道:“此人步伐虚浮,乃是个被酒色伤了身的,想要闯关,门也没有。” 太史昆点了点头,忽然大喊道:“各位!我出三百贯!赌这个汉子闯关成功!谁敢与我对赌!” 旁观的江湖汉子有眼力的不少,自是能分辨出皂袍汉子的能耐。不多时,几个看起来颇为阔绰的江湖人凑了三百贯丢到太史昆面前,叫嚷着应赌。 果不其然,皂袍汉子冲入机关阵连三个回合也没能挡住,呯一声摔出了阵外。太史昆哈哈一笑,掏出三百贯赌资付账。 紧接着,又一个自不量力的地方恶霸上前闯阵,太史昆仍然掏出三百贯赌他胜,一众江湖人纷纷应赌,又赢取了太史昆三百贯。 连接几场,太史昆都输了。累积下来,竟是有两千贯之多。 忽然,人群里一阵推搡,围观的数百人纷纷起身让开了一条道路。放眼望去,原来是一位魁梧军官结束了调息,缓缓向机关阵走来。 此人,也就是林冲了,果然是生的豹头环眼、燕颌虎须,与后世演义小说上描写的差不多。看他那彪悍的模样,实在是不像个受尽了委屈的怨男。 见林冲走到阵前,太史昆扬着一叠交钞,大吼道:“今儿犯邪了!怎的我赌谁成功,谁就偏偏成功不了呢?好,我顺应天命,拿出最后的五千贯,赌这个汉子闯关失败!” “林教头何等人物,怎会失败?”众江湖汉子一阵哂笑。经常赌博的人多半相信赌运的存在,像是太史昆这种输顺了手的,正是赌徒心中赢钱的最好目标。于是乎,百余个汉子挤成一团,凑够了五千贯赌资,来与太史昆对赌。 见到在自己身上竟然累积了一万贯的赌资,林冲不但不恼火,反而觉得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最起码,这是说明他值这个钱。林林冲精神抖擞,暴喝一声,摆了个白鹤亮翅的起手式,一跺脚冲入了阵中。 机关铜人阵的第三关,可是连全阴教掌教都能困住的大阵。林冲的功夫乃是战阵上使用的枪棒功夫,躲闪腾移的本领本就差了些,如今他想要闯过第三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果然,林冲在大阵中苦苦支撑了片刻,仅凭着硬碰硬的招数与铜人硬抗,却是寸步难移。人的臂膀终究还是敌不过铜铁铸造的机关臂膀,只听得阵中唉哟一声,林冲已是被速度飞快地铜人击倒。操作大阵的兵丁连忙停了阵势,林冲一脸懊恼的走了出来。 这次闯阵,林冲自然是输了。太史昆哈哈大笑,一古脑将五千贯赌资揽入怀中。除去开始当做诱饵抛出的两千贯,太史昆此次竟是赢取了三千贯钱。 见了林冲这等史诗级的人物,太史昆自是出言招揽。不过林冲连想也未想,出口道:“林某人乃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公务繁忙,没有兴趣做什么佣兵。时日不早,林某还有事,告辞了。” 话罢,林冲排开人群,头也不回的走了。太史昆心里明白,由于高俅早早的死在了西门庆的手中,因而林冲近些年在东京并未受到委屈。愿意做官兵本是人之常情,因而太史昆也没有再去难为他。 重头戏完事了,江湖人也就开始慢慢散去了。卢俊义早就安排了许多人手提早混入了江湖人之中行招揽之事,一番说辞,说动了十几个肯投身于麒麟军的。其余要走的,卢俊义也安排了人手分发干粮饮食,邀请众江湖人于仲秋时分来天京城一聚。 仲秋,乃是太史昆早早就定下的日子。在那一天,佣兵协会正式成立的消息会正式宣告天下。想必,这个日子已经传遍了江湖每一个角落。 城外没什么热闹可瞧了,太史昆昂首阔步,走进了朝思暮想的天京城。 打眼一看,天京城还是不错的。如今正式盛夏,天京城内开春时移来的各种植物生长的非常茂盛,放眼望去整个城市内一片绿油油的,可谓是环境不错。 不过仔细瞧瞧,可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天京城被太史昆圈起了好大一片地,但目前城市里的人口却不算多,因而新来的移民修建房屋时都是随便找块地乱盖一通。水平好些的朋友多些的,就盖个砖石房;而人手不怎么充足的,胡乱搭个草棚也就凑合了。 天京城议事堂那一片曾经被太史昆勒令着建设了排水沟、厕所、垃圾箱什么的,因而看起来还算是凑合,但议事堂外围新修建的地方却没有这些设施,自然是垃圾臭水遍地。再加上温度高容易引发腐烂,天京城人口最稠密的地段竟是笼罩着一股污秽的气味。 太史昆捏着鼻子前行一段,忽而又觉得脚下一软。低头看时,原来鞋底子大半都陷入了一团便便中。看便便的粗细程度,定是成年人所为,太史昆满脸苦楚,扭头向卢俊义问道:“卢兄,咱这天京城是不是有些太脏乱了嗯?” 卢俊义忍住笑意,道:“莫要问我!哥哥我只管军事,不管民政。若是你到我的军营踩到污秽,我还有兴趣向你解释一二,但是在这里,哼哼,活该。” “这……”太史昆转脸向冯则。高大壮、公输钜几人看去。 三位老汉纷纷侧目。冯则哼哼道:“我们整日忙着研究,哪有空管这些?莫要看我们!” 太史昆两眼一瞪,又看向了李巧盼、金莲儿。巧盼双目立刻回瞪,道:“看什么看!我手下都是女孩儿家,会有人在大街上制造出这等污秽?亏你想的出来!” 太史昆头皮发麻,大吼道:“我不是问脚下之物是谁拉的,我是问,天京城的民政由谁来负责!之前我不是说过规划二字么?为什么这两个月所盖的房屋全是违章建筑!谁负责民政?勇敢站出来!” 众人目目相窥,竟是异口同声指着脸色苍白的西门庆,道:“是他!” 西门庆面无表情,呢喃道:“我已是废人一个,两个多月了,今儿是我第一次踏出房门。你们愿意推责任,就都推到我身上来吧!世间之事,如今在我眼中皆是红粉骷髅,处罚我也罢,整治我也罢,全都无所谓啦!” “呃……”众人挠头不已。 太史昆好言安慰了一番西门庆,道:“算了,脏乱就脏乱吧!反正天京城现有的建筑都要推倒重建的,我也不在乎脏乱这几天了。哎,问一声,这两个月共是招收了多少移民?” “呃……少说也有千余户吧!”“哪能呀!天天这么多人进城,得有三千户吧!”“不可能吧,每天来十户人,六十几天不过六百户,哪有这么多?”“哼哼,单单从军的就有八百人,皆是有家眷的,怎会只有六百户?” “停停停!”太史昆诧异道:“来了多少户人口,你们也没有登个记啥的么?” “嗯……”“哎……”“唔……”“呃……” “胡闹!简直是胡闹!原来你们就四门大开着,谁愿进城居住谁就来,谁愿意盖个房子谁就盖!这简直是非常胡闹!”太史昆叫嚷道:“卢兄,马上集合麒麟军所有兵马,咱们先来个人口大普查!” 第064章 快活林 “二郎,我记得你以前很爱赌两手的,怎么如今不见你出手了?” “那时候没事儿干呀!除了喝酒赌博,还能干什么呢?”武松笑了,“如今不一样了,整日里忙碌的很,也就没心思赌博了。” 太史昆道:“有没有兴趣开赌场?在咱们天京城?” “免了!”武松连连摇头:“就算是我有这个心思,青青也不会同意的!昆哥你另觅良才吧!” “想歪了不是?”太史昆道:“我说的赌场,不是那种玩玩骰子牌九的那种赌场,而是进行各种比赛押注的赌场。其押注内容可以使赛马,可以是蹴鞠,不过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还是先开办一家武斗搏击场比较现实。” “武斗?”武松来了精神,道:“怎么个弄法?” “还记得我昨日在城门口玩的那一手么?轻轻松松赚了三千贯钱。”太史昆道:“所谓武斗搏击场,与打擂台也差不多。只不过咱们这个擂台可不是搞个一两天就算了的,而是要一年四季一日不停的搞下去。其间,咱们既要邀请天下的武学高手前来观看,还要自己培养武者进行比赛。” “然后……”武松道:“我们就操纵比赛,赢取赌资?” “咦?二郎你果然腹黑手辣呀!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来了!”太史昆道:“想要迅速敛财,操纵比赛是个好办法,不过想要将搏击场做得长久,还是不要下黑手为妙。我的建议是,我们组织比赛让赌徒们下注,但我们只抽取两成赌资作为盈利点,本身并不下注。” “这样的话……”武松皱眉道:“若是打擂的双方势均力敌还好,若是一个强,一个弱,所有的人自是都买强的胜,不买弱的胜,那赌局还怎么开展呢?” “可以用赔率来吸引人啊!”太史昆道:“比如书咱们两个人比武,自是没有人肯买我胜。不过若是制定一个规则,买我胜的人押一文钱即有机会赢取一贯钱,你说会不会有人押我呢?” “当然会有!赌博最有乐趣的地方就在于以小博大,一文能赢取一贯钱,当然会有人乐于冒险!” “没错,如此一来,遇到强弱之战时便也可以开赌局了。万一我凑巧赢了你,押注与我的赌徒便可以疯狂地大胜一把,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了,反而会被传为一个美谈呢。”太史昆道:“当然,我们在组织比武的时候还是要动脑子安排对手,动脑子事先针对各个武者进行宣传的。这些细节,都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投注额的大小。” 太史昆继续说道:“这个行业,未来的发展空间大得很。现在仅仅是比武打擂,今后还可以扩展到赛马、蹴鞠等各种比赛中去。而且在经营的时候,你不但可以在赌资上赚钱,还可以收取观战费用、买卖酒水等,甚至,在你的赌场越开越大之后,你的赌场会出现很多名人,有武学高手,有骑术高手,或是蹴鞠高手,这些人将会成为神一般的存在,仅仅是出售一些他们的亲手题词,就可以疯狂大赚一笔呢!” 武松闻言,神往无比。“昆哥,听起来这是个好买卖!虽然有些地方我还听不太明白,不过一步一步做下去,终究会明白的。你说的这个赌场,我很有兴趣,不过呢,我的志向还是做一名武者,我早就打好主意了,到时候跟着你去做佣兵,所以呢,哈哈,这个赌场你还是交给别人吧!” 太史昆笑道:“佣兵你当然要做!而且不仅是要做一个普通的佣兵,还要开设一个佣兵团!想想看,你从武斗场上能招揽多少高强的武者!这些武者可以参加比武为你赚钱,当然也可以做佣兵任务为你赚钱!开设武斗场与开设佣兵团,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事情,你又何必一拒再拒呢?” “这话也有道理啊!”武松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接下这个使命了!开设武斗场的活计,尽管交给我来做吧!” 太史昆点头笑道:“别说我不帮你,城门口那套机关铜人阵我就交给你了,你可以围绕着铜人阵先行开设几场赌局积累些经验。” 武松点头应允。 太史昆从怀中取出一张文书递给武松,道:“天京城正西方,从城门开始往里二里方圆的地块,是我规划未来建设驿馆、食肆等接纳游客的地块。其中位置最好的一块地,我送给你了,你可以在这里建设武斗场。这,就是地契,你收好吧!” “地契?给我?”武松接过文书,一头雾水。 “兄弟归兄弟,规矩还是要有的!”太史昆道:“收入的三成,要缴纳给天京城作为赋税!你也别嫌多,按说像是博彩一类的营生税额应该定在六成以上的!而天京城对你的承诺,则是用军队来维护你的安全与利益,为你提供良好的经营环境与城市设施,还会尽量的为你吸引来客人。二郎,好好做吧!只要你能建立一套成熟的规则,今后你还可以将赌场开设到全天下去!” “昆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赚来的钱都是你的啊!只要给我分些俸禄就好了啊!”武松颤声道:“我……不是为你办事的么?” 太史昆笑道:“二郎,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转眼就要与青青成家了,怎能没有些产业?实话对你说,咱们之前冒险所赚来的钱财,不属于你我,而是属于整个天京城。不但如此,像是佣兵协会这等重头产业,也属于整个天京城!这些钱,将会用来建造城镇,营造我们天京城的势力!这些钱,咱们所有人,包括我在内,今后都不许乱花!想要钱,就自己去赚取!” 武松道:“昆哥,我有产业了,可你呢?你没有!你不爱财,我又岂是爱才之人?武斗场我尽心尽力经营,所赚取的钱财也全部交给天京城!” “呃……二郎呀,其实我也有自己的产业呀!我哪能不考虑自己的花销呢?” 武松惊愕:“不知昆哥想要做什么营生?” “嗯……就是金莲的裁缝铺子咯!”太史昆道“二郎,莫要再推辞了。咱们这伙兄弟是天京城的开创者,自是要将便宜先占尽,难不成,还要便宜了后来人?生意一道,你不做别人做,谁先想出赚钱的发自谁先发财,博彩这种生意,投入小,回报高,拼的就是谁的拳头硬、人脉强,二郎你想想看,你不做这一行,还有谁能做得了?别废话了,赶紧的给武斗场想个名字!” 武松挠头一笑,道:“嗯……快活林怎么样?” 太史昆抚掌赞道:“好名字!” 武松托腮道:“只我一个人,怕是玩不了这么大的买卖,不如我叫上鲁达与史进入伙可好?” 太史昆道:“你是东家,请谁入伙你自己说了算!” 武松又道:“对了,我丈人好像是扈家庄的庄主呢!他庄子里忠诚的家丁不下数百人,我还可以借些人来使唤呢!昆哥你去忙吧!我要找青青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这还没成亲呢,什么事就都得找媳妇商量,这没出息!”太史昆远远地喊了一声,笑看二郎蹦跳着离开。 这,就是太史昆的想法,帮身边的兄弟们成就一番事业。 从前,天京城的钱财太史昆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过,他决定今后不再这样做了。天京城的财富,应当作为整个城市的金融储备。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还是因为太史昆的想法有了一些改变。 一直以来,太史昆一直是想要营造一个君主式的城市,在这座城市中,太史昆的话就是圣旨,城中之事无论大小都得通过他的同意。作为这样的城主,爽是爽的很,但责任同样也会将城主牢牢困在这座城市中。 这个世界很大,很多地方还是一片蛮荒。太史昆他想要看看一看中世纪的欧洲,想要看一看印第安人、玛雅人统治下的美洲,法蒂玛王朝与十字军战火中的非洲,如果有条件的话,太史昆甚至想要去大洋洲与南极洲看一看!在后世,穷困潦倒的太史昆根本买不起一张飞机票,而现在,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环游地球的实力!他不想,被牵绊留住脚步! 所以,天京城需要一套规矩,需要一套离开太史昆仍可蓬勃发展的规矩。而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们也需要一个事业,一个离开太史昆后,仍可成为人上人的事业。太史昆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给予天京城,给予兄弟们这么多,但是,他已经开始尝试。 二郎的“快活林”,就是一个尝试。博彩业,是将势力变为金钱的一个最佳方式。只要能保证赌赛的公平,能保证有一双可以击败任何挑衅者的拳头,太史昆相信,二郎一定会成功的。 同样,太史昆也给了崔道成一个事业,一个宗教“活佛”的事业。当那天太史昆说明寺庙里需要一个主持的时候,他心中已经知晓了答案——群豪中,只有崔道成可以做这个主持,这个职位,也只能是崔道成来担当。也许现在的崔道成还不了解信仰的力量,不过在今后的日子里,他终究会明白的。 作为从一开始就伴随在身边的兄弟,太史昆下一个考虑的,是邱小乙。 第065章 训子 天京城议事堂门前的空地是整个天京城的最中央,近千座各式各样的民居,正是围绕着这块空地散乱建筑的。因而,这块开阔的空地,就成为了天京城最热闹的地处。 也许天京城内目前还没有可以被称作“商业”的存在。在太史昆远赴夏国前就投奔天京城的居民中,一家人怎么也有一两个在麒麟军中效劳,因而这些居民的吃喝日用以大锅饭的形式被天京城包圆了,放在今天来说,乃是中央部委待遇。可是在太史昆离开后投奔而来的居民中,就有些没这等高鼓励高待遇了,这种情况的,有这么十几户流民。不过,也正是因为天京城几乎没有商业存在,而使得这部分人也有了很不错的收入。 无他,天京城的士兵们俸禄高的吓人,而全家人的衣食住行又不需要花钱,所以说,在天京城中只要随便经营一些小买卖,即可赚的盆满钵满。比如说在空地角落上经营混沌摊的老孙头,从早到晚忙下来居然能赚到三百文钱,这比他在保定府摆夜摊的收入足足高了三十倍。 正是在老孙头的馄钝摊上,太史昆找到了邱小乙。邱小乙捧着一碗馄饨面蹲在街角,看着忙碌的老孙头怔怔发呆,根本没有觉察到太史昆已经悄悄接近他的背后。 太史昆冷不丁伸出一只手,不偏不倚探进了邱小乙的衣领中,邱小乙吃了一惊,险些将一碗面尽数泼到衣襟上。太史昆哈哈大笑,道:“小乙,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原来是昆哥!”邱小乙无奈道:“也没什么,小时候在家中时时常偷了父亲的铜板,跑到镇子街头买馄饨吃,有言道触景生情,如今见了这卖馄饨的老儿,反倒是想起家乡来了。” “原来是想家了!”太史昆蹲在小乙身边,道:“对了,相识这么久,甚少听你谈起过家乡。不知家中二老还安康么?” “我……不知道。”邱小乙颤悠悠叹了口气,道:“年少时行事荒唐,做了不少为非作歹的恶事,那还有脸面回家乡?如今回想起来,已是十余年未闻家乡事了。” “没有脸面?这是哪里的话?我来想个法子,让你衣锦还乡探望双亲可好?”太史昆道:“我去寻王进,帮你讨要个押司的告身,然后再寻十余个知书达理的士兵作为你的伴当,多备礼品,送你回乡可好?” 邱小乙闻言精神一振,喜道:“真的?” “这件事办起来又不难,当然是真的!”太史昆道:“你若是想要动身,今日我便送你上路!伴当,咱就从白马营那些底子干净的士兵中选择,礼物,给你备齐四大车!回家后,见到家境尚好,就多留些钱财,若是家境不好,干脆就将二老接回到咱们天京城来!” 邱小乙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太史昆道:“小乙,有件事你得应承我——你此去,一定要再回来!我要你帮我掌管天京城所有钱粮!别说没能力做不了这种话来拒绝我!天京城数千万贯的粮钱,只有交到你手里我才放心!” 邱小乙闻言,热流涌动,赶忙跪拜在地,规规矩矩叩了三个响头,言称十五日内一定回来。 须知古人的跪拜,与今日跪拜的含义大不相同。在古代,跪拜乃是最为隆重的礼节,若是用在承诺之时,便是最为郑重的应诺、便是发誓的意思。太史昆乃现代生活过的人,对于接受兄弟的跪拜当然会有些抗拒,不过他明白,应当接受隆重礼节时却不受礼,乃是侮辱人的做法,是不得推辞的。 邱小乙这一拜,分明是表示一定会归来的意思,若是不接受这一拜,反而是带有了信不过邱小乙的意味。因而太史昆不闪不避,坦然受了这一礼。 当下,太史昆选拔十名白马营的汉子作为邱小乙的伴当,准备四驾四辕马车,装满礼物。又请徐宁代为相送,一并去信安军王进处讨要告身。邱小乙再次言谢,泰然回乡。 另一件困扰太史昆的,乃是白马、健行二营的士兵。 白马营二百猎手背井离乡,跟随太史昆一道建立了天京城。给他们每人一份可以安家立业的产业,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健行营二百士兵本是深山中的樵夫,并非武人,一直将他们留在军队中做些刀头舔血的营生,诚非太史昆所愿。 这样想着,太史昆来到了张宵的住所。一道篱笆门只推开了一半,没曾想就见到了一幕老子训儿子。 小白穿了一身簇新的雪白公子服,悬玉佩、持折扇,看在太史昆眼中,小白这一身还当真有了几分风流潇洒的模样,自是耐看。不过这身衣裳看在张宵眼中,居然是发了雷霆之怒。 “逆子!每日该做的功课,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小白垂着头,喃喃应答道:“挽弓三百次么……” “那是十五岁的功课!”张宵板着脸,道:“如今你已十六岁,须每日挽弓五百次!” “知道了,爹。” 张宵背负双手,道:“知道就好,现在,马上当面做给我看!” “我……”小白惙惙道:“爹,我……未曾带弓。” “未曾带弓!”张宵举起手掌,结结实实劈头扇了小白一记耳光,怒道:“若是遇到虎豹,你给它说你未曾带弓?若是遇到敌人,你对他说你未曾带弓?全营的汉子夜间睡觉时都持弓而眠,这光天化日之下,你说你未曾带弓?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爹,我知道错了!”半边脸火辣辣的痛,可小白根本不敢搓揉,只是垂首求饶。 张宵冷哼一声,解下自己随身长弓丢与小白,道:“用我的弓,做今日的功课!挽弓五百,现在就开始做!” 小白连忙接过长弓,猿臂舒展,轻叱一声,瞬间将三石重的反曲弓扯开一半。 “扯半张弓算是什么意思?怎的两月未曾督促你练功,连弦如满月你都做不到了么?”张宵大怒,斥道:“给我扯满!” “爹……再扯就要将衫子扯破了!”原来这身雪白的公子服颇为修身,穿上它做些吟诗颂对的文雅举止虽是好看,但要做些舞刀弄棍的粗野活计,这身衣衫却是很不合适。 “逆子!给我扯满!”张宵扬起手掌,作势便要再打。小白满脸涨红,大喝一声,只听“滋啦”一声衣帛开裂的声音,反曲弓是扯满了,小白的一身新衣却也扯破了。 张宵目视小白,小白识趣的低头不语。张宵道:“吾儿,大道理我也不讲了,如今你可知道这身衣衫的坏处了么?” 小白低声道:“爹,我知道了。穿这样的衣衫,根本使不出武艺来。” 张宵怒气消下去一半,好言道:“吾儿,你平日里不是那种不明白事理的孩儿。爹来问你一句,你为何要穿成这般模样?” 小白道:“我觉得……穿上这样的衣衫,瓶儿妹子会欢喜来着。爹,我知道错了,今后我再也不敢打扮的如此花哨了。” “爱俏并不是错,莫要说你这样的少年人了,便是到了为父这般年纪,仍是愿意打扮的清爽利索,仪表整洁。”张宵道:“不过呢,人与人追求的极致尽不相同,因而眼中的俊俏也不相同。若是文士,自是要打扮成你这般模样,但作为一名武者,应以雄壮威严为美!” 小白闻言,连声称是。 张宵又是说道:“吾儿,你年岁已大,凡事应当也尊重你的主张。你若是想习文,爹爹我不但不反对,反而会支持你。我可以为你置办笔墨、搜集书籍,并央求高先生做你的师尊。虽然你年纪大了些,但只要你肯下苦功,未必就没有成功的那一天。甘罗少年为相固然风光,可姜尚七十岁出仕亦为美谈!你若习文,爹爹将不再督促你练武,但是每日监督你背诵诗文还是必不可少的。你可愿意?” 小白一慌,连忙双膝跪地,哭求道:“爹爹!孩儿要习武!孩儿是武者!” “既然要做一名武者,就须时刻承担起一名武者的责任!”张宵道:“你若是去东京游玩,或是去府衙办事,这些地方不允许携带刀枪,你空着手也就罢了。可你身在天京城,便要时刻担负起保卫天京城的责任!时刻准备着将来敌一一击败!眼下你两手空空,你的责任怎么办?” 小白神情一凛,叩首道:“孩儿明白了!” “知错就改,这才是我张家的男儿!”见到儿子诚心认错,张宵舒了一口气,将小白搀起,柔声道:“瓶儿那丫头与你有些意思,爹都知道!娶她做媳妇,爹支持你!不过呢,你的想法也着实可笑,瓶儿那丫头整日混在军营中,花拳绣腿都学了几分,分明是个喜爱武艺的女娃娃,又怎么会对文士打扮的有好感?嗯……有了!待爹爹我寻几名神工营的匠师,模仿着徐宁的‘赛唐猊’给你打造一身金甲!到时候吾儿将金甲穿在身上,不比那长袍美上百倍!” 小白闻言,大喜过望,拉着老爹的手一个劲傻笑。张宵跟着儿子傻乐一阵,佯怒道:“行了,你也别得意!去,罚你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以抵今日之过!” 第066章 我的志向是细作 “嘿嘿嘿,教子有方呀!”躲在门后欣赏完老子训儿子的太史昆踱着四方步,嘻嘻哈哈地迈入院中。 “原来是昆哥!”张宵无奈摇摇头,道:“没有法子呀!若是我张家人丁兴旺,有这么一两个不成器的也无所谓,不过自从我们山寨遭了灾,寨中幼儿十不存一,这么有限的几个后生再不好好教养,等我们这代人老了,寨子也就垮了。” 张宵所说的寨子,正是抱犊崮上的白马寨。当年寨子被罗刹堡强人洗劫,寨中张氏一族死伤惨重。后来幸得太史昆所助,张氏族人才能够得以报仇雪恨。 提起旧事,两人一阵唏嘘。太史昆道:“白马寨中二百兄弟如今成家的有几人?” 张宵道:“有了天京城,咱们的日子才算是安稳下来。大半年的工夫,已有六十余位兄弟成家。” 太史昆又问:“兄弟们成家后,日子过得可好?” “好,好得很!”张宵微笑道:“都是受过劫难的人,对现在的日子珍惜的很!咱们白马营兄弟娶得女子多是太行山过来的流民,生活习惯都相似的紧,因而各家小日子都挺融洽的!再者说,咱们吃喝穿用都是麒麟军足量供给,军饷又丰厚,这日子想过不好都难呀!哈哈哈!”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白马寨的兄弟们都姓张,相互间可都是亲戚?” “自然都算得上是亲戚!”张宵道:“不过呢,我们的寨子自汉代就存在了!这么多年过去,相互间的辈分从大到小足足差了五辈之多。如今族中辈分最高的人正是我,因而我也就成为了族中的族长。” 太史昆道:“如此说来,你们白马营的兄弟们若是放在夏国,也算得上是个大家族了!” “那是!”张宵回答的一点也不含糊。 “既是如此,你们有没有想过会成为一个名声显赫的大家族呢?” “当然想过!这也是我们白马营所有兄弟的理想!”张宵道:“不过呢,想要成为一个大家族决非一日之功,也不是一两代人能够办到的。如今我们的日子过好了,兄弟们成家也都有了指望。待我们的后代多了,定要选出优秀的孩子习文学武,好建功立业。如此几代人下去,白马张家终究会成为一个大家族的!”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你们有这个志气就好!家族之根本,离不开一个财字。有了巨额财富,家族壮大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知道我这个说法可对?” 张宵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太史昆话锋一转,忽而又道:“老张,你说建筑房子会不会很赚钱?” 张宵摇头道:“当然不会!按照大宋行情,一人做一天苦力不过十文钱,就算是技艺高超的石匠木匠,一天下来也不过三五十文而已,如此活计,怎能赚钱呢?” “哈哈哈,思路错了!”太史昆道:“拿真定府来说吧!最繁华的升阳街上买一块长宽各三十丈的空地,需要多少钱?” 张宵道:“恐怕得耗费钱财三百贯!” 太史昆道:“若是在这块空地上建筑一幢三层酒楼,又需要多少钱?” 张宵道:“连上桌椅,需要钱财五百贯!” 太史昆道:“你再想,真定府升阳街上一座生意不错的酒楼,售价几何?” 张宵双眼一亮,道:“可售三千贯!”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你来算算,这其中盈利多少!你为何要说建筑不赚钱呢?” 张宵倒吸一口冷气,道:“原来建筑是个这般划算的好营生!” 太史昆道:“当然是好营生!不过呢,做生意还有许多精妙之处,并不是这样粗略算计就能成事的。建筑这一行,你本钱越大,赚的就越多,做到极致之处,你可以一次建筑一条街,一次建筑一座城!比如说,你在偏僻之处建筑一条街,将一条街上最好位置的商号便宜售给宝仁号、雪月斋,这条街立刻就会成为当地最繁华的街道,再将其他商号高价售出,一来一去你赚的更多!” 张宵闻言,听得如痴如醉。 太史昆道:“当然,此行业中精妙之处还有许多,等有闲暇时我一点一点讲与你听。不过呢,想要做这一行,在起初是非常艰苦的,亲自动手建造房子是必不可少的。待到日后发展壮大了,能雇来许多人手时,你就可以专心致志收买土地,售卖房屋了。” “我们白马营的汉子都会手好木匠,其中精通砖石的人也不少,建筑房子倒是可以做得,不过……”张宵道:“昆哥是想要我们白马营去建造房屋?” “不是我要你们做,而是你们自己做。”太史昆道:“这一行,我把它叫做‘房产开发’,起步的时候,我会把天京城的建筑交给你来做,此环节中,高先生会传授你梦溪先生记录的建筑精要,而公输先生会帮你制造大量用于建筑房屋的机关。等你有了经验,咱们势力范围内的房产也都会尽量交给你来营造的。至此一项收入,敢保你白马张氏在十年内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富豪!” “多谢昆哥厚赠!”张宵连忙拱手相谢,脸上却带了几分忧郁说道:“可是昆哥,我们都是武人,我们的志向……” “同时,你们也得成立一个佣兵团!”太史昆道:“不单单是麒麟军、天京城、佣兵协会需要你们的武力,就算是日后进行房产开发,武力保护也是必不可少的呢!得了,你将来会有用武之地的!别再推辞了,赶紧的为你的佣兵团、房产开发商号个名字吧!” 张宵沉思道:“嗯……叫暴力房产如何?” “保利房产?这可不行!”太史昆摇头道:“换一个!” “万恶!” “万科?不行!” “逼鬼怨!” “碧桂园?不行!”太史昆怒斥道:“老张你怎么回事,怎么想来想去什么名字难听你起什么呢?干脆吧,就叫白马佣兵团得了!” 张宵哈哈一乐,抱拳道:“如此,多谢昆哥赐名了!既然名字是昆哥赐的,那今后我打出旗号匾额,说不得也要在落款处留下昆哥的名字了!”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太史昆哑然失笑,道:“对了,健行营那二百兄弟本也是沦落天涯的苦命人,现在,我将他们也并入到你白马佣兵团中,你可有把握照顾好他们?” “放心好了!”张宵道:“有我们白马张氏的汉子在,决计是不会让他们上战场冒险的。当着昆哥的面我做个保证,今后我们白马张氏就与健行营的兄弟们同甘共苦就是了!” “既然是这样,我也就放心咯!” 说话间,白马、健行二营的着落算是有了。太史昆马不停蹄又见了几位兄弟,为他们也安排了一番事业。 马植精通厨艺,太史昆应允今后为他打造一个餐饮商号。菜品方面,太史昆能提供的帮助并不多,不过后市餐饮行业经营的一些个窍门太史昆倒是了如指掌,相信未来马植的餐饮商号前景应当不会错。 巧音时时将舍利子供奉在身边,因而身子骨奇迹般的壮实起来,几天的工夫,他已是面色红润,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中气。正是因为此,李巧盼破天荒的给太史昆施了万福礼,说起话来竟也是温婉了许多。 不过,李巧盼的心思始终是放在恢复李家河山之上,尤其是她弟弟身子骨康健了,她更是执着了让巧音当皇帝的心思。她执意不肯经营生意,而是将公主护卫队更名为公主佣兵团。在太史昆费尽唇舌劝说下,她总算是同意在天京城开设一家行医看病的铺子。 既然开了铺子,太史昆也就放心了,他有足够的把握,将李巧盼的铺子打造成一个现代化的医院。 皇甫瑞在河套还未归来,不过太史昆已经将负责交通运输的一块预留给了他,而对于秦暮城这个老元勋,太史昆才是真正的犯了愁。 太史昆本来的打算,是想让秦暮城经营一家如同后世百货商场一般的大商号。建筑一个极为敞亮的大堂,将各种各样的商品罗列在其中,这样的购物环境,不怕在大宋拉不来销金的客官。不料秦暮城却一口回绝了太史昆的厚赠,说什么也不去经营这个被太史昆吹嘘的天花乱坠的“大卖场”。 当太史昆愁眉苦脸的询问秦暮城到底想做一番何等事业之后,暮城老哥哈哈一笑,神秘说道:“你可知道我年少时为何苦练轻功?那是因为我从小就有一个理想:做个密探!” “密探?什么样的密探?” “就是细作呀!嗯……像是蒋干那样的细作!” “蒋干?”太史昆苦笑道:“老秦,怎么蒋干很值得钦佩吗?” “谈笑风生间,一封伪书诱杀了蔡瑁、张允二人,怎的不让人钦佩?”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太史昆摇头道:“秦兄,既然你有此志向,那么今后天京城所有情报就都交给你负责了!眼下咱们人手少,许多情报还要依赖于宝仁号、雪月斋、以及王进那边的帮助,这绝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要求你现在就选拔一些忠心的士兵,加以训练,留在你身边作为情报人员!” “一切包在我身上!”秦暮城笑道:“还有,别说什么情报人员,绕嘴!记住,是细作,细作!” 第067章 名垂青史 人与人所追求的志向是不同的,即便是同为追求武道极致的人,他们最终所梦想的武道体现之处亦有出入。 如武松,他在锤炼武艺之后,追求的是一种呼啸山林间的爽快,因而太史昆帮他建立了一个类似于社会形式的“快活林”。 张宵与白马营的汉子们,他们磨练武技是为了收获猎物,是为了报仇雪恨。在达到这些目的后,他们更想利用自己的武艺为后代留下些什么。因而,太史昆帮助他们走上了一条壮大家族的道路。 邱小乙、崔道成是江湖末流,他们锻炼武艺,只是想要在混乱的江湖中生存。混到了今日这种程度,他们对于自己的将来已经产生了迷茫。因而,太史昆帮助他们找寻一个理想,并且去追求这个理想。 当然,还有许多人一生下就被灌输了许多所谓的道理,在经历了出人头地、事业有成后,他们的人生目标逐渐指向了同一方向。综述起来,这个志向可以精简为四个字:名垂青史。 卢俊义、徐宁想要名垂青史,他们选择了武技这条路,因而他们要做个民族英雄,或是万人莫敌的不世名将。 怎样才能锤炼出万人莫敌的武功,太史昆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只要不断的壮大麒麟军,卢俊义与徐宁终究会成为一个英雄的。因为,幽云十六州的土地就在天京城的城门外,而且,天下很大,开疆拓土的机会有的是。 只要不断的壮大麒麟军,卢俊义与徐宁,或者还有老兵武柏,就可以实现自己的人生追求。不过青史上留下的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这个很难说就是了。 一本书籍,一件精巧的机关,一门精深的学术,样样都可以让一个人名垂青史。而想要著书立传的高大壮,机关大师公输钜,想要将火器制造术发展为与医术、瓷艺、茶道、纺织等同一个高度的冯则,都在这条道路上走着。 这些追求似乎是应当甩开铜臭味,但恰恰又是这些追求,才是最为耗费钱财的活计。 以他们几人的才干,投靠到任何一位君主麾下都可得到重用。但世间君主做追求的不是农业就是畜牧业,他们几人的本事在君主面前到底是个花瓶式的摆设,还是值得依靠的重臣还真的很难说。在目前这个世界上,敢于倾囊投入到研究发明上的掌权者似乎只有太史昆一个人。 何况,这几位先生投靠到任何一个君主麾下都能够得到重用的说法有些想当然了。最起码在跟随太史昆之前,冯则与公输钜都已经是颇有名声的人了,可也未曾听说过哪一位君主招揽过他二人。好歹有个罗刹堡的强人注意到了他俩,却也是暴打一顿丢入地牢了事。 至于高大壮,就更别说了。他们师兄弟百余人横死辽境,十余年来根本就没人过问过一声。就连他们的尊师梦溪先生,又何尝不是闲赋终老? 三位先生需要太史昆帮助他们实现夙愿,太史昆也同样需要这三位先生来助他一臂之力。因而,太史昆为这几位先生想好了一个单位名称:“天京城科学协会”,简称天科会。 “科学协会?”冯则、公输钜、高大壮三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高大壮疑问道:“什么意思?科举之学吗?” “哪里哪里!诸子百科之学嘛!意思就是包容世间所有道理的组织!”太史昆摇头晃脑,得意道:“我来做个名誉主席,至于你们三个嘛,哈哈,做执行副主席吧!” 三位老先生翻了个白眼,太史昆牛哄哄说道:“科学协会的宗旨,就是发明、发明、再发明!要做到这一点,仅凭咱们几个人是不够的,需要将天下有学识有技术的人都招到咱们协会中来!这年头搞文史、搞艺术的太多,这两个方面咱们先暂时不理会,其余的所有方面,什么开采冶炼、耕种饲养、铁匠木匠石匠瓷匠,三百六十行只要是出类拔萃的,有发明能力的人咱们都要!” 虽然这些话太史昆早就说过,但之前冯则几人想要招揽人手只能打着神工营的名号去做。既然打了神工营的名号,那么招来的人手就算是从军了,在这个本分人都不愿意从军的年代里,招揽人手的事情无疑多了几分难度。可是现在太史昆要正式成立一个专属工匠的组织了,这也就是说,今后冯则几人的手脚可以放得更开了。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看几个老头露出了笑脸,太史昆更来劲了:“咱们协会还有一个宗旨,那就是如实记录下每一次发明的过程,无论成败都要切切实实的记录下来,绝不可以弄虚作假!这样,我们就可以从中找出世间万物的理论来!诸位,只要有想法,就一定要去实践,不要怕花钱!不要怕失败!没有失败,就没有成功!” 冯则不耐烦地嗤道:“行啦行啦!怎么样做学问做技术我们明白着呢!用不着你来定规矩!爱婿,你就老老实实帮我们招揽人手筹集资金就可以啦!” 太史昆闻言,叫嚣道:“少来!我本事大得很!我也是做学问的!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 说罢,太史昆丢出一叠草纸,纸上,歪歪扭扭画了许多齿轮、凸轮、连杆、棘轮什么的。这些个机械机构,乃是太史昆当年拆装摩托车时见过的,如今比划着画出来,其中错误之处比比皆是。不过这厮却洋洋得意,道:“瞧见了么?瞧见了么!这些个机关零件,公输先生你可见过?” 公输钜打眼一瞧,哂笑道:“我当是什么东西呢!这不就是最简单的机关术所用到的机巧么!这都是最基本的,放在寻常粗野汉子身上是足够显摆一阵的了,可放在我这个机关术当世第一人眼中,哼哼,幼稚!” 太史昆惊叫道:“什么?这些东西你都会?这怎么可能!” 这,就是太史昆的无知之处了。他总以为这些后世的零件全部是西方机械学的舶来品,可他哪里知道,古代中国早已造出至今无人能够复制的水运仪了呢? 公输钜道:“偃师做人偶,诸葛亮做木牛流马,这些机巧从古至今一直为机关师所用,多半是传递劲力的技巧,我又怎能不知道呢?” 太史昆惊愕半晌,为古人的聪慧而感叹。不过,这厮却不口软,绞尽脑汁,吹嘘道:“你可知道,水也能传递劲力么?” “水?”公输钜沉思道:“莫非……昆哥说的是武功中的内力?” “哈哈哈!错!”太史昆道:“此法为液压!取一大一小两个缸体贯穿连接,装满水,两缸皆用可上下活动的活塞子密封!如果在小活塞上用力下压,那么大活塞就会被顶上去!此法,可将劲力放大数倍、数十倍!” “还有此事?”公输钜思索半晌,道:“液压此法端的神奇,不过……此法对铸造工艺的精细程度要求太高,制造起来还需时日。” 太史昆见难倒了公输钜,更加得意,又是说道:“那你可能造出载人上天的机关?” 公输钜苦笑一声,道:“从古至今,无数机关大师梦想造出这样的机关,可无论是校场大的风筝,还是巨大的羽毛翅膀,都不能真正的,长久的将人送到天空中去。” 太史昆取出纸笔,边画便说道:“哈哈,说来也简单,其中的道理,就是咱们玩耍的孔明灯啦!在大皮囊的底部点火,大气囊就会上升!在大气囊下绑个竹筐,就可以将人带上去!不过呢,一来气囊下的火不能停,一停气囊就掉下来了;二来气囊下面下面最好用根绳索扯着,否则一阵风吹过,就不知道将人吹到哪里去啦!” 冯则、公输钜二人合计一番,道:“这个烧火气囊倒是可以制作!咱们天京城存了大量的轻薄软皮子,再附上一层鱼胶,应当能做到不漏气!至于引火之物么,可以用精油!” 太史昆笑道:“好,那有了空闲咱们就做一个来玩耍,遇到作战的时候,在气囊上瞭望敌情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冯则赞叹道:“爱婿啊,你的见识还真广泛,随口说说就能讲出这么多惊奇有趣的东西来!还有什么,赶紧说来听听!” 太史昆挠头道:“我的想法多得是,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了!” 冯则道:“不要紧!今后你只要想得出来,就赶紧写下来!之后你交给柳叶儿,她自会将你的手稿传递到我这里来的!” 太史昆干笑两声,随口答应下来。殊不知,此刻太史昆心中一阵悲哀呀!活该年少的时候不去上学却偏偏去混社会,如今用到文化知识了,却是期期艾艾开不了口了! 冯则又是说道:“爱婿呀,今儿当着大家的面,我得数落数落你,为什么你将仙法传授给金莲,却不传授给我家的柳叶儿呢?” “仙法?传授?”太史昆怔怔道:“我哪儿有什么仙法呢?再说我传授给金莲什么了?” “还装糊涂!若不是我亲自潜入到金莲的裁缝铺里一看究竟,我还真不知道你会仙术这码子事呢!”冯则冷笑道:“就是那个流水仙法咯!” 第068章 布道天下 原来,又是从前喝醉酒后顺口说起的“流水线”三个字在作崇。太史昆干笑两声,道:“什么仙法呀,只是随口说来与金莲取笑的话罢了!怎么,冯公觉得这个流水仙法有搞头?” 冯则道:“何止有搞头,简直就是神奇!这个法子,在咱们神工营的铁匠堆里已经用了月余了!要知道,制作一件鳞甲实际上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咱们神工营里能够掌握制作鳞甲全套工艺的只有一位老匠师。他带着手下四个徒弟,一个月最多能做出四身鳞甲来。而用了你这个流水仙法后,老匠师一人带了八十多个徒弟,每个弟子只传授制作鳞甲的一个环节。如此下来,一个月竟是制造了三百身鳞甲!这还是在弟子们初学手生的情况下,若是弟子们手艺熟练了,一个月五百身不成问题!” 太史昆道:“做个鳞甲这么麻烦?不就是造出铁叶子然后用牛皮索穿起来么?” 冯则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每片铁叶子须打得一般大小,若是大一分小一分,都算是不合格,需呀融了铁重新打过的!” 太史昆道:“如此说来,咱们的铁匠还不会冲压之法咯?” 三位老汉闻言精神一振,急促问道:“何谓冲压之法?” 太史昆道:“取千钧铁柱为锤,取镔铁砧板为案,锤面刻凸模,案面刻凹模,铸铁胚置于锤、案之间,锤案相交时,咣当一声,铁叶子就砸好了!哈哈!” “嘶!咣当一声便是一块铁叶子!”三位老汉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没错!”太史昆道:“千钧铁锤用铰链栓了,利用牲口牵扯就是了!而且,我觉得这样冷锻出来的铁叶又轻薄又结实,应当比小锤砸出来的好一些吧!” 公输钜取过纸笔写写画画一番,拍额道:“使得,使得!这个机关可以做得出来!若是将锤面、案面的模子做成可替换的活动模具,一套锤案就可生出千钟变化!好极!妙极!” 太史昆道:“我方才说的那种液压之法,其实也可以融合到冲压法中去!” 公输钜沉吟片刻,道:“然也!然也!只此一道,便可耗费终生探索!深奥,深奥!” 太史昆笑道:“看来,公输钜先生要收些弟子帮衬着做学问啦!” 公输钜一愣,却是摇头说道:“收徒之事非同小可,慎重,慎重呀!” 太史昆面色一寒,道:“敝帚自珍是个美德,但是放在科学一道中,却是个要不得的作风。从古至今,有多少精妙科学就因为敝帚自珍这四个字、因为门第之见逐渐失传了?反正我已决定,我写下来的想法,就放在科学协会中,任人翻阅!我还要奉劝各位也抓紧挑选些聪慧的少年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免得辛辛苦苦研究出的学问白白流失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开口说个好字。 太史昆劝解道:“昔日老子悟出玄妙道法,若是他不将道法传播,而是闷在自己肚子里,试问一下,如今天下还有这么多修道的人么?如今还有这么多供奉老子的人么?昔日佛陀悟出佛法,若是他不传播,今日遍布天下的庙宇中供奉的又会是谁呢?同样,若是我们的科学不传播,那么你们几位就永远不会有被人供奉的机会!所以说,你们不但要收徒,还要使劲儿收,玩儿命收才是!” 太史昆越说越来劲,索性展开一张大纸,刷刷几笔欣然提了幅字儿!而后这厮嚣张说道:“今日,我就写下四个大字来激励你们几个!瞧好了,就是这‘布道天下’四个大字!哈哈哈!” 三位老先生围观片刻,回过头去嘀咕不止。太史昆见状勃然大怒,道:“咋了?还说不服你们几个?想让哥哥我动粗吗?” 高大壮捧腹大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哪能不听劝呢?不过……你这幅字却是写错了一个,将‘布’字写成‘有’了!哈哈哈!真白痴呀!” “哈哈哈!就这水平还题字呢!”“真是可笑啊!四个字写的方方正正,像极了私塾里小孩儿练字时写出的作业!” 太史昆满脸羞红,刚刚写好的一张大纸,瞬间被揉成了一个纸团。此时,公输钜却是忽然问道:“最近我遇到一个难题,我想要制造一个可移动、但十分沉重的机关,若是用轮子承载吧,容易陷到泥沙中,不知昆哥有没有妙计呢?” “用履带啊!”太史昆想也没想,道:“齿轮外包裹铰链,铰链外加装铁板,齿轮转动,带动铰链铁板前移,你这沉重的机关不就可以动了么?” 公输钜闻言,大笑道:“妙啊!” 太史昆问道:“不知公输先生想要制造的这个沉重机关是什么?” “待我先买个关子!”公输钜道:“这暂时只是个想法,还不可以说出来!总之制造这件机关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以目前咱们神工营……或者说是科学协会的人手,还不足以造就出来!” 冯则接口道:“没错!咱们目前非常缺少劳动力!爱婿啊,有了流水仙法,普通粗野汉子稍加训练就可以制造许多精妙之物!所以说啊,如今发展人口才是第一要事!” 太史昆摊了摊手,道:“这可是个大麻烦呀!我再慢慢想办法吧!” 太史昆忙碌的同时,天京城人口大普查的工作也已经到了尾声。 天京城接收的太行山流民,前前后后有一千户之多;而最初种师道赠与的五百配军,多数也将家眷接到了天京城中。 前些时候京东东路,也就是后世的山东沿海遭受了风灾,恰好天京城的船舶路过此地,居然也收拢来二百余户受灾失去家园的渔民、盐户。 早先委托宝仁号、雪月斋发布的招贤令也得到了响应,从全国各地迁来的破产匠人也有六百户之多;而麒麟军招收了八百名武者,多数也是举家前来。 这些人,在到达天京城时就造册入籍了的。此次天京城普查人口居然还查出五百余户没有登记过的生面孔,仔细盘查之后,才发现这些人家是附近辽国城镇逃荒而来的汉人!不过天京城的宗旨就是包容天下,这部分人自然也随之正式落户天京城。 再加上原有的班底,天京城的人口居然有了四千三百户之多! “户”这个单位,产生的歧义实在是太大了。有的人家,拖老携幼一家子足有十几口人;而有的人家,一条光棍汉子背着老娘就算是一户了。当然,还有像是太史昆这种人,他既没有正式成婚,也没有父母亲戚,一个人也只能按一户来算。 当然,对于总人数这次普查也有所记载,交到太史昆手中的小纸条上明明白白写着:人一万七千余。 “一万七千余?余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劳师动众查了一遍人数,你给我弄出个余来?” 负责统计人数的,不是卢俊义,也不是其他什么人,而是风流倜傥的朱大贵。大贵耸了耸肩,道:“这种苦差事别人都不愿做,只好欺生压在我头上咯!余的意思么……就是有些零头但不算很多啦!” 太史昆脸上虽然还是一副佯怒的模样,不过心里已经着实为这个数字而感到振奋了。不过他转而一想,道:“不对啊!我看天京城破烂房子也就千余栋,这一万七千人是怎么住进去的!” 朱大贵道:“有房子住的,只是城中的元老与麒麟军的士兵家属!大多数人还是露宿的!好一些的,打个帐篷;差一些的,搭个草棚;最次的,没办法就睡路边咯!也不要说他们,就连我这个新来的,不也只能在议事堂里拼桌子么!” “这还了得!”太史昆惊呼道:“好不容易骗来的人,可不能因为没地儿住再逼走了!看样子,盖别墅区这件事要优先进行了!” 说罢,太史昆召集来天京城的各色头目,在议事堂中打开了一卷画轴。 画轴上,正是天京城的地貌。而天京城的范围内,被太史昆用石墨画出了一个九宫格。众人见状神色一凛,他们知道,恐怕太史昆要开始大手笔的建设天京城了。 太史昆将画轴悬挂与大堂之上,开始讲解。原来,这张图便是太史昆对于天京城的规划。 天京城东侧为海,顺着海岸的三个格子,由北至南分别被规划为水军驻地、海岸景观居住用地、港口贸易区;西侧的三个格子,由北至南被规划为马步军驻地、酒店餐饮娱乐等商业用地、冶炼等重工业用地;而天京城中轴线上的三个格子,由北至南为军工作坊及军属居住用地、行政及重点商业用地、轻工业用地。 在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古人对于城市规划的合理性远比现代人要好得多,因为,古人设计城市是本着科学的态度来的,而现代人建设城市全凭领导拍脑袋。因而当太史昆提出规划的要求后,群豪并无异议,反而都是一副“早该如此”的神情。 而后太史昆表示出了自己对于安置天京城无家可归者的迫切心情,发布命令:将建设正西方的海岸景观居住区列位当前最首要的任务! 第069章 万恶的制度 两层小楼,一层四室一大厅,共计一百九十八平米;二层六居室,共计一百四十八平,外带五十平米景观露台;前院三百平米,要求必须透绿;后院三百平,统一加盖配套房。 这就是太史昆设计的住宅,这样的住宅要盖五千套,天京城的每户居民免费分发一套。分配的过程中不搞特殊化,无论是刚来不久的孤寡老人,还是天京城精神领袖太史昆本人,都是一户一套,不得多占。 平均分配倒是没引发什么非议,不过太史昆设计的住房却引起了许多埋怨。 没办法,在古人的眼中,尤其是卢俊义、冯则这种大户人家出身的人物,普遍觉得这种房屋太过于寒酸了!面积太小了!以现在天京城的实力,完全可以每人发一套两进的大跨院嘛! 殊不知,在太史昆的眼中这样的豪华别墅已经完全达到了极端奢侈的境界!高度发达资本主义的境界!虽然太史昆这厮好歹也混过大宋行宫、辽国、夏国皇宫,但是他那从小到大就被稀缺土地极度压榨过的内心,仍然是寒酸的不得了。 没办法,天京城的老大发话要这么建房子,做兄弟的也不好强加反对。不管怎么说,这种两层小楼要比茅草土坯屋好很多不是? 五千栋两层小楼可不是一件小工程,太史昆之所以敢于动员全民大干快建,是因为他拥有了一项新技术——混凝土浇灌。 对于见过乡镇小型水泥窑的太史昆来说,他隐约只是知道将石灰石和粘土混合在一起烧制,而后在研磨成粉末,水泥差不多就做成了。早在金陂关的时候,他就曾把这个想法告诉过冯则,冯则将此事托付给两名擅长烧制瓷器的老窑工,经过这大半年的实验,还真就得出了水泥的制造方法。太史昆嘱咐张宵给两位老窑工三千贯的知识产权转让费,将水泥的技术揽入了白马房产的名下。 铁条编框、木板为模,浇灌上水泥与沙石的混合泥浆,只需晾晒两日,拆去木板就是一个坚固的房屋框架!这种建筑模式,要比过去的砖木混合建筑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东西为街,二十户为一条街道,南北各十户;南北为路,一条路贯穿十条小街。街、路皆用石板铺就。居住区正中,设十丈宽大道一条,贯穿二十五条路。大道两侧,皆为宽敞明亮的大房。此房,归天京城所有,届时将会被用于建设学堂、医馆,当然,其中大半会用于商业,所收租金亦是归天京城所有。 既然已经规划完毕,随着太史昆一声令下,天京城约有一万名劳动力投入了这场集体劳动之中。仅仅三天的时间,五千栋房子的地基就已经挖好,此时一万人挤在工地上,已经有了几分混乱的局面。 无耻的太史昆,竟然趁着人多挤不开的乱劲,借着大家建设新家园的热情,极度拙劣的将一项残酷、罪恶的压榨方式用到了建筑工地上! 仅凭“残酷、罪恶、压榨”这几个字眼,许多奋战在生产第一线的读者们立刻就明白了这种残酷的压榨方式叫做什么了。没错,就是倒班制度。有的地方叫做三班倒,有的地方叫做四班三倒、四值三运,当然还有些稍微有点人性的地方会实行五班四倒,当然,还有些无耻到极点的地方会实行三班两倒。不管你所在的生产一线将这种黑白不分、昼夜不休的压榨底层工人的倒班模式起了个什么名称,有一点特性是他们共同存在的:剥削。 如今,太史昆竟然将这种剥削方式带到了悠闲的大宋。可想而知,既然这种剥削制度已经出现了,那么在私有制没有消亡之前,这种剥削方式将无休止的祸害无数底层劳动者。当太史昆年至耄耋,当他回想起自己这一生时,我想,他也许最为自责的就是将这一制度提前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万恶的倒班制度,从此肆虐人类。 天京城的建筑工地上,从此日夜不休。仅七天,第一批二百栋小楼已经建造完毕。 虽然水泥墙皮的工艺还很粗糙,虽然水泥地面找平的技巧也很不完善,但二百栋水泥钢筋小楼依然还是矗立在了人们的眼前。谁也不曾料到,只有在大京城才能看到的楼宇只用了七天的工夫就立起了二百栋,众人里笑得最欢的,自然是此次工程名义上的建造总指挥……张宵! 太史昆一声令下,数千人被动员到城外连根刨出了许多花草移栽到小楼前后;太史昆又是一声命令,天京城全体木匠联手为小楼铺设了木地板、木墙围与基本的木制家具;太史昆再次令下,金莲率领绣娘们为这些小楼制作了所谓的布艺装饰;还是太史昆下的令,一伙士兵用各色涂料将小楼外墙皮涂上了亮丽的色彩。 这就是装修的魅力!经过这么一番瞎折腾,小楼顿时变得美轮美奂!众人这才明白,太史昆的设计不是乱盖的!牺牲了院墙,却使得街道变得美丽!楼上楼下八室两厅的布局,非常宜居! 最令人感动的,还是太史昆。他大手一挥,将这二百套房屋首先分配给了露宿街头的居民!所有领导干部,都没有捞着参与第一次分房!不但如此,太史昆还表示,天京城所有的元老、头领,都要等到最后一次分房! 天京城的建筑技术越来越成熟!七天,四百套,再一个七天,五百套! 就在全民都投入到大建设中的时刻,朱大贵这厮却愁眉苦脸的找上了太史昆。 “昆哥,我不管,今晚我就赖在你这里不走了!” 太史昆的住所还是议事堂旁边那座泛着盐花的土坯屋,此刻他正在伏案疾书,头也未抬,随口道:“哦,那就住这儿呗!里屋有床,外屋有酒,院子里那棵葡萄熟的正透,你随意。” “你……”朱大贵脱了鞋子跳到太史昆床上,赌气道:“行,那我今后就永远住在你这里了!我不走了!就睡在你床上!” 太史昆依然没抬头,道:“行啊,正好这两天我火气大,晚上我去金莲哪儿败火去!哈哈!” “你你你!”朱大贵叫嚣道:“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太史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小子,找事儿来了是不是?得,有什么话你明说吧!” 朱大贵虎着脸,道:“昆哥,我也是无家可归的呀!你为什么不先给我分个房子?你们都有地方住,但我没有!我还在议事堂里拼桌子睡觉哪!这几天,议事堂天天连夜开会,我好几天没捞着睡了!我要房子!” 太史昆无奈道:“知道什么叫收买人心吗?闹什么闹!” “我不我不!我受不了啦!你还是先收买收买我吧!” 太史昆瞅了瞅左右无人,低声道:“臭小子,我让咱们老哥们最后要房子,实际上是给你们好处了!我来问你,房子已经建好三批了,你都去看过没有?” 朱大贵道:“看了啊!越看越眼馋!” 太史昆道:“你想想看,第二批房子的质量是不是比第一批要好?第三批是不是又比第二批要好?你也不想想,如今建房子咱们天京城的人手都是菜鸟,前几批房子肯定是盖的歪歪扭扭的,搞不好还会塌几栋!而到了最后呢?菜鸟变成了老师傅,盖得房子那还不是又结实又漂亮?忍上这么几个月,混个质量好的房子,你说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哎?昆哥,你说的有道理呀!” “这不废话么,我能坑你们吗?”太史昆贼笑几声,道:“行了,别发牢骚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好,好!啊不!我还有事儿呢!”朱大贵陪着笑脸,道:“昆哥,商量个事儿,你也给我弄个产业干干行吗?” “你又没人手,你能弄什么产业呢?”太史昆道:“什么时候你成家立业了,什么时候你再来找我,总之不会亏了你便是!” 朱大贵悻悻道:“昆哥,你偏心眼!要不我在金莲姐的裁缝铺里入股也行!人家卢俊义就入股了二郎的快活林,冯公、高先生、公输先生他们几个也都在白马营、马植他们那里投了钱!等到那些个生意做起来了,我可就成了兄弟们之中最穷的人了!” 太史昆闻言,稍微算计一下,笑道:“要不这样,你、我、西门庆,咱们三个人合伙凑个营生可好?这些日子小庆子越发消沉,我本想将天京城刑律诉讼的事端交由他来负责,他却也不肯接手,我想如果咱们弄个发财的门道,也许小庆子能走出低迷也说不定。” 朱大贵听了这番话,道:“那敢情好!说实话,我看到小庆子如今这般模样,心中也着实难过。昆哥,咱们怎么个合伙法呢?” 太史昆道:“我这边出所有的资金、技术,算我四成的股本,不过名义上呢,我这份得落到金莲的名下;至于你与西门庆,就各占三成,平日的管理经营生产制造都是你俩负责,怎么样?” 朱大贵听闻自己可以占到三成,喜上眉梢,道:“太好啦!我同意!咱们到底要做什么生意呢?”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洗化用品啊!走,咱们去神工……啊不,科学协会,咱们先炼一锅鹅油肥皂去!” 第070章 公何至于此? 做肥皂这种事,绝对是穿越者必备的课程,因而,当年宋大雷博士专门针对此事为太史昆开展过特训。 怎么用氢氧化钠与油脂生成肥皂,宋大雷博士很清楚,但是怎样在古代的条件下制造肥皂,宋大雷博士自己也没多少谱。因而博士领着太史昆找到了一位走街串巷卖鹅油肥皂的老头。 威逼利诱,老头只好把博士与太史昆领回了自己家,亲手示范怎样做出一块十元一两的鹅油肥皂。 老头将批发来的劣质洗衣皂融化,加进半桶地沟油,放了半袋子香精,搅拌冷却后用手搓成一两一个的圆球。原来老头号称红楼梦贾府秘传鹅香胰子就是这么搞出来的。 当然,这绝对不能满足宋博士的要求。博士亲自上阵严刑拷打,老头终于是露出了祖传的绝技。 鹅油,真正的鹅油,购买一斤居然需要六十元钱。余下的配料,是火碱与食盐,还有一支小瓶子,居然装的是什么平阴产玫瑰精油。 一锅肥皂,做了整整一天。白天,老头不停烧火搅拌添水,冷却一下午捞出一层软泥,说是这个叫皂基;一晚上,老头仍是烧火搅拌添水,最终得出了鹅油肥皂。 太史昆试着洗了把脸,嘿!清爽!滑润!宋博士叫过老头,语重心长教育道:“你明明可以做出真正的鹅油肥皂,为毛还要做假的卖呢?” 老头愤愤不平说:“十斤鹅油,只做出三斤肥皂,再算上玫瑰油的钱,一两成本就三十多块钱!要卖的话,怎么着也得五十块钱一两,你买啊!做假的,一两七毛来钱,卖十块玩儿似的,我不卖假的难道还要买真的去啊!” 不管怎么说,太史昆基本已经学会了制造肥皂的方法。不过现代的火碱都是电解而成,如何在古代得到纯度不错的氢氧化钠,宋大雷博士也经过了认真的思索。 天然碱加上石灰,就能做出烧碱,而三国末年天然碱存量最大的地方应当是在南都,也就是南阳郡或者成为宛城。之所以说是三国末年,是因为太史昆本来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当然,作为古代中国科技最为精良的宋代,人们的认知比三国末年可要丰富多了。最起码,在冯则听到太史昆要制造“肥皂”的时候,嗤笑道:“肥皂不过是南方人的叫法罢了!你每日洗面用的皂角不就是肥皂么?江南人爱慕俊俏,他们将皂角磨碎,加入一些香料花瓣什么的,看上去的确比单单使用皂角好一些,不过你若是想制作些这个发财,就有些想当然了!” 太史昆无奈道:“嗯,这个嘛,此肥皂非彼肥皂!我要造的这种肥皂嘛……那个名词怎么说来着?对啦,其实是胰子!” “胰子?澡豆?”冯则道:“胰子么,乃是帝王才能用得起的东西!我在《千金要方》中见过它的制法,说是需要大量猪胰脏才可以!你要做这个……怎么不早说呢?咱们天京城天天宰杀许多生猪,胰脏都喂了你那些藏獒了!” “内脏……”太史昆一阵恶寒,道:“免了!咱们弄些鹅油就好!没有鹅油,猪油牛油什么的也凑合了!还有,我需要碱!” “鹅油,你找马植要去!碱么,要矿碱火碱还是口碱?” “啊!这么先进了!都不用我亲自提炼烧碱了啊!”太史昆一阵感叹,看样子穿到宋朝来果然要比穿到汉末强的多。 神工营……啊不,科学协会里用于实验的设备应有尽有,单单是大锅,就有数百口之多。要知道古代提炼一些化学成分不过是蒸馏干馏那么几种,各式各样的蒸馏炉乃是匠师们的最爱。 太史昆找了个深锅,化开火碱,丢进鹅油,燃起灶火,亲手提了根木棍蹲在灶边搅合,只搅合了片刻,这厮就受不了了。无奈,他只好请来十几个工匠忙和,自己则在一旁瞎指挥。 熬啊熬,熬啊熬,太史昆与朱大贵在科学协会喝了一天酒,终于等到了肥皂出锅。太史昆吩咐工匠们弄了些桂花汁作为香料加进肥皂中去,亲手搓出了一个圆球。然后,太史昆、朱大贵与工匠们一人洗了一把脸,纷纷大叫清爽。 太史昆趾高气扬,向朱大贵问道:“朱郎,怎么样?你说这玩意能不能赚钱?” “嚯嚯嚯,嘿嘿嘿,哈哈哈!”朱大贵乐得手舞足蹈,直呼一定赚钱。 太史昆神秘一笑,道:“朱郎,附耳过来,且听我传授你一个销售化妆品的绝佳方式!此方,现在名曰直销,过去呢,名曰传销。具体做法呢,是去寻那些不甘寂寞的贵妇……”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忽闻背后传来幽幽垂泣声。太史昆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却见老丈人冯则抱着熬制肥皂的锅盖子泣不成声! 太史昆惊叫道:“冯公,何至于此!不就是一块肥皂么!虽说此发明很伟大,您老也不必喜极而泣,得意忘形哉!” 只见冯则一边哭,一边不停的伸出舌头舔锅盖。边舔,老头边念叨:“甜甜的……滑滑的……黏黏的……亮亮的……呜呜呜!爹啊!不孝子则终于又找到精玉油啦!” 太史昆愣了一愣,终于想起当年在金陂关回龙寨时冯则说过的话。 那时候,冯则曾详细解释过火龙丹——比火药威力大十倍的炸药是如何制造的,它的配方是硝石、石胆、精玉油!硝石与石胆都好说,唯独是精玉油的制造方法已经失传。如今看冯则的模样,既然是在锅盖子上找到了精玉油? 太史昆忍不住好奇,伸手在锅盖子上一抹,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忽然意识到了精玉油到底是何物。 甘油!硝石与石胆的具体成分是什么太史昆不知道,但是仅凭一个硝字,“黄、色炸药”这个名词迅速闪过了太史昆的脑中。 太史昆看向冯则的眼神顿时变得迷茫,难道,今后的诺贝尔奖要更名为冯则奖吗?太史昆道“这就是说,我们可以制造火龙丹了?” “没错,可以制造火龙丹了。”冯则缓缓说道:“没想到,精玉油竟是这般廉价。只是你制造肥皂后剩下的废料,就可蒸馏出大量的精玉油。如此说来,火龙丹的成本比寻常火药也高不到哪里去。” 真正的炸药就要出现了么?太史昆暗暗想道,也许,武者的时代就要结束了吗?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八月中旬就快要到了。 天京城正中心,被规划为行政与重点商业的用地上,建设了三座称得上算是雄伟的建筑。 正中间一座外表光鲜,实际上只是在原先的议事堂之外添加了些许装饰。这个,是天京城的市政与麒麟军的军部所在;西侧一座建筑,是一栋比较传统的跨院,目前,它被作为科学协会的总部。 而东侧的建筑,才是真正用钢筋混凝土浇灌出的宽阔建筑物,它的名字,是天京城佣兵协会总部。 是的,尽管天京城的大部分地块还只能用荒芜来形容;尽管居住区的建设只完成了一半不到;尽管从夏国归来的群豪还未能真正的睡个足觉补足精神,可是中秋节依然是不屈不挠的逼近了。 英雄帖早就散遍了大宋每一个角落,从大名到琼州,从扬州到成都,大宋境内所有的好汉都知道了所谓佣兵协会即将要正式开业的消息。 虽然英雄帖上的邀请只是说“请到天京来看海”,但是在全国各地赶赴而来的近万名武者的心目中,他们是想来看一看天王太史昆的模样,想来看一看那个名叫佣兵协会,实则以武犯禁的组织到底是个什么样。 这个人,邪恶无比,所到之处一片腥风血雨;这个组织,从其宗旨上就充满了暴虐,它存在的目的就是给武者们一个用武力赚取钱财的机会。 有一身好武艺,但却报国无门、维生艰难。这样的人不仅仅是丁豪一个,这样的人在大宋不可计数。许多后人都认为宋人素来文弱,他们并不知道,宋代实际上才是中国历史中最为尚武的时代。在宋时,一个武者不会被人看不起,在宋时,文人才子出门时也要佩戴一柄长剑,在宋时,每个村寨都必须有武术学堂这样的存在——乡社。 一万余名各式各样的武者,已经走在了前往天京城的路上。而天京城,业已竭尽所能的做好了准备工作。 天京城真正意义上的城门目前只有一个西门,另外在黄河的河道上,天京城也开设了一个水门。由于黄河的河道并不是很有利于行舟,因而此次接待工作主要是放在西门这个方向。 一进西门,就是太史昆规划用于餐饮娱乐住宿的开放式商业用地。这块地面上目前只是建起了一条主要街道与两侧数十间店铺,而绝大多数的空白土地,则是扎满了各式各样的帐篷。 没错,只能是帐篷,不但是天京城所有的帐篷都用上了,而且连王进信安军中的行军帐也全部借来了。因为,这一次需要接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第071章 天京欢迎你! 帐篷约有一千五百顶,其中一千二百顶用于留宿游客。不过呢,太史昆认为自己并不亏欠游客什么,所以他将每顶帐篷设置十个床位,每个床位每日收取二十文住宿费。 卢俊义等人对于太史昆收取床位费的做法感到非常诧异,毕竟这些床位全部住满人每天也不过是二百四十贯钱的收入,而太史昆随便打赏个闲人出手都是一张千贯大钞。在卢俊义的眼中,收取这点床位费还不如免费招待江湖人士来的有面子。 不过呢,太史昆说了,这叫做营造天京城的商业氛围。人家大宋都城开封府有钱不?也没听说谁去看花灯有免费招待住宿这一说。 另外三百帐,交由马植负责,这三百顶帐篷,用于经营餐饮。 要说马植的厨艺,一点也不比著名酒楼里的掌勺差,不过天京城里能有这手艺的,不过只是马植一人而已。余下负责给士兵们做饭的,说难听点也就是熬猪食的水平。因而,想要从饮食方面给游客们留下一个深刻印象就有难度了。 不过,这点小事是难不倒昆哥的。开馆子没大厨咋办?烧烤呗! 塞外风味的烤全牛、烤馕,登州风味的铁夹烧鱼、大馍馍,再来些上一天十二时辰都冒着泡的劈柴大锅羊汤,还有二十几个早些时候投奔而来的陕西汉子架上大锅来个现场刀削面。先不说这些个粗犷的饮食好不好吃,单说这冲天的香气,就已经足可以令人终身难忘了。况且,吃这些饮食,人越多越挤越出汗吃起来越够味! 什么?收费标准?昆哥说了,这叫自助餐!三百顶帐篷被一道绳索圈起,只要您交上五十文钱就可以进来,一整天您随便吃! 当然,高档的餐饮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万多游客,谁能保证里面没混着几个吃不得街摊儿的王公贵族呢?十几间主人已经分房搬走的屋子被紧急装修成豪华包间,供应的餐饮全部由马植亲自掌勺。且不说餐饮的花样如何,单单说这食材,就会让在座的各位吓一跳! 海参,胳膊粗细!鲍鱼,碗口大!汤底,长白大野蔘!泡酒料,东北花鹿茸!至于其它来自太行山脉、来自渤海湾、来自河套草原珍馐美味就不再一一描述了,像这种档次的酒席,收费绝对不会按桌来的。昆哥吩咐了,这种宴席按位收费,档次拉得很开,从八贯一位、十八贯一位,一直到八百八十八贯一位的标准应有尽有! 帐篷中央,是一条从西门路过市中心佣兵协会总部,一直延伸到海边的大道。目前道路两侧,修建了二十几座钢混建筑物。这些建筑物,乃是各色的商号。 其中有一间商号装饰的最为气派豪华,其豪华的程度,竟是让许多见识过皇宫的人都咋舌不已。这座建筑,外墙皮与地板包裹了一层材料,这种材料不是汉白玉也不是原木,细细看过,才会发现这种材料居然是瓷片!往常只是制造杯盏用的瓷,居然被烧制成了瓷片,然后用水泥拌匀细砂,仅仅的铺设在了墙面与地面之上!这个创意,真是败家! 这间店铺的大门上,悬挂一面铜牌,上书:九五至尊天京旗舰店! 没的说,这种做派也只有太史昆能够干得出来,这间店铺乃是他刻意打造的高端品牌“九五至尊”的销售商号。不远处,还有两座经营服装的、装饰中规中矩的店铺,乃是针对文人的“太白”牌、针对武人的“戎装”牌商铺。 另一家比较有特色的商号,竟是被改造成了一座浴场。经营这家浴场的,是西门庆。 朱大贵在天京城担负的官职乃是迎接宾客,所以注定了今年中秋他会非常忙碌。所以,销售洗化用品的生意暂且全权由西门庆负责。 虽然男人的雄风已经没有了,但作为药材商铺的少掌柜,西门庆的商业天赋还是相当不错的。他没有开设一个摆柜台销售的普通商号,而是开设了一个公共浴场。只要交上三文钱,即可美美的来此泡个汤。浴场内,桂花香型与栀子香型的鹅油肥皂免费供人使用,但若是有客官觉得肥皂好用,想要捎几块回家的话……不好意思,三百文一块,而且还是只有半两的一小块。您还别讲价,这肥皂每天只销售一千块,您要是动手晚了没买着,哼哼,门口黄牛手里有,一贯半块。 针对西门庆如此有创意的销售方式,太史昆欣然亲笔题写了商号匾额:登徒子牌日化用品体验店。 虽然太史昆不想带着人家张觉玩,不过张觉却喜欢跟着太史昆混。几乎是商铺建好的那一瞬间,人家张觉的夫人就在马植的陪同下,租下了位置最好的一间。 当然了,张觉的夫人就是马植的妹子,曾经的文艺骨干苦命妹子马英。马英的商号是集体性质的,其所有收入都会充入太行山革命军的军费中去。这间商号销售的主要是革命军缴获而来的战利品,从辽国军官的佩刀,到辽国官员的顶戴,这里都能够买得到。 太史昆对马英的这间店铺给予了超高的评价,在太史昆的眼中,这间店铺销售的战争主题纪念品绝对会给天京城增添不少风采。因而,太史昆亦是欣然亲手题词:革命军人供销社。 至于集餐饮娱乐购物休闲于一体的大卖场营销方式,太史昆慷慨的送给了宝仁号、雪月斋两家商号。作为这个绝妙创意的交换,两家商号表示,天京城的各项产业均可以低价入驻两家商会未来开办于全天下的连锁大卖场中,而太史昆立刻就签署了九五至尊、太白、戎装、马家中式简餐、登徒子日化等几个品牌的入驻卖场协议。 对于太史昆的商业能力,宝仁号、雪月斋两家也颇为忌讳,他们亦是大动干戈,在天京城商业街开设了极为庞大的分号。 没办法,两家商会的主事者已经预计到了,未来的太史昆一定可以经营出一家足可以与宝仁号、雪月斋媲美的超级商会,未来的大宋商界,很可能就是宝仁号、雪月斋、天京城的三家混战!因而,在天京城立足未稳之际,在它的大本营中开设一家自己的商号极为重要! 为此,两家商会甚至派出了“路”一级的大执事亲往天京城压阵,而这两位,正是乔馥、叶凌。 另外的商号,有白马房产产品展示厅,厅内目前虽不接手生意,但是厅内摆放的许多建筑模型却是十分夺目。 皇甫瑞也从河套赶回来帮忙,太史昆帮助他也成立了一门生意:马匹、马车短程租赁。拿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公交公司与出租车公司的结合体。不过这门生意在大宋算不上是首创,能够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些许奇特一些的经营模式了。此次皇甫瑞从河套平原收购了一千余匹健马,这足以保证他的生意可以顺利起步。同样,商业街的商铺也有他的一间。 另外的,还有夏国皇家名剑销售商铺、米擒氏天京城分号、真定府孙氏定窑瓷器专营店等门脸,这几间则是捧场助兴的成分占大多数了。 天京城的治安工作就根本不用太史昆操心了。麒麟军强大的军事力量不是白给的,天京城内巡逻的一百条藏獒更是摆明了的吓唬人。终于,在崇宁元年中秋节的清晨,天京城迎来了蜂拥而入的人潮。 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着实令人沮丧。不过看到那布满尖刺的壕沟后,人们又觉得不走城门的确是进不了这座城。简简单单的一道壕沟,似乎也不比城墙差多少。 当人潮拥进天京城后,最为惹眼的不是上述任何一个商号。人们赞叹、惊讶、尖叫的对象,是帐篷区之中的一座木制大栅栏建筑。 建筑门前,摆放着十八铜人机关阵。这座机关阵虽然精妙无比,但是此次前来的武者们有许多人早已看过、甚至闯过了,因而,引发尖叫的并不是它。 引发尖叫的,是栅栏门前一张巨大的白纸,白纸上,书写着一行斗大字迹: 告示:明日巳时,快活林武斗场首秀!对阵者:玉麒麟卢俊义、信安军统王进! 名震天下的卢俊义,与八十万禁军总教头王进要比武!这对于武者们来说,无疑是一场天大的热闹! 令武者们兴奋的不仅如此,更惹人眼球的是紧跟在告示后面的四个字:欢迎下注! 这,居然是用卢俊义与王进的比斗作为盘口进行博彩!要知道,武者到了卢俊义与王进这个份上多半就有几分矜持了,这种档次的武者,或者说大师们较量武技,是可以用盛举来形容的。一般人想要观看这种比试几乎是不可能,能受邀观战的多半是江湖中的泰斗人物。 观看这种比试,不但要文明观战,而且观后还要正儿八经写篇观后感,而后,这些观后感在征得比武双方同意后,才会传遍江湖。而江湖后辈们在看过观后感、相互探讨心得时,脸上一定要带着几分憧憬与向往,否则,将会被认为是不懂事。 请问,这种比试那还有人敢于用来博彩呢? 第072章 天雷滚滚 当然,这种事儿天京城敢做,“快活林”敢做。所以,武者们一窝蜂涌向了那座名为快活林的武斗场。 武斗场的门前,摆放着那座机关铜人阵,机关阵前,有个三十余岁的高瘦汉子准备闯第二关。光天化日之下闯关没人围观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汉子没料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大群人涌过来观看,所以禁不住有些腿软怯场。 最妙的是,机关阵之前也立了一个大木牌,木牌上粘贴的,也是一张告示。 目前押注赔率:买胜:六十四贯一百三十文,押中百文得二百文;买负:九十六贯二百文,押中百文得一百三十三文。 众武者见了告示,眼前一亮!这是个很简单的博彩游戏,只需要根据自己的判断押注到闯关汉子的身上,押对了就可赚到一笔不错的收入! 这种博彩要比摇骰子、丢关扑有意思的多!骰子、铜钱一把丢出去,胜负都是看运气,基本上与自己的实力没什么关系;而押注眼前这汉子能不能闯关成功,习武多年积累的眼力、经验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更为体贴的是,告示之下居然还有闯关者的一些介绍: 闯关者:王鼎;门派:淮南东路宿州元福拳;至今学艺一十六载,门中四代弟子排行第三。 有了这张告示,武者们对于这名高瘦汉子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识,想要押注者,已经是跃跃欲试了。正在此时,铜人阵钱有管理押注的主事人高喊:“最后一次押注开始,一刻时后,开始闯关!最低押注额十文起,各位看官抓紧了!” 围观者中一阵骚动,约有数百人挤到阵前,解囊掏钱买了赌注。有了这笔赌资进入,现场的赔率有了些许变化。过了片刻,那个名叫王鼎的汉子开始闯关,尽管他的实力还不错,不过由于心里着实太紧张,最终还是落了个被铜人胖揍一顿。 武者们赢钱的自然高兴,输钱的却也只是抱怨自己看走了眼,在场所有参赌的武者反倒是都觉得这种新奇的博彩方式很有意思。 终于有眼尖的武者发现了,原来写有“卢俊义对阵王进”的那张告示下也写有“赔率”!众人靠近一看,只见: 目前押注额及赔率:卢俊义胜:三千三百九十二贯五百文,押中百文得一百一十八文;王进:一千六百二十贯整,押中百文得二百四十七文。 押注最小金额:百文起。 这样的赌赛,不下点注就对不起武人的身份!当然,大家更关心的问题是:怎样才能看到比赛? 不要紧,这个问题告示上也有回答:一等票二百席,票价百贯;二等票五百席,票价十贯;三等票两千席,票价一贯。 没错,用太史昆的话来说,如今的武学大师就是过去的大明星!这句话很有悖于时空理论,不过对于太史昆来说,事实就是如此。 新奇的商铺、新奇的自助餐,以及一个时辰四场的铜人阵闯关博彩,一上午的时光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晌午刚过,天京城中毫无征兆的响起了九九八十一声炮响。在近万名武者捂着耳朵心惊胆颤之际,一个消息也在武者们之中传开:在天京城的正中心,佣兵协会的开业仪式就要开始了。 对于佣兵协会的运作,太史昆早已经制定了一套规则。这套规则的中心思想,乃是“甲乙丙丁”四级制度与“招拍挂”三种发布任务的方式。 这两种制度,一个是来自于玄幻小说,一个是来自于售卖属于全体无产阶级土地时的通常做法。 佣兵任务根据难度与奖励额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佣兵团根据任务完成度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佣兵个体根据本人战绩亦是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这套在各种玄幻小说中用烂了法则早已铭刻在太史昆心中,如今搬出来根本耗费不了多少脑细胞。 至于任务的发布,则是“招、拍、挂”三个法则。 对于一般的,基本的任务,用“挂”的形式发布。也就是将任务的内容、委托方、完成要求、佣金数额写下来悬挂于任务大厅中,由佣兵们自行接取。 对于难度比较大的,单个佣兵团很难独力完成的大型任务,用“招”的形式发布。具体方式是佣兵协会发布佣兵召集令,用佣金分成的形式集结多只佣兵团共同完成任务。 当然,佣兵协会的任务重还有许多是见不得光的。这种任务没办法堂而皇之的悬挂在任务大厅中,而发布任务的雇主与接取任务的佣兵们也不希望用真正的身份来示人,这种情况,就需要用“拍”的形式来解决。昏暗的地下室中,雇主与佣兵皆匿名进入,用无主拍卖的方式来进行任务的发布与接取。 佣兵协会的开幕仪式当然是放在位于天京城中心的佣兵总部门前。而佣兵协会总部的构造,也有说明一下的必要。 天京城佣兵协会是一个两层高的钢混建筑,这所建筑开设了东南西北四个朝向的大门,而四个大门对应的四座大厅,有着各自的功能。 南厅,是任务大厅,在这里佣兵们可以接取任务和交付任务; 北厅,是任务委托大厅,在这里,雇主们可以将任务交付给佣兵协会; 东厅,是注册佣兵与佣兵团的户籍大厅,在这里还可以完成佣兵以及佣兵团的升级; 西厅是个比较奇怪的存在,在这所大厅的门前只是树立了一块写有“佣兵点消费大厅”的铜牌,具体功能是什么目前还无人知晓。 建筑的二楼,除了一间较大的厅堂为“佣兵召集令发布厅”外,其余则是一个个装修考究的小单间,这儿既有协会内部人员的“办公室”,也有“贵客接待室”,据悉,这里的单间还会高价租赁给各个有实力的佣兵团。 当然,传说总部还有一个阴森幽暗的地下室,这儿会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地下交易。 在这所建筑物的东侧,还有一座尚未建好的花园式小广场,据说,这里未来的名称是佣兵中央公园,用于佣兵们相互结识、交换经验与情报,乃至招揽佣兵团人手或佣兵之间相互组团。 而今天用于开业仪式的场所,是市政厅、科学协会、佣兵协会三座建筑环抱的一块大空地,这个地方的名字,叫做天京广场。此刻的天京广场,已被蜂拥而来的武者们挤了个水泄不通。 武者们幻想过一百种佣兵协会的开业庆典方式,可是谁也没想到,佣兵协会的开业仪式竟会是一场规模宏大的阅兵仪式。 八十一声炮响过后,许多英武的军人出现在广场正中央的高台上。最初的百余人还好,他们身上披挂的是精美的铠甲、精良的刀枪剑戟、精湛的长弓弩机。这些武器令武者们很眼馋,不过倒是还没有超出武者们的认知范围。 接下来展示的武器名为“单兵火器”,像是可以用弹弓发射的火药球“天雷引”;可以用寻常长弓发射出去的“火药箭”、“精油燃烧箭”,一触即爆的“地雷”,到了最后,竟是展出了一支可用铁丸击穿铁板的火铳。没错,是火铳,经过了大半年的试验后,冯则与一干匠师终于制造出了精准度、射程还算不错的火铳。不过,作为填装火药包与铁弹丸的一种慢速发射器,它也只能被称作为铳,而不是枪。 虽然大宋军队中也有火器营的编制,虽然在场的武者们也有不少人见识过火器的存在,但是天京城所展示的“单兵火器”其易用程度、威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武者们的想象,甚至已经有武者在暗暗自问:自视为高绝的武功,能不能抵挡住铁丸的射击? 天京城所展示的武器可不仅仅是单兵所用。在“惊雷一窝蜂”、“子母霹雳弹”一一现场演示,在最近刚刚研制成功、已经可以被称作为“火炮”的“攻城雷炮”试射之后,武者们已经是如醉如痴。当一百辆各式牛神战车隆隆驶入广场,在一口生猪被丢到“人肉粉碎机”的刃影之中时,现场的气氛终于达到最高潮。 最后,广场中的帷幕被拉开,一个几乎遮挡住所有人视线的巨大皮囊竟是缓缓升向空中!现场鸦雀无声,甚至已经有人对这种神迹进行跪拜一类的迷信活动。皮囊越升越高,终于在三十丈的高空停止了上升。 武者们知道,这种皮囊应该还可以再升高的,因为皮囊的停止,是由于皮囊下链接着地面的一根绳索已经被扯得笔直。 皮囊下的竹筐中探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此人张弓搭弦,将手中箭矢对准了二百丈外地面上拴着的一头黄牛。这个人,是张宵,他强劲的臂力与精湛的技艺可以保证它能够射中目标。“崩”一声弦响,箭矢离手,从箭矢尾羽处飘渺烟迹可以判断的出,这是一支火药箭。 一声轰鸣,可怜的黄牛被炸成了肉末。看着这一幕,武者们心中不禁浮现出了四个字:天雷滚滚。 第073章 托儿 三个时辰转瞬已过,没人觉得困乏,没人觉得饥渴。因为,今年仲秋所发生的事儿真的很提神。 终于在太阳余晖散尽的时候,主角太史昆要登场了。 狗血的出场准备是必须的。本来,太史昆想要的出场方式是这样的:乘坐热气球的不是张宵,而是他。他想要从热气球上来个高空速降,一边降,一边挥着手大喊:大家好,我是太史昆! 不过,这种方式被群豪全票否决。其中秦暮城的理由最为充沛:在天下英雄面前玩这套,只能被人以为你轻功不错而已。 太史昆的第二套方案是召集一伙热舞女郎,在一番强劲的舞曲辣舞之后,太史昆由三十六为精壮的汉子高高抬起,排开群豪牛叉叉的登上中央高台。 这一提案,立刻又遭到全员否决。其中卢俊义的理由最为充沛:就算是不被天下英雄们掀翻在地胖揍一顿,也会遭雷劈的。 最终,太史昆的出场方式只能是中规中矩。噼里啪啦一刻时烟花爆竹响过之后,高台上亮起了四十九盏琉璃灯。灯光映射下,太史昆笑容可掬,拍着巴掌用齐步走的步伐登上了高台。 无疑,今晚太史昆的讲话将会非常重要,正因为此,今晚的讲话内容必须被全场的武者都要知晓。在没有麦克风的时代,公输钜先生专门为此设计了一个简便的工具。 一百盏油灯组成一个灯箱,在灯箱前方撑开一张白绢。太史昆的讲话会迅速的被写在白绢上,在灯光的映射下,即使一里路外的人也可看到文字的内容。这种方式,被太史昆亲切的命名为:大背投。 负责写字的,是两位老者。一位,乃是高大壮先生,而另外一位的身份有必要说明一下,他的名字叫做邱襄。 既然姓邱,那么大家很快便会联想到另一位邱姓汉子——邱小乙。没错,此老者正是邱小乙的父亲。原来归家探亲的邱小乙已于数日前接着一大家子人回到了天京城,而身子骨依然健硕的邱父自告奋勇做了太史昆的师爷。 要问为什么会这样?实际上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邱小乙回到家乡后,才发现自己原来已是不知不觉的成名了。 太史昆这家伙为了宣传天京城,不知道买通了多少说书人四处鼓吹天京城群豪的英雄事迹。寻常说书人在勾栏、茶坊中说一天三国不过几十文钱的收入,不过他们要是将评书的内容换成鼓吹天京城,一天可在当地的宝仁号中领取铜钱二百文! 作为主要男配角,邱小乙的名声已经伴随着天京城传遍了大江南北。既然已经是名人,还是以黑恶势力出名的名人,那么在齐州治下的孙耿镇,邱家人还有人敢惹么?小乙的老爹邱襄活了大半辈子,只不过是个没功名的老学究,不曾想到了暮年,居然占了儿子的光,成了孙耿镇上的老太爷!不仅镇上的乡正要经常到家中来问寒问暖,就连镇上几个最能混的泼皮都要每月初上门来点个卯! 于是乎,爷俩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老父问儿子:“爹爹我读了一辈子书也没个功名,那天京城能给爹爹我安排个官职不?” 当邱家满门老少齐赴天京城后,太史昆给了邱父一个答案:当然给官职!嗯……光禄大夫怎么样? 当然,太史昆这厮并不明白光禄大夫是干嘛的,他只是尽尽兄弟的情谊,给小乙的父亲一个安慰。不过小乙的老父邱襄可不是个甘心吃闲饭的人,老人家老当益壮,主动将太史昆身边的文案活全包了。 扯了一通闲话,咱们题归正传。天京广场上擂了一通大鼓,太史昆双臂一展,大吼道:“兄弟们!姐妹们!在场的所有老少爷们儿们!大家晚上好,我是太史昆!” “嗷!!!”台下尖叫声响成一片。没办法,广场上每百平米中早就被安排了一个带头尖叫的内线,而尖叫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 “今年的中秋节,与往年不一样!今年的中秋,是一个会铭刻在历史上的中秋!你们!在场的老少爷们儿们,你们就是这个历史时刻的见证人!”太史昆继续咆哮道:“为什么我会这样说呢?是因为今晚会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而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与众不同的事情呢?请允许我现场采访一位观众,问问他知不知道!你,就是你!” 太史昆随手一指,马植应声而道:“今晚是天京佣兵协会正式开业的日子,对吗?” 没错,现场采访的观众正是马植。这可是现场直播啊,怎么可能找个不相干的人出来露脸?大家都是CCAV欢乐台的老观众了,这个道理不可能不会理解的。 “没错!恭喜你答对了!”太史昆振臂高呼:“今晚之所以会名留青史,是因为我要宣布,我现在宣布,天京佣兵协会成立了!” 绝大多数观众还没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爆竹烟花尖叫声又响成了一片。喧闹了十分钟,现场终于恢复平静。 台下焕然跳出个名叫皇甫瑞的热心观众,提问道:“请问昆哥,佣兵要做些什么呢?” 太史昆朗声道:“接任务!做任务!交任务!就这么简单!” 热心观众史进高叫道:“做了这些任务会有什么好处呢?” 太史昆回答:“钱!权!势!名声!以及你想拥有的一切!” 热心观众鲁达问道:“有这么好的事儿?我们做任务赚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太史昆道:“佣金的三成要交付给佣兵协会做管理费!并且,佣兵协会保留将管理费上涨到五成的权利!我知道已经有人嫌管理费过高了,不过你们别着急,佣兵协会不会白收管理费的!佣兵每上交一贯钱的管理费,就可以获得一个佣兵点!” 这会不用热心观众出来询问了,现场几乎乱糟糟的齐声问道:“佣兵点能做什么?” 太史昆拍了拍手,有士兵捧上一支火药箭。太史昆优雅持箭,道:“瞧见了没有?一个佣兵点,可以换取一支这样的箭矢!” “这种箭矢竟然可以给我们?”武者们大吃一惊。有热心观众秦暮城问道:“这种火药箭,如果用钱买将会是多少钱一支呢?” “不卖,只能用佣兵点换取!”太史昆微微一笑,鼓动道:“如果你有十个佣兵点,可以换取一颗地雷;一百个佣兵点,可以换取一支火铳;一千个佣兵点,可以换取一尊火炮;一万个佣兵点,可以换取一辆牛神战车!如果你有十万个佣兵点,恭喜你了,头顶上这个热气球属于你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只有积累了足够多的佣兵点,你才可以升级!只有你的级别高了,才能接取更加赚钱的任务!你们说,收三成的管理费高不高?” “哇!原来今天展示的这么多神奇的武器,都是可以弄到手的!”武者们的心弦,被深深的撩动了。 热心观众武柏神情激动,高声问道:“那么,怎样才能做个佣兵呢?” “哈哈哈!简单!去后面登个记就行了!”太史昆道:“每个佣兵,登记后都会获得一枚佣兵徽章!而今天将要下发的徽章,将会是开业特别限量纪念版的徽章,佩戴着这种徽章,在天京城享受贵宾待遇!最重要的是,今天登记费用全免!想要做佣兵的兄弟们,你们还等什么!” “我要当!”“我也要!”“我想要!”“我还要!”武者们纷纷高举起了手臂。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热心观众朱大贵高声问道:“昆哥,我还有一个问题!您,为什么会这么帅!” “因为,我只穿九五至尊!” …… 天京城佣兵协会,终于圆满的开业了。而作为佣兵协会总部的任务大厅中,早已经为佣兵们准备好了可以立刻接取的任务。 有几个任务是可以无限量接取的,他们分别是: 任务:马匹掠夺。任务发布人:天京城商业联合会。任务详情:去辽国大草原掠夺马匹。 其实这个任务,乃是太史昆在宝仁号、雪月斋的授意下发布的。 大宋素来缺马,而周围诸国皆不肯售马与大宋,因而马匹在大宋是非常昂贵的一种奢侈品。而且,大宋新皇即位后,又开始实行起王荆公的“保马法”来,根据此法,所有百姓养的马都是属于官府的,地方上的贪官污吏们得了这个法令,乌烟瘴气又将民间的马匹祸害掉不少,使得马匹在大宋更为稀缺。 自从七月来,地方祸害马匹的风闻也传到了皇宫中,新皇好算是还懂得一些民间疾苦,因而下令暂缓保马法的实施。不过此前造成的损失已经无法弥补,民间马匹价格已经高涨到了一个惊人的价格,如今这个时候,谁能弄来马匹,谁就能得到暴利。 因此,宝仁号与雪月斋想要获得马匹的急切程度就不言而喻了。想要通过正规渠道进口马匹是不可能的事,想要走私马匹又会影响两家商号在辽国、夏国等地的生意,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渠道,似乎只有太史昆这一条路了。 第074章 佳人来袭 有人发布任务,太史昆当然不会含糊,就此,他亲自设计了一个由天京城的名义发布的任务。 天京城将会动用自己的势力打造一条安全的出入辽国的道路。这条道路具体是这样的:从李家堡,也就是原来的罗刹堡出发,通过太行古道到达目前革命军的势力范围,再经由天成或是归化两地出关。 至于马匹的来源,则是袭击各个辽国牧场进行掠夺。在掠夺回马匹后,佣兵只需要将马匹送到革命军目前占据的城市——灵丘城中,就算是完成任务了。为此,太史昆还专门派出人手,在灵丘城建立了一个名为“天京佣兵协会革命军分会”的分部。 至于本次任务的佣金,是按马匹的成色十贯到一百贯不等。当然,若是有顶级的好马,这个价格会无限制的升高。只要是佣兵,这个任务可以无限制的自由接取,而这个任务的等级,为丙级任务。 另外几个长期任务,分别是天京城防务,这个任务的发布人是麒麟军军部;袭杀辽国大同府守军,任务发布人是张觉;探索渤海湾无人岛屿,任务发布人是天京城。 另外一些一次性的任务,比较惹眼的有这么几个: 河套法华寺护卫任务,发布人法华寺住持崔道成。这个任务要求佣兵精通骑术、略通佛法; 吐蕃大雪山捕獒任务,发布人段景住。这个任务需要佣兵有一定的高原生活经历,有比较强健的体魄,还要抗寒能力不错; 商队护送任务,发布人宝仁号、雪月斋。这个任务有多只商队可供选择,出发地大多是天京城的港口,而目的地则是辽国的各大城市。 总体来说,任务发布量还算是不少,不至于佣兵们面临没有任务可做的局面。在武者们细细研究了佣兵协会的各项法则后,约有两三千人在三天内注册了佣兵。本次前来的武者们不少是以门派、乡社为组织前来的,因而此次成立的佣兵团数量也算是比较可观。 对于佣兵的纪律规范,太史昆根本就没有动脑子去想。问题是慢慢暴露的,所以规则还需要慢慢去建立。单单靠嘴巴说上一大套制度是没有人会去遵守的,须得等到有人犯了错,被杀鸡骇了猴,你的规矩才会变为大家的规矩。 最受欢迎的任务如太史昆之前想象的一样,是“天京城防务”这个任务。之所以太史昆能够早早的预计到这个任务会受欢迎,那是因为这个任务本就是太史昆亲自设计的“初学者任务。” 没错,太史昆是玩过游戏的人,他当然知道要想让大家都加入到这个游戏中,那么一个奖励还算丰厚,目的是让人熟悉游戏操作的菜鸟入门任务就是必不可少的。换句话说,这个天京城防卫任务,实际上是太史昆设下的一个圈套。 任务的内容很简单: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跟随麒麟军训练、巡城一天。任务的报酬是:管吃管住,一天一百文钱。 当然,大多数人并不缺少一天一百文钱的报酬,这个任务真正吸引人的地方在于佣兵点——做一个月多一点,就可以获得三贯多一点的佣金,如此说来,就可以上缴一贯钱的管理费,就可以换取一个佣兵点,就可以得到一支火药箭回去研究研究!更何况,在这个任务中,还能够亲手体验一下发射“火器”。 殊不知,当佣兵们接取了这个任务,跨入自以为是麒麟军驻地时候,他们就已经进入了一个名称叫做“佣兵初级训练营”的地方。 根据冷兵器时代的特点,训练营会在上午教授佣兵们格斗、射术、骑术、潜入、新式武器练习使用等项目,而在下午,会让佣兵们分组对抗,进行一些盗取机密、暗杀、突袭豪宅、解救人质、劫掠与反劫掠的模拟演练。 到了晚上,才是真正险恶的时刻。因为从晚餐后到睡觉前这一段时间,佣兵们将被迫参加一个新兵生活交流会,而这种交流会,是太史昆按照后世传销的手段特意安排的洗脑会。经历过这种洗脑式灌输的佣兵们,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不由自主的接受“不做佣兵,就无脸回家见爹娘,就无法坦然面对子孙后代的仰视”这一思想;而最后那百分之一的人则是会对佣兵产生一种极端主义思想的狂热追捧。 总而所述,只要进了太史昆的套,就没有一个人能清醒的走出来! 当然,进入训练营的绝大多数是单溜的佣兵。而以帮派、乡社为班底成立的佣兵团们由于有了集体智慧,入套的人自是少了许多。这些佣兵团,大多接取了其他的任务。 来自京东东路青州云门剑派的十七位师兄弟在其师尊的带领下,成立了“云门佣兵团”,他们接取了“袭杀辽国大同府守军”的任务,并连夜赶赴太行山中的灵丘县。 来自秦凤路渭州华亭寺的三十几位俗家弟子成立了“铁佛陀佣兵团”,接取了河套法华寺护卫的任务。这伙所谓的佛门俗家弟子,本是铜城山中的一伙匪徒,前些年他们的匪首被另一伙强人火并掉失了地盘,这伙败匪只好霸占了一家寺庙苟且混日子。他们无意间看到了天京城的英雄帖,于是就过来碰运气,没曾想,还真的被他们找到了一个非常适合自己的好营生。 佛号,他们会念几句;秦凤路乃边陲之地,马匹还没那么稀少,骑马射箭这种活计勉强也可以做得来;最关键的是,秦凤路离着河套不远,那边的生活习俗与地理环境这伙人正好能适应! 一个名叫“公子扶风”的佣兵团有些与众不同,其成员虽只有七八个人,但穿着打扮却都高人一等。尤其是佣兵团的团长,更是一位身穿新款九五至尊秋装的翩翩公子哥。 此人姓柳名扶风,在江南一带可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他还有个诨号,叫做“公子剑”。他家世显赫,腰缠万贯,不但吟得一手好诗,还拥有一身高绝的剑法。凡是江湖上的热闹,他都要去凑一凑。如今遇到了佣兵协会开业这等盛况,他又岂能不露露脸?于是乎,柳扶风相邀几个好友成立了这个“公子扶风佣兵团”,并起手就接下了唯一一个乙级任务:刺杀辽国西京马军都指挥使耶律赤模花。 而最为奇特的佣兵团,则是一伙数量多达二百余人、衣衫偻烂的落拓汉子。这年头穷苦人多得是,单单衣衫破烂绝对不能称得上是奇特,他们真正奇特的地方在于——他们全部是外族人。 他们佣兵团的名字叫做“弯月”,他们的团长叫做买提江。没错,他们就是那伙回鹘人,那伙曾经的梁氏奴隶,那伙后来的盐盗,那伙用三十颗地雷险些要了梁氏长子性命的人。 他们不愿意加入麒麟军,也不想定居在汉人统治的天京城。不过对于做佣兵,他们还是很乐意的。他们接受的任务,乃是“马匹掠夺”。 就这样,佣兵的时代开启了。 忙碌中,日子转眼已到八月末。 天京城的建设重心仍是民居,所以海港区与以前的模样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天京城的码头还是一个,可以为一次为两艘海船装卸货。不过,天京城的码头上有两架巨大的、与后世龙门吊相仿的原木制机关,可以轻松的将数千斤货物一次装卸。因而,天京城码头的工作效率一点也不比南方的大港口差。 由于目前辽国东京路女真人作乱,因而东京路的那些港口变得极不安全。所以从海路运往辽国的货物只好选择在天京城登陆改走陆路;而从辽国运往大宋南方的货物,也多半会在天京城改走海路。现在的天京城海港,非常忙碌。 今儿太史昆穿的衣冠楚楚,迎风矗立在海港码头上。他的身后,乃是麒麟军首领卢俊义、天京城专门负责接待事宜的朱大贵。而再往后一点,是天京城各个头脸人物,甚至连雪月斋大执事叶凌也混迹于其中。 如此隆重的阵势,是因为天京城今日要迎来一位贵客。此贵客,名义上为雪月斋三东主、也就是第三把手高歆,实则,真正的贵客是与高歆同来的、雪月斋的少主、超级商号未来的继承人。 作为雪月斋的少主,来者身上的名号极多,除了少主本身这个称号外,与天京城关联最大的称号还有两个: 雪月佣兵团团长。这说明,雪月斋不但成立了一个佣兵团,还非常重视这个佣兵团。另一个含义是,此位少主会武功。 静月师太亲传弟子。这说明,天京城的御姐李巧盼是这位少主的师姐。另一个含义是:静月师太从不招收男弟子,因而此少主的性别,是女性。 在其他的豪门中,女性成为家族继承人是不可能的。但是雪月斋的东主家族高氏却恰恰相反,这个家族的规矩是传女不传男。每届大东主的夫婿都是俗称的上门女婿,如同皇族招收驸马一般,不过高氏比皇族还牛的地方在于:驸马爷家的孩子还能跟个父姓呢,而高氏夫婿的孩儿只能姓高!因而,坊间给了高氏的夫婿们一个响亮的称号:赛驸马。 雪月斋最值得骄傲的是他们的船队,因而此次三东家高歆与女少主自是乘船而来。 虽是同船而来,三东主的目的却与女少主的目的不一样:他二人一个是为发布任务而来,另一个是为接取任务而来。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两人眼下已是并肩步下船来。叶凌、朱大贵二人上前寒暄一声,首先是引着这二位贵宾来见太史昆。 太史昆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位女少主身上。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一来高歆是个糟老头子没什么看头;二来,女少主一身精气头十足的戎装,将一副好身材衬托的玲珑毕现。但是,她的脸上却蒙了一块面纱。 越是看不见的,越是想看,此乃人之常情,太史昆这俗货当然不会例外。还好还好,女少主蒙的是一块薄纱而不是棉布,随着女少主款款而来,一张姣好的面孔愈发清晰。 她眉毛高高的,鼻梁也是高高的,她冷若冰霜,英姿勃勃。太史昆的眼神,忽然迷茫,他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声梦呓中的呼唤——“爱我……” 第075章 爱我!(一) 1,初逢。 大雨滂沱。被水泥钢筋覆盖的土地早已失去了汲取天降甘露的能力,最宝贵的水资源在城市中汇聚,最终变为一头狂暴肆虐的猛兽。 宽阔的双向十车道主干线上,积水已经没过了膝盖。熄火在道路中间的轿车甚至已经漂浮到了两侧的绿化带中。 只是下午五点钟的光景,天色却已墨黑。小昆肩胛处伤口的血迹被暴雨冲刷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绽裂。 他仍然在逃。浑浊的雨水令他举步艰难,但他的心中却丝毫没有抱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没有抱怨城市糟糕的排水系统。 没有抱怨,他所拥有的只是感激。雨下了半个小时的光景,酒吧门前一片汪洋。导致十几辆警车集体熄火,这才使得小昆能靠两条腿逃出这么远。 翻过一道残破却依然坚固的铁门,小昆松了一口气。身后的警察应当都被甩掉了。即便是警察们拥有追上小昆的能力,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应当会选择放弃追踪。 就在小昆这样想的时候,冰冷的枪口顶住了他的后脑。 那应该是很久以前吧!小昆默默地想着。那是一部叫做“枪神”的老电影,影片中枪神潜至敌人身后,酷酷的举枪顶住了敌人的后脑。 看到这个镜头,黑头哈哈大笑,仿佛是看到了一部喜剧:“什么枪神!骗人的!既然已经摸到了敌人的身后,按照我们侦察连的规矩,应该一个手刀劈晕了敌人才对!” 小昆很纳闷,问:“用枪逼住对手不也很不错么?” 黑头摇头说:“枪,是远程武器。贴身使用,枪不如军刺好使唤!再者,用枪指住敌人的后脑时,会本能的防备敌人将脑袋移开,因而你的目光会聚焦在敌人的头颅上,而忽视了其它方向的危险。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用枪指住敌人后脑的人,往往是没有做好开枪杀人的心理准备的人!” 回想这段旧事,小昆只用了一秒钟。现在的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之所以敢逃到这儿来,是因为小昆对这里熟悉。这是一座被废弃的老年公寓,这是小昆几乎每天都要来的地方。 荒芜的庭院中有一组福利彩票捐献的单双杠,虽然彩票中心捐献给老年公寓一组老头老太根本不可能玩的动得单双杠的目的很值得寻味,但是这组锈迹斑斑却依然结实的铁家伙最终还是成了小昆与黑头打熬身体时的专属设备。总体来说,彩票中心捐赠的这套玩意没有被浪费。 水没过脚腕,脚下凹凸不平的感觉告诉小昆,他正身处于老年公寓的健身鹅卵石小道上。如此说来,右侧一米处,就是那座永远没有井盖的管阀竖井。 一刹那,小昆动了。他隐秘探出的右脚一勾,手枪的主人失去了平衡。小昆敏捷低头、转身,左手挡开手枪,右手卡住了对方的咽喉,猛力向身旁一扯。 右手中传来的沉重告诉小昆,对手的双脚已经悬在了竖井上方。他刚想松开手让对方就这么沉下去,眼睛却看清了对手姣好的面容。 眉毛高高的,鼻梁也是高高的。对手是一个女孩,一个年轻的女警员。她为双脚踏空感到了恐惧,但她的眼中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 也许她认为,与犯罪分子斗争时丢掉性命叫做牺牲。小昆是如此的想着。她这样的眼神,应该是个有追求的女孩,她用柔弱的身躯趟了这么久的水,是想要坚持自己心目中的正义吧! 小昆的手中加了把力,将女孩拖出了竖井。但是小昆又猛然一提膝,给了女孩腹部重重一击。 胃部遭受这样的打击,在五分钟内女孩只有痉挛干呕的份。小昆夺过女孩的手枪,消失在这如夜白昼中。 2,拜访。 这座城市的北半部分繁华而喧闹,修建于此的新宿舍紧挨着那个所谓的“城市综合体”,房价骤然飙升到一万五千元一个平方;城市的南半部分已经逐渐走向了没落,居住在这个城市三代以上的老居民极其难缠,拆迁这种事在南城已经被搁置了十次以上。坐落于南城的老宿舍只剩下了两栋老楼,石英砂抹面的墙皮与铝合金的门窗使它看起来如此的破落。 老齐警龄极长,因而他分房的分数极高。他完全可以在新宿舍区内挑选到一套位置最好的住房,可他却在年轻人复杂的眼神中留在了老宿舍区内。虽然公安系统的老宿舍房屋面积也在一百平之上,可那蹩脚的房型与不超过八千元的房价,仍然令年轻的警员们嗤笑不止。 年轻人嗤笑年长者实际上是一种很不明智的举动。从前是,如今也是。今天的一场暴雨,彻底令年轻人们明白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这座拥有千年历史的古城,过去北面就没怎么有人住呢? 正确答案是这样的:城市南高北低,大雨倾盆时,雨水自然灌向城北。住在城北面,纯粹是找挨淹。 老齐活得长,他见识过七十年代那场特大暴雨。在那场灾难中,城北三座大型工厂全部被冲垮,老齐就读的班级上有四十六名学生,其中有十二个在那场暴雨中痛失双亲。 今儿这雨,死不死人不知道,最起码新宿舍区引以为豪的地下大型停车场算是完蛋了。 老齐家门外的雨水,刚刚没过鞋底。依着老齐的脾气,他现在应该是捉摸着第二天上班后怎样看同事们笑话的。不过,此刻的老齐却是守在闺女的门口,心中一片哀伤。 与堕落的人斗争了一辈子了,没曾想如今自己的掌上明珠却堕落了。他实在想不通,外地上大学的女儿怎么能同时与两个男人做那种事,还是在吸食过毒品之后。 若不是女儿大学所在地的刑警队长老杨是自己的老朋友,如今女儿那还能够回到闺房中?老齐想起女子看守所中的肮脏与罪恶,心里一阵颤抖。 颤抖中,老齐觉出了一丝寒意。也许是本能,老齐骤然发觉了危险的临近。他身子没动,眼角余光尽力看向身后,他发现,门廊尽头的阴暗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大的青年。 老齐熟知辖区内每一个混混,真混混与假混混,有良知的混混与没良知的混混,有身手的混混与耍嘴皮的混混,老齐知道的一清二楚。背后这个青年是个真混混,有些良知的真混混,有身手的混混。 这个青年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手出神入化的飞刀技巧,街上所有的小混混,都客气的喊他一声“小昆哥”。 青年人的手背在身后,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寒气。老齐知道,这个青年人绝对有出手杀人的意志。老齐同样也知道,自己得做点什么磨灭青年人这种意志。 老齐干咽了一口唾液,开口说:“黑头杀了李混同,刑警大队已经接手此事!他们认定你们老板娘是主谋,因而决定动你们!我只是个派出所的,他们什么时候实施抓捕我不会知道的!” 青年人好像没有听到老齐的解释,只是冷冷问道:“黑头在哪儿?” “我不知道,这事儿不归我管。” 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声,这是一位女孩与毒品作斗争时发出的绝望呻吟。老齐头脑中一阵发麻,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冲上去与青年人拼掉老命的冲动。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烟消云散。自从九二年肺部被自己的肋骨险些贯穿后,老齐就发誓今后只指挥战斗,而不是亲自去战斗。 “黑头在哪儿?”青年人的腔调与上次一模一样。 女儿的叫喊让老齐觉得一阵阵心悸。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武警二院,东楼十四层,内科1422病床。他中了一枪。” 青年人藏在身后的手缓缓拉开房门,他的身形渐渐融入了漆黑的楼道。 老齐脑子一热,忽然就开口说了句:“如果你能见到他,就告诉他我们都错了!不是什么地盘,而是为了那种该死的东西!” 青年人顿了顿身子,终究还是从楼道里带上了房门。 第076章 爱我!(二) 3,营救。 红灯闪烁。 他是叛徒,他为了争取什么宽大处理而出卖了欣姐。 电梯停停走走。 不,他不是故意的,他一定遭受了严刑逼供。 几乎每层楼都有人登上电梯,几乎每层楼都有人离开电梯。 他是侦察兵出身,什么样的严刑能够奈何的了他? 杀人罪是死刑,主动坦白是死缓。 为了保命,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电梯内的人越来越少,毕竟这个住院大楼只有十四层。 我在想什么? 他要是爱惜自己的生命,就让我去杀李混同了! 一对情侣走出电梯,现在电梯中只剩了一个人。 他只是被捕了! 不管怎样,我要救他出来! 或者是,与他死在一起! 电梯门打开。 门只是刚刚开启了道缝,一个压低帽檐的粗壮男人就挤了进来。 他步伐有些凌乱,浑身透着一股血气。 本应该走出电梯的小昆扫了一眼这个男人,却站在原地,抬手按上了关门键。 电梯停停走走,人来人往。 小昆站在门的左边,那个男人倚靠在门的右边。 他们两人,形同陌路。 电梯每一次开关,总会卷入一股来苏水的味道,时间久了,鼻腔竟是适应了这种刺激。 小昆面无表情,嘴唇轻颤:欣姐死了。 电梯内人越来越多,空气开始变得沉闷。 粗壮的男人仍是倚靠在角落中,没有丝毫表情。 终于到了底层,电梯中的人蜂拥而出,赶在想要挤进电梯的人之前逃离了这座牢笼。 粗壮的男人突然变得敏捷,抢在所有人之前挤入了熙攘的人群,转眼消失不见了。 他临走前留下的那个声音只有小昆留意了。 “你知道地方。” 他如此是说。 4,托付。 经过鹅卵石健身小径时,小昆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 院中的积水已经消退,只有那个永远没有井盖的竖井中还残存着昨日那场大雨的痕迹。 老年公寓只有二十个房间,每个房间都同样的狭小同样的残破。 斑驳的石灰墙上遗留着许多老旧照片,它承载着许多一个人的历史。 小昆与黑头最常去的房间位于长廊的尽头,之所以经常去,是因为那所房间内粘贴的老照片与众不同。 那不仅仅是一段历史,还是一段传奇。 挥舞着缴获而来的东洋刀,少年的他充满喜悦;押解着排成长队的国军,青年的他骄傲无比。 他所乘坐的火车正在横跨鸭绿江,已经是个汉子的他斗志昂扬;他打满绷带躺在路边的担架上,面对首长的军礼手足无措。 从此,他就没再站起来过。 他应当是失去了双脚甚至是双腿,正因为此,此后他接受领导慰问的时候可以矜持的躺着。 再往后,领导越来越少,与他合影的人变成了红领巾、活雷锋,到了最后,与他合影的已经变成了近些年才流行起来的义工。 自始至终,他的身边没有出现过妻子、子女,自始至终,他最好的衣裳就是那身呢子布料的中山装。 真是很可悲,他咋的就没有当官呢? 小昆与黑头每次审视这些相片,总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粗壮的男人果然在这个房间里,他看到小昆一点奇怪的意思也没有,仿佛小昆的到来是天经地义。 男人从只有一张床板的单人床上爬起,拖开单开门的衣橱,从单薄的衣橱后面捧出一个纸盒。 “你在这里藏了东西?是钱吗?” 粗壮男人点了点头,将盒子递给小昆:“一共是三十三万五,你拿着。” “为什么?” 小昆的双手抄在裤兜里并没有拿出来的意思,“我不要!”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男人将盒子丢在一旁,说:“河北省,邢台市清河县,春晖小区九号楼三单元五零二室。你把钱交给那个女主人,记住,要悄悄的给。” 小昆仍然抄着口袋,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好吧。”男人叹了口气,“那个女人养着我的儿子,今年九岁了。” “儿子?” 小昆忽然觉得很荒唐,说:“黑头!我以为你爱的是欣姐!” “怎么可能?” 男人挠了挠头,说:“不是每对男女之间都可以谈情说爱的,比如说我和欣姐。” 小昆又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送?” “那套单元房里还有个男人,我儿子跟着他姓。” 男人拧着深深的抬头纹,偷偷瞥了一眼仍旧不为所动的小昆,然后他几分尴尬几分自以为是的说:“好吧好吧!那个男人不知道儿子是我的!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好吧,我帮你。” 小昆终于拿起了纸盒。 “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男人笑了一下,故作轻松的说:“找个工作,找个女朋友,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做混混了。” “你要我走,然后你一个人去报仇?” 小昆突然觉得有些恼火,他高声说:“老齐说了,你和他都错了!你们错的是什么?老齐还说,不是为了地盘,而是为了那种该死的东西,那该死的东西是什么?” “离开这儿,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问。” 男人转脸看向窗外,避开了小昆咄咄逼人的目光。 “无论我怎么做,已经发生的都不会再改变。我想要追求一个心灵的宁静,而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我和你,和欣姐一起生活了六年!而你说你们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小昆的心里憋得难受,语气愈发急促:“那些警察根本就不是来逮捕人的!他们一进门就开枪!全死了!黄六子、罗子、小树,还有欣姐!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跑出来了!” 男人不吭声,小昆又说:“我知道,这事儿没这么简单,这事儿绝对不是因为杀了个外地人李混同引起的!我想知道事情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我不想今后迷迷糊糊的活着,或是稀里糊涂的死掉!你要心灵宁静,你也让我心灵宁静一下不成吗?” 男人吁出一口气,缓缓说:“李混同曾经要挟过官员,所以在官员这个群体的眼中,他必须要受到惩罚。” “警察是个很令人向往的职业,所以得到这份职业的人都会非常爱惜羽毛。他们之所以敢乱开枪杀人,一定是得到了高层的关照。” “老齐十七岁做公安做到了现在,除了办公室外所有的岗位他都混过至少三年以上。他如今是个派出所的所长不错,但他身上的能量非同小可。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 “欣姐在缅甸有个做玉石生意的干爹,可实际上干爹根本搞不清楚翡翠与玉石的分别。缅甸人能在咱们这儿混的财大气粗,靠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咱们的酒吧表面上只稍微沾点药丸,可暗地里却是本省最大的VIPER转运站,省内三分之二的VIPER,是通过咱们酒吧转运出去的。这些事,从始至终只有欣姐一个人在做,从来不叫我们插手。” 男人转过头来,说:“做这种生意,没有保护伞是不可能的。最近欣姐不想做了,干爹同意了,可保护伞不同意。因为欣姐如果不做了,VIPER转运的生意可能落到别的城市,届时保护伞将无利可图。” 男人缓缓舒了一口气,问:“小昆,你现在知道我说的人是谁了么?” “是……‘老爷’!” 这个城市里能做到这些事情的人,只有“老爷”一个人。 小昆在说出了这个答案之后,甚至不需要再确定一下答案的对错。 小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我和你去!” “没必要!他的命很值钱,但却不值一条命。” 男人笑了:“我去,是收点利息;你去,是赔给他一条命。” “什么意思?” 男人解开了自己的夹克,赤罗的胸膛被一张沾满脓血的绷带包裹的密不透风。 “有伤的嫌犯必须要送到医院,但是嫌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却未必能够得到医治。” 男人苦涩一笑,说:“我是侦察兵出身,而看守我的只是两个实习警员。我本想等身体创伤恢复的好一些再逃走,可是,我躺了两天,体内的子弹却没有被取出。” “你……黑头哥!” 小昆的心里猛地一缩。 “今天,我听到了医生之间的谈话,他们说,最迟今天晚上我就会出现发烧、痉挛与致命的并发症。子弹在我的肺粘膜中停留的时间太久了,无论我现在能不能够得到医治,我的寿命都不会坚持到明天早上。” “我快要死了,亲爱的兄弟。虽然你看上去好像并不伤感,但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很不是个滋味。我舍不得这个世界,也舍不得你,所以,请你给我一个拥抱,作为我们的告别。” 小昆的脑中一片空白,任由那个强有力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贴上他的后腰,拿走了那柄曾经属于一个女孩的手枪。 第077章 爱我!(三) 5,目送他离去。 车很颠簸。实际上这样一个双层豪华大巴本不应该这样颠簸的,可是本应载客四十的车上应是被塞进了近百人,所以也难怪发动机要发出嘶吼了。 极度的拥挤,令大巴上所有乘客都产生了烦躁。不过,小昆却是一个例外,此刻他蹲坐在最后一排的过道上,数着车内的人数。 “九十一,回去,九十二,不回去,九十三,回去,九十四……不回去。” 当他的眼光停留在最后一个乘客身上时,口中正好念出了“不回去”三个字。不过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笑了。 “没错,最后一个乘客应该是我自己才对。九十五,回去!” “老爷”很有名,名气大到了从网络上就能够搜索到他的日程安排。今天老爷要去才加一个位于高新区的楼盘剪彩仪式,因而黑头要做的就是——守在高新区到市区最拥挤的那个路口上,等到那辆悬挂着武警牌照的奔驰,打开车门,扣动扳机。 小昆尽了最大的努力赶路,不过当他离那个路口还有五十米的时候,他听到了清脆的枪声。 一枪,击爆轮胎;一枪,司机吓得爬出车外;再一枪,击穿车锁。车门拉开,“老爷”被拖出车外。 如果是原配与小三撕扯,一米外就会有人围观;如果是两个男人互殴,三米外会站满了观众。如果是两伙混混对砍,三十米外会有胆大的人偷看;如果是发生枪击案……整条街道在鬼哭狼嚎三十秒后,空无一人。 宽阔的街道上顺奸变得寂静,小昆侧身于公交站牌后,清晰地听到了黑头的控诉:“她是为了爱我!她是为了想要嫁给我!你!死!” 第四声枪响。 黑头的脑门上流出淙淙污血,重重摔倒在地。远处,有个发福的中年男人收起了射击的架势,满脸油汗的边喘边往这边跑。 发梢上两道压痕,说明他是一个常年穿着制服的人。颧骨上两块僵硬的面颊头,说明他平日里是一个严肃的人。不过,眼下的他却是满脸堆笑,小心翼翼地搀起“老爷”,说:“书记……”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到了中年男人的脸上,老爷高昂的声调有些发颤,喊:“怎么这才过来!” 紧跟着中年人跑过来的瘦高个迅速查看了黑头的尸身,然后附耳对老爷说:“书记,枪就是她丢的那一把。” 6,报复。 “你的枪!是你的枪!” 女人穿着睡衣蜷缩在沙发上,脸上残留着两处被男人留下的青紫印记。 “贱人!是你故意把枪留给那个男人的对不对?是你故意把枪送给那个男人的对不对?我让你不承认!” 男人发了狂,双手用力卡住了女人的咽喉。女人拼命挣扎,脚尖却抽搐着渐渐伸直。 缺氧使女人短暂的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终于感觉出了颈间的松动,久违的空气再次涌入鼻腔。 实际上这个空白只有一秒钟。女人剧烈咳嗽着睁开眼睛,然后她愕然发现,男人的喉头竟然钉着一柄飞刀。也就是在男人瘫倒在地的同时,女人暮然回首。 眉毛高高的,鼻梁也是高高的,明明是冷若冰霜的面容,可又让人觉得她热情似火。 那张……几乎令小昆梦绕魂牵的姣好面孔,不合时宜的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刹那间,小昆觉得一阵手足无措,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夜。 那一夜,他转身逃入了漆黑的农田;今夜,他缓缓后退,背后的手拧开门把手。 “等等我!”女孩说话的声音原来是略带沙哑的。她一跃而起,抓起一条牛仔短裤套在了脚腕上,她说:“等我换件衣服,咱们一起逃!” 她要换衣服吗?在这里?当着我的面?小昆赶紧转过身去,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就在昨天,这个女孩还用手枪指着他的头,而今天,他居然再次将后背给了她。 正在想着,女孩已经与小昆擦肩而过,率先拉开了房门。她穿着一件米色印花衫与一条牛仔短裤,还有一个短短的马尾辫在白皙的脖子上面轻轻摇晃。英姿勃勃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在房门处顿了顿,说:“跟上我!” 这是一个庄园式的别墅小区,枝繁叶茂的林荫石板路两侧停满了各色车辆。女孩在一辆宝马Z4前掏出了一柄钢尺,但她费了半天力气也没有将钢尺插入车窗与车门的缝隙。 然后女孩又靠近了一辆FJ酷路泽,这次她比较幸运,粗心的车主忘记关上副驾驶的车窗。女孩上了车,掏出一把螺丝刀,苦苦思索究竟从哪里下手才可以短接打火器。 小昆清了清嗓子,敲了敲车门,然后向一旁摆了摆手指。女孩茫然抬头四顾,终于在栅栏外的草丛中看见了一辆陈旧的……踏板摩托车。 7,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我们不戴头盔,会被罚款的!” 小昆扫了一眼漆黑如墨的省道,哑然失笑。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坐过时速超过一百公里的踏板摩托车,所以,请你不要介意!” 双臂从背后绕过来,在小昆的胸前扣在一起。洁白的皓腕出现在眼角余光中,小昆一阵迷乱。 “你的车灯调的太高了!万一路上有粒石子你会看不清楚的!如果是那样,我们或许会跌倒的!” 两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似乎对女孩没什么影响,以至于,小昆压抑几天的心情都随着她的情绪慢慢舒缓开来。小昆提高声调,说:“谢谢你的提醒!我发现你很乐观!” “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说,你——很——乐——观!” “什么呀!我还是听不清楚!” 小昆笑了,他自言自语的呢喃说:“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很喜欢你的性格。” “谢谢!其实我也很喜欢自己的性格呢!” 前后经过四次改装的摩托车仍在疾驶,四个小时了,那座城市早已被远远抛在身后。 “小昆,这么凉的天气,你穿着一件背心骑摩托车会不会很冷?” “那有什么办法呢?”小昆高声回答:“谁叫你出来跑路还穿的这么少呢?” “什么嘛!我听不清楚!” “我说,谁叫你穿得这么少!” “什么?我没听清楚!” “哈!”小昆自言自语说:“其实我想说,你穿短裤的样子要比穿警服好看很多呢!” “谢谢你的夸奖!我也是这么认为呢!”女孩说:“对了小昆,谢谢你的夹克!夹克上没有烟草味,你有一个好习惯呢!” 天色渐渐发白,一个夜晚又将要成为过去。 “小昆,为什么要停下来?” “摩托车没油了,我累了,而且还很饿。你怎么样?” “说的没错啊!我很困,同样也很饿!”女孩伸展了一下腰肢,她的眼神与拂晓一样明亮。她说:“快瞧!那边有个早餐摊呢!我们去吃吧!” “哦,对了。”小昆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说:“你有没有带钱?”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出来跑路竟然没有带钱?”女孩看向小昆的目光,就像是妈妈责备调皮的儿子。她说:“幸好,我带了!否则我们岂不是很惨?我看看……哎?只有十块钱……足够吃早餐了!” “唉!”小昆叹气说:“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女孩绞着手指,为难地说:“唉,吃饱这一顿,下一顿怎么办呢?” 小昆的回答居然是一个问题:“你说,如果老子是英雄,儿子会不会是好汉?” 女孩迟疑着说:“也许……是吧!” 小昆又问:“你说,一个好汉是不是应该讲义气,豪爽,而且还不拘小节?” “哦……有可能吧!”女孩问:“这位英雄父亲的好汉儿子有多大岁数?” 小昆难为情地回答说:“嗯……好像是九岁。” 女孩哈哈大笑:“九岁,正好是最讲义气、最豪爽、最不拘小节的年龄呢!怎么,你准备向小好汉求助吗?” 小昆耸耸肩膀,无奈地说:“没错,我准备向他借点钱。” 女孩笑的更大声了:“一个九岁的小朋友,能有多少钱借给你呢?” 小昆眨了眨眼睛,说:“三十三万五,我只要借他五千块就好了。” “呃!”女孩瞪圆了眼睛,“他……还真是个神奇的小好汉呢!” “没错!他很神奇!”小昆高兴的拍了拍手,说:“现在,我们有了足够的路费!请问,你要去哪里呢?我送你一程!” “去我的家乡!”女孩挺直腰板,说:“既然我说过要带你逃亡,那么我就一定会对你负责的!到了我的家乡,我会帮助你藏起来的!” “那……好吧。”小昆点了点头,终究还是争强好胜的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第078章 爱我!(四) 8,爱我。 “上钩啦!小昆,你要接稳呀!” 红腹的鲤鱼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小昆的面前。小昆一阵手忙脚乱,最终用上了夹克才罩住了这条大鱼。女孩见状,咯咯直笑。 “真有你的!只是一条挂着铃铛的线,就可以钓到鱼!”小昆甩了甩手上的鱼鳞,说:“没有你,这七天我一定会饿死在小船上的!你真了不起!” “我说过要对你负责,就一定会对你负责的!”女孩骄傲的吹嘘说:“钓鱼算什么本事呢?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可以潜水摸到鱼呢!” “哦?和一群光屁股小男孩吗?哈哈哈!”小昆瞭望宽阔的湖面,赞叹说:“这湖可真大!一眼根本望不到岸边!你的童年一定很快乐吧!” “因为这是我的家乡微山湖嘛!当然会很大!”女孩在小昆身边坐下,说:“渔民的生活有时候很快乐,鲤鱼、麻鸭、莲藕都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甚至有时候还会有挨宰的游客自己送上门来。但是渔民的生活有时候也很辛酸,摊派、提留、税收,还有每年都要为了抢夺湖水资源火并几场的湖对岸外省渔民。火并的武器是鱼叉与猎枪,一场下来死十几个人是家常便饭。” 小昆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听。 “我学习成绩很好,非常好,家人从我身上看到了改变家庭命运的希望。父亲榨干了自己的所有,将我送入了警官学院。开始我有憧憬的,不过到了学院我慢慢地明白,并不是进了学院就一定能够做上警官的。就算是你进了公安系统,系统内也会有许多类型的编制。编制与编制之间,天壤之别。如果我毕业做不了警官,我就是家庭的罪人。所以入学第一年,我夜不能寐。后来,他到学院视察。在观看完学生艺术团的演出后,校长点名要求我去陪酒。” 女孩托着腮,说的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小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怔怔出神。 “呼!”女孩吁出一口气,说:“不管怎样,后来我做了警察,还多了些社会能力。我的哥哥进了县财政局,我的弟弟进了电网公司。父亲他很欣慰,连去世的时候都是笑着走的,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所以你要逃?”小昆勉强的笑了笑,说:“本来你不用逃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逃?” 小昆想了想,默默点头。 “你啊!到底有没有用心听我讲故事?”女孩拍了拍小昆的肩,说:“你问的问题根本不对路!你应该问我,这样做值吗?” “值什么?”小昆说:“活着就好,干嘛做什么事都要用价值来衡量?” 女孩一愣,重重地锤了小昆一下,说:“要不,你问问我,这些年来苦不苦?” 小昆说:“好吧,这些年来,你苦吗?” 女孩勉力一笑,说:“还好啦,像我这样的女子,他有十几个,或是二十几个。其实在绝大多数的时光里,我都是独自一人的。” 小昆点点头,说:“照这么说,也不算苦啦!对吧!” “真没意思啊你!你不该这样回答的!你应该……”女孩泄气的摇了摇头,说:“算了,换我问你问题吧!小昆?”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肮脏?” “你……为什么要问我没有想过的问题?”小昆想了想,说:“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肮脏与圣洁?这个世界分明是浑浊的。” “小昆啊小昆,真有你的!你逃避问题很在行!”女孩做出一副很无聊的模样,从小昆的夹克里拿出手机,按下开机键。 小昆看着女孩,问:“你……开手机?你不怕被那个……那种侦察手段定位吗?” “当然怕怕呀!所以我走的时候根本就没带手机。不过呢,用你的手机我不怕,因为你的电话号码局里根本没有备案。” “为什么没有备案?我难道不是通缉犯吗?” “你没有用身份证办理电话号码,当然就不会备案咯!”女孩忽然笑得很开心,问:“对了!你是由我负责的!我查过你的底子!很奇怪啊,我联网找遍全国都找不到你的户口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哪里人?” “我不知道。”小昆说:“我可能是被拐卖的,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啊!对不起。”女孩给了小昆一个抱歉的眼神,说:“如果我们安全了,你准备去哪里?” “清河,我要去清河。”小昆犹豫一下,说:“我的底子不干净,而你不一样,所以我不能留在这里连累你……你呢,安全后就留在家乡吗?” “我?再说吧。”女孩从手机上移开目光,问:“想不想知道我们走后那座城市发生了什么?” 小昆点点头。 女孩说:“齐所长的女儿自杀了,在戒毒的过程中自杀了。” 小昆一愣,想起了那种死心竭力的呼喊声。 “然后,齐所长垮了,他捅出了很多事,包括郭宁欣缅甸那条路子,也就是你的欣姐。” 女孩举起了手机,小昆赫然就看见了浏览器上醒目的标题:花季凋落,慈父痛心疾首揭大案;高官涉毒,政法委书记畏罪自尽。 “老爷”居然被定性为自杀,小昆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女孩说:“无论是从报道上,还是从系统内部网络,我都没有找到关于咱们两人漏网的消息。我想,应该是有人要把这件事画上句号。现在,我们安全了,你要靠岸吗?” 小昆怔怔看着女孩,怅然若失。良久良久,蓬船上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咬着唇看向小昆,却没有回答。 “你啊。”小昆苦笑:“就算是编个名字骗骗我也好啊!我不想,在今后的梦中张开嘴巴,却不知道应该呢喃些什么。” “我不要你记住我的名字,我要你……” 唇,忽然贴上了小昆的耳畔,炽热的气息瞬间将小昆融化。 女孩呢喃说:“我要你……爱我!” 9,如果。 “小昆?” “嗯?” “你肩膀上有伤口呢!之前我都没有发现。” “是啊,碎玻璃划伤的吧!” “胡说,明明是子弹划过的痕迹嘛!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 “对了!当时追我的只有你一个!”小昆捏着女孩的鼻子,说:“这枪,一定是你开的!” “我哪有!我是在外围封锁街区的!我的枪根本就没有打开保险!”女孩悻悻说:“咦?你的后腰上也有伤口呀!很久之前的痕迹了,险些伤到腰椎呢!” “是啊,被人砍的。” “小小年纪不学好,活该被人砍!”女孩嘻嘻一笑,说:“再往下那道伤口呢?形状很奇怪呢!” “那个……小时候被狗咬的啦!”小昆无奈说:“你该不会在警官学院的专业是法医吧!” “不是啦!我学的是影像采集!”女孩揪住小昆的耳朵,说:“对了,那天你差点把我扔到井里呢!你要向我道歉!” “嗯……呃……我怎么知道那里有个井?我不是救你上来了吗?” “你还踢了我一脚!” “啊……咦……我和你开玩笑的,哈哈!” “还有,那天你扔飞刀如果偏一点点,就丢到我了!后来我才发现,头发都被蹭掉好多呢!” “哦……呃……我怎么知道沙发前面还藏着人呢?” “小昆啊小昆,你真是不老实!”女孩扳过小昆的脑袋,盯住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好吧。” “如果,我们回到九百年前;如果,你是王,拥有前世的记忆;如果,我是流落江湖的女侠,丢掉了前世的记忆。然后,我们终于重逢了,你会对我说什么?” “嗯?这么复杂?” “这有什么复杂的?快点,老实回答我!” “我会说……我们以前好像见过,然后……” “这个答案不标准!换一个!” “啊……那么,我说……我喜欢你。” “这还差不多嘛!”女孩陶醉的闭上眼睛,呢喃道:“什么嘛,大点声,我没有听清楚!” 第079章 为谁而哭泣? “我说,我喜欢你。” “嗯?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爱——你!” 太史昆笑了,由衷的笑了,他的鼻子发酸,眼角闪烁着光华。 “呃!”“哦!”“嗯!”“呕!”“哇!”“啊!”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声。无论是客人还是自己人,比如说高歆与卢俊义;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比如说秦暮城和李巧盼;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比如说高大壮与燕青,全部都当场陷入石化。 “你!登徒子!”薄纱的面容突然变得羞红,看起来贤淑的女孩突然变得像猎豹一样敏捷。她攥起拳头,携着一股劲风,一记直拳重重击在了太史昆的小腹上。 “哎哟喂!”女孩……啊不,女少主的武艺可不是吃素的,太史昆捂着肚子痛苦地歪倒在地,眼角的两颗光华,终于变成了两行热泪流淌下来。 “啊!昆哥被打哭了!”“这还了得!兄弟们上!”“报仇!报仇!” 天京城的一干兄弟卷起袖子呼啦啦围过来一大群。 “不好!保护少主!” 雪月佣兵团的一大群佣兵离得也不远,见势不妙纷纷上前。 雪月佣兵团的副团长是个身手过人、名声响亮的老江湖,他如今拿着一年八千贯的超高薪水,替主子出头这等小事自然是冲在最前方;而天京城主太史昆座下首席金牌打手丁豪也不是个吃素的,就连轻功高绝的秦暮城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转眼间,两位表现心切的仁兄抢在群豪身前过了一招。老江湖副团长心里多少有点数,所谓动手不过是略微用力的推了一把;丁豪这厮不管那一套,出手就是玩命。 一声惨叫,副团长甩着鼻血倒飞出七八丈远。两边好汉一看见了血,叮叮当当争先恐后抽出了随身的家伙。 眼见着阵容豪华的迎宾典礼就要变成一场火并。幸好幸好,天京城这边有个老成持重的卢俊义,惭愧惭愧,雪月斋那边还有个大局为重的三东主高歆。 “住手,住手!”“收起家伙!像什么话!” 卢俊义与高歆各自弹压住己方的人手,虽然动手的危机暂时消除,不过两方的粗鲁汉子你一言我一句仍是住手不住口。 “算了,我没事,都别闹了!”蹲坐在地上的太史昆哼哧了一句,现场奇迹般的恢复了安静。太史昆艰难地撑着膝盖站起身来,道:“高东主,人,你带来了吗?” 既然还能谈生意,最起码两家的脸皮还不至于撕破。高歆长长出了一口气,也顾不得此前准备好的种种矜持了,连忙拱手道:“带来了,带来了!就在船上候着呢!太史城主,可否换个地方详谈?” 太史昆目光快速看了看周围,女少主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他捏了捏脑门,朗声道:“协会总部议事堂请!” 作为佣兵总部的议事堂,本应宽敞明亮、装修考究才是,不过,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面积,用今天的话来说不超过四十平米,装潢,四壁空空,只有屋子正中摆放了几张简陋桌椅。不仅如此,整间屋子只有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开了个小窗,窗外三十步,十余名忠心耿耿麒麟军戒备守卫。 作为佣兵协会接待大客户的场所,许多兄弟都对其寒酸的模样不满。不过太史昆说了,真正的大生意两个人谈就足够了,地方大了也是浪费;真正的大生意主客两人能够听见就可以了,房间内过多的摆设反而容易被细作藏身。 而如今这种布局看在雪月斋三东主高歆的眼中,竟也是大为赞赏。在他看来,这正表示佣兵协会未在房间内弄什么机关暗格与埋伏,可以很好的促进主客双方的信任感。 从码头到佣兵总部,一路上高歆与太史昆说了不少闲话。作为雪月斋的东主之一,高歆最为擅长的便是在闲谈中摸索出对手的性格与本色,可是一番话说下来,高歆觉得自己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从一碰面的表现来看,太史昆此人完全就是一个愚蠢、好色、粗鲁的匪首;可是几句话说下来,高歆又觉得太史昆是一个睿智、风趣、豪爽的精神领袖。这些形容在半个时辰内加到一个人的身上有些匪夷所思,也许所谓的非常人行非常事说的就是太史昆这等人物吧!总之,一个在年许时间便能营造出一座城市的人,一定有他过人之处就是了。高歆摇摇头,放弃了摸透太史昆底细的想法。 议事堂中需要谈论的事情,果真是两个人就够了。眼下这座阴森森的寒酸房间内,坐着的只有太史昆与高歆。 既然是协会与任务委托方的谈判,那么佣兵们自然是禁止参与进来。无论是雪月佣兵团的成员,还是快活林、白马营等佣兵团成员,都没有旁听的资格。同样,这是佣兵协会的事物,麒麟军与科学协会的人手也不得干涉。 寒暄坐定,高歆开门见山道:“此任务的大概情况,叶凌执事可曾对太史城主事先说明?” 太史昆道:“已经说明。” 高歆道:“此任务的难度可不低,按照贵会的规矩,可能算的上是甲等任务?” 太史昆微微一笑,颔首道:“算得上,这将是本会接手的第一个甲等任务。而且我分析过,这个任务任何一个佣兵团都没有把握独力完成,因而此次任务将用‘佣兵召集令’的方式发布。” “连发布的方式都想好了,看来太史城主下定决心要接手此任务了。”高歆捻须道:“佣金方面,王姓小儿只肯出一万贯的酬劳,实在是有些可笑了。不过,此任务若是做成,我雪月斋便有机会撬开他的国门,因而,我雪月斋加注五十万贯。太史城主,不知这些钱财,是否够‘佣金’?” 太史昆仍是带了一丝笑意,道:“叶凌对我说起这单生意时,并未提及酬劳事宜。按说,谈生意不谈酬劳,根本没法子判断这单生意可否做得,可是,我却当场拍板接下这单生意,并邀请您过来签署字据。高东主,您可曾想过其中缘由?” 高歆微微皱眉,道:“哦?愿闻其详。” “因为,我天京城也正好有撬开高丽国国门的想法,如今您送上这单生意,却正好如了我天京城的夙愿。”太史昆笑道:“即便是你一分钱酬劳不出,我天京城也会包揽下所有佣金费用。而如今您愿意出五十万贯酬劳,那我天京城也不含糊,同样加注五十万贯!高东主,我两家联手算计一下王姓小儿,您意下如何?” “联手?”高歆略一思索,道:“不知太史城主撬开高丽国门所为何事?实不相瞒,高丽国对辽国俯首称臣,拒绝所有大宋客商在其国土上做生意。如今若是能助王姓小儿成事,我雪月斋便可以在高丽国开设分号,用瓷器、茶叶、绸缎、书籍等物换取他国的大量资源,从中谋得巨额利润。但是,你天京城……莫非是为了土地?” “夏国送我四座城池我都没要,高丽国弹丸之地,我要他的土地作何?”太史昆道:“总之,我天京城要的东西绝对不会妨碍道你雪月斋的利益,高东主大可放心!” 高歆满脸狐疑,沉吟良久就是不肯说出个“好”字来。 太史昆无奈,只好说道:“实不相瞒,我天京城要的是人!这下高东主您该放心了吧!” “人?”高歆大吃一惊。他曾经乔装打扮后亲自去高丽国游历过,深知那里的女人个个圆盘大脸,身材扭曲,眼小鼻塌,举止粗俗。若是用刀子将下颚的骨头挖出几根,那些女人兴许还有些看头,但是原生态纯天然的高丽女人只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如今,太史昆扔出五十万贯,居然只是为了要人,这……也只能用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来解释了。 高歆忍住心中的诧异,道:“既然如此,咱们两家联手就是!我这就去把王姓小儿带来,让他签署发布任务的文书!” 原来,太史昆与高歆谋划的任务,竟是要撬开高丽国的国门。高丽国位于何地,诸位看官自是了解,可如今高丽国国主为何人,倒是有必要分说一二。 如今高丽国的国主,姓王名熙,想当年此人登上国主宝座时也非名正言顺,完全是靠的运气二字。此人,不爱文史,偏偏爱舞刀弄棍,因而大字不识几个,倒是有一身好武艺。 要知道,高丽国国民一向将中原文化奉若神明,而高丽国也一向奉中原王朝为主。因而,高丽国内官面的文字乃是使用汉字。王熙作为国主,目不识丁实在是不成体统,因而侍中邵台甫、仆射黄仲宝联名上书,请国主修习汉字。 俗话说,烂泥扶不上墙。少年时脑子清醒时尚且学不会写字,到了人过中年、酒色伤神之后,你叫王熙国主还如何能够学会书写汉字? 无奈忠心耿耿的老臣们以死相逼,王熙国主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与中原王朝大宋绝交,转而与契丹辽国交好,如此一来,不就不用再学习汉字了么?而契丹文字那就更好说了,这种蹩脚的文字连契丹本族人都不会写,高丽国中的大臣又有几个识得的?既然大家都不识字,哪么还有谁会逼迫国主识字呢? 第080章 悲剧的从前是丑剧 那时候的辽国国主,还是耶律延禧他爷爷;那时候的辽国国主,勉强还有点才干与雄心。辽国主得知了王熙想要举国投靠的意思,大喜过望,立刻同意了这个请求。 辽国主对王熙很不错,乱七八糟给了他许多大得吓人的称号,其中王熙最喜欢的,莫过于“龙骧大将军”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之后,王熙终于可以打着宗主国的旗号,尽情的耍大刀而不是写大字了。 投靠辽国后的王熙对宗主国还是很卖力的,他不但每年按时将贡品呈上,还帮助辽主镇压女真各部落。而辽主对王熙也很不错,不但每年回馈许多礼物,还亲自来高丽国看望他。 一看不要紧,令王熙伤神的事情发生了。原来辽主平生最爱的,就是玩弄别人的老婆。他走到哪玩到哪,不仅身边大臣的老婆被他玩了个遍,连下面各部落首领的老婆也不曾放过。这个毛病甚至还被国主用律法的方式发布,这也就是辽国的“荐枕”制度。 荐枕嘛,顾名思义,就是推荐自己的枕边人供上司使用。 辽国群臣当然都知道国主的毛病,自是不会真的将夫人献给国主玩弄。群臣们随便找个孤寡老婆子,写一纸聘娶文书,此老婆子就成为自己的正室夫人了。辽主来寻欢时,将老婆子向外一推,辽主他爱玩不玩。 问题是,辽国的群臣们有所准备,可王熙他没有哇!辽主要求他荐枕,你说他能怎么办? 不推荐吧,人家那些大臣都推荐了就自己藏着捂着也不是个事儿;推荐吧……唉,算了,随大溜吧! 于是,王熙这傻货含泪就将自己的王后柳某某给荐了。 一夜无话。 悲剧,往往是由丑剧演化的。火车是这样,高丽国即将要发生的宫闱之乱也是这样的。 做下将老婆献给别人玩弄这等丑事后,悲剧的征兆出现了。在辽主结束友好访问九个月之后,王后生了一个娃娃。令人纠结的是,这娃娃长相随母亲。 纠结啊纠结!长相若是随父亲,孬好还有些判断的依据,可是长相随母亲,你说你说这事儿可咋分辩? 这娃,愣是压抑了王熙二十年。一直到了立太子的时候,他仍然是压抑着。 这娃是嫡长子,识文断字,孝义两全。按说,太子这活怎么着也得给他。可是,王熙他纠结啊!压抑啊!思索良久,王熙将太子给了一个名叫王伎的庶子——他与宫女大长今生的孩子。 不公平啊!没道理啊!不理解啊!没意思啊! 娃怒了,愤怒了!娃收买死士一百人,暗藏利刃,趁王熙狩猎时行刺,无奈死士水平太差,连围场都没摸着边就被皇宫卫士一网打尽。 “我一定会回来的!” 娃临走前,如是此说。然后,他乘船出海,再然后,他遇上风浪,再再然后,他被雪月斋商船所救,再再再然后,他出现在了天京城佣兵协会总部二楼左拐第一间议事堂中。 “吾,姓王,名俣,字世民。你,就是太史昆?” 太史昆坐在木椅中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懒懒哼出一个“嗯”字。 王俣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礼遇,自觉没趣,只得撇嘴说道:“杀掉王熙与王伎,就算你任务完成!我的朋友高歆先生出的五十万贯悬赏就归你了!这么一大笔钱,足够你们挥霍一辈子了!所以,务必把事情给我办漂亮!” “废话少说。你已经确定,任务目标是杀死你的父亲与兄弟,而不是扶你登基。”太史昆微微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赶紧把任务委托书签了,然后回船上候着去吧!” 王俣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能再说出些什么。他干巴巴走到小几前,在一张几乎是空白的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任务,已经成立。匆匆招待高歆吃了顿午餐,太史昆立即下达了天京佣兵协会第一份“佣兵召集令”。作为佣兵召集令的挂钩任务,则是一则叫做“击杀高丽国主”的甲等任务。 在进入“召集令发布大厅”之前,太史昆心中一片忐忑,他不知道再次见到那个女少主后自己应该怎么做。不过,当他推开那扇沉重的金丝楠木大门后,他的忐忑顿时变为了失望——代表雪月佣兵团出席会议的是副团长,女少主没有出现。 雪月斋打造出如此强横的一个佣兵团,其主要目的就是参与这个甲等任务。除了令少主亲自担任佣兵团长外,他们所聘请的副团长也是个江湖上大有名气的人物。 此人武功,号称是武当陈老祖一脉所传,一手金刀的功夫炉火纯青。他姓方名宝,乃是江南一顶一的好汉。不过他上午被丁豪一拳打歪了鼻子,如今的面相上却多了几分狼狈。 屋子里人不多,因为能进到“召集令大厅”的佣兵必须是有个团长的身份。除了方宝之外,快活林佣兵团的团长武松、白马佣兵团的团长张宵、公主佣兵团的副团长李巧音、扶风佣兵团的团长柳扶风、云门佣兵团的团长王清秀等人皆在座。 其中最值得一说的,乃是“太行佣兵团”的团长。太行佣兵团,乃是张觉精选手下将士组成的一支佣兵团,其成员约有五百人,皆为军中好手。革命军作战时,这支佣兵团就是一支精兵,而战事缓和时,佣兵团就出来为革命军赚些外快。 此团团长,姓杨名金豹,江湖绰号“小令公”。既然绰号里有令公二字,那么其身世也就很明显了——他乃是大宋开国重臣杨业之后。 大宋太平太久了,作为武人世家杨氏一门传了四代后,人丁兴旺了不少,其祖先的荣光却慢慢消退。杨家的后人,有的凭着先祖的名声荫个小军官混日子,有的收买田地做个小地主,久而久之杨氏一门的精绝枪法棍法竟是有了失传之忧。唯有这杨金豹,自由修习自家枪法,立志要做个收复幽云十六州的英雄好汉。无奈朝廷与辽国年年进贡,根本不谈收复故土之事,杨金豹眼见着已是三十余岁,大好生命过去了快要一半,打儿时立下的志愿实现起来却渺无希望。 好在,太行山中的张觉竖起了抗辽大旗,年许时间拼搏下来,居然也是将太行山经营的滴水不漏。杨金豹从张觉身上看到了希望,因而变卖家业,收拢了百十名有志男儿,奔赴太行山共举大业。太行山上的男儿汉尽是些穷苦奴隶出身,如今迎来了这么一位武艺过人的开国名将之后,岂有不重用之理?于是乎,杨金豹稳坐太行山革命军第二把交椅,并且成为了“太行佣兵团”的团长。 虽然大厅内聚集的好汉不算多,但他们所代表的,却是整整一千八百名佣兵。众团长见到太史昆推门而入,纷纷起身迎接。 寒暄过后,太史昆朗声道:“在座诸位,乃是佣兵中的佼佼者,咱们能坐在一起不容易,因而在讨论这次任务之前,我想先与诸位谈谈佣兵这个行业。” 众团长危襟正坐,做出洗耳恭听之势。 太史昆道:“诸位中,可有翩翩君子乎?” 江南才俊柳扶风微微一笑,道:“不知在太史城主的心目中,什么才是君子呢?子曰:君子之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智勇两点,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其中佼佼者,但这个仁字么,哈哈,很难说。” 雪月佣兵团团长方宝接口道:“正所谓‘慈不掌兵’,我不否认我手下的佣兵中有些个心肠软的,但我想我们这些做团长的,心狠手辣是免不了的。” 杨金豹道:“没错。心狠手辣四个字,不仅对人,还要对己。咱们手下都是骁勇男儿,做的都是刀头舔血的事业。若不是赏得狠、罚得狠,怎能服众?” “很好很好!”太史昆道:“咱们再换个话题,说说天下。渺无影踪的黄金仙洲这等传奇之地暂且不谈,咱们单说说人口稠密的地处。从咱们大宋往四周围看看,往东看,有高丽国、日本国这些小国家;往北,有辽国、夏国、西州回鹘;往南,有越李朝、蒲甘大理;往西,有吐蕃、回迄、黑汗、天竺、塞尔柱。你们说,这个天下是不是很大?” 团长们都是有见识的人,他们饮过葡萄美酒、起过大宛马,他们甚至亲眼见过金发碧眼的胡姬,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天下很大。特别是方宝这等出过海的,甚至亲自见过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南海番人土著。 太史昆又道:“当然,这还只是离咱们近的。再往西走,还有许多奇妙的国度。有哈里发国,有法蒂玛国,有济尔国,有拜占庭国,还有共遵一位皇帝的意大利国,勃艮第国、日耳曼国,等等等等;而再往南走,也有诸如泥渤、麻逸等小国。这些国家,你们可曾听说过?” 众团长闻言,有的惊奇万分,有的则是着实钦佩太史昆的博学。 第081章 好大一张饼! 太史昆继续吹嘘道:“在这些国家,人们用黄金打造佛像,用宝石编制衣衫!在那里,拥有五十名骑士便可统治一个郡县,有五百名骑士,便可统治一个府路!而若是拥有五千名骑士,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做皇帝了!” 太史昆偷瞄了一下众团长神往的神情,道:“那儿的女子,肌肤如雪,媚眼如碧,胸脯饱满,臀部浑圆。最妙的是,你若是做了那里的王,治下所有少女的贞洁必须奉献给你,而不是她们的夫君,这个,乃是那些小国的律法,名为‘初、夜权’。” “哇”佣兵团长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奸笑。 太史昆亦是贼笑数声,又是说道:“说完了天下,咱们将话题归回原处,来谈一谈佣兵的本质。若佣兵只是在大宋国内做生意,佣金的来路将非常有限。毕竟货物的价格就那么多,给你一部分佣金,那么商人就要少赚许多;而土地房产总共也就是这么多,帮人做些争夺家业的活计,必然也要将家产的一部分流失作为佣金才成。所以说,咱们从国内做生意,只会让钱财从旁人的手中流到咱们佣兵的手中,对整个大宋的富商、贵族、平民、甚至朝廷来说,并没有半点好处,反而还会将国内的治安越搞越乱。长而久之,佣兵最终会变为一伙不受欢迎的人,继而慢慢消亡。所以,以我的想法,佣兵的眼光应当放在大宋之外,加速番邦的钱财向大宋流动,使雇主能获得真正的利润,使大宋变得越来越富强,这样咱们佣兵才能变得受欢迎,从而吸引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最终变成一个与官员、富商、文人等同样有地位、受尊敬的阶级。” 众团长听得太史昆这番吹捧,一个个目怔口呆,脑中疾速跟着太史昆的思路思考。 太史昆继续说道:“这种加速番邦财产向大宋流动的行为,可以被称作是掠夺。不要以为掠夺就是抢劫,就是劫掠,其实所谓掠夺的方式,大体分为三种。把成本只是一根竹篾的工艺品贩卖至番邦,换回一根可作为栋梁的原木,这种行为叫做商业掠夺;将诗词道法传向番邦,使得番邦人向往大宋,已前往大宋朝圣、使用大宋物品为荣,称作为文化掠夺;而赤罗罗发动战争,抢夺番邦物资人口的,称为军事掠夺。平心而论,这三种掠夺方式不分上乘下乘,都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非君子行为。若非要将这三种方式分个高低的话,我只能说,最有效、获益最高的那种方式是最为上乘的!而将这三种方式合起来用到一个国家身上时,便能够真正的榨干这个国家,长久的将这个国家纳入到我们的版图中来!诸位,听了我这番话,有反感的么?” 众团长交换了一个眼神,武松起身道:“昆哥!有甚反感?弱肉强食罢了!咱们不去掠夺别人,别人就会来掠夺咱们!这种事,谁先下手谁沾光!” 众团长纷纷点头以示附和。 太史昆道:“此前我天京城曾经帮助夏国皇帝上位,那一次,我们取了夏国几乎十年的总赋税作为佣金。以我们的力量,想要吞并一个国家还不够,能将他十年赋税掠夺来,应当算是超出当初的设想了。所以,在夏国的行动我们采取了文明一些的法子。而这次,高丽国王子提出了一个差不多的请求,居然才只出一万贯佣金。他这样的付出,根本达不到我们的要求,因而,这一次我们要利用这个任务自己动手多赚一些。” 任务加码,团长们得到的回报自然会丰厚,因而团长们听闻太史昆此言后纷纷露出笑意。 太史昆道:“记住,这次任务是在番邦进行,所以,大宋的律法无法对你们形成约束!而你们作为大宋子民,高丽国的律法同样对你们不起作用!这也就是说,佣兵们,准备好享受一个没有律法约束的狂欢吧!我们不是统治者,我们不需要民心,我们需要的,是对手的恐惧!” 众团长闻言,喜形于色。 太史昆目视众人,询问是否有人要退出这次任务,众团长纷纷摇头。而后,太史昆又是说道:“如此,就让我们先来看看对手的实力。高丽国,拥有兵马三十万之巨。不过这些兵马九成为民夫,只经过短暂的、或是根本没有经过军事训练。这三十万士兵,其中有二十万人布置在高丽国与女真人的交汇之处,而其余十万士兵,则是分布于国内各处。其中保卫高丽国都城开京的,有两万人。这两万人中,约有一千余名军官为官宦子弟,其余人等皆为世袭军户。这也就是说,拱卫都城的两万士兵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不过呢,高丽国已经太平百年,这些军人虽然会些武艺,但绝大多数都是没上过阵、没见过血的雏,因而,也不必将他们太看在眼中。” 众团长将此番言语默记于心。 太史昆道:“再来看看我们的实力。加入本次任务的,有雪月佣兵团、太行佣兵团、快活林佣兵团、白马佣兵团、公主佣兵团、扶风佣兵团、云门佣兵团这七支佣兵队伍,虽总兵力只有两千人,但队伍中几乎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对付高丽国全国兵马,我们没有必胜的信心,但是仅仅针对开京城中两万兵马,我想还是有把握的。所以,咱们这一战的精髓就在于速战速决,务必要赶在高丽国剩余二十八万大军勤王入京之前,将开京击破!若走陆路,且不说可不可以迅速逼近开京,就是路途中的辽国军队、女真人军队也不会轻易放我们过去的。不过幸好开京是一座海滨城市,所以我们可以走海路,直接攻打开京城!这一次,佣兵协会会为你们提供必要的帮助——将调用天京城水军、雪月斋的海船队为你们提供运输以及必要的后勤!而且,作为佣兵协会组织的第一次大型任务,协会决定在此次任务中实战展示一下新式武器!这也就是说,佣兵协会开业时展示的种种武器将会运至开京城下,在真实的战场上一一施展!你们作为协会第一批的佣兵,所以我郑重邀请你们,作为新武器的演示人员!” “天京城的新式武器,全部拉到开京城下供我们使用?”团长们咧开嘴巴,笑得很开心。 “没错,现在我来说一说具体的作战安排。”太史昆道:“我们的军营,就是我们的船只。届时船队会打破开京的海防,直接开到开京的码头上去!你们要做的,就是迅速攻破码头,登陆并在三个时辰内搭好防卫工事。在接下来的两天中,你们必须击破开京城,将高丽国的国王与太子带到我们的船舶上,这样,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团长们磨拳擦掌,纷纷表示有了新式武器的帮助,拿下开京只是小菜一碟。 太史昆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道:“任务的安排就先这个样了,今后七日,将会安排你们到麒麟军的校场上熟悉新武器的使用方法,七日后,咱们准时登船出海。接下来,我却要与你们说些私事,以佣兵协会会长的身份,与你们几个团长说些个人的想法。” 众人洗耳恭听。 “你们是第一批佣兵,因而你们所能够取得的成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代表佣兵这个行业的好坏。因而,我想让你们发财,迅速的发财,迅速的成为人们惊羡的暴发户。只有这样,才能够吸引到更多的人加入到佣兵这个行业中。此次任务,加上天京城与雪月斋的加注,总佣金只不过百万贯。而佣兵协会可以从中得到的管理费,更是只有三十万贯。但诸位可以想想,佣兵协会此次投入了多大的本钱?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们,从船只到武器,总投资绝对在二百万贯以上!之前,我也问过你们,你们中有没有人自视为谦谦君子?很好,你们的回答是没有,这样的回答,我很欣慰。明人不说暗话,这次佣兵协会砸出血本来帮助你们发财,而发财的手段,最直接的就是将开京城、将高丽国皇宫洗劫一空。这一次,我请你们放下矜持,放下虚伪的面具,务必要赤罗罗的将你们心中的暴虐与原始欲望发泄出来。同时,我还要告诫你们,你们需要的金钱,而不能够做奸、淫、妇女、残害妇孺老幼这等恶事。谁要做下这些事,我自有手段来惩罚你们!相反,我还要你们尽可能的将搬运不走的铜钱等物分发给高丽国的穷苦百姓,我的目的不是要让那些番邦百姓记我们的好,而是要不给高丽国王室留下一文钱!总之,一句话,这次任务谁要是不能发财,就不要怪我回头给你们小鞋穿!都记住了吗?” 团长们双眼充血,目露凶光,大喝道:“记住啦!” 第082章 究竟是不是她? “佣兵协会不可能永远只有我一个人操办!现在看起来,协会运转还算是不错,发任务、接任务算得上是井井有条。但是,你们别忘了,目前协会一天接、发任务的总量不过只有十几个,待到将来任务多了时,我怎么可能忙得过来?也罢,远处的话咱先不说,但是明儿一早我就要去高丽国了,这段时间协会事务总得需要人来打理吧?大郎?小庆子?吭个声行不?” 武柏与西门庆对视一眼,谁都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转眼间,兵发高丽国的日子就快要到了。这几天来太史昆忙着沟通海运,忙着指导佣兵们学习新式武器的运用,直到今日过午,才腾出空来安排一些早有想法的事务。如今,太史昆面前坐着的,正是武柏、西门庆二人。 “嗯……这个……”看到西门庆一副萎样,武柏只好开口说道:“昆哥,巧音领着那群女孩子不一直再帮你么?姑娘家待人处事的风范比我这等粗人强多了,你就放手交给她们做就是了。” 太史昆摇了摇头,道:“不成,必须要有个主事的。女孩子们只是熟悉一些文案工作,对于任务等级制定、佣金筹划、任务布置等事根本做不来。况且,我还要留下一些事务处理,必须要有个江湖经验丰富的人来执行。你们二人,都是看着佣兵协会一步一步建立的元老,所以我认为协会暂时交给你们才最为放心。” 武柏道:“西门官人要忙生意,而我在麒麟军中的军务也很繁忙。不如,昆哥找其他兄弟接受吧!” “少来!”太史昆道:“麒麟军的军魂是卢兄,而徐宁也是个老行伍,军中有他们两个,足够了!至于小庆子的生意,与大贵两人倒到班就是了,其他兄弟们大多也有些经营,却也没见谁因此误了职务的。” 西门庆抬起脸来,弱弱说道:“昆哥,你可以将这活计交给巧音小弟嘛!他不是一直跟着你的吗?” “巧音这孩子,整日里与些女孩子厮混在一起,都快变成娘娘腔了!此次我要带他去高丽,让他见见血!” “这娃娃心狠手辣的,连夏国那老太监都怕他,还需要见血练胆么……”武柏分辩几句,却见太史昆根本不为所动。见状,武柏终于是想到什么了,他叹气道:“我明白了。诸位兄弟中,我最丑,西门官人有心无力,只有把我们两个扔到姑娘堆里,你才会放心是不是?” 太史昆哑然失笑,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呢!得,有你这句话,佣兵协会你俩来定了!” 武柏与西门庆推脱不得,只好应允下来。 太史昆道:“大郎,你走过江湖,军事经验也丰富,因而任务委托大厅就交给你了。与任务委托者谈生意,务必要考虑到任务的付出与回报,千万不能让佣兵们无利可图。另外,将任务按照难度应该分为哪个等级、该由‘招拍挂’哪种形式发布,也由你说了算。” 武柏应承下来。 太史昆又道:“小庆子,我告诉你。在大家的眼中,你还是个响当当、有担待的汉子,你受了这等残疾,也只能怪自己行为不端。知错能改就好,你也不用自己个儿整日里瞎捉摸将自己弄成个没半点志气的样子!你给我将另外三个大厅看管好,账目、文案每一条都要过目审阅,明白了吗?” 西门庆仍然低着头,淡淡吭了个“嗯”字。 “既然你们二位答应了,那么我就任命你们为佣兵协会的‘理事’好了。”太史昆道:“在我的设想中,佣兵协会除了我这个会长外,至少还需要六位理事来负责协会的各项工作。这六位理事分别是:负责与委托人接洽业务的理事;负责评定任务等级与定性招拍挂的理事;负责佣兵点业务的理事;管理佣兵及佣兵团资质、级别的理事;负责财务的理事;负责监督、奖惩与制定纪律的理事。在将来咱们协会分部开遍天下之后,各个大区的负责人也会成为理事。不过呢,目前人手只有这么多,所以,你二人应该能够忙得过来。” 武柏、西门庆二人听闻太史昆竟有如此长远的计划,深知佣兵协会今后将是天京城的重中之重。如今能够在协会中得到一个高位,前景说不得要比从军、经商好得多。 太史昆道:“目前,佣兵们的任务几乎全部是打打杀杀。实际上这样对于佣兵这个行业的发展是个局限。时间久了,佣兵行业在民众们的心中会彻底的沦为一个暴力行业,从而最终被天下人唾弃。” 武柏、西门庆二人闻言颇为诧异,禁不住问道:“难道我们佣兵不是个暴力组织么?” “当然不是!佣兵的宗旨是:我来帮你做。”太史昆道:“比如说,一位医者想要收集天南海北的珍稀药材,依他的能力是肯定做不到的,但如果他出一笔佣金,就完全可以将这个任务委托给佣兵们来完成嘛!再比如说,福建泉州的酒楼老板想要聘请一位山东大厨,但他根本也没有时间与精力去京东东路去寻觅,像这样的任务,同样可以交给佣兵来做!再比如说,乐师谱出好曲,想要找人填词;公子名剑受损,想要找人修补,这些事都可以让佣兵们来完成!再比如探矿、送信、甚至是想要知道偶然遇见的美女的名字,都可以到佣兵协会来发布任务!我们协会的最终目标就是:让天下人都成为佣兵!” 武柏、西门庆闻言,方知太史昆的志向竟是如此远大,不禁神往。 太史昆道:“当然,要做到这一些事情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实现的。我们不仅需要武人来做佣兵,还需要各行各业的拔尖人才也注册成为佣兵,还要将佣兵协会的分部开到全天下去!” 武柏道:“那么,我们怎样才能令各行各业的拔尖人才注册成为佣兵呢?” “任务,我们自己掏钱设计一些针对匠师、文人们的任务,以金钱诱使他们加入到佣兵这个行业中。当有一部分人在佣兵协会发财之后,不怕后面的人不抢着来!”太史昆道:“我会请科学协会的老哥几个设计一些精妙的题目,发布一些寻求答案的任务,再将佣金制定的高高的,你们说会不会有人上钩?” 武柏、西门庆对视一眼,道:“应该会有!”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而且,我还设计了几个最为直观的任务,那就是:天京城寻觅人才,谁能推荐来人才,不管是鬼才还是怪才,都可以收获大量的佣金与佣兵点!其中,还有一个被定性为乙级任务的、佣金高达千贯的任务:为天京城寻觅一位主管民政的政务官!这些个任务,待到我远赴高丽国时,由你们二位代为发布!” 武柏、西门庆拱手道:“喏!” 送走武柏、西门庆二人,太史昆独自一人溜达到了天京城的大道上。 几天过去了,太史昆一直没能再见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姿。自从见到她,那个雪月佣兵团的女团长之后,女孩在微山湖上留下的最后一个问题几乎成了太史昆心中的梦魇。 如果说,回到九百年前不可能,但太史昆本人如今正在大宋的崇宁年间;如果说回到九百年前可能……那怎么可能!一句情人间的呢喃怎么可能变为现实! 她,究竟是不是她!没有人能够代替她,哪怕是长得一模一样,也不可成为她的替代品!除非,她就是她!但是,她究竟是不是她!如果她是她,好办;如果她不是她,也好办!但是,她究竟是不是她! 码头,任务大厅,快活林,马氏快餐,大道两侧的二十余家店铺。太史昆找遍了这几个地方,不止一次的找遍了这几个地方,但是,他怎么也找不到她。 今日,太史昆依然是装作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将这几个地方转了一个遍,但是,他仍然一无所获。没头没脑的溜达着,头晕眼花的思索着,不知不觉间,太史昆的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青翠。 太史昆是现代生活过的人,因而他很珍惜那种满目苍翠的感觉。远在天京城还是一座木寨的时候,他就曾经动员全城军民搞过绿化。无奈天京城处于渤海之滨,长久来海水在天京城的泥土中留下了大量的盐分,因而天京城的绿化真的是很难搞。 连根移植来的花草树木几乎无一幸免,均在两个月内枯死掉,只有那些顽强的荆棘类植物能够存活。有总比没有强,于是乎,天京城内种满了荆棘。看着满城带刺的蔓藤,太史昆几乎有了种将天京城改名为荆棘城的冲动。 不过,事无绝对,在天京城占据的这片土地中,也存在着一个世外桃源。 那是一个泉群,在大约一百亩的土地上,分布着大大小小三十余处泉眼。泉水汇聚在一处,居然形成了一个幽深的水潭。不知多少年,过往此地的鸟兽都在这里饮水,久而久之,这片水潭的周围竟也是变得肥沃起来。 第083章 结义金兰,坏他好事! 按说,天京寨初立时应当选择这片肥美之地的。不过呢,依着古人的看法,男子属阳,泉水属阴,久居泉边反而不美。因而,虽然寨子里的汉子们引用此地泉水,却是将木寨立在了泉潭三里之外的干燥地处。 不过,男子久居泉边不美,可没有说是女子住在泉边不美,天京城女孩子们中的大姐大李巧盼老早就看中了这片泉群。待到天京城扩建后,这片泉群被框到了城市范围之内,李巧盼领着女孩子们,理所当然地搬迁到了此地。 宋人素爱园林,因而宋人不论贵贱,都喜欢在自家布置些庭院景观。那有钱之人一掷万金,动用许多民夫南搬石、北移木,在家中修建园林;而穷苦之人,则在自家后院中亲手开辟卵石小池,点缀以乡间草木,亦是别有情趣。正是大宋人有这等闲情雅致,因而大多数穷苦人家多少都会几手布置景观的本领,如今女孩子们搬家,天京城的一干光棍们自是大献殷勤。 红花绿树,眨眼间被光棍们从黄河南岸连根刨来移植到泉潭旁边,由于土地肥沃,花草树木成活率出奇的高。经过一个夏季的生长,如今这泉潭周围已是枝繁叶茂,硕果累累。绿树红果之中,光棍们为女孩们修建了许多精巧别致的房屋,远远看去,泉潭竟是有了几分仙境的感觉。 也正是有了这般好去处,女孩们尽管都在太史昆称之为“海滨别墅”的居住区分了房子,却也无人愿意去住,皆跟随李巧盼结伴生活在泉潭旁。这个地方乃是太史昆规划的“军工作坊及军属居住用地”的一部分,本也是为了住人所用,女孩们在这里生活,倒也不违背天京城的规划。 这儿,正式的名字叫做“大唐公主佣兵团驻地”,而在李巧盼的口中,这儿居然是漱玉……宫! 如此说来,太史昆这是不知不觉间走到李巧盼的地头上来了。他忽而转念一想,顿时忆起了李巧盼与雪月斋的女少主乃是同门师姐妹,于是太史昆觉得精神一振,快步向漱玉宫走去。 一座漱玉宫,居然还有两道外墙!这两道外墙,一道是木篱笆,一道是砖石墙,最为费解的是,两道墙之间的缝隙不过才一尺宽!若要问起漱玉宫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建设两道紧挨在一起的墙,那罪魁祸首,还是那群光棍汉。 原来汉子们在建设园林时,还别出心裁的利用泉水为女孩们建造了一个典雅的泉水露天浴场,而这浴场四周的树木,汉子们刻意地种的稀疏许多。这还不算完,在浴场十余丈远的地方,汉子们又堆放了许多利于藏身的乱石枯木! 汉子们的心思如何,不言而喻。 清凉的泉水浴场不用可惜,可用了吧,必然要遭受偷窥。这样一来,也难怪女孩们要在木篱笆之后再次建造一堵密不透风的砖墙了。 这漱玉宫是女孩子们的住处,此前太史昆一直没好意思前来拜访过。如今他走到大门外头一看,好家伙,门口居然还守卫了两名腰悬长剑的女孩子。 李巧盼身边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当年跟随她的小尼姑。这些小尼姑们原先各自有法号的,后来她们还了俗,也便跟随着巧盼姓了李。李字后面加上她们原有的法号,也就变成了她们如今的名字。 门口这两位女孩,却都是太史昆熟悉的。她们两个,平日里是在任务大厅里负责悬挂任务牌的。左边这个姑娘名叫李妙玉,而右边那个,名叫李静香。 太史昆对着两个姑娘微微一笑,道:“去,给巧盼说一声,我要拜访她。” 不曾想两个小姑娘往门前一栏,牛哄哄说道:“我们娘娘说了,今天她不在家!” “嗯?岂有此理!”太史昆佯怒道:“行啊,居然敢给我吃闭门羹!你们俩给我让开!本城主要进去视察工作!” 两个小姑娘听了这话,还真的就乖乖让开了。李妙玉嘟着嘴巴说道:“妹妹们都在里面戏水呢,你要好意思你就进去呗!” 而李静香更加过分,她竟然大喊道:“妹妹们!太史城主要来临幸你们啦!快些做好准备哟!” “嘿!你们两个!这么凉的个天,泉水里能进人吗?你们分明就是……”太史昆硬了硬头皮,最终还是没能够鼓起硬闯女子宿舍的勇气。不过从小姑娘们的架势上,事情的原委他也已经才出了八九分。 太史昆叹了口气,低声道:“算了,不愿意见我,我也不好勉强。哎,你们俩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李妙玉与李静香对视一眼,小声说道:“我们才不会告诉你她叫高月柔呢!” 太史昆愣了半晌,而后摇头苦笑三声,唱起一首谁也没有听过的歌谣,踏歌而行。 远远地,只有那首歌谣在漫漫秋风中回荡:“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样迷人一样美丽。慢慢的放松,慢慢地抛弃,同样仍是并不在意。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人们已是如此冷漠。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现在不是从前的我!会感到过寂寞,也会被人冷落!却从未有感觉,我无地自容!……” “师姐,那登徒子可是走了?” “走了。”李巧盼扯起珠帘,阳光再次洒满整个屋子。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说道:“师妹,其实他也……他……他武功不济事的,你又何必躲着他!他若是再敢缠着你,你打他一顿就是了!” “师尊说过,世间的男子皆是人面兽心之辈,我哪能一个个都打得过来?避他几日,做完这个任务,大不了今后我不再来天京城就是了嘛。”高月柔结束打坐,缓缓起身来到了窗前。屋前小径上,两个美丽温柔的少女结伴走过,留下一路轻笑。 高月柔对两位少女舒展了一下眉毛,算是向两位美丽的少女打了个招呼。却未曾想,两位少女非但不回礼,反而是扬起稚嫩的胸部,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高月柔讨了个没趣,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决绝的寒意。但是,窗外走过的两位少女之间的窃窃私语却是不依不饶钻入了她那灵敏的双耳。 “师师,你瞧她那副薄情寡欲的模样,就如同个石女一般,真不知道昆哥哥是怎么看上她的!” “就是嘛!不过瓶儿呀,石女是什么意思呀?” “石女嘛,哈哈,就是那个地方没有小缝缝的女子咯!嘻嘻嘻!” “·O·!!!” 与此同时,另一个地方…… 金莲的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说道:“冯家妹子,你……怎的来了?” 柳叶儿低着头,将脚下的小石子捻了几遍,终是开口说道:“金莲,那天码头上的事,你可听说了?” 金莲脸色由白变粉,又由粉变白,默默点了点头。她挪开身子,为柳叶儿让出了一条进门的空隙。 柳叶儿没挪步,只是问:“你难道不气?” 金莲捏着衣角,缓缓道来:“人家,可是雪月斋的少主呢!” 柳叶儿凝眉道:“雪月斋的少主又怎么样!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 金莲道:“你还好了,你们冯家祖上是开过将领,你又是与哥哥下过聘书的,可是我……只是个婢女的名分,我怎敢胡乱斗气?” “哎!你不懂啦!这个不是斗气,是生死存亡时的拼搏!”柳叶儿跺脚说道:“你不知道!昆哥哥与那个女少主有旧情!” “啊!”金莲的脸色由白变青,道:“可是……可是那个女少主不是拒绝哥哥了么?” “那个是他们两人在打情骂俏!”柳叶儿道:“要是别人家的女儿,我也就不这么着急了,可是雪月斋家的女儿,却不同!你难道没听说,雪月斋从来都是招女婿上门的吗?你再想想,你可曾听说过女婿入赘还带着妻妾上门的?” “啊!”金莲的脸色由青变绿,哆嗦道:“柳叶儿,你可别乱说!” “你这个笨女人!若不是火烧眉毛了,我能来找你吗?”柳叶儿跳脚道:“在夏国的时候,我套过昆哥哥的话!他说他心中最爱的女人便是眉毛高高的,鼻梁也是高高的,与那个女少主一模一样!你再想想码头上,换做一般的女子哪能见面就出手打一位素未谋面的男子呢?她分明就是放荡女捶花心郎呢!” “啊……!”金莲一声惊叫,脸色由绿变紫,身子晃了几晃,眼看着就要晕倒。她靠在门楣上,眼泪咕嘟咕嘟冒个不停,口中只是惙惙道:“这可该如何是好?这可该如何是好?” “废话!当然得把这事儿给他们搅黄咯!”柳叶儿攥拳道:“我让我爹爹、大壮叔、公输叔叔,还有小白、燕青那一干小兄弟都出来帮咱们的忙!而你,也得约上你那伙老乡出来帮忙!” 金莲口舌一阵发干,连声道:“好,好!我这就去找武家兄弟、西门官人和朱大贵!但是……女少主与巧盼是同门师姐妹,我怕巧盼撮合着秦暮城与卢兄帮那女子!”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大不了,我让小白去劝劝他爹,撮合白马营的一帮汉子们也来帮咱们!”柳叶儿暗自发狠道:“反正怎么说也是咱们人多!最关键的是,咱们两人一定要团结!” 话罢,柳叶儿打开随身小包裹,竟是掏出了许多火烛、黄纸。金莲诧异问道:“妹子,你这是作甚?” 柳叶儿道:“如今大难当头,你我二人应当结义金兰!咱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共同坏掉女少主与昆哥哥的好事!” 金莲抹去泪水,咬牙切齿道:“好!” 第084章 艨艟战舰 在天京城定址为渤海之滨的那一刻起,也就意味着天京城将要走上一条强海之路。在天京城建设之初便要花大力气修建一座码头,也正是因为于此。 那么,在麒麟军已发展为拥有一千五百名职业军人、在佣兵协会拥有三千名注册佣兵、在科学协会拥有数条生产线之后,天京城的水军又发展成了何等模样了呢? 说起来吓人一大跳!天京城的水军已经拥有战船百艘以上! 但是,作为水军的士兵,目前的人数却是不多。作为曾经辉煌无比的叶家,如今全族人口几乎都已经搬迁到了天京城,他们,大概有二百户之多。 作为天京城吃海上这碗饭的,还有登州来的盐户、渔民。最初,叶春的商船只是救下了二百余户登州沿海居民,不过这二百户人在天京城生活一段时间后,都喜欢上了这里管吃管住干活发饷的美好生活。于是乎,他们呼朋唤友,居然是又为天京城招揽来三百余户沿海居民。 两者相加,不过七八百户人家,其中能够上船出海做水手的,不过六百余人而已。而天京城的战船有百艘之多,这六百余人如何能驾驭这么多船只? 况且,建造船舶非常耗时耗力,只是年许的时间,天京城怎能建造出这么多船只呢? 殊不知,船与船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虽然叶春得到了失传已久的叶家造船秘籍,但是将图样变为实物,其中还是有许多难题要一一破解的。如今叶春能够造出的,仅仅是秘籍第一页上描绘的“沙船”。 沙船这种船舶,乃是平底船,载重量为六千石,用今天的话来说,接近四百吨的样子。天京城的沙船,乃是三桅船,并在船的两侧加装了六十架畜力拉动的明轮,作为无风时的动力装置。切此船船舱分为十二个密封舱,即使有一两处漏水,仍可平稳航行。另外船上建有三层木楼,可容纳五百人起居。不过由于沙船是平底船,因而在破浪、速度方面都有些欠缺,依靠它来远渡重洋似乎有些勉强,不过若是沿着海岸线航行,它反而要比那些尖底的大船优越许多。最起码,平底船可以坐滩,不怕搁浅不是? 这样的沙船,叶春竭尽所能只做出了两艘。这两艘船轮流出去跑商,留在天京城的那一艘,在维护保养的同时也好让新水手们练习驾船技巧。两艘沙船,一艘命名为“天京号”,一艘命名为“麒麟号”。 如此说来,天京城拥有两艘可以称之为大船的船舶。那其余的九十八艘船,是何等模样呢? 九十八艘船的尺寸都差不多,长三丈,宽七尺,舟身狭窄,行走如飞。是了,这便是水战中冲撞的好手——艨艟。 原来这些日子来天京城中建造了许多牛神战车,又在黄河沿岸搭建了几处可以发射火炮、床弩的塔楼,河道守卫的力量已经渐渐用不上叶春最初制作的那些艨艟战舰了。而数十艘艨艟战舰的安置,成了叶春头疼的事情。 艨艟这种船只,作战是一把好手,但用来运人运货可就差了许多。百般思索后,叶春决定要将艨艟改造为近海作战的海船。 涂抹抵抗盐水侵蚀的大漆,加装破浪板,增设密封舱,换装升降舵,这些活计叶春都能做得了,可是在作战方面,叶春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原来海面上航行的船只多半巨大,作为战舰使用的船只更是如此。艨艟如此狭长矮小的身躯,如何能攻击的到敌舰甲板?况且海船用料扎实,仅仅是依靠冲撞,艨艟也没有制敌的把握。驾驶着几乎是必败的船只与敌人作战,不是送死又是什么呢? 无奈中,叶春拜访了科学协会。冯则、公输钜受邀来到码头,经过两三天测量测试之后,还就真的想出了不少好办法! 用地雷的触发装置与盛满精油的陶罐相结合,就制出了水雷。一艘艨艟可以携带水雷三百枚,借着船快,艨艟航行到敌舰上风处放下水雷,只需片刻,敌舰就会淹没在火海中。此种与后世布雷舰相仿的艨艟,称为“举火艨艟”。 火炮此物,乃是用镔铁、黄铜制造,一尊火炮重逾百石,实非艨艟能够载动的。而火铳呢,虽然轻巧,但无奈杀伤力有限,带到艨艟上也没什么大用途。公输钜动了动心思,专门设计了一种黄铜小炮,此炮重约两石,也就是后世的二三百斤,能够发射一根铁索链接着两个铁球的“链球弹”,在二十丈内可以轻松击穿硬木甲板。 这种小炮,在陆战中完全是鸡肋般的存在:一个人背不动,马匹驮装卸又困难。最为鸡肋的是,二十丈射程还不及对手弓箭射的远,就算是对手没有弓箭,填装炮弹的工夫对手也能跑过来一刀将炮手戳死。 但是在艨艟之上,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此炮炮口压低,专门瞄准敌舰吃水线下两尺的地方,海船调转不易,目标还特别巨大,只要是给了小炮开火的机会,基本上就不会发生脱靶的现象。一发链球击中,再大的海船也得发生侧漏,若是敌舰密封舱设置的少,怕是两炮下去就得沉底玩完。且艨艟上空乃是用熟牛皮裹上藤条浸过水的,敌舰上的箭矢火矢根本无法伤害的了它,依着艨艟灵巧的身姿,接近敌舰二十丈内又会是什么难事呢? 一艘艨艟可以携带小炮六门,链球弹六十枚,此艨艟,称之为“奔雷艨艟”。 当然,配备有数十发“火龙出水”的艨艟是一定有的,此谓之为“流星艨艟”;而配备有床弩、可以发射“霹雳子母弹”的艨艟、配备有百只连弩、可由一人通过机关操控的艨艟则分别命名为“大弓艨艟”、“小弓艨艟”。 最后一种,乃是在船舱中装满火药的自爆式艨艟。这种艨艟乃是同归于尽的歹毒东西,若是用它袭击一个不会动的码头还好说,其水手可以在最后一刻跳船逃生;但若是攻击游走不定的对方船只……怕是配上一条自己人的姓名是在所难免了。此艨艟使用时乃是出奇的悲壮,因而被命名为“节义艨艟”。 这些个毒辣的小家伙,虽不能远航作战,但是在天京城码头周围四五十里的范围内,还真有一次歼灭对手数十艘大型海船的把握。 得了这些改造完成的艨艟,叶春大喜过望,连忙又赶制了数十艘艨艟,凑够了百艘战舰的规模。 当太史昆见过这些艨艟后,亦是大加赞赏。他脑筋一动,忽然又想到了一条诡计:已沙船作为母舰,将艨艟绑缚在沙船周围。有了沙船提供后勤、动力,艨艟顿时有了远航的能力。虽然它们的活动范围还是仅限于近海,但对于目前天京城的需求来说,足够了! 甚至在雪月斋见识了此等利器后,竟是下大价钱要订购若干,声称今后要在每艘海船后都绑缚几艘艨艟,那样一来,雪月斋横行南海的实力将更加强悍! 如今,天京城的百艘战舰已在码头前集结。与它们一同的,还有来自雪月斋的十二艘三千料“绿眉毛”鸟船。这些,就是本次出征高丽的舰队。 在没有制海权概念的时代,人类几乎还是被限制于近海。至于海军战术、海军将领等后世才出现的名词,这个时代更是无从谈起。在海面上发生的战斗,小部分是装备低劣可怜的盗贼与商船,而绝大部分,却是商船之间的黑吃黑。在这种战斗打响时,通常商船船队的首领,便是海战的指挥人员。 叶春是个造船的好手,但说起海战来,他充其量也就是个独行侠一类的单打分子。而指挥舰队作战这种事情,他则是有心无力了。 目前这支舰队中,拥有指挥海战能力的人有两个:天京城的费保、雪月斋的庞如龙。 费保此人,江湖上有个诨号叫做“赤水龙”,他娶了一位叶家的女儿为妻,说起来算是叶家的女婿。在跟随岳丈来到天京城之前,他是在太湖上做水镖生意的。 既然有个镖字,那也就是保护商队的意思了。他的买卖做的不算大,手下只有十几位擅长水战的兄弟。不过由于他调度有方,这十几个人一次能够护送十几支内河船组成的商队,多年来也未曾失过手。如今从太湖转战到了海面上,虽说波浪潮水与湖面大不相同,但经过一阵子操练,费保也能够将天京城的这百艘战舰指挥的如臂使指。 大宋风气开化,赵家皇帝倒也没有对百姓实施什么禁止名字中有龙、禁止穿黄色紫色的限制。不过皇帝乃真龙天子的说法历来就有,天生其名叫做“如龙”的人还真是很罕见。因而,庞如龙这个名字,并不是父母给起的,而是混得久了水面上朋友给的一个敬称,其含义无非是说这位四十余岁的汉子下到海中,就如蛟龙入海般的厉害。 他,正是雪月斋船队中的老牌水手头目,只要有他跟随的商船队,去送货的时候是满载的,回来的时候也是满载的。其原因何在,当然是因为这位名叫庞如龙的仁兄擅长海面上的黑吃黑。在南海上,庞如龙这个名字是可以做到举国震惊的,因为这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汉子,还不止一次攻下过南海小国的都城皇宫,以便威慑南海诸邦。 如今,东家少主组建佣兵团要远征高丽国,庞如龙二话不说,立刻火线注册佣兵加入了雪月佣兵团。雪月佣兵团有了庞如龙以及六百水手的加盟,摇身一变成为了人数超过一千、目前最为庞大的佣兵团伙。 第085章 挑战 这次出海对于太史昆来说,是一个挑战,是一个开始,是一次演练,是一次征服。 他想让这些陆地上的好汉们将他们的眼光放远,将他们的勇武延续到海洋中去。多少年了,地大物博的中原似乎什么都有,而苦寒的北方草原与湿热的南方雨林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这使得中原上的铁血男儿们很难找出一个远征的理由,很难找到一个出外掠夺的理由。 也许正是这样,中原上的英雄们很少将眼光放开,他们所有剩余的精力与难以满足的欲望都发泄在了生养自己的土地上。 他们选择内战,在物欲横流的年代他们为了追寻更多的财宝而内战,在天灾人祸前他们为了饱腹而内战。中原上的汉子们,似乎从来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外出掠夺这么一条路。因而,母亲般的中原沃土一次次被自己儿女的鲜血浸透。 也许,太史昆的思想很狭隘,很极端。但是作为一个没有得到多少应试教育,腹中所有学识都来自于网络、道上大哥、小说电影的青年,他有这个想法也是难免的。在他的心中,期盼着来自海外的黄金、钻石、甚至是奴隶能够永久的保留住这个民族的血性,而不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时,再重新找回血性。 对于大多数的佣兵来说,这次出海是一个初体验。很难预判,这些在陆地上生龙活虎的汉子在经历过波涛颠簸之后还能不能够保持住充沛的体力。再者,天京城的船舶抗风浪能力并不算强,近海作战才是这些船舶本身的作用。 正因为此,虽然天京城到高丽国最近的航线是斜穿过渤海,但太史昆与庞如龙、费保二人商议后,还是决定在海上兜个圈子,沿着海岸线绕到高丽国去。 现在,佣兵们在码头上列好了队伍,片刻之后,他们将登上海船,远征高丽国。 纵观此次参加任务的佣兵团,论人数众寡,当以雪月佣兵团为魁首。雪月佣兵团本身就拥有六百佣兵,再加上新加入的庞如龙舰队,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一千二百人。 而紧跟其后的,乃是太行佣兵团,其五百人的兵力,亦不可小视。 两个佣兵团风格迥异。暂且不说新加入的六百水手,在雪月佣兵团原先的六百佣兵中,穿着打扮可谓是江湖的很。他们中有人是僧道打扮,有人一身考究的武士服,更多的人,则是身着装饰成分比实用成分大得多的精美铠甲。他们作为一个组织的共同标记,雪月佣兵团的成员只是在左臂上绑扎了一方带有雪月字样的银纱。不过,作为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好处,最起码这六百人中擅长什么的都有,这也就是说,雪月佣兵团几乎可以承接所有类型的任务。 太行佣兵团则是一支标准的军队。革命军最锋利的刃、最坚固的甲、最硬的弓、最快的马皆装备在他们的身上。单单列出一位士兵,也许不是江湖人的对手,但若是五百精兵列成战阵,那么其威力便绝对不是五百名江湖人能媲美的了。 不过,若说佣兵团的实力,太史昆很有信心的认为,绝对是快活林佣兵团无疑。 现在的快活林佣兵团,有正式成员二百人之多,除去团长武松之外,还有鲁达、史进、扈青青、李千怜也即是嵬名千怜等一众好手。 快活林佣兵团的另外成员之中,有二十几位汉子是来自原先的花蟒营。他们本是来投奔徐宁的,不过到达天京城之后,喜爱赌博、关扑的京城恶少们却深深的爱上了快活林这个大赌场,因而,他们顺理成章的加入了武松的麾下。另有几十人,是武松招揽来的零散佣兵,而作为主力的百十人,乃是需要详加说明的重点。 他们,乃是折服于武松的武功,心甘情愿地追随武松的脚步。 武松的武功,如今已经步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之所以他能够有这番进步,还多亏了昔日传奇艾虎留下的那本“发力法则十八条”。至于武松的新境界有多么高深,可以借用卢俊义的一句话来形容:“刀法一道,吾已被二郎超越矣!” 七元裂阵斩刀法,武松已经悟出了第四、第三斩,这两招的名称,乃是文曲天权斩、禄存天机斩。而且,他也已经明白了昔日艾虎所说的话,所谓观想,不过是皆用某种观想物,来琢磨出出刀力量的疾缓与施招时自身的吐纳与节奏。 第四斩“文曲天权斩”,乃是成就骁将的招数,其刀势圆润,借力打力,可将斩出一刀的力量挥砍出上百次。这招若是用熟了,刀势可做到绵绵不绝,以武松目前的气力来说,可连续挥刀三个时辰以上而不至于疲惫。 所谓骁将,乃是奔袭千里、斩敌万首之将,而此刀法,正是延长施刀者气力,成就久战之法。此法,被一众喽啰蚁附围攻时不为所困,与强敌时,亦可用悠长气力耗光对手精力从而获胜。 此招的精髓,就在于一个“借”字,刀法使开,无论是刀的惯性、敌人的气力、坐下的马力、甚至是脚下的地力,可谓是无力不借。这个“借”字诀,本是极难领悟的法诀,可偏偏艾虎的“发力法则十八条”中,正好就有个对应的好办法。 这个办法,乃是一个“崩”字。原来借力的窍门,全是依靠着腰肢处的发力,而这个崩字,恰恰教授的就是腰肢如何将气力转移。无论是脚上臂上吃了力气,只需将腰肢轻轻一颤,便可将这些气力如数奉还回去,若是能够将崩字诀用的随心所欲后,甚至可以将五分的力气反弹回十分去!也正是有了这个崩字诀,武松只用了旬月时间便将“文曲天权斩”参悟成功。 第三斩“禄存天机斩”,却是个成就“莽将”的法则。莽将一词,说的乃是行事莽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将领,其意本不应该是个褒义词。没听说过,有谁会立志做一个鲁莽之人的。 但若是细细品味古代战史,却又有许多不可能的胜利正是来自于“莽将”的鲁莽。无数军师百般算计皆无胜算的战役,正是由于莽汉的乱打乱撞,竟是能够杀出个别开生面。而历史上的这些个莽汉,往往还有另一个称呼:福将。他们所展开攻击时的方位与时间,都是双方军师挠破脑袋也想下个不到的地处。 运气不是人人都有的,而来了运气能够把握住的人则是更少。而把握住机会,还有能力将运气转变为成果的人,则是少了又少;而一而再、再而三有能力把握住运气转变为成果的人,则是凤毛麟角。 如此说来,谁又能说“莽将”不是个褒义词呢?谁又能说,立志做一个经常有能力把握住运气转变为成果的人,是一件可笑的事呢? 禄存天机斩的莽将之道,精要乃是一个“抢”字,敌想要动手,我便先动手,敌想要出招,我便先出招。这个抢字,却是与后世李小龙开创的“截拳道”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更妙的是,刀法一改前几招一刀两断的气势与决绝,将出刀的目的变为了扰敌、伤敌。一刀下去,牺牲所有的力量,来换取角度与灵巧。敌人若是刺枪,这刀锋便抢先一步划过他的虎口,纵使出刀的力量无法斩断整个手掌,但仅凭着刀锋的锋利仍可割断敌人的筋脉;敌人若是举锤来砸,便可以抢先一刀划过他的面门,虽不能将敌人斩个尸首两分,但是划个目瞎唇裂还是没问题的。 武松能在旬月间悟出这个抢字诀,亦是凭借着“出力法则十八条”的帮助。法则中有个“错”字诀,其道理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如何利用时间差,如何预判敌人下一步的行动。 比方说对手左臂后摆、由胯微曲,便可以判断敌手要提左腿;再比方说对手刺枪时最薄弱的时候,并不是长枪势末,而是收枪即将要蓄力的那一霎。 而想要把握住这样短暂的时刻,就要知道什么叫做节奏。通常人在搏斗的时候,每次发力之间的间隔都差不多,这就是对手的节奏。如何能判断并抓住对手两次发力之间的间隔,正是自己所需要的节奏。这,正是错字诀的精要,而抢字诀的施展,也正是以错字诀为基础的。 这两斩,武松只用了两个月就参悟成功了,可谓是神速。就当武松要参悟第二斩“巨门天璇斩”的时候,却真个是被难为住了。 原来,巨门天璇斩成就的,乃是“百战之将”,其精要不是一个法诀,而是一句《道德经》中的经文: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至于其它的解释,对不起,没有了。 一个刀法,居然用上了经文!而对敌战斗、如何修炼则是只字未提!这下子,将二郎足足难为了两个月。 第086章 一夜,名动四方! 请教了卢俊义、丁豪一干好手,谁也参不透是个什么意思。情急之下,武松竟然是急病乱投医,找到大忽悠太史昆,问问他知不知道这巨门天璇斩应该是怎么个练法。 大忽悠就是大忽悠,太史昆没有说明具体的修炼法则,而是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苏乞儿修炼降龙十八掌的故事:秘籍前十七掌练会了,但是第十八掌却是一页白纸。若干年后,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吹动了秘籍,前十七页缓缓翻动,连贯起来正是第十八掌! 言罢,太史昆笑而不语。武松若有所感,闭关三天,当真是找出了解决办法: 莫非,是将前五招融会贯通? 从此,武松就练习起了七元裂阵斩的“融会贯通”。最先贯通的,乃是“文曲天权斩”与“巨门天璇斩”。这两招虽然领悟的最晚,但由于是参透了发力法则后修炼成功的,反而成为了参的最透的两招。 两招合起来练了一个月,已略有所成。一个借字与一个抢字融汇在一起,武松有绝对的信心在十余名好手的围攻下轻易取胜。恰好那几日快活林缺少赌局,武松便张贴告示,说要以一杆木刀接受十名好手的围攻。 一语激起千层浪,有二十四个来自全国各地的武学高手递上名帖,愿意联手教训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武二郎。二郎略一思索,竟是接下了二十四个人的挑战! 那一夜,注定是一个属于武松的夜晚。那一夜,除了天京城群豪外,没有一个人押注武松会获胜。 二十四名武学高手的实力都非常不错,在他们的家乡,他们都是属于本郡县数一数二的成名高手。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武功,都要在身处清河时的武松之上! 战斗的一开始,是十名高手围攻武松。但是,奇迹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刻时间内,十名好手个个中了武松一刀!而武松,却是一刀也没挨上! 余下十四人耐不住性子,开始参与战团。从十人到十六人,再到二十四人!没有人能够攻击到武松半点毫毛!而武松的刀法越来越娴熟,二十四人纷纷连接中刀!这场大战,足足大战了两个时辰!到了后期,二十四名武学好手的闷哼声接连不断! 最终,二郎面色微红,浑身一尘不染,笑立场中;二十四名好手每人中了近百刀,匍匐在地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绝对不是击败这么简单!按照比武的规矩,若是身上中了一记木刀,就算是败了!可二十四名好手杀红了眼,并未遵守这个规矩!若是按照规矩来说,武松岂不是一举杀败了……两千四百名好手! 一夜,名动天下!一夜,快活林的名字响彻天下! 殊不知,这一夜,武松收获的不仅仅是名声,还得到了实力的增长! 寻个好对手不容易,寻二十四个好对手更不容易,而两个时辰内,在二十四个对手身上留下两千四百刀尤其不容易!这一夜,武松将文曲天权斩与巨门天璇斩完全融会贯通! 在最初的一刻时,对手只有十人,每百息,武松可以击中一位对手;后来,对手增至十六人,每十息,武松可以击中一名对手;最后,二十四名对手,每息,皆可击中一人! 刀法使到最后,武松已经不是在按照招式出刀,而是自然而然的挥刀!当最后笑立场中那一霎,武松突然感悟到了四个字:大音希声! 没错,最美好的声音就是自然界的声音!原来,巨门天璇斩真的是融会贯通前五招这么练的!其实,也不能怪书写秘籍的人将武功描述写得这样费解,因为最后这两招,本就是七元裂阵斩的创始人推演出来的原理,也就是说,这两招连创始人也是不会的!从这一刻开始,七元裂阵斩已经开始由武松续写。 那一夜,收获的还不仅仅是名声与实力,收获的还有尊敬!对战的二十四个对手,不可抑制的对武松生出敬仰之情! 二十四位对手,在各自的郡县中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他们此次离开家乡出外游历,未曾不是抱有与武会友的想法。天下高手多得是,一场比武认输也算不上什么丢脸面的事情,认识几个朋友,扩大一下自己的人脉,才是他们外出真正的目的。 按说,他们在身上中了第一刀时就应该退出战圈的,毕竟台下有千余人观战,这种局面下违背规则比输掉一场比赛负面影响要大得多。但是在这一夜,他们将什么脸面与荣辱全部放下了,因为今夜他们寻找到了一种期盼已久的感觉。 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高手,在那些仙风道骨的绝世高手面前,他们甚至连一招都接不下,除了挫败感,他们什么都收获不到。而在与武松的战斗中,他们却慢慢地品味出一种境界! 与其说武松在战斗,不如说其是在拆招。随着武松将“文曲天权斩”与“巨门天璇斩”两招渐渐融为一体,二十四位对手也见证了一种全新境界的从无到有!这是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一扇大门!从这扇大门后,他们看到了一线曙光! 多少年了,自身的武功有多少年没再更进一步了!力量、体力,他们都已达到了巅峰,若是再找不出一条可以增进武功的途径,那么他们就会走上下坡路! 正是可能到了这丝丝曙光,他们才会忍受着伤痛,忍受着体力透支、忍受着观众鄙夷的目光,尽可能的坚持到最后一刻!他们,盼望着能够多看到一丝曙光,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虽败,二十四人却是受益匪浅。尽管此前二十四位对手仅仅是相互有所闻名而未曾交往,但他们还是做出了相同的选择——注册佣兵,加入快活林佣兵团,追随于武松的左右! 当然,想要追随强者的还不仅仅是这二十四位对手。在此后的时间里,快活林佣兵团几乎每天都会收到十余份入团申请。 武松在申请者中去芜存青,将申请者作了一番筛选。 年龄小的,资质好的,编为后备团队,谓之快活林三团。这些年轻的武者,快活林佣兵团不但包管他们食宿、按月发放饷金,还会请来武学高手、资深军官对他们进行教导。 年纪相对已大、武功相对偏差的,编为替补团队,谓之二团。这些人,将会安排他们一些力所能及的任务。另外,有些实力不好判断、江湖经验比较少的佣兵也会安排到这个团队中,以便于积攒经验,考察团员。 而真正有实力、有经验的好汉子,才会被编为正式的快活林佣兵团中。如今在天京城码头上,二百名正式团员集结在一处,第一个登上远征船队。 快活林佣兵团第一个登船,这是所有佣兵团共同的礼让,这是所有佣兵团对强者应有的礼貌。 船只依次进港离港,参与此次远征任务的佣兵们在一个时辰之内登上了船队。用于搭载佣兵的,是雪月斋船队中的八艘“绿眉毛”三千料鸟船,而剩余四艘鸟船,则是运载了牛神战车、火炮等辎重。 太史昆所乘坐的船只,乃是属于天京城的沙船“天京号”,这艘船,正是此前被改造为“艨艟母舰”的那一艘。由于其海战能力的彪悍,这艘船乃是此次远征海洋上的指挥舰,更是被太史昆亲切的称为“旗舰”。 为了贯彻太史昆赐予的称号,叶家女婿费保难得的拍了次马匹,赶制一面写有“天王太史昆”字样的特大号锦旗悬挂在了主桅杆之上。 而另一艘沙船“麒麟号”,则是在昨天夜间就装货完毕,此时它远离舰队三百丈开外,整个船甲板包括船楼都被裹了湿草的熟牛皮包裹,显得格外神秘。没有人知道这艘船上到底运载了些什么东西,但从它的吃水线上来看,显然是颇为沉重。 眼见着午时快要到来,出发的时刻近在眼前。老规矩,太史昆与以卢俊义为首的留守者们一一拱手道别,在丁豪的保护下,准备登船。 可就在这个当口,码头上却匆匆跑来五十余名魁梧壮汉。为首一人,从头到脚套在黑麻袍中,露出的半边脸上还抹满了锅底灰。 这黑不溜秋的汉子跑到太史昆身前,操着一口蹩脚的山东话,道:“俺是盖天佣兵团的团长!俺们也加入你这个任务成不成?” 太史昆一愣,哑然失笑道:“老王!你这是弄得哪一出?你的佣兵团起名盖天是个什么意思?要盖过天京城还是天王呢?” “哎?俺可没有这个意思!按说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呀!”黑汉子从袖管中掏出个纸条看了看,连忙解释说:“错了错了弄错了!俺们是盖世佣兵团!俺叫浑天豹……哎?不对啊!你刚刚叫我老王?昆哥你……” “王进大哥呀!你脸上抹了灰,可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呀!我怎么能认不出来呢?”太史昆哈哈大笑道:“您手下这些个汉子,也都是你们信安军的精兵吧!想要分杯羹只管来就是了,干嘛要打扮成这幅模样?” “嘘!小声!”王进鬼鬼祟祟道:“再怎么说,我也是朝廷命官不是?当佣兵就够让人参一本的了,若是出去劫掠番邦,怕是下大牢的罪名都有了!实不相瞒,我手下这些穷苦兵丁们手头着实不宽裕,因而想悄悄的去挣俩钱花花!我那徐宁兄弟可是悄悄告诉我了,这一趟,谁去谁暴发!我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得给手下兄弟们一个机会不是?” 太史昆道:“早就劝您来我们天京城发展,可您就是不同意!如今老哥哥您终于有跟着我们天京城做任务的想法了,我那还能拒绝呢?这么着,你上二郎那艘船!船上都是自家兄弟,也不怕漏了风声!” “那敢情好!”王进喜道:“我就这个模样上船,待到航行到海上,我恢复本来面貌吓吓二郎这小子!哈哈!” 只是,王进刚刚走到船下,武松就已经立在船舷上挥手大喊:“下面可是王进老哥哥?二郎想死你啦!” “哦?禁军总教头王进?”“哇!盘龙棍法军中第一的王进耶!”“咦?王进为何要将面目涂黑呢?”“呸!朝廷命官也与咱们这些斗升小民争利!” 二郎一嗓子,引起了附近好几艘大船上的佣兵们围观。王进的脸,在黑灰下早已变得墨绿…… 第087章 海上论战 午时,船队缓缓离港,踏上了远征的行程。天京城佣兵协会成立以来第一次甲等任务开始了。 船队里都是老水手了,自天京城到高丽国的航线他们熟悉的很。两艘六千料沙船、十二艘三千料鸟船首尾相连,外围九十八艘艨艟战舰巡逻游弋,远远望去,好一支强盛的舰队。 若要说太史昆现代时的水上生活经验,便是在微山湖上度过的那七天七夜了。所以无论是远航还是水战,他几乎都是一无所知的。在太史昆的心目中,水上战斗,尤其是海上战斗应是极为惨烈的。因为若是在陆地上战斗,面临失败的时候还可以逃跑,而海上的战斗,战败既是葬身鱼腹,所以在海面上的战斗不是死到最后一个人是绝不会停手的。 自己有多少斤两,太史昆很有自知之明。不懂得就是不懂得,所以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务他一向是勇于承认的。指挥航行与指挥水战,哪一样他都不擅长,因而,他爽快的放开了权利——在船舶离港后,舰队的指挥权便移交到了庞如龙与费保的手中。 无论是名声还是海上的经验,庞如龙都要比费保强上许多,因而这支舰队的总指挥官乃是他。而费保,则负责九十八艘艨艟战舰的战时火线指挥。 只要指挥官听自己的,指挥权不还是在自己的手中吗?费保本就是天京城的一份子,接受了大半年洗脑教育后,他对天京城、对太史昆的忠心度当然没问题。 而对于雪月斋忠心耿耿的家将庞如龙来说,天京城乃是雪月斋战略合作伙伴等级的存在,其首领太史昆的权威自然也不是他可以违背的。更何况,雪月斋的三东主高歆一步不离的跟随在太史昆的左右,其言行举止明显以太史昆为主,他为辅,因而,庞如龙是丝毫不听话的心思也生不出来,反而是一副尽力辅佐的模样。 若是从天京城直线驶往高丽国都城开城,只需一千五百里远。但是沿着海岸线绕过辽东画一个圈子过去,却是需要三千里远。如今正是十月初,寒冷的北风还未开始呼啸,海面上吹拂的,乃是温和的西风。借着这股西风,佣兵协会的船队每个时辰可以航行六十余里,昼夜兼程,一日可行近八百里远。如此说来,即便是绕路,五日内也可到达目的地。 几日来天公作美,大海上一片平静。船只虽只是在海上,却也不算颠簸。佣兵汉子们虽大多是第一次出海,倒也没有犯下太厉害的晕船症,精力保持的还算是充沛。这一路大多是航行在辽国的海面上,辽人不善行舟,因而水面上连个渔船都少见,三日行过,一切安好。 这日,太史昆、高歆、庞如龙、费保四人,在“天京号”上谈论海上见闻。说了几句,庞如龙却是讲起海战之术。 原来在这个时代的海战,主要的攻击方式有四种:船舶撞击、弓矢射击、跳帮肉搏、水鬼偷袭。 所谓船舶撞击,乃是已己方船舶坚硬之处、例如船首,撞击敌舰薄弱之处、例如船舷,将敌舰撞破,令其沉船。这个战法,乃是以强凌弱、大船欺负小船的做法,如今佣兵船队在渤海之中算是一顶一的大船,倒是不怕敌人用这个法子攻击。尤其是天京城的两艘沙船都是加装了明轮的,在海面上只要收起风帆,就可不理会风向如何、进退自如。像这种灵巧的船只,绝不是谁想撞就能撞得到的。 所谓弓矢射击,以利箭射击敌人还只能算是次要,最厉害的还是用火矢引燃敌舰,使其焚毁。高丽国人擅长使弓,这个法子倒是他们经常用的。不过太史昆对于这种攻击方式却不屑一顾,若是真的在海面上对射,那倒要看看是天京城的火器厉害,还是高丽人那几张软塌塌的弓箭厉害了。 所谓跳帮作战就更好理解了。在海面上用勾搭扯住敌舰,水手们搭上木板跳到敌舰上,以肉搏战杀死敌舰所有水手。对于这种作战方式,太史昆只能是哈哈一笑。且不说有没有船能够贴近佣兵船队,就算是真的跳帮过来了,面对满船武林高手,只怕是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罢了。 至于最后一种攻击方式——水鬼,庞如龙详细解释了一番。 原来无论是在海上湖上还是河上,水鬼攻击可谓是成本最低廉的一种攻击方式。精通水性的汉子只需一根芦苇一根铁凿,就可偷偷的潜入敌舰下方将其凿穿透水,进而沉没。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最值钱的东西便是自己的性命,但是对于君主们、地方首领们、军队高官们来说,最不值钱的恰恰也是这条性命。正因为人命的廉价,所以水鬼这种攻击方式在水战之中被大量的使用,甚至可以被称之为以弱胜强的最好方式。 高丽国是个半岛国家,三面临海。其国海边的居民擅长潜水探贝,因而无论男女都有副潜水的好本领。因而,在高丽国水军中,水鬼乃是其主要的攻击方式。为此,高丽国竟然专门发明了一种船身低矮、四周与顶部都被厚甲包裹、专门用来运输水鬼的船只,这种船只一次可以运送五十名水鬼到达战区,因其外表活像一只大海龟,所以被称之为龟甲舸。 听了庞如龙这番讲解,太史昆与高歆二人却是出了一头毛汗。尤其是太史昆,他本以为在船上装备了如此精良的火器,应当是横行海洋无人能敌才对。没曾想事无绝对,对方最为擅长的攻击方式竟是“人形潜水艇”!无奈,太史昆急忙询问道:“如何防卫水鬼?” 庞如海又是解释了一番。天京城的两艘沙船装备了六十个明轮,只要明轮转动,船只下方的水势立刻会变得湍急无比,任由水鬼惊天本领,也不能近的船身。 雪月斋的鸟船上,则是专门配备了人员在船舱内探听凿船的声音,只要确定了水鬼的位置,船舷上就会有人放下一只挂满利刃的渔网,水鬼被这种渔网挂住,自然是绝无生还的道理了。 况且,无论是天京城的沙船还是雪月斋的鸟船,船舱内都是分割了许多密封舱的。退一步来讲,即使船身被凿透了几处,也不会有沉船之忧。 只是天京城的艨艟战舰船小人少,最容易受到水鬼的攻击。不过好在船快,若是发觉了水鬼凿船,只需加速前行,甩开水鬼便是。 太史昆闻言,道:“若是高丽国一股脑派出成千上万水鬼,将咱们围个密不透风,那又该如何是好?” 费保听闻此言,却是笑道:“不瞒昆哥说,从前俺费某就是做水鬼的。水鬼此道,也没有您想象的这般厉害。海洋不比河道,两船之间至少距离数十丈,想要泅渡何谈容易?人在水中总要换气,要么将头露出水面,要么口衔芦苇管将空管露出水面,只要离得近了,总是能够瞧出倪端的。届时咱们船上一通乱箭射过去,十个水鬼能靠上来一个就不错了。再者说,水中借力颇为不易,想要蚁附船身又哪里是容易的?就算是有靠近艨艟的,咱们立于船舷之上一枪也便刺死了!咱们从佣兵中选拔一些不晕船的,每艘艨艟派上十人帮助防守,便是高丽国真的派来上万水鬼,咱们也不怕他。其实水鬼最难防范的时候,乃是夜间。待咱们接近高丽国后,每逢夜间远远派出巡逻船只,防备他那‘龟甲舸’来偷袭便是了。只要在百丈外能发现龟甲舸,大不了咱们暂时不与他接战,只是加快速度将他甩开,待到天明后再将其歼灭就是了!” 太史昆闻言,深以为是。于是连接调动人手,在每艘艨艟安排十名佣兵协助防守。 如此又行了两天船,已是来到了高丽国的江华湾、汉江的入海口附近了。如今立在桅杆之上,以可远远望见高丽国的陆地。佣兵们业已知道了这个消息,纷纷整理军备,准备作战了。 虽然天京城中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远征高丽国之事,但是在这个信息并不通畅的年代,作为即将受到攻击的高丽国却对于此事丝毫不知情。开城前两片凸出的陆地构成了一个不算大的海峡,而这个几乎没有什么礁石的深水海峡就成为了一个天然的良港。 海峡前,有几艘盘查过往船只的高丽国水军战船。放眼望过去,依稀可以判断出是四艘圆滚滚的“龟甲舸”,一艘五百料的尖首牙船。 作为都城开京,这里驻扎了大约三千人规模的水军,共有四艘五百料牙船、十六艘施放水鬼的龟甲舸组成的二十艘战船。平日里水军分成四波轮流守卫,所以今日在海峡中盘查的,正是五艘。 这五艘战船在海面上停的很稳健,明显是下了铁锚的。作为指挥官的水军统制当然也看见了远处而来的佣兵舰队,不过他对于这支舰队的目的可是一无所知。 第088章 阴狠的首战 高丽国,太平百年有余了。虽说近些年有了个好战的皇帝,在陆路上多少与女真人开了几场小仗,但是对于水军来说,连最近一次抓捕海上盗贼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太平的日子过得久了,难免变得有些麻木。因而在看到佣兵船队之后,高丽国水军统制心中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惊喜! 这是大宋的商队吗?在与大宋交恶数年之后,终于要恢复两国间的邦交了么?如此说来,大宋那些精美的商品又可以买到了吗?面对高贵的大宋人,我这样一个粗鲁的武夫前去迎接是不是有些失礼了呢? 愣了有片刻的工夫,水军统制还是决定要按照海面上的规矩来办事。虽然,这种规矩他只是听前任的老统制讲述过而没有亲身办理过,但他仍还是决定要这样去做。 双方互相派出小船,在海面上先行接洽,搞明白对方的来意与需求,询问清楚对方船只的排水量,然后由地主方的船只护送并作为引导,迎接对方进入港口。这就是海面上的规矩与礼貌。 水军统制邀请来他的副手——一位彬彬有礼的官宦子弟,请他乘坐上牙船放下的小舟,前去与大宋的商队接洽。副统制对于统制的请求很高兴,毕竟迎接大宋人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且大宋人出手阔绰,此次前去一定还会收到一份价值不菲的见面礼的。 高丽国用于盘查的五艘战船依然是停在海上,并未起锚。小船放入海中,缓缓向佣兵船队的方向驶来,在自己船队前三十丈处停下等候。 不过,佣兵船队的指挥官庞如龙却是一个阴狠的人,一个擅长在海面上黑吃黑的人。而想要搞定一次完美的黑吃黑,最好的方式就是谎称与对方交易,然后出其不意的下黑手。而恰巧,船队中另外三个有决定权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善茬。 太史昆的性格,不用多说;费保此人过去明为行镖,可暗中的营生也做过不少;至于高歆……雪月斋此次的目的本就不单纯,那么他们不可能派出一个良善之辈来执行的。 于是,一个阴狠的作战计划很快被制订了。佣兵船队远远的停止了航行,四艘艨艟战舰脱离船队,向高丽国水军的方向缓缓驶去。 至少看起来,现在的场景是完全符合海上礼仪的。不过,当艨艟战舰在副手的面前停下时,文质彬彬的副统制忽然发现,四艘艨艟战舰整齐划一的在做着同一件事情:校正各自船舷上摆放的四驾床子弩。 艨艟上调校床子弩的全是此道高手,一眨眼的工夫,十六架床子弩已经各自寻找好了目标。在高丽国水军副统制惊愕的目光中,十六架床子弩几乎是同时发出“崩”弦声,十六支冒着青烟的、直径一寸、长丈八的巨大弩矢呼啸着奔向天空。 非常完美的攻击,每一支弩矢都未曾落空。它们的目标是四艘龟甲舸——没办法,太史昆对水鬼已经有了几分忌惮。瞬间后,每艘龟甲舸都遭受到了四支火药弩矢的爆炸攻击,有三艘龟甲舸当场沉没,另一艘则是被火药掀开了甲壳,船内地三十几名士兵被火药炸得七零八落,眼见着能喘气的已是寥寥无几。大弓艨艟的威力,就是这么强悍。 就在弩矢离弦那一霎,佣兵船队中又是冲出三十艘艨艟。迅速接近高丽国水军的五百料牙船。友舰近在咫尺的覆没已经说明的危险的临近,可是牙船从起锚到开动,又岂是片刻工夫能完成的? 甲板上值守的弓箭手只有寥寥十余人而已,这点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形成一次有效的压制射击。而其余的弓手大多还在船舱内悠闲的玩耍,此刻的牙船,几乎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小弓艨艟船首船尾各有一人操控机关,机关转动,可使得百张连弩自动发射。这种机关想要精确瞄准是不可能的,但是对一个区域形成压制性的强射却是其本身的用途。 尺余长的箭矢雨点般的钉在了牙船的船舷上,十几个弓箭手只能趴在甲板上躲避,根本没有抬头的机会。十艘奔雷艨艟没有停顿,而是一直冲到了牙船前七八丈的地方。引信点燃,二十尊两寸口径的小炮齐声轰鸣,二十个链弹砸在牙船的一侧,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船舱内那一张张惊恐的脸庞竟然是暴露在了碎开的破洞中! 船梆上开了这种洞口,即使有密封舱也无济于事了。海水迅速灌入船舱中,牙船当场就轰然侧翻。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偌大的牙船竟是连桅杆都看不见了,只剩下一些散碎的木板漂浮在海面上,证明着其曾经的存在。 艨艟上的佣兵与水手们顿时欢呼起来。毕竟掀翻一个庞大的船只的确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他们欣喜、甚至是震惊的拍打着自己方才操作过的武器,他们本来是抱着血战一场的想法投入到战场中的,可是没曾想到,那十艘装备着火龙出水的流星艨艟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威,庞大的对手就已经被轰为了碎片。 不仅是水手们惊讶,就连指挥这张战斗的庞如龙、费保二人都感到了惊讶。当牙船沉没的时候,费保还在指挥着第二攻击梯队上前助战呢!费保有信心轻松赢得这场战斗,但是他却没有料到,胜利来得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而庞如龙业已用他的经验做出了判断。这次天京城水军去攻击高丽国的牙船,乃是杀鸡用上了宰牛刀!对付这样一艘五百料的牙船,只需两艘艨艟配合作战就可以将其击沉!那么对付一艘三千料的鸟船呢?估计四艘艨艟也可以做到!如此说来……自己这十二艘横行南海的鸟船船队,竟不是天京城水军的对手! 自己的船队,乃是耗费了十年光阴,耗费了东家数十万贯钱财打造而成的!而天京城……建城才不过不足一年的时光!望着前方手舞足蹈的太史昆,庞如龙与高歆对视一眼,眼神中,是震惊,是敬佩,是忌惮,是畏惧。 开城的港口,是一个纵深约为二十里、宽约四里的海峡。若是在海峡两侧的陆地上建设几座装备着床弩的碉堡,想要攻克这样的海港应该很有难度。不过,这个时代来自海上的威胁似乎很少,因而高丽国只是在海峡口最为突出的陆地一端,也就是今日华阳里的位置上,建立了一个综合了灯塔与瞭望塔功能的木寨。 四艘艨艟战舰载上五十名佣兵,在木寨的下方登陆。五十名佣兵的头领是云门佣兵团的团长王秀清,他是一个使惯了左手剑、还拥有一手飞蝗石功夫的老江湖,五十岁年纪的他可以说是佣兵之中最沉稳的一人,他将率领这支小分队扫清来自于海峡一侧的任何威胁。 木寨中有三十余名高丽国的士兵把守,他们远远地看到了己方舰队的覆没。按规则来说,他们应该立刻点燃烽火,向开京城传递侵略者到来的信息,不过五十名佣兵到来的实在太快,而放置在木寨烽火台顶部、用来点燃烽火的木柴偏偏又受了潮,一时半会根本点不着。 士兵们慌忙关上了寨门,并且张弓搭箭攻击这些侵略者。不过,作为江湖中成名人物的王秀清又岂是三十几张弓能够难为住的?他飘逸的左手剑舞得密不透风,将迎面而来的弓箭一一挑落,右手一扬,两颗飞蝗石同时飚射,将寨门上两个高丽小兵击得头破血流。 左足轻琁、右足踏地,王秀清拔地而起,轻飘飘越过丈许高的木栏,窜入寨中,而后他回手一剑,木寨的门插一分为二,寨门轰然开启。 待到五十名佣兵涌入寨中时,满寨三十几个士兵已经被王秀清戳死了一多半。余下十几个小兵哪能抵挡这么多好汉的围殴?只三十息,木寨已被血洗一空。 二十名佣兵留下占据了这个位置极佳的瞭望台,若是有高丽国增援的水军赶来,他们会用特制的响箭发出警示。王秀清带领余下佣兵急匆匆再次上路,沿着海岸想开京城方向疾奔。 旗舰“天京号”上打出了旗语,旗语的内容是:全队全速前行,突袭开京城海港! 天京号六十台明轮全速转动起来,这种动力驱动下的沙船,在无风的情况下一时辰甚至可以航行百里有余,拿今天的话来说,竟是有十四节的航速。 五十艘艨艟战舰跟上天京号,作为攻击的第一梯队,率先冲入了海峡。余下四十八搜艨艟保护着十三艘大船,紧跟其后。 开城虽然离着海边非常近,但它并不是一座港口城市,而是一座规规矩矩的被城墙围绕的传统城市。据说,它的城墙有足有六十里长,仅仅是城门就有二十二座。为了完成这样一座城市,共动用了民夫三十万人,耗费了近二十年的时光才得以建成。 而作为开城港口,则是一个港口小城镇。它既拥有接纳海上商船的能力,同时还是开成水军的军港。它拥有两个栈桥式的码头,可以同时停靠四艘大型船舶。而作为一个得天独厚的海峡,它还有十几处天然的泊位,亦可供给向沙船这样的平底船停靠卸货。 此刻的港口上一片悠闲,秋日的艳阳下,有三十艘各式各样的船舶安静的停放在港口旁边的海面上。除了十几艘商船与渔船,还有开成水军另外的十五艘战舰。 第089章 攻克港口 为什么太史昆自己承认,他做不了指挥官?其实他在今天的战斗中,无论是偷袭高丽国巡逻水军、占领瞭望塔、还是闪电战突击港口,这些作战计划几乎都是出自于他的鬼脑筋,但是他为什么还如此谦逊的交出指挥权呢? 让我们将目光放到费保的身上吧!在高丽国停泊于港口上的船舶出现在佣兵们眼中的时候,他手中的两杆旗帜就开始眼花缭乱的上下纷飞起来。一连贯行云流水的挥舞,清晰明确的将为五十艘艨艟战舰各自分配了攻击目标。这种繁复的旗语,其词汇量不亚于六级英语,仅仅背诵这些旗语的内容,就足可以让连剑法都懒得练习的太史昆避让三舍了。 临场指挥所要传递出去的内容绝不是一句命令就能解决问题的,尤其是在没有便携式精确时钟、速度仪器的时代,简简单单一句命令只会让士兵们摸不清头脑。 比如说,“与友军同时进攻”这个命令,在现代来说可以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比如说九点整同时开火、或是简简单单报话机一喊就可以实现,但是在古代,想要让两军同时发动进攻,则要指挥官事先做大量的战备工作。这种安排战备的能力,是太史昆所不具备的。 再比如说,“二十艘舰艇齐头并进”这个命令,放到现代可以给舰队规定一个速度,比若说二十节速度航行。但是在古代,测速的方法乃是在船头扔下一个木片,借用人的步伐或是船身上的刻度,用相对速度的方法进行测速。这种干扰因素极多的测速方法显然不能满足战争时的要求,因而指挥官在下达“齐头并进”这样一个命令时,还要同时规定好参照物、风帆角度等许多技术参数,这样的能力,也是太史昆所不具备的。 因而,太史昆将指挥权移交给专业指战人员的做法是相当明智的。乃至于,他现在可以悠闲的品一杯香茗,享受着巧音小弟略带几分愤恨的专业捏肩,以观看古代战争年度大片的心态来欣赏眼前恢弘的港口争夺战。 大弓艨艟、流星艨艟、奔雷艨艟,这是三种击沉对方舰只的好手。而小弓艨艟,则是一个最佳的火力掩护者。不过对于停泊在港口的、船上只有几个留守人员的船舶来说,使用这群恶狼般的艨艟绝对是大材小用了。 激烈程度太过于平庸了!白费了费保一套赏心悦目的指挥动作了!击沉这些根本没有任何防御的船只舰只比攻击移动靶还要轻松!爆炸声连接不断,甚至有些船只还没来得及下沉就在海面上碎成了一堆木板。清空海面上这三十几艘船舶只用了不足一刻时的工夫,像是没怎么有机会观看火药爆炸的高歆等人根本就没有看过瘾,高丽国开京城海面上的武装就算是瓦解了。 由于攻击的太过于顺利,这么短的时间后面搭载佣兵的鸟船还没有跟上来。清空海面的战斗与登录占领港口的战斗中之间的衔接出现了一点空白,天京号上的乘客们甚至用肉眼就能看到,港口上许多人已经哭爹喊娘的开始逃命了。 值守在港口的水军士兵与海防士兵约有两千人之多,他们其中不乏勇武者。正所谓无知者无谓,有七八百鸣士兵涌到岸边,张弓搭箭试图射击正在游弋的艨艟。无所事事的小弓艨艟找到了目标,十五艘小弓艨艟在距离海岸十五丈的海面上来回穿梭,向勇武的士兵们倾泻箭矢。 十五艘小弓艨艟相当于一千五百具准头不怎么样的连弩,一番乱射过去,用暴雨倾盆来形容箭矢的密度一点也不为过。海岸上还击的士兵们本来是瞧准了每艘艨艟上只有十几名船员的,在他们的观念中,这十几个人除了开船的,能有三四个人射击就不错了,而三四个人射击的威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而他们站的格外靠前。 可他们又哪里能够想到,一艘艨艟战舰的标配才只有六名船员呢?就这十几个人,还有十名是特意为防备水鬼准备的陆战佣兵。 站得太靠前,其结局就是想跑也来不及。小弓艨艟来回转了几圈,海岸上横七竖八的增添了数百具被扎成马蜂窝的尸首。 另外的一千余名士兵在海滩的尽头紧急集合,他们想要在侵略者登陆后尝试一下陆战。不过有四艘大弓艨艟与四艘流星艨艟已经盯上了他们。 大弓艨艟放出了八支歹毒的霹雳子母弩矢,爆豆般的响声在士兵们头上炸响,什么瓷片、铁屑、钉头、钢珠顿时尖叫着笼罩住数百丈方圆的面积。这种歹毒的小玩艺不会立刻要了人的性命,而是邪恶的钻入人的面皮中、耳孔中、眼睛中、唇缝中。 一千多名士兵有一多半哀嚎着满地乱滚,可是四枚火龙出水又拉着一股青烟射了过来。 调校火箭这种技术活不是每个人都能干好的。虽说艨艟上发射火龙出水的水手们都经过了特训,但是他们的命中率也是就一半一半。这一次也不例外,两枚火龙落在了人群之中,而另外两枚则是半空中拐了个弯,窜到了港口旁的民居区中。 高丽国的士兵们顿时陷入了火海之中,这种情况下,刚刚集合好的队伍顿时炸了营。那些没有被霹雳子母弹击中的士兵倒是手脚麻利的逃走了一多半,可那些满地打滚的,存活几率就微乎其微了。 民居区域也燃起了大火,无疑加速了港口居民的逃跑速度。当鸟船大队到达时,当立在船首、杀气腾腾的武松到来时,港口几乎已经成了一片瓦烁。 指挥船队靠岸依次登陆的,乃是庞如龙。他的旗语玩的也很赏心悦目,鸟船在他的指挥下,以一次四艘的速度在栈桥两侧靠拢、放下悬梯。 最先跃到岸上的,乃是风头正劲的武松武二郎,紧跟在他身后的,乃是扈青青小妹、鲁达、李千怜、王进、史进一众好汉,再跃下来的,乃是快活林佣兵团与盖世佣兵团的成员。 脚下传来踏实的感觉真是很美妙,不过武松看着已经没有什么武装力量的港口,又觉得有些沮丧。这段日子来,太史昆给好汉们灌输了太多极端的侵略者思想,本来好汉们都下定决心要一登陆就来一场大屠杀的,但是敌人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不过,既定的战略目标还是需要完成的。在武松的手中,有一份雪月斋驻高丽国细作描绘的港口地图,武松要完成的任务是:清除港口小镇所有的武装力量,占据小镇另一侧、面向开京城的道路路口。 二百余位好汉立刻杀入了小镇中。只要是手中有武器的,一律击杀。没有武器的青壮,则必须四肢伸展匍匐在地,否则也是死路一条。而妇孺老弱,则是被要求在道路中间静立,等待后续佣兵的收拢。 与高丽国的国民沟通起来没有什么困难,作为中原统治者历来的属国,高丽国民最常说的话就是略带口音的汉语。而作为和平时期的底层百姓也都非常顺从,他们该趴下的趴下,该站街的站街,武松一伙人根本就没有找到动刀杀人的机会。 小镇本就不算大,转眼间,小镇另一侧的道路就出现在了武松的眼前。道路两侧建了个木制小楼作为关卡,约有百十名士兵依然坚守在这里。拨开迎面射来的箭矢,武松领着一干好手迅速接近了小楼下方,不过还没有等到武松破门而入,鲁达就率先抱住了木楼的根基,猛喝一声将其拔了出来。 大力神鲁达发了一阵狂,连接毁坏了数根根基,只听得轰隆一声,藏了百十人的木楼居然就这么华丽丽地倒塌了。二百来人冲上去一阵乱砍,将那些没摔死的小兵剁成了人渣。 这么会工夫,雪月佣兵团与太行佣兵团也各自登陆了一半人手。雪月佣兵团的任务是挨个破开小镇内的建筑,将藏匿的居民全部抓出来。而作为军纪最为森严的太行佣兵团则是收拢居民,将他们押到残留的高丽国水军军营中看守起来。 港口上放下乘客的船舶离港,满载的船舶再次靠上。白马佣兵团的佣兵在张宵的带领下登陆,他们的任务乃是迅速搭建起一道防卫工事。 虽说小镇内的居民逃跑了一小半,不过剩余的人中青壮怎么也有个二三百人。这些劳动力不能就这么闲着,白马佣兵团的汉子们押解着这些劳力,命令他们在小镇外的道路两侧掘出许多深越尺半的小坑。 这就是具有天京城特色的防卫工事——地雷阵。道路两侧一之延伸到一里外的山峰处,被设置了一个宽约十丈的雷区。虽然从外表看上去这也就是个坑坑洼洼的平地,但是其防守能力一点也不比城墙差。 而后佣兵们从船上卸下许多与后世角铁相似的钢铁构件,只用了一刻时的工夫就在道路中央布置了三道结实坚固的钢铁拒马鹿砦。 至此,攻克并占领港口的计划就算是完成了。留下了必要的戒备人员,所有佣兵都投入了卸货的工作中。而在海峡的外围,八艘举火艨艟在海峡口施放了许多带有锚定的水雷,组成了一道海上防线。毕竟,高丽国漫长的海岸线上还有许多支水军队伍,它们,随时有来勤王的可能。 第090章 从士兵到皇帝 开京城作为高丽国的国都,自然是人口稠密。虽然真正意义上的开京城只是六十里城墙围起来的那座城市,但环绕在城市周围几乎连成一片的小村镇内的居民,到了外地也会自豪的自称为开京人。 从港口小镇逃出去的居民与士兵总数不下千人,港口遭到袭击的消息快速散播出去。但是,消息散播并不一定意味着军情可以传递到掌权者的耳中。 我们可以做这样一个假设:如果亲爱的读者您发现了入侵者,你会用什么办法通知如今的掌权者呢? 拨打110电话吗?赶到当地军分区通知执勤士兵吗?或者是,发一条围脖号召大家转发? 在一个和平年代,在一个应急体系不针对平民的年代,很抱歉,你似乎什么也做不了。掌权者们的惯性思维就是掩盖,掩盖,再掩盖,因为他们的君主喜欢天下太平、五谷丰登,所以他们呈报的内容也只能是这些。 港口距离开京城只有二十里远。当港口中最先逃出的居民骑着毛驴将港口遭到侵略的消息传递给开京城城门守卫的时候,武松才刚刚到达小镇另一侧的路口。 当城门守卫的校尉疑心重重的询问报案者的时候,地雷阵已经布置完成。 当城门校尉看到了越来越多的逃亡者后,他开始有些相信港口遭到了侵略。不过他明白误报军机的后果,所以他准备派出几名士兵,到港口看一看、确认一下再说。 而这个时候,佣兵们已经全数登陆完毕。四艘运载着军资辎重的鸟船靠岸,佣兵们齐心合力,开始卸下这些杀伤力巨大的新式武器。 第一艘鸟船上,装载了三十门火炮。这是科学协会制造出的最新型火炮,它可以发射直径为七寸、重达三十九斤的实心铁球,射程则是惊人的三百丈。火炮安装在带有两个大轮子的铁质车架上,在没有畜力的情况下,至少需要八个人才能够推动它。 第二艘鸟船上,装载了二十驾牛神战车。它们是攻城拔寨的好手。 第三艘鸟船上,运载了一百匹战马,其中最为神骏的一匹,乃是武松的好伙伴“乌龙龟”。这些战马并没有装配马铠等重骑兵武装,它们是作为侦骑使用的。 最近一段时间白马佣兵团的汉子们正在刻苦的训练骑术,他们正在进行着从弓箭手到轻骑兵的转变。最为刻苦的五十名汉子甚至完成了在马背上不着地两个月的壮举,而此刻,正是这五十名汉子翻身上马,组成五个小队,奔向开京城外五十里处的各个路口,监视着勤王部队的到来。 最后一艘鸟船是一些精密的攻城用机关,大多数是公输钜等人发明出的试用品。比如说可以利用火药弹射出锁链的吊索云梯、可以远距离投掷沙包填平沟壑的离心力抛投车、可以将城墙凿开一个小洞并填放火药的凿城车等。不过对于这些完全由公输钜等人自主研发、太史昆并未参与其中的发明创造,具体能不能在战场上使用太史昆还是持保留态度的。 而这个时候,城门校尉派出的士兵已经在开京城到港口的半路上遇到了大量负伤的逃兵。几个士兵没有勇气前去确认了,他们磨蹭了一会儿,决定欺骗一下长官校尉,就说自己确实见到了侵略者。至于侵略者有多少人是何方神圣,士兵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汇报为:一万女真水军前来抢掠。 最后一艘船缓缓靠上了栈桥。一路上,这艘属于天京城水军的“麒麟号”沙船保持了足够的神秘。它总是远远的吊在船队最后,却又安排了二十艘艨艟紧紧护卫它。此刻,揭开谜底的时候到了,麒麟号上卸下的,居然是大批的火龙出水。 这些火龙出水是最新型号的,它的个头比从前足足大了好几圈。或者说,如今的火龙出水已经有了几分导弹的模样了。 如今的火龙出水直径一尺有余,高亦是超过了四尺。它的外壳用薄铁皮打造,而这种打造方式,正是来自于最新的冲压工艺。最近这段时间,精油的提炼技术得到了更高的发展,现在的科学协会已经可以提炼出从浑至清五种等级的精油,其中品质最高的已接近透明。用太史昆的话来说,这基本算是97号汽油了。作为精油燃烧的配方也得到了改进,从原先单一的在精油中混合入糖、铁屑,已发展到掺入计量精确的铝粉。像这种可以产生高热的燃烧剂,一枚新型火龙出水可以携带五十斤。 而火龙出水的推进装置也得到了改善,从过去的弹孔火药推进变为了四孔火药推进。再加上外壳上加装的四页尾翼,新型的火龙出水已经可以可以比较精确的打击目标。而且在燃烧剂的中间还被安置了一枚小小的天雷引,借用天雷引的爆炸力,燃烧剂可以喷洒出一个直径为十五丈的扇形,而扇形区域内不管是人还是建筑物,都将遭受三千度高温的考验。 这种新型的火龙出水是通过流水线生产的,此次足足带来了三千枚!但是,新型的火龙出水还不能算是重头戏,麒麟号上还运输了五百枚外形与火龙出水极为相似的“雷公降世”! 发射的原理都是相同的,但雷公降世内填装的是“火龙丹”!在后世被称为黄、色炸药的火龙丹!硝酸甘油混合纸浆后晾晒出的火龙丹! 有了这五百枚炸药填装量五十斤的雷公降世,太史昆有绝对的信心将高丽国皇宫炸成一片齑粉! 最后从麒麟号上卸下的,是两个空瘪的大皮囊。当佣兵们看到这两个大皮囊后全部欢呼起来,因为这两个皮囊乃是目前兑换佣兵点最高的装备——飞艇! 比起铝热剂燃烧弹与黄、色炸药来说,太史昆自我感觉一架飞艇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飞艇的视觉冲击力绝对要比燃烧弹与炸药强很多,因而,飞艇这东西目前乃是佣兵们心中的神器。从佣兵们目前眼神的炙热程度来看,如果他们真的积攒够十万佣兵点,他们绝对会购买一个飞艇,而不是一大堆燃烧弹与炸药。 “天京号”沙船终于在万众期待下放下了悬梯。太史昆一面缓缓招手示意,一面优哉游哉步下船来。这厮微笑环视众佣兵,而后淡淡说了句:“出战!” 这个时候,大批逃亡者涌入开京城。没用多少时间,半个开京的居民都听说了侵略者的到来。城门校尉自觉事情已经隐瞒不住,只好哀叹一声,去寻找上级汇报。 从城门校尉到统治者皇帝王熙,中间要经过多少道手续呢?开京城有二十二道城门,校尉只是其中一座城门的负责人。而作为东南西北四面城墙,各有一位巡城将军作为领导,校尉的上级正是这四位将军。 巡城将军只是开京府城防部队中的一名普通中层管理人员,与他们平级的,还有许多步军统制将军、马军统制将军,而他们的上级,则是分领城墙城门、步军、马军、弓箭手、与后勤的五位大将军。五位大将军之上,则是一位城防都指挥使,而这位都指挥使与各路各道的军事统帅一样,都仅仅是兵部的一员。而兵部的尚书、郎中,则与各司监的负责人一样,凡事要听从枢密院的安排,而枢密院的头目枢密使,才是那个有资格向皇帝禀告军机的人。 呜呼哀哉!手续很复杂的说! 当校尉找到巡城将军的时候,佣兵们已经在港口小镇集结完毕。 当巡城将军正在质疑校尉所汇报的事情有几分可信程度时,佣兵们开始出发。 当将军在大将军的家门前踌躇不定的时候,佣兵们前进了三里路。没办法,佣兵们携带的辎重太多了,而一路上都是人烟稠密的地方,佣兵们必须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偷袭。 当大将军的仆人告知,大将军阁下如今正在酒楼中狎妓饮酒时,作为本次佣兵第一武将的武松已经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抓捕附近青壮居民作为畜力使用。 当大将军阁下以听笑话的态度听完巡城将军的汇报后,武松已经抓捕到了近千名当地青壮居民。不过这些居民们被吓破了胆子,只是一个劲的哆嗦而不是用力推车。太史昆微微一笑,祭出了万能的法宝:银元宝。青壮居民们得知只要推车就有可能获得碎银后,佣兵的队伍开始加速了。 当大将军推开酒楼的窗户,切切实实看到了满城慌乱的居民后,突然有了找出造谣者维稳的冲动。不过当他发现那些所谓的逃兵的确是遍体鳞伤后,他面色凝重的备轿,去造访都指挥使大人。而此时的佣兵们,已经兵临城下。 官做到了都指挥使这个份上,对于国家大事已经有了几分郑重。都指挥使大人听闻有一万女真人自海上前来掠夺,先是安排大将军领人关闭城门,而后命令师爷赶紧书写奏折,准备呈交兵部审议。 而此时的开京城外,太史昆将临战指挥权郑重其事的交付给了佣兵们所推选出来的战场指挥官——太行佣兵团团长杨金豹。 他是一个职业军官,他曾经指挥过攻克灵丘城的战斗,他是开国将领杨业之后,在指挥大型攻城战这个方面,他的确要比江湖汉子们高强许多。 第091章 矮油!温柔点你会死啊! 依照高丽国老祖宗制定的规矩,如今这个时辰乃是散朝的时候。按理说,这个时分文武大臣们会依次走出皇宫的宣德殿,若是想要寻找哪位尚书侍郎的话,去皇宫门口守着一准没错。 不过呢,在当今高丽国主王熙执政这些年头,这个规矩却是与从前不怎么一样了。 话说在王熙刚刚登基那会,朝会制度执行的还是相当到位的。每日五更时分,满朝文武都会准时赶到皇宫宣德殿来上朝。后来日子一长,王熙渐渐对这种朝会制度生出了厌烦之心。 每天五更上朝,就意味着每天四更前必须起床。这样一来,非但武人每天早晨必修的练功会被耽误,就连夜生活都必须受到节制。这,可不是王熙想要的帝王生活。 终于有那么一天,王熙得到了几名皮肤雪白的胡姬。这些胡姬会发出夜莺般的呻吟,还会用惊人的弹性来迎合王熙的耸动。太好玩了,这样的胡姬太好玩了!比那些呆瓜一样的长今们好玩多了! 到了三更天的时分,精尽力竭的王熙才躺在白花花的玉体堆中沉沉睡去。至于五更天的上朝……抱歉,恐怕用凉水浇头他也睁不开眼睛了。 一觉,睡到了午时。当王熙醒来后依次辨认满床的胡姬是否有昨夜未曾临幸过的面孔时,柳王后却平静的闯入寝室。王后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朝会无主,国之大殇!仆射黄仲宝,率领文武百官、翰林院众学士,各自备好三尺白绢,准备于皇宫门前以死相谏! 多大点事儿!又要以死相谏!王熙勃然大怒,披挂整齐,提起心爱的宝刀“缠丝龙虎豹”,大步流星,出宫一看究竟。 乖!不得了!皇宫外每棵树上都悬着一个绳套,而每个绳套下面,都有个站在小板凳上的大臣! 仆射黄仲宝见王驾至,匍匐在地,以头抢地,哭诉道:“国之不幸!国之大殇!祖宗的规矩啊……” “且慢!”王熙一抖身上金甲,手按金刀,满面春风步下皇城,亲手将仆射搀扶起,道:“爱卿何出此言?今日清晨,寡人乃是出其不意,去巡视了兵器司冶炼场!呜呼哀哉!寡人寒心啊!兵器司冶炼场熔炉内冰冷一片,竟是有许多日子不曾打造过兵刃了!我堂堂高丽国,武备怎能堕落到如此地步?” “啊?如今我国刀枪入库、马归南山,正是太平盛世,为何要耗费金钱日日打造兵刃?”仆射随着王熙的思路对答几句,忽而醒悟道:“哎?不对啊!听说昨日崔弘嗣这个弄臣献了八名胡姬于王上您,今儿上朝的时分……您应该在沉迷女色才对呀!” “哈哈哈!笑话!那些胡姬金发碧眼,肤色惨白,体格壮硕,口吐鬼语,这么些个恐怖的怪物,寡人看见就生厌,怎会沉迷于此?再者说,就算是有人献上美女,寡人玩玩就算了,又怎能沉迷进去呢?” 听了王熙这番解释,大臣们心中释然了。他们跳下小板凳,围在了王熙的身边。 不过仆射黄仲宝人老成精,又岂是这般好糊弄的?他沉吟道:“就算王上没有沉迷女色,但也不能不来上朝啊?先王他老人家说过……” “打住!”王熙正色道:“黄爱卿,我来问你,如果你去全罗道的罗州去检查河防,明早的朝会你可能赶上?” 仆射黄仲宝道:“这……微臣不能!” 王熙转过头去,向礼部尚书郑文俭问道:“郑爱卿,若是命你去广尚道巡视学监,你明早可能来上朝?” 郑文俭道:“一来一去足有五百里之遥,微臣赶不回来。” 王熙又问:“若是不耽误明早上朝,爱卿们最远可以去何处巡视?” 工部尚书康拯道:“这个……怕是只能在开京城近郊溜达溜达了!” 王熙脸色一寒,道:“高丽国这么大,但是我所信任的爱卿们只能在开京城近郊代寡人巡视!寡人到底是高丽国的国主还是开京城的城主?这叫什么事儿!这明显就是天天上朝的制度不合理!” 仆射黄仲宝算是听明白一点由头了,他连忙说道:“王上!各道各州的留守都是王上任命的,全国六品以上的官员每年二月都要进京述职。王上一道命令,三日内就能传遍全国,这高丽国自然是王上您的高丽国!再者说,我等臣子若是出外办理公务,会提前呈上条陈,王上您视情况免除我等臣子几日上朝即可啊!” “单单这批复条陈,就要耗费多少精力!不成!朝会制度不合理!要改革!”王熙朗声道:“来人,拟旨!自即日起,朝会改为三天……不,五天……不!七日一上朝!在不上朝的日子里,众爱卿要多走走看看,听听想想,万万不可懈怠公务!钦此!” “啊!万万不可!”黄仲宝大惊失色,疾声道:“国之大事,瞬息万变!王上你怎可制定这等……” “爱卿!黄爱卿!你怎么有话不早说!”王熙怪罪道:“寡人一言九鼎,刚刚说出的话怎好收回?唉,你啊你啊,总是爱放马后炮!莫不是想让寡人背上朝令夕改的耻辱么?不成,频繁改动圣旨是有损国体的!寡人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七日上一次朝这个法令,也只好如此实施了!爱卿,你谏言晚了半晌,该罚!从现在开始到年底的俸禄,你就不要领取了!” “这……”仆射黄仲宝叹气道:“那……只好过些日子再约些人手来以死相谏了……” “矮油!你这个人哟!”王熙掐着黄仲宝肋下的软肉,嗔道:“温柔一些你会死啊!” 书归正传,不管几十年前王熙君臣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从那时候起,高丽国的朝会就变为了七日一次。所以说,时辰虽然是散朝的时辰,但是今儿却不是上朝的日子,所以皇宫前是不会有什么高官的。 都指挥使递上折子,静候在兵部尚书任懿的府邸前。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却看见尚书大人竟是亲自快步走出了府中! 兵部尚书任懿满脸沉重,对都指挥使嘱咐道:“此事非同小可!你速去城东校场集结兵马,本官这就去约上枢密使尹瓘,前去面圣!” 此刻的城外,由太行佣兵团与盖世佣兵团的所有成员组成了一支正面迎敌的防御阵型。他们是职业军人,在对抗敌军冲击的时候,只有职业军人才能够用坚定的心理素质稳住防线。 雪月佣兵团负责把守两翼,而扶风佣兵团等则是在后方压阵。 阵中的,是快活林佣兵团与白马佣兵团,他们负责护卫与操控大型的攻城器械。 而此时的太史昆,却正在与一位文士打扮的老先生交谈。只见这位先生手拿一柄圆尺,片刻不停的比比划划。盏茶工夫过去,老先生在地上划了许多个圆点。白马佣兵团的兄弟们立刻跟上,在这些圆点上安置了许多铁筒支架。 高歆看的纳闷,小声询问道:“太史城主,此位老先生是何人?吾观他步伐虚浮,却不像是个会武的模样!” 太史昆解释道:“此位老先生原先是个善于观测星象的,因而他有一门绝学,就是依仗着一柄圆尺便可判断出眼前事物的远近。这门绝学若用在别处也没甚用途,但是用在我这些飞龙出水、雷公降世身上,却是如虎添翼,可大大提高精确度!此位老先生,眼下被我们天京城佣兵协会聘为‘弹道测量大匠师’,此次我带他出来,也是费了许多唇舌的!” 高歆闻言,暗自吃惊。要知使用火器最难判断的便是距离二字,却不想太史昆能将三教九流之人无尽所用,借用了观测星象的法门来判定距离。 说话间,三十门火炮业已固定好支架。而佣兵阵势的后方,一架飞艇已是缓缓升空。 这是高歆初次见到飞艇,不禁有些目眩神迷。可就在这个当口,他忽然听到太史昆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哎?她怎么没来?” “她?”看着太史昆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高歆顿时猜到了这个“她”是哪个。高歆将太史昆上下打量一番,只好说道:“我那外甥女尚未出阁,总是抛头露面的毕竟不美。她啊,在船上没下来。” 抛头露面不好,还做佣兵团的团长?太史昆从心底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口中却是说道:“哈哈哈,月柔这孩子,是贵商会东主亲生的,还是收养的?” 高歆被这种无理的问题噎了一口气。他憋了半天,竟是不怒反笑,慢悠悠背起手说道:“嘿嘿,让太史城主见笑了,月柔这孩子,是我家东主亲生的。” 太史昆之所以会问出这样尴尬的问题,还不是因为被微山湖上女孩扔出的最后一个问题所困? “如果,我们回到九百年前;如果,你是王,拥有前世的记忆;如果,我是流落江湖的女侠,丢掉了前世的记忆。然后,我们终于重逢了,你会对我说什么?” 第092章 戚党成群 对于穿越这种事,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太史昆是必须去相信的。不过呢,在他仔细思索后,他认为穿越这种事应该是一种比较讲究科学技术的活计,而绝不是什么雷劈车撞说穿就能穿的。按照这种思路,微山湖上的女孩穿越过来后虽然有失去记忆的可能性,但她的年龄却不会改变。也就是说,她穿越过来应该是个成年女子才对。 但是高歆的回答……这个……大自然未解之谜太多了,谁规定就不能有魂穿这码子事儿呢? 太史昆支支吾吾再次问道:“高东主,月柔她……可是您从小看到大的?” 高歆老神在在,缓缓答道:“歆走南闯北四处做生意,而月柔她却是自幼跟随静月师太长大的。若是说照看,歆还真是未曾照看过,不过呢,每逢过年,月柔都会来看望我这个舅父,因而呢,虽不能说是我照看她长大,却可说是我看着她长大的。” 太史昆连忙追问道:“那么,月柔她在成长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性格突变一类的事情发生过?” 高歆哑然失笑,道:“女大十八变,从小孩子到姑娘家,谁又敢说她性子没什么改变?不过呢,别看她对外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是她实际上一个性格温顺的好姑娘。对于我这个长辈,她一向很恭敬,而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孩儿,也愿意跟着她一起玩儿。” 嘶!也不像是魂穿的!莫非……是胎穿?太史昆踌躇半晌,终于又是问道:“那……她有没有说过一些你们听不懂的话?或是描绘一些诡异的图画?还有,她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哈哈哈!太史城主请放心,我家少主心智很正常!虽说那天在码头上有些孟浪了,但那天太史城主所作所为也着实令人难以接受!我家少主有那般反应,也是情理之中的!”高歆笑里藏了几分阴狠,道:“至于生辰八字么,此时就这样说了有些过于草率吧!我先来问一句,既然太史城主有这么个想法,那么您打不打算按照我们高家的规矩行事?” “嗯?”高歆的问话,却是将太史昆问愣了。 却不料,太史昆背后跳出一人,替太史昆回答道:“高东主说笑了!昆哥乃吾等主人,若是按照您的规矩行事,我们这些人将何去何从?天京城两万居民该何去何从?佣兵协会将何去何从?麒麟军该何去何从?还有太行山中那数以十万计的革命军呢?又该如何是好?” 说话的,原来是叶春。此言一出,在场三人皆陷入沉静中。 原来,高歆所说的规矩,乃是指的雪月斋高氏只招上门女婿的规矩。这种规矩比皇帝招收驸马还要森严,做了高氏上门女婿的人,不但从此整个人都要听从高氏的命令,就连生下的孩儿都不能随夫姓。在高歆的眼中,太史昆已经完全被月柔迷倒,已然是心甘情愿拜倒在石榴裙下了。 有这种想法这也不能怪高歆。经过十余日的交往,高歆已经断定太史昆并非是个神志不清醒的登徒子,这样一个人,能问出如此无理的话,那必定是陷入到情困之中了。尤其是在太史昆询问月柔何时出生之后,高歆便断定太史昆想行聘娶之礼了,毕竟在宋代,未婚男女之间询问生辰八字除了说媒算命还能做什么?所以,高歆才会说出高氏的规矩。 假如,太史昆真的甘心依照高氏的规矩行事,那么高歆绝对会说服大东主与高月柔同意此事!收获了太史昆,不但是收服了一个女婿这样简单!佣兵协会、科学协会、麒麟军、天京城,甚至是革命军,有九成九的希望会全数归于雪月斋的掌控之中!有了这些,雪月斋就有把握开创一个朝代! 太史昆听到规矩二字后,犹豫了!这种反应,乃是高歆最为期盼的反应!若是太史昆一口答应了,那反而是有使诈的嫌疑;若是太史昆一口回绝了,那只能说明月柔的吸引力还没有强大到一笑倾城的地步。但是,太史昆的反应是犹豫,这就说明这件事情有希望!高歆从心底下爆发出一阵狂喜! 至于叶春的抢言,高歆根本就没有放到心里去。像是太史昆这样一个人,若是主动给人家当上门女婿没有手下跳出来反对那才是怪事呢!此刻高歆已经开始快速盘算,该如何劝说月柔,让她将太史昆吃得再稳一些。 至于叶春,他如今的心中也是非常忐忑的。偷听太史昆与贵客的谈话,这事儿是要担风险的。就算是太史昆不为此责罚他,可万一留下了坏印象也是不得了。但是,叶春却必须冒着风险去偷听,在必要的时候,他还必须挺身而出去阻止某些事情的发生。 只因,他必须要维护柳叶儿的利益,他必须要黄掉太史昆与高月柔的好事。 有政权的地方就会有结党的人,有结党的人,就必然会发生党争。历朝历代如此,在天京城这个小小的政权中,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作为一个独裁者政权统下的国度,最通常的结党方式自然是围绕着王子与嫔妃,因为枕旁风与膝下言这两种玩意儿的杀伤力实在是巨大无比。这两种结党的方式可以称之为太子党与戚党。当然,某些功高震主的大臣也可以有结党的资格,不过这样的党派,多少有些动机不纯的嫌疑。 在天京城中,围绕着精神领袖太史昆,最现成的党魁有三个人:金莲、柳叶儿、卢俊义。而围绕在他们的周围,三股势力已经初具雏形。 说起党争,在任何一个权力集团中都是存在的,如果党争能够按照规则,放在阳光下有序的竞争,未尝不是一件促进发展、互相监督的好事;但若是党争以见不人的方式进行,以污秽之事行争斗之举的话,又另当别论了。 一个优秀的领袖,应该正视党争,应该用心制定出规则,引导党争向良好的一面发展。而且,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领袖,还要平衡各党的势力,避免发生一党独大,从而生出奴大欺主的悲剧。 对于这些应当注意的事情,太史昆这小子可谓是胸有成竹。虽然目前天京城只是初建,各党只是个雏形,还谈不上相互争斗,但太史昆已经着手开始调整各党之间的平衡了。 虽说金莲与柳叶儿这两位还没有正式名分,说难听点乃是太史昆这厮的两个情人姘头。但是围绕着她二人生成的清河帮、真定帮已经是泾渭分明了。 清河帮中,有武柏、武松兄弟二人,有西门庆、朱大贵帅哥两枚,甚至连邱小乙、崔道成两位老兄弟也可以计算在内的。 真定帮中,冯则、高大壮、公输钜等人乃是核心,而昔日白马寨的张宵等人,也可以算在这个党派之内的。 而李巧盼、秦暮城、徐宁甚至是王进等人,则是以卢俊义为首的麒麟帮。 像是冯则、卢俊义这等大户人家出身、了解什么叫做政治的人,他们早就开始用心营造自己的势力了,科学协会、麒麟军这两个组织,已被真定帮、麒麟帮牢牢控制。而作为几乎清一色底层百姓的清河帮,则是对于党争的理解还不够。太史昆之所以将武柏、西门庆调入佣兵协会,令朱大贵入股金莲的制衣作坊,也是存了加强清河帮众人的联系、将天京城支柱之一的佣兵协会交由清河帮来打理的想法。 这一切,本来都是在太史昆的授意下、掌控中缓缓进行的,但是高月柔的出现,却打乱了步伐。 作为以王子为首的太子党与以嫔妃为首的戚党来说,其围绕的中心仍然是统治者一个人,但是作为由功高震主的臣子组建的党派,则是目的有些不纯正。因而,在三个党派之中,麒麟党的众人实际上内心中都是有些谨慎的,就连卢俊义在内,也是尽量的消除自己的影响力。 但高月柔的出现,改变了这个局面。高月柔是麒麟党核心成员李巧盼的师妹,如果她成为了太史昆的姘头……啊不,夫人的话,那么麒麟党将会转变为戚党!而作为清河党与真定党,当然不会愿意让此事发生,所以……两个丫头片子竟然结义金兰,联手对抗高月柔的强势入驻!没想到,天京城的党争竟然以此为引子提前开始了! 作为叶春,他本应是一个党争的局外人,与马植、皇甫瑞一样的局外人,甚至是一个有着半个雪月斋人身份的局外人。但是现在的叶春代表了整个叶氏家族,一个刚刚看到由衰变强希望的叶氏家族,从这个角度来讲,不但叶春必须要死心塌地的为天京城效力,甚至他的叔父叶凌也只能算是在雪月斋工作的天京人!所以,他必须要在天京城寻找一个有力的后盾。 在几代人之前,叶家与冯家就是至交,从这层关系上,他自然而然就寻上了冯则。仅仅是这样,他只能算是一个真定帮的外围分子而已。 不过,对于军事力量强横的麒麟军与快活林来说,真定帮的军事力量实在过于薄弱了,在白马佣兵团之外,冯则非常需要水军力量的加入,而水军的舰只,也是一个展示科学协会成果的上佳平台。而叶春,则是非常需要科学协会的技术支持。所以从这个层面上,叶春逐渐靠近了真定帮的核心。 第093章 豪侠的华丽变身 但是,自从高月柔出现后,情况再一次改变!叶春不愿意看到高月柔入驻天京城!因为高氏拥有更强大的海上力量!更充足的水手!若是高月柔入驻天京城后,高氏的海上力量势必要取代叶家的位置!叶春,必须全力阻止太史昆与高月柔爱情的发生! 也就是在此时此刻叶春挺身而出,进献谗言破坏太史昆与高月柔的好事之后,他已经成为了真定帮中的核心成员,从此之后,叶家将与冯家荣辱与共。不过,还有一点好处是叶春未曾想到过的——太史昆从他的言行中认定为:曾经是雪月斋一份子的叶春,如今已经完全是天京城人了。 当然,这些事情的前提条件仅仅还是在太史昆迎娶高月柔的基础上!至于太史昆入赘高氏……这则是三个党派都不会允许发生的事情。更理所当然的前提条件是:太史昆这小子得真能将月柔大小姐泡到手才行。 开京城中,兵部尚书任懿已是赶到枢密院衙门口。 说起执掌高丽国枢密院的枢密使尹瓘,实在是一个了不起的传奇人物。因为,在他没有做官之前,他的身份是一名“豪侠”。 正所谓“侠以武犯禁”,这个“侠”字,着实是令统治者头疼的东西。同为以武犯禁者,“侠”甚至要比“匪”更加讨厌。 若犯禁者是千夫所指、万民痛恨的匪类,纵使他武功再为高强,派出千军万马终究还是能够剿灭的。剿灭匪类,能够赢得百姓称赞,即使损失些兵马,最起码还能换来统治的巩固。 但是侠这种东西,民间声望极高,干什么事儿都是他有理。官员他敢戏弄,贵族他敢整治,而统治者偏偏还不好对他下手剿灭。好容易下定决心派出鹰犬围杀几个所谓的大侠,其结果只能是民声载道,弄得统治者里外不是人。 尹瓘此人,年轻时正是这么一位仗剑行天涯的豪侠。他是个练武的天才,年少时他并未拜得名师,只是东一招西一式的四处偷学武功,就这么个练法,练到二十岁他已是在高丽国罕逢对手! 二十二岁,他去了令人神往的大宋,拜访各路武学高手,比试武艺。二十五岁,他在京兆府巧遇大名鼎鼎的金剑先生李助,李助欣赏尹瓘的才华,收他为徒。 到了二十八岁,尹瓘已经成长为李助门下武功第一高徒,三十岁,他拜别恩师,回到了家乡高丽国。 此次回乡后,高丽国再也没有尹瓘的敌手!他的名声顿时如日中天!所到之处,百姓焚香秉烛纷纷膜拜,一件换下的旧衣衫,可引起数千中年妇女哄抢收藏! 这样有声望有武功的民间人物,放在别的国家一定是个令统治者巨头疼的人物!可在高丽国,却又不同了! 高丽国的国主王熙爱武啊!尹瓘这种人物就是偶像级的存在啊! 又一次传奇出现了!国主王熙亲自恭候在尹瓘家门前,邀请其入朝为官!而国主开出来的官衔,竟然是枢密使! 枢密使,相当于后世的军委主席!而兵部尚书,不过只是相当于国防部部长!两者不是一个概念啊!兵部征兵养兵就是捞不着用兵,枢密院不管征兵不管养兵开口就能使唤几十万现成的兵马啊!这种官,给个仆射宰相什么的也不换啊! 若是给个别的官,职称再高尹瓘也不一定稀罕,可是给了个枢密使……这就叫做有诚意啊!谁不干谁傻帽啊! 高丽国第一豪侠瞬间华丽变身高丽国第一高官! 这,并不是传奇的终结!尹瓘为官后,自认为学识修养差了些,因而他闲暇时便学习一些文史诗词。不料三年后,他一首颇具大宋边塞风味的辞赋又是红遍汉江南北,再次为他赢得了才子佳人的名声,还为他赢得了翰林院大学士的身份! 文武两道,皆为一品!不过,传奇还在延续!就在前几天,他又是获得了太子少保的封号,这乃是文武政治三个一品了! 不过,获得了这么多荣耀的尹瓘依然是保持着谦卑与勤奋。一年四季无论什么时刻,枢密院的衙门大门总是敞开的。只要是不上朝的日子,尹瓘总是会尽职尽责的在衙门中处理公务。 求见枢密使尹瓘,并不需要令门人通传。尹瓘会接见每一个有公务需要拜访的人,也会亲自处罚每一个没有公务敢于上门打搅的人。他武功高丽国无敌,没有什么人敢冒着被他整治的风险去没事儿瞎转悠,因而枢密院根本就不需要养个负责通报的看门人。 尚书任懿匆匆步入枢密院军机堂,呈上奏折。尹瓘一眼扫过,目露杀机,道:“竟有此事!任尚书,城门可曾关闭,兵马可曾列队?” 任懿答曰:“皆以着人去办理了。” 尹瓘眯起眼睛,道:“如此甚好,你带领兵丁与城中保护王上百姓,待我出城,独自绞杀这些盗匪!” “这……”任懿垂首道:“尹大人,咱们……还是先去皇宫给主上通传一声吧!” 尹瓘略一思索,道:“也好!” 尹瓘的脚程比快马还要快,尹瓘的武功,比一百个侍卫加起来还要好。因而尹瓘出门,不用备马,也不用带什么护卫。任懿跟随着尹瓘,只片刻的工夫就来到皇宫。皇宫门前的小黄门们没有敢于阻拦传奇尹瓘的,任由他二人大摇大摆闯入皇宫。 径直来到王熙的寝宫前,才被一个老太监阻拦住。老太监言称大王正在休憩,不可高声喧哗,更不可擅自入内。 尹瓘微微一笑,道:“老奴才,我与任尚书不可入内唤醒王上,可是你可以的,对也不对?” 老太监点头称是,但他转而又说,王上昨日睡得晚,如今打扰不得。 尹瓘也不言语,只是戳出了一指。这一指,在大宋有个名堂,叫做“穿骨透筋指”,乃是一个给对手带来剧痛的恶毒法门。老太监中了这一指,浑身筛糠,放声尖叫起来。用不了片刻,只听寝宫内传来王熙的声音:“可是尹爱卿来了?唉,我养的这些个老仆,眼见着又是废了一个!” 开京城外,张小白的声音从高空出远远传来:“昆叔!城里未见什么兵马调动呀!只是周边那些城门都关闭了,而咱们眼前这个城门也有些穿着号服的人想过来关门,可又你推我就的谁也不敢靠近!” 太史昆听得张小白自飞艇上传来的报告,闷声埋怨道:“搞什么搞啊!和事前想的根本就不一样嘛!怎么这开京城根本不设防!这仗可怎么打?” 旁边高歆纳闷道:“太史城主,他们不设防不是更好么?咱们直接攻进去就是了,不还剩下攻城的损失么?” 太史昆道:“开京城乃是个拥有二三十万人口的大城,咱们这几千人根本不能全数占下这座城。如果贸然进去,反而会陷在城中进退不得。依着我的想法,应当是吸引开城士兵出来对战、或是登城防御,然后咱们一鼓作气灭掉他们的武装,吓破他们的胆量,到那个时候再进城抓人,方才安全。” 高歆略一思索,称善。 太史昆叫过杨金豹,道:“咱们得催促开京城的守军快点出来作战了,这样,既然火炮摆好了,咱们就试射几轮,顺便也调整一下火炮的角度。” 杨金豹领命,与那个号称“弹道大匠师”的老头子一道,匆匆赶至阵前。 这也许是世界上第一次将真正的火炮用在攻城中的战役。三十门火炮一字摆开,当中一门火炮率先点火。 地动山摇一声巨响,直径七寸的实心球形铁弹呼啸而过,越过开京城的城墙,远远落到城中去了。这一炮,明显是打高了。 依照第一门炮的角度,第二门炮进行了些许校正。约六十息后,第二炮点火发射。 这一炮,正巧打在了开京城的城头上。一大片垛墙连带着半面角楼被炮弹砸开了花,扬起一团尘土,轰隆一声坍塌了。城头上本还藏着数十个士兵,被炮弹吓了这么一下,竟是嚎叫着抱头鼠窜,甚至有些胆小的竟是尖叫着跳下了城墙。 依照第二门炮的角度,三十门火炮依次调好角度。杨金豹令旗挥下,三十门火炮齐声开火! 精铜铸造的炮身,用天平细细称量过分开包装的火药袋,从根本上避免了炸膛的危险。三十门火炮一个哑火的也没有,将三十发铁弹倾泻到开京城的城墙之上。 实心铁弹对上土坯城墙,谁强谁弱一目了然。城墙上撩起好大一团烟雾,片刻过后,原本方方正正的城墙顶部竟是硬生生被削去了两尺的高度! 杨金豹下的命令,乃是连射三轮,这也正是火炮最为安全的轮次。在冯则、公输钜主持的测试中,铜质火炮的炮管最高可以承受连接十二轮次的发射。但是在射过七个轮次后,炮管会变得火热,十个轮次后,炮管会发红。这也就是说,在七个轮次的时候必须要对炮管进行降温,否则随时会发生填装入火药立刻被引燃的危险。 而三个轮次,则是在不降温的条件下长时间使用的最佳轮次,在连续使用三个轮次后,只需在自然条件下静置一刻时,火炮炮身便会完全冷却。 隆隆炮声连绵不绝,三轮过后,开京城的西城墙已是摇摇欲坠! 第094章 疑似妖物 开京城有二十二座城门,如今太史昆所攻击的不过是西城墙上四个城门之一的定平门。随着三轮火炮射击,定平门左右两侧的城墙已经坍塌了数十丈长,看来,开京城的守军说什么也要出城殊死一搏了。 一个火铳阵已经列在开京城的定平门外。由于有了太史昆的介入,火铳从发明到完善的过程中少走了许多弯路。本应该最早出现的火绳枪直接被跨越,如今佣兵们手中装备的火铳乃是与西方十七世纪的燧发枪非常接近了。 对于燧发枪的发明,太史昆实际上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对于火铳中的各个机件的设计与制造,还是由公输钜、冯则二人主持的。太史昆并不懂得后膛装弹的原理,而公输钜等人暂时也没能够研究出来,所以目前的火铳还是滑膛前装式的设计。 作为弹药,用的是用油布封装的火药与含铅量极高的圆锥形弹丸。由于枪管运用了“去蜡法”工艺制造,因而精度相当不错,佣兵们的火铳可以在一百丈内保持误差不超过一寸。 所谓的火枪阵,乃是由太史昆参照了大名鼎鼎的“三段式”射击写出的章程,由徐宁作为教官指导佣兵们练就的阵势。在这个阵势中,前排的佣兵是射击手,后两排则是负责清理滑膛与填装弹药。四柄火铳在三个人的配合中运转起来,可以达到后世每分钟十二发的射速。 列在阵中的佣兵有六百名,他们相互配合后,会形成一道后世每分钟两千四百发的弹幕。在如今这个冷兵器作战的年代,相信仅仅是这一个阵势就可以抵挡数万大军的冲锋。这六百名佣兵来自各个佣兵团,他们是在天京城的七日集训内涌现出的对火铳有充分悟性的人。其中最优秀的佼佼者大多是练就暗器本领的,他们经过十余年磨练的位置感、距离感是普通人高不可及的。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定平门前还是没有出现开京城守军的身影。从坍塌的城墙中看过去,城内的百姓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甚至在飞艇上已经可以看到其他的城门出现了弃城而逃的百姓,但是,开京城的守军居然还没有出现迎敌! 原来一个国家太平的久了,其防卫意识居然是这样的差劲!也难怪曾经有人提出过养狼计划,若是没有些强敌在外虎视眈眈,一个国家民族又怎能保持长久不衰前进的动力? 一向以心狠手辣自称的太史昆如今也有些为难了。正在此时,杨金豹从前阵过来,说道:“城主大人,此刻可否开始攻城了呢?眼见着已到了中午时分,若是不抓紧动手,待到夜幕来临之后怕是还有变数。” 太史昆托着腮帮子,难得一见的面露难色。杨金豹见状,道:“城主既然将指挥权委托于杨某,就应当信得过杨某才是!这样,城主大人说出您想要达成的目标,其他事情交给我来办可好?” 太史昆道:“我的目标有三个,一是摧毁开京城的武装力量,二是抓住我名单上的这些人,三么,是尽力将开京城的百姓居民全部驱逐出城!关于这三点,你可有什么好主意么?” 杨金豹道:“眼前这座开京城虽然雄伟壮丽,但是其作战的能力怕是连辽国一个普通的郡县都不如!如今咱们只是列个阵势就将他吓得连城门都不敢关,那么抓几个人驱逐些百姓又有何难呢?请城主退后些许作为壁上观,杨某与一众兄弟自是摆平这件事!” 太史昆道了声好,约上高歆、李巧音等,由丁豪领了十几名佣兵护着,果然退后了许多。杨金豹取了帅气,精神顿时一振。他举起头问向飞艇上的张小白:“城中校场在何处?可有兵马列队?” 小白答曰:“城内西南角有个好大的校场!长宽皆在四百丈以上!眼下校场有了几千名兵丁候着,只是看不到要出战的迹象!” 杨金豹闻言,暗暗道了一声好。原来古时候通讯不畅,若有战事发生,士兵们须得到校场上集合,再由将领率领出征才好。若是将校场铲平了,则会出现兵丁找不到将帅,将帅唤不到士兵的后果。如果是那样,城中守军想要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可就难上加难了。 杨金豹与那位弹道大匠师耳语一阵,说得大匠师频频点头。不多时,匠师指挥着佣兵们调整了飞龙出水铁筒发射架的角度,竟是将五十枚火龙出水摆开了一长溜儿。 五十名佣兵齐齐举火,五十息后,五十枚火龙弹摇曳升空! 想要令火龙出水有精确制导的能力,这无疑是痴人说梦。但是通过改变推进火药的用量与发射的角度,却是可以使得火龙出水的准头大大提高。在佣兵们刚刚登陆的时候,流星艨艟上曾经施放过四枚老式的火龙出水,在不足二百丈的距离内,四枚火龙出水只有两枚能够击中目标。而此时此刻,新式的火龙出水即将迎来首次实战考验。 小白的眼力非常好,他报出的校场位置也极其准确。古代玩星象的人则个个都是测量好手,计算个抛物线自是也不在话下。火龙出水提前量的设置是决计没有问题的,接受考验的,从很大程度上来说,乃是天京城目前制造火器的制造工艺。 也许能够用历史见证者的心情仔细观测到这次剧烈燃烧的人只有张小白一个。城外的佣兵们视线被城墙挡住,他们只能远远的看到烧透半边天的火势,而城内则是人心惶惶,没有人能够保持一颗悠闲的心情去欣赏这熊熊烈焰。 五十枚火龙出水全部命中目标!每一颗火龙出水是否能够按照要求形成一个扇面的燃烧区域已经无法判断了,整个校场一瞬间淹没在火海中。校场上本就堆放了许多木制的训练器材,再加上两侧密密麻麻的营房,在一刻时内就被引燃,站在小白这个角度上,已经无从判断火海中是不是有人能够逃生了。 开城内,皇宫寿昌宫中,高丽国国主王熙一脸无奈的看着两位臣子在辩论。来到了一国之主的面前,任懿的胆子也就放开了。他力主闭城防御,而后再派死士出城,号召全国兵马前来勤王。而武功高强的尹瓘则是言称只需带五百皇宫侍卫出城,即可歼灭来敌。 一阵地动山摇的炮声,将君臣三人惊醒。王熙惊疑之下,连忙唤过侍卫取来甲胄披挂在身,点齐五百名武艺高强的宫中侍卫,携了尹瓘、任懿二人,意欲出宫看看是何方声响。 不曾想,刚出宫门,迎面而来的居然是校场上空的熊熊烈焰,再转眼一看,已有文武大臣数百人,并着三四千狼狈不堪的士兵跪了一地。再将眼光放远,只见满街上皆是哭号奔逃的百姓,往日繁华昌盛的开京城竟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百官中,哭哭咧咧跪行出一人,此人,正是开京府府尹。府尹头发散乱,泣道:“王上!大事不好了!城外贼子会使妖法!如今校场被妖法引燃大火,刚刚列好阵势的六千士兵瞬间葬身火海!贼子还召唤天雷,硬生生将定平门处的城墙都劈塌了!” “什么!妖法!”王熙举目张望,果真是看到了一团祥云漂浮在西城墙外,那团祥云之下,依稀还吊着个人影! 府尹又道:“王上!贼子如今在城外齐声大呼,言称约战!此时此刻,该如何是好啊!” 任懿赶忙跪地,道:“奏请王上更换平民衣衫,由尹瓘大人护着,赶紧离开此地!吾等不才,愿意号召全城军民,坚守城郭!只盼王上能够唤来边关二十万大军,早日来解救我等罪臣!” 尹瓘见了这等滔天大火,也是有了几分寒意。如今他也不再坚持,亦是奏请道:“任尚书所言极是!请王上接了太子,速速随我离开!” 两人的言语,却是激起了王熙一股好勇斗胜之气。他方才的惊恐一扫而空,哈哈大笑道:“岂有此理,寡人一身好武艺,岂是那未战先逃之辈?吾高丽国的好儿郎们,快快披挂,随寡人出城与那妖物一决雌雄!” 几名老成持重的大臣赶忙跪倒在地,劝道:“王上不可!请王上以国事为重!妖物不比凡人,输它两阵也算不上是逃跑!万一王上与妖物对战出了几分意外,教我高丽国国民该如何是好哇!” 王熙手抚宝刀“缠丝龙虎豹”,朗声道:“尹瓘!你带领我这五百近卫,护着太子出巡边关!一路上,令各地军马速速前来勤王!” 尹瓘道:“王上,为何不与太子一道出巡!” 任懿道:“王上!城防之事,交予下臣即可!” 王熙道:“号令百姓奋起抵抗,以你们的声望,还做不到!还有,尔等听令,若是寡人遭遇不测,太子便是高丽国之主!所以,尹瓘尹侠士,你身上的责任重大,千万不可推脱!” 尹瓘闻言,深深一礼,再也不分辩,而是率领五百皇宫侍卫,重新回到宫中接应太子去了。而王熙跨上宝马,集合了眼前这数千名士兵,率着文武百官,拍马向西城墙定平门奔去。 第095章 这事儿可别传出去! 别的方面不好说,但是在武艺与用兵这个方面,高丽国主王熙还是有两下子的。 如今校场已燃起大火,召集兵马成了个难题。仅仅依靠着身边这三千余编制早已打乱的士兵,王熙他明白,就这样出城作战过于托大了。 王熙命令身边侍从竖起了一面七丈高的巨大王旗,有了这面王旗的指引,急于寻找军官的士兵与急于收拢士兵的军官就都有了个奔头。从跟随在身边的文武大臣中,王熙发现了几个熟面孔,他们乃是御前三司中的一些个将军、散骑,而后,王熙又命令这些个武官带了自己的手谕,在城中四处寻觅一些青壮年充当临时士兵。 王熙这些年的统治虽不至于民不聊生,但是赋税繁苛是免不了的。因而,他在百姓心目中算不上一个好国王。但事情就是这样的,得罪一批人,则必然会惠及到一些人。这些年来,许多霸道的贵族借着收取赋税的机会着实发了不少财,因而在这些贵族的眼中,王熙却是一个了不起的好国王。 开京城大乱,贵族们纷纷纠集家丁护院,谋求自保,有甚者,已经打出了勤王的旗号,领着家族武装冲到街市上来了。像这样的贵族多半是效忠于王熙的,如今他们远远瞧见了高大的王旗,晓得此乃御驾亲征的象征,于是带着或多或少的人马。向王旗处涌来。 王熙围绕着城郭繁华之处绕了一圈,顿时收拢来八千人马。八千人马挤在街道中,置身于内绝对是感觉着人山人海。王熙有了这么多兵马,胆色大增,呼喝一声,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向西城墙奔去。 临近西城墙,有一名校尉跪于王驾前,声称有军情相报。 其实无论走到哪儿,都有对民族国家忠勇之辈。此校尉,正是一个果敢之人。他乃是西城墙上的值守军官之一,当隆隆炮声响起后,他不像其他人一样惊呼逃窜,而是冷静的藏于角楼之后,将敌军军情瞧了个透彻。 只闻校尉报曰:“城西敌军只有两千余人,但其武器甲胄却是个个精良。如今敌军焚香秉烛,祭起了妖法,引动天雷,将定平门两侧城墙震塌了好大一处!而后敌军再祭妖法,又引来天外流星,将殿前司的校场给烧毁了!” 王熙疑道:“妖法?天雷?流星?寡人曾与女真人交战数次,怎的从未听说过这些?” 校尉答曰:“回报王上!城西敌军仪表端庄、模样俊俏,一点也不像是女真人!敌阵中有两面大旗,分别书写‘天京佣兵协会’与‘天王太史昆’!另有小旗无数,末将依稀记得有‘快活林佣兵团’‘太行佣兵团’‘雪月佣兵团’等字样!” 王熙听得此言,顿时皱眉。有兵部尚书任懿上前解释道:“王上,那天王太史昆,可不就是去年乱辽的那个昆哥?” “哦?竟是此人?”王熙不禁变色,道:“前些时候我邀来几个侠客讲述近来的江湖传闻,其最有轰动效果的为非是两点:太史昆平夏与太史昆召开天下武林大会!难不成……真是此人来了?” 任懿一愣,惙惙回答道:“怕是……真的吧!” 王熙仰天大笑,道:“既然是他,那么方才轰塌城墙的事端就有解释了!想必此人联合了许多内力高手,凝聚功力发了一个大招!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估计,他们内功高消耗的一定不少!那么……他们此刻应该正在盘膝打坐才对!” 那校尉想了想,勉强道:“这……的确是有些人站累了,团坐在阵势后方饮茶的。” “是了是了!”王熙道:“那太史昆乃是近来江湖上一顶一的武学大师,他所带来的人手一定也都非同小可!那天空中的人影,不是什么驾着祥云的鬼神,应该就是那个名叫秦暮城的武功好手!而所谓的流星火雨,应当是那个叫做卢俊义的凝聚毕生功力施展的赤炎铁砂掌!” 群臣你看我,我看你,有心分辩,却是无从下口。王熙挥手道:“儿郎们!此刻敌人功力大损,正是突袭他们的好机会!一会儿,先由金吾卫都指挥使权相宇上将军出城问话稳住他们,而后汝等列好阵势,听从我的口令,一股脑冲出去将敌人一一斩杀!如今国难当头,江湖规矩也就顾不上了,都听明白了吗?” 群臣上过战场的没几个,谁也想不出更好地建议,只好小鸡啄米般的纷纷点头称是。 王熙又道:“捉住秦暮城的,赏钱千贯,地百亩,官封虞候;捉住卢俊义的,赏钱万贯,地千亩,官封上将军;若是捉住太史昆的,赏黄金千两,地千顷,官封御前大元帅!诸将士,努力吧!” 城内兵丁的动向,早已落入了飞艇之上张小白的眼中。小白连接喊话,将眼中所见一一报于地面。 听闻开京城聚集了近万兵丁准备出城作战,佣兵皆以做好了临战准备。正在此时,张小白又传下一道报告:有精骑五百人,护着一架车马,也没看清是由哪个城门出去的,已是飞奔在远处的官道之上! 听了这个消息,太史昆拍案而起。高丽国多山,马匹无处饲养,所以健马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如今五百精骑护送着一辆马车匆忙出城,车中坐着的定是紧要的人物。 此次天京城一共带来了百匹骏马,已派出六十匹作为探哨使用。眼下这四十匹战马,又如何去追逐五百精骑? 太史昆正在着急,忽然就听到了一声响亮的马嘶。他转过头去一看,只见武松已是翻身上了乌龙龟。 原来此次武松有心让乌龙龟也感受一下大战,因而在百匹骏马中,特意给乌龙龟留了个位置。如今追捕敌骑,却正是乌龙龟发挥的好时机。 只听武松大呼道:“谁愿随某去!” “吾等愿往!” 喊出这句话的,乃是二十四条好汉子。他们,曾经是武松成名之夜的对手,而如今,他们成为了武松的追随者。在天京城中,这二十四位武功高强的好汉有了一个共同的称号:快活郎。 快活郎们一声“愿往”后,转身跃上了马背。太史昆疾声呼道:“二郎!不可莽撞!” 武松回眸一笑,道:“昆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者说,五百人而已,在松眼中,还算不上是虎穴呢!” 随着这声笑,武松从一个微妙的角度微微扯开了马鞍一侧的皮囊。太史昆探头望去,只见皮囊中尽是些蒺藜天雷引、白磷精油瓶、连发石灰包等恶毒的小玩艺。武二郎的一身暴高武艺,再配上这么些个歹毒暗器,几百个人儿,还真是不够他折腾的。举目再望,只见二十四位快活郎皆轻抚鞍前行囊,面露猥亵笑容,太史昆只得摆了摆手,道:“虐人的时候别留了活口,这事儿传出去,不好听!” 眼看着武松绝尘而去,太史昆思索一下终是觉得不放心。于是,他又叫过史进、柳扶风,请他二人率领一百佣兵步行赶去接应,务必多多携带轻便火器。二人应诺,各自带领人手,健步如飞,尾随武松而去。 这边刚刚安排妥当,却见对面破烂的定平门内缓缓颠出一匹黄骠马来。正可谓是什么样的主子起什么样的马匹,此人、此马皆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马背上的官人鼻孔朝天,座下的马匹亦是如同官老爷一般颠着四方步,令人啼笑皆非。 王熙派出这个名叫权相宇的大将军出来对话也是有一番道理的。虽说这个大将军在一堆尚书、司使、寺卿里面算不上什么有头脸的人物,不过要抡起官架子与胆量来,还真是无人能够比得上这厮。因而,这厮在高丽国朝廷里有个“愣头青”的美名。 面对森严军阵,权相宇居然也不觉得怕,他在阵前五十丈处站定,中气十足地瞥了一口纯正的汴京味儿汉语,大喊道:“尔等何人?怎敢冒犯我朝天威?王上说了,无事不起刀兵,尔等所欲何为,速速说来!” 佣兵这边,有白马佣兵团团长张宵骑了一匹雪白的骏马,出阵答话道:“我们,是天京城的佣兵!今有高丽国人王俣出了佣金,求吾等好汉擒杀了王熙老儿!你们这些个怂人,速速交出王熙老儿!否则,一把天火屠尽开京城!” 权相宇之所以敢在满朝文武中充愣还没有人愿意与他计较,乃是因为这厮在荫官之前就是京城里有名的傻少爷。愣头青不愧是愣头青,在佣兵森森的炮口前,他居然是从马鞍上解下一柄鹊画弓,顺手一箭向张宵射去,口中还兀自叫唤道:“怎的敢骂我家王上为老二呢?该斩!” 人憨力壮,权相宇扯开的这一弓却是个两石弓。两人间的距离不过十余丈,这一箭过去,自然是势大力沉。不够张宵却不惧怕,只是嘿嘿一笑,顺势将后背上的强弓挽在手中。只见他手把着弓身滴溜溜一转,居然使用弓弦搭住了权相宇射来的一记快箭! 第096章 火线鏖战 牙首、槐杆、雁翎。这样的箭支在张宵的眼中只能算是粗制滥造。他冷哼一声,带着几分不屑将此箭回射过去。那权相宇仗着力气大,勉强能抽冷子射出一式快箭,而作为神射手的张宵,只轻轻一勾弦,射出的便是一记势如破竹的穿心箭! 这一箭出去,自权相宇座下的那匹黄骠马马口中贯入、马颈处贯出,而后又擦着头皮射穿了他的头盔!这一箭的力量着实是巨大,权相宇吃了这一箭,竟是卯足了力气也捏不住马缰,一个后空翻栽下马来! 这个当口,城墙残埂断壁后的王熙刚刚好整理完阵势。他见到权相宇倒地,只当是他活不成了,呼喊一声,招呼众兵丁开始冲锋。 城墙倒了几十丈宽,倒也方便了王熙手下士兵的冲锋。不过这些士兵冲锋起来也看不见有什么阵势,只是呼啦啦一窝蜂就冲上来了,根本就没有个行列之分。 实际上,这种看似散漫的冲锋方式,才是高丽士兵最擅长的冲锋方式。 原来高丽人素来善射,不管是马军步军,人人背后绑缚着一张大弓。正是由于高丽国军队中每个士兵都可以充作弓兵使用,所以,这高丽国的军队中并没有专门编制的弓兵。还是由于善射的原因,高丽国军队冲锋起来也有个特点,那就是士兵们喜欢一边跑,一边射。若是冲锋队伍整齐了,那么后方士兵射箭的时候一定会被影响到视线,而这种散漫的阵势,却正好方便士兵们射箭。 两军之间,约有一百丈左右。这也就是说,力气超群的高丽人甚至在冲锋的一开始就可以用弓箭抛射到佣兵们的阵营中去。他们的这种冲锋方式让佣兵们小小慌乱一下,在指挥官杨金豹的呵斥下,后阵中连忙调集了许多盾兵上前,在火铳阵、火炮阵前撑起了一道铁幕,才算是没有开战之初便伤到人。 高丽国士兵的这种冲锋方式,也略微打乱了一些佣兵们的攻击节奏。杨金豹下令,火炮压低炮口,率先开火五轮,作为本次战斗的第一拨攻击。 火炮所发射的实心弹,它的拿手好戏实际上并不是摧毁建筑物。攻击土石堆砌的城墙,实心弹的威力还算是不错,若是对付青石堆砌的堡垒,那么实心弹的威力甚至不如投射出去的火药包威力来的巨大。实际上,实心弹最有威力的时刻,正是对付密集冲锋的步军。 你若是认为一颗铁弹只能砸中一名敌手,那就大错特错了。一个人的血肉之躯,是绝对无法阻止铁球的轨迹的。这样一个铁球,在初次坠地后,会连续不断的弹起、坠落,在它运动轨迹上的所有人类,都会被它无情的收割掉性命。这也就是说,一颗实心弹从压低的炮口中,往往会趟开一条血路! 炮声隆隆,仅一轮射击,八千名高丽国士兵组成的冲锋队中割麦子一般倒下了一大片。作为曾经享受过压倒性胜利的指挥官杨金豹,在看到这一幕后都有些失神。火炮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超出人们的想像了,在密集的人群中,不管是武功高低、内劲强弱,碰上这样一颗高速迸射的铁球似乎都只有认命的份儿。 按理说,遇到这种打击,而且是不明就里的严重打击,冲锋队应该抓紧撤回、保留实力才是。不过高丽国的士兵简直是太勇猛了!他们的先锋官一面高喊着“对头的内力用光了!”,一面更加奋力的率领士兵向前冲。 火炮的填装速度有些慢,而高丽国士兵的弓箭压制玩的相当漂亮,火铳阵想要想要脱离盾牌的保护开始射击还有些勉强。杨金豹向较为熟悉火器的叶春咨询:还有何种火器具有压制能力? 叶春咧嘴一笑,道:“自然是神牛战车上发射的霹雳子母弩矢咯!” 霹雳子母弩矢这玩意,乃是冯则老头设计的。此弩矢上固定了几根盛满火药的木皮圆筒,而掺杂在火药之中的,乃是数不清的铁砂、铁屑、细瓷片。这个玩意,杀人的威力是不足的,但是其爆炸的高度正是在人齐肩高的地处,木皮圆筒爆炸,铁砂、铁屑、细瓷片一炸数十丈远,专门伤害敌人的眼睛、耳孔、面皮,也就是说,这个子母弩矢也许一个人也杀不死,却可以轻松制造出数十个终身残疾!这个玩意,用歹毒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眼下的对战,已经有了几份大决战的意思。此种战斗中,若不用上全力,很容易就会品尝到藏拙带来的恶果。杨金豹一声令下,六驾“百仞破敌车”共计四十八架床弩齐齐发威,射出了霹雳子母弩矢。 百仞破敌车上装配的床子弩,乃是由机关驱动的。每一次齿轮挠钩扯开弩弦,上方排架中就会落下相应的弩矢。若是碰到火药矢、子母矢这种需要引火的弩矢,还会有机关小人擦着燧石,引燃药棉,为弩矢点火。正是因为有了这般方便的机关,一驾百仞破敌车,在六十息内竟可射出二十四支弩矢,平均每一架床子弩二十息即可发射一次。 平时天京城麒麟军们使用子母弩矢,一般也就是一次性射出几发。可杨金豹对于子母矢的性能还不是很熟悉,竟是要求四十八架床弩共同开火。再加上他发令停止的语速稍微慢了一些,因而在他命令发射完毕时,床子弩已经射出了两轮。 两轮,居然发射出九十六支子母矢!远处观战的太史昆,心疼的牙根一阵发酸! 九十六支弩矢在冲锋队的上空爆成了一片闪闪星星的火海。无数牛毫般的碎片漫天飞舞,让这些士兵吃足了苦头。 机关控制的弩矢射击精度并不怎么精确,因而想要控制弩矢爆炸的时机几乎不可能。九十六支弩矢绝大多数在冲锋队的中后阵爆炸,它们起到的作用实际上与二十支弩矢差不多。而勇猛的高丽国冲锋队的前阵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除了心理方面的,他们在先锋官兵部尚书任懿的带领下,已经快速到达了阵前五十丈处。 五十丈,对于高丽国士兵中的佼佼者来说,已经可以有五分准头的、比较轻松的射到。而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恰好是最优秀的士兵。 五十丈,对于天京城科学协会制造的火铳来说,其发射的弹丸已经可以拥有击穿厚木板的力道。这也就是说,火铳与弓箭的对决即将开始。 在火枪发明初始,其射速与力道不见得能够胜过弓箭。不过对于更需要臂力、技巧的箭术来说,机械作业的火枪掌握起来要求的门槛更加低一些。因而,火枪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使用。正是因为使用的人多了,枪械的能力在人类的智慧下一步一步得到提高,而使用枪械的方法,也逐步得到提高。 如果我们可以找到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火枪兵与弓箭手之间的对决的话,我想两方面的实力应该是相仿的。不过在今天的对决中,由于有了太史昆这个突如其来者的改变,天京城的火铳跨越了火绳枪直接步入了燧发枪的时代,而且,三段式射击与瞄准星也更早的投入了使用。所以说,今天的佣兵们,实际上已经接近了火枪成熟使用的地步了。 弓弦崩崩的扯动声,对上了火铳枪口上升起的渺渺青烟。 古代的武士们对于盾牌的使用十分在行,持盾负责保护的佣兵们一半单膝跪立于地,用肩膀撑住大盾,保护火铳手们的下盘;而另一半佣兵将盾牌横举于头顶,抵挡空中抛射而来的箭矢。 在两组盾牌的空隙中,火铳手们冷静而又迅捷的开火。一千五百柄火枪流动在三百个人的手中,清理枪管、填装袋装火药与弹丸、再到发射,衔接的行云流水,毫无卡涩。三百人组成的阵势非常紧凑,火枪的弹丸整齐划一的向同一个方向喷发,往往枪口所指之处,敌人就会成片的倒下。 而高丽国那种散漫的阵势虽然方便了每一位士兵射击,但也同样阻碍了指挥官对于士兵的统一指挥。在队伍最前方拥有“射箭手”称号的二百余名士兵倒下后,高丽国的冲锋队已经完全被火铳阵压制了。绝大多数的士兵选择就地躲藏在战友的尸身旁,而敢于露头的士兵,立刻会遭到覆盖性的火铳射击。 弓箭与火铳的对抗,在二十息内分出了胜负。火铳阵中喷吐的火舌清晰的说明了他们正是胜利的一方。 当然,这种程度的胜利并不能代表着火铳的所向无敌。毕竟,此次火铳的对手是一支太平了近百年,无论是训练程度、临战经验、战阵技巧都十分低下的对手。而且,这支菜鸟部队是在一个军事爱好者——王熙的指挥下作战的,而并非是在一位职业军官的指挥下作战,还有,这支部队原本的三千匹战马都在校场中被烧成了一堆焦炭,因而他们的机动能力也不怎么样。 而火铳手们,则是严阵以待了许久,在火炮与子母弩矢的帮助下取得了胜利。若他们的对手是一支经历过严格训练,有实战经验的重装骑兵或是快捷的轻骑兵,那么他们是否还能取得眼前这种轻松的胜利,将是一个未知数。 第097章 肉搏战! 高丽军后阵,眼睛耳孔受伤者不计其数,炮火五轮轰过,尸横遍野。这种惨状下,即便是后阵中那些没有受伤的士兵,也纷纷哼唧着倒地,伪装做重伤不愿意再前行。而前阵中的士兵在密集的枪弹压制下,早已经颤抖着蜷缩在地不敢移动半分。 杨金豹一声令下,六驾百丈冲阵车、八驾人肉粉碎机开始前行。而八百名刀剑在手的佣兵,紧随在战车之后,由火铳手远程射击保护,向战场走去。 百丈冲阵车的拿手绝学乃是喷吐精油与发射惊雷一窝蜂。这种大面积的溅射是冲击敌军战阵时必胜的法宝。而人肉粉碎机就更不要说了,其周身高速旋转的数千柄冲入人群中本就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除了极个别勇武的高丽士兵外,高丽国的冲锋队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力。从佣兵阵势到开京城城墙之间一百五十丈内,几乎被尸体塞满。兵部尚书任毅的尸首亦是列在尸体堆内,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文人,任毅也许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是死在冲锋的最前方。 牛神战车的出动,彻底击垮了高丽国士兵的心理防线。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们其实并不明白身旁的袍泽是死在什么东西的手中。仅凭观看,他们还意识不到所遭受的“暗器”“天雷”是来自于佣兵阵中的那些或粗或细的铁管,他们多半还以为是遇上了内功或是法术。不过当人肉粉碎机闪亮的刀光划过一具具躯体时,他么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对手竟然是凡人根本无法胜过的上古机关巨兽! 干净利落的,十四驾牛神战车与八百名佣兵打扫过半个战场。半个战场约有近千名还有口气的士兵,佣兵们将他们一一戳杀。剩余半个战场上的幸存者看到这一幕,终于是凄凉的大哭起来。他们前进无望,后方又是残埂断壁,他们甚至连逃的地方都没有。他们的哭泣来自绝望,他们的绝望来自敌人的残忍! 终于,佣兵阵中响起了令人激动的喊声:“降者不杀!” 这样标准的汉话每个高丽人都能听得懂,而在战场上投降应该怎样去做,他们同样也明白。战场上残存的三千余名士兵丢掉武器,四肢贴紧地面匍匐在地,任由靠近的佣兵们用刀尖挑开他们的甲胄,然后用牛皮索将他们捆绑。 一场大战,天京城佣兵协会获得完胜!八千名步军的冲锋,竟是没能接近佣兵的阵势!仅仅凭借着远程攻击,佣兵们就获得了一场野战的压倒性全胜!虽然对手的实力偏弱了一些,但对手毕竟是一支拱卫京城的御林军!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震惊全天下! 不过在太史昆的眼中,这场战斗指挥的可是很一般。弹药浪费的太过于严重,火铳手们将火铳过分使用,有些火铳的枪管上都出现了变形。这一战的胜利,完全是依赖于大把撒出昂贵的火器,是完全用钱砸赢的。 此时小白传下消息,隐藏与城墙之内的王旗开始移动,应该是有要逃跑的迹象。而此刻佣兵们正在收拢战俘,再加上有一道断墙挡着,牛神战车、火炮等物移动颇为不易,所以太史昆竟是一时半会对城内的王旗没什么办法。 王旗下,簇拥的肯定是高丽国王王熙本人,若是这次捉不住他,被他从个什么密道中逃跑了,那可就得多花费工夫了。 好个太史昆,深谙机会来了就不能错过的道理。他排开众人,竟是解开一批棕红骏马翻身跃上,执了松纹古定剑,冲阵而去。一边行,他还命佣兵们齐声高喊:“王熙老儿,可敢出城与我太史昆一决高下?若是你能胜个一招半式,便放过你这开京城!” 城墙另一端的王熙方才将一场血战看了个清清楚楚。一场大战看下来他算是明白了,今日来的对手根本就是天兵天将,莫要说自己带领了八千士兵冲锋了,只怕是高丽国镇守边关的二十万大军回京勤王,也不见得能胜过这支队伍!于是在战斗还没结束的时候,王熙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只是他没想到身后举旗的小黄门竟是如此尽职尽责,高举着旗帜一步不离跟随在大王身后,却是被飞艇上的张小白瞧到了身影。 佣兵这边一番布置,将一枚火龙出水打了出去,这一枚火弹的目标乃是王熙身前五十丈,目的就是断了他的去路。前面有火海,后面有敌军,身旁呢偏偏还尽是些不中用的文臣。王熙本就有了几分英雄末路的感叹,忽又听到了太史昆的约战,一股豪情从他的腹中升起! 城外,已经清出了一片十丈方圆的空场,太史昆策马其中,好不威风。张宵略带几分疑虑的悄悄问道:“昆哥,你真要……冒险与高丽国国王决斗?” 太史昆赏了张宵一个大白眼,反问道:“老张,你说呢?当着这么多人地面,你可不能让我丢人呀!” 张宵倒吸一口冷气,道:“昆哥,我明白了!” “咴儿”一声马嘶,从定平门那半拉城门中跃出一匹乌黑的雄壮骏马!马上,端坐一名威严的武士! 这名武士,头戴一顶金盔,身披一身金甲,背悬暗金纹深紫大氅,手握闪亮亮七尺黄金长刀!此人,不是高丽国国主王熙还能是哪个? 佣兵们缓缓让开一条道路,放任王熙通过。王熙凝视着愈来愈近的太史昆,道:“未曾想,江湖上如日中天的太史昆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后生!太史昆,吾来问你,受逆子所托,行刺生父,可是英雄之举?可是侠义之道?” 太史昆斜着眼睛上上下下将王熙打量一番,冷冷说道:“好大的口气,行刺生父中的‘生父’二字,你指的是哪个?” “哇呀呀!气煞我也!”正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王熙这些年心中最大的伤痛就是不知大儿子是不是亲生的,如今太史昆张口就说这个事儿,怎能叫王熙不生气?只见王熙手擎缠丝龙虎豹黄金宝刀,迎风刷刷刷劈了三个耀眼的刀花,而后大喝道:“太史昆!接招!” 王熙这厮武功果然还不错!龙虎豹金刀挥出,围观众人只觉得遍体生寒,而他胯下的骏马一声鸣叫,将太史昆坐下的棕红骏马吓退了三步!王熙哈哈大笑,举刀前奔! 不曾想就在这个当口围观人群中响起一声炸响:“哎!俺受不了啦!这么耀眼的黄金甲!俺要抢回去给俺家小子成亲用!” 众人依言望去,之间张宵突然跃出人群,扯开袖弓就是一箭。王熙哪能料到这一手?措不及防下,一顶上好的黄金头盔被箭矢射掉。再回头看去,只见张宵捡起了头盔,眉开眼笑,又是扯开弓箭来射肩甲。 王熙正在错愕,却又听得一声清脆女生:“王熙老儿,我家哥哥早就看上你这柄黄金刀了!快快给我献上!” 众人望去,却见扈青青挺着两柄弯刀,骑着一匹玉琮马,快速上前战王熙。那王熙爆喝一声,挺刀来迎,却不料扈青青这一刀只是个虚招,暗地里却是放出了红花绳绕过王熙的宝刀,借着马力用劲一扯,将缠丝龙虎豹宝刀夺了过去。 这还不算完,又听后面一声大喊,一位浓眉大眼、英雄气概的大汉徒步走来,狂叫道:“这个马匹不错!快些借来给鲁大爷用用!” 这位,乃是鲁达。他上前一步,果真是抱住了黑马的两条后腿,之见他双臂肌肉暴增,竟是硬生生的提着两条马腿将黑马扛了起来。王熙哎哟一声跌下马来,再去寻找时,只见那个大汉居然是扛着马匹一路小跑溜得没影了。 王熙低头来看:宝刀没有了,宝马没有了,宝甲亦是没有了。方才还金光闪闪威风八面,如今竟是只剩一件大氅裹了一身内衣!他悲从心生,大吼道:“太史昆!你就是这样与人决斗的么?”朦胧间,王熙他举头看向太史昆,一看之下,不由得呆了。 只见,七八个武将拦着太史昆,不让他过去,太史昆急得满头是汗,口中还叫喊着:“不要抢!不要哄抢!放我过去与那老儿决斗!快些放开我!” 而那些阻拦的武将,却是一个劲的说道:“昆哥,就让小的们抢掠一把乐呵乐呵吧!” 太史昆焦急万分,挣扎着大喊道:“那保护好王熙,将他请到我的大帐中!今儿晚上抽个空,我再与他肉搏!不要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我要和他相扑!” 王熙呆呆坐在地上,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太史昆手下军纪差,还是……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为什么,自己心里总是有种送到别人家门上来了的感觉呢? 挤出人群的太史昆一抖衣衫,接过巧音递来的茶水,笑呵呵的重新落座。这厮对高歆笑道:“还不错,王熙老儿已经到手了!如此说来,二郎去追的应当是太子了。” 第098章 大器晚成 四蹄生风,在平坦的官道上,乌龙龟正在奔驰。它是一匹热爱争斗的骏马,它可以感受到一会便会有一场厮杀,因而,它每一块肌肉都沉浸在了兴奋之中。 也就是在佣兵们与高丽国冲锋队交战的同时,武松已经一马当先追赶上了五百精骑。 这五百人,有个正经的名字叫做“真龙卫”。他们多是朝中忠臣良将的子弟,忠心耿耿。他们从小就被王熙接到宫中,邀来许多顶尖高手教习他们武艺。尤其是尹瓘到来之后,更是对这五百真龙卫多加指点。如今,真龙卫们都长到了三十来岁,正是人生中的好时候,他们如今的武功,当然也是在巅峰状态。 真龙卫护送着的马车居然是由六匹骏马拉动的。要知道马匹拉车这种事,并不是马匹越多车拉的越快,须得将共同拉车的马匹自幼就绑在一起生活,成年后才能够以整齐如一的步伐快速拉动马车。一般的贵族,能够乘坐一辆两匹马拉动的马车就很难得了,可是眼前这个正在逃跑的人物,居然能够坐上六匹马拉扯的大车!不用说,一定是个大人物! 乌龙龟的神骏不是其它马匹能够比拟的。在武松接近五百精骑时,二十四快活郎距离这边还远呢。不过武松艺高人胆大,也没有等候快活郎共同进攻的打算。他取下弑神刀,呼喝一声,夹马向五百精骑的阵中撞去。 第一次的冲阵,竟然失败了!武松离着马队还有十丈的时候,却未曾想高丽国的骑士们扭过身来,华丽丽的来了一次齐射!精兵的射术果真是强悍,数百支箭矢几乎都是奔着武松与乌龙龟的要害去的。武松吃了一惊,连忙降下马速,用尽浑身解数,将箭矢一一拨落。 武松又是三番两次靠近,无奈高丽人箭矢精准,竟是近身不得。二郎心中恼火,探进皮囊中却是取出了一颗天雷引。 这枚天雷引,虽然装的火药不多,但由于里面掺杂了一些辅料,所以爆炸时会产生巨响。这种天雷引,乃是柳叶儿听说了马匹容易受惊的典故后,特意发明的。在天京城中,这种爆炸实验几乎天天都有,所以,天京城中产出的马匹并不畏惧火光与爆炸,但是高丽国这些马匹,就很难说了。 武松点燃天雷引,远远地向六辕马车丢去。就在天雷引要接近马车时,只见车中挥出一道寒光,将天雷引斩断两节。不过此时天雷引的引信业已燃到尽头,虽然膛内漏了气,不过火药燃烧的火花仍是不受影响。恰好一阵风吹过,爆燃的火药一下子落在拉车马匹之中。立即引起了马匹一阵嘶叫! 六匹骏马顿时绊在一处,华美的马车轰隆一声歪倒在官道旁!真龙卫们见状大吃一惊,赶紧收住脚步,摆出个圆阵将马车护在当中。马车上一阵蠕动,跃出一名四十岁左右的肥袍男子,男子满脸怒色,却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反是转身从马车中救出了一名妇人,一名十一二岁的小孩儿。 武松见到一击得手,精神大振,接二连三又是丢出几个响雷。真龙卫的马匹顿时受了惊吓,乱哄哄的挤成了一团。而马背上的骑士,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射箭是绝对不可能的。 趁着这个当口,武松迎头撞入了真龙卫的阵中!他一出手,便是一记“玉衡廉贞斩”,这一斩,乃是状若闪电的快刀,两名真龙卫一身本领毫无施展的机会,眨眼间就在这一斩之下身首两端。 其他真龙卫见状,赶忙挥舞武器准备迎战,可惜他们坐下坐骑除了软腿的就是乱蹦的,作为马上的骑士又怎能保持身体平衡?武松逮住机会,快刀连连出手,眨眼间就做掉了十余名手忙脚乱的真龙卫。 马车上那名四十岁左右的肥袍男子正是高丽国第一豪侠尹瓘。他看着自己调教出的弟子根本捞不着还手就一一身死,不禁怒斥道:“混账!赖在马上干什么!下马!左卫的人退后三丈用暗青子招呼!右卫的人使长武器的扎人,短武器的砍马腿!” 尹瓘一声大吼,惊醒了仍在尽力安抚马匹的真龙卫。卫士们跃下坐骑,抽出兵刃,就待来围剿武松。 武松见状,哈哈一笑,不退反进,冲着人最密集的地方边冲杀过去。高丽人的心思缜密,换句话说就是心胸狭隘,因而高丽国的国民皆是喜欢背地里暗算人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高丽国人喜欢使用暗器,若是真的要将高丽国国内武功好手排个名次的话,怕是前十名中至少有六个是暗器大师。 真龙卫中擅长使用暗器的当然也很多。在武松的周围,至少有十几个龌龊的高丽人各个掏出了一大把飞镖铁莲花什么的,准备投掷。 武松冷哼一声,弑神刀飞舞,却是一式“开阳武曲斩”! 开阳武曲斩此招,讲究的是一个“稳”字。这刀速虽不快,但是厚重。一刀斩出。周围空气瞬间凝固,像是陷入了万年寒冰之中! 几个真龙卫捧着一大把暗器,却是被这一刀的威压困住,他们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肚中像是吞了铁,浑身沉重无比,一股子昏昏噩噩的感觉由心而生,怎还能丢得出暗器?刀锋缓缓临近,一阵刀锋入肉的声音,几个真龙卫竟是被一刀斩做两节。 一记慢刀斩完,二郎手腕一翻,却又是一记快到极限的玉衡廉贞斩。他身旁有十余名真龙卫还在方才那一记慢刀中浑浑噩噩着,忽而又面临了这么迅捷的一刀,可如何能躲?刀锋一声长吟,十余股血箭冲天而起! 一刹那,武松心中忽而一动!若慢剑是酝酿,那么快剑是不是酝酿之后的一鸣惊人?铸造铜钟,岂非正是酝酿冷却的时间越久,铸造的铜钟越发洪亮?莫非,这就是“大器晚成”的道理?可这四个字,讲得是快慢技巧还是酝酿作势呢? 有了这个念想,武松竟是在五百人大阵中开始了新的探索!时而,弑神刀闪电般的惊艳连击,眨眼间斩杀十余人;时而弑神刀凝重无比,却又似将一伙真龙卫冰入了寒潭中。 数百人围着武松,竟是无法伤他一根毫毛!眼见着五六十具尸体躺了一地,尹瓘怒吼道:“全给我闪开!本使亲自对付这个莽汉!” 尹瓘的脾气,那叫一个火爆。凡是他说过的话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默默执行后赶快躲开。真龙卫们立即放弃抵抗,纷纷就地一滚,脱离战圈。实际上,有了尹瓘这句话,未必也不是真龙卫士们地一个解脱,最起码,他们不用再面对武松这个杀神了。 战场上,什么繁文缛节都不需要了。两方本就是杀红了眼的对手,又何必停下手来相互玩什么客套?尹瓘一出手,就是一套世上罕见的“竹律剑法”。 原来尹瓘手中这柄看似普通的青虹剑,却是一个做了手脚的宝剑。那明晃晃的剑身实则是一个铁皮,里面包裹的,却是一种可以发出低沉响声的玉石。 这种玉石若是用一个特定的频率来敲击,就会发出低沉的、令人感到烦躁恶心的蜂鸣声,而所谓的竹律剑法,正是一套可以敲打出节奏的剑法。 刀剑刚一相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重低音就在剑尖爆出。那尹瓘显然是听习惯了这种声音,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但是对于武松来说,却是一阵胸闷! 尹瓘的剑法出手很快,趁着武松一愣神的工夫,剑刃已经搭在了武松的脖子上。武松大吃一惊,脚下连忙走了一个鸳鸯步,好算是躲开了尹瓘的第一击。 尹瓘冷冷一笑,手中青虹剑疾点三下,恰好与弑神刀相撞,几声低沉的声响再次传来,武松叫苦不迭。 这样利用音律迷乱人心的对手,武松还是第一次遇到过。经过这几个回合试探,武松已经略略摸到了一点规律。原来这柄青虹剑想要发出声响,就必须要与对手的武器碰撞。想要胜过这柄青虹剑,那么有两个方法:一,躲过青虹剑去攻击它的主人,二,一鼓作气,以无坚不摧之力斩断青虹剑! 武松屏气凝神,运气了“文曲天权斩”的法门。巨大的弑神刀突然变得灵巧,紧紧地贴在了青虹剑的表皮上,青虹剑甩了几甩,竟是没能甩开弑神刀的紧贴。 就在如此纠结中,只见弑神刀刀势忽然一变,卷起一股惊骇狂风,以背为刃,猛然砸向青虹剑!此招,分明是摇光破军斩!弑神刀之威,岂止千钧万钧?只听得“嗡”一声碎响,青虹剑吃不住劲,顿时被砸出一个豁口。豁口处,零零碎碎坠出许多玉屑玉渣,一柄可以借用音律扰敌的青虹剑,就此玩完。 文曲天权斩与摇光破军斩组合使用,同样也呈现了一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决绝!原来,这一句“大器晚成”说的果然是酝酿与做势的窍门!慢刀可以酝酿快刀,缓刀可以酝酿疾刀!反过来,使用快刀疾刀以快打快的时候,未必不能酝酿出一招势大力沉的慢刀来! 关于七元裂阵斩的第六斩,武松又进一步! 第099章 抱元守一 剑碎,用剑的人当然会受到干扰。尹瓘整支右臂被震得发麻,顺手丢掉了不成样子的青虹剑,可是他的对手武松却是得势不饶人,刀法变得更加玄妙。 武松弑神刀一抖,用上了“抢字诀”的法门,门板大的刀身被他耍成蝴蝶穿花似的灵巧,顿时将尹瓘笼罩在刀影内。 作为高丽国武功最好的人,尹瓘的身法当然也非常不错,他甩开肥袍,就地绕了几个圈子,居然是躲开了凌厉的刀光。不过虽然没有被武松的刀法所伤,但神情狼狈是难免了。偏偏武二郎的大刀一次紧过一次的递过来,令尹瓘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不得已,尹瓘也只好放下矜持,大声呼唤真龙卫上前帮忙。 高丽国第一豪侠尹瓘大人居然会呼救,这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一群真龙卫鼓起勇气,纷纷上前夹攻武松。武松长笑一声,根本没去追击跃出战圈的尹瓘,而是将“文曲天权斩”、“巨门天璇斩”用大音希声的口诀融合了,独斗群将。 也难怪,武松可不知道尹瓘会是高丽国的第一好手,在他的眼中,尹瓘至多是一个衣着华丽一些的高官罢了。只要没人逃跑,武松倒也不在乎先杀哪个,后杀哪个。 这当口,二十四位快活郎终于到来。这二十四人,原本就是大宋各地成名已久的好汉,在跟随了武松这几个月来,更是武功大进。若是在平地上,他们对上真龙卫的卫士可以以一当十,而今日他们跨马冲锋,更是威力大增! 武松在阵中已经吸引了大多数真龙卫,二十四快活郎各自挺着得意武器,绕着战场转了半圈,居然是斩杀了五六十名真龙卫士。有了快活郎的参战,真龙卫的窘状更加明显了。 尹瓘遥望了一眼开京城,之间开京城上方浓烟滚滚,不时有天雷炸响,看样子是陷入了苦战之中;而脚下的官道蜿蜒探入远处的群山之中,在视线内既无援兵,也没有什么可利用的屏障。回过头去,只见太子茫然无措的立在摔坏的马车前,一动也不敢动。 尹瓘匆忙对太子说道:“吾拦住敌手,请太子殿下乘马先行离开可好?” 太子呆呆的摇了摇头,道:“太傅大人,本王……并不会骑马。” 无奈,尹瓘唤过两名真龙卫,命他二人收拢几匹骏马,速速送太子去边境驻军那儿去,然后他叹息一声,从后背又是卸下一柄长剑。 有人逃跑,立刻被武松看在眼中。今日他的任务是来捉人的,所以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从战场中逃跑。武松呼喊一声,乌龙龟打了一个响亮的响鼻,后腿用力一蹬,高高凌空而起,越过重重包围,跃出了战团。 武松正要催促着乌龙龟上前追敌,却发现前方的道路被一个人地身影给拦住了。 他是方才那个会用音律攻击的武士,他的剑法不错,身法也相当不错。他换上了一柄普通的镔铁剑,脱掉了肥大的袍子,换上了一身短打,他方才头上的官帽已不知去向,如今是戴了一顶大大的斗笠,斗笠周围一圈黑纱,将此人衬托的神秘了几分。 不过,在武松的眼中,这种带着黑纱的大斗笠应当是娘们戴的才对。如今眼前这么一个穿着紧身衣的大老爷们戴上,真是令人看着就难受。 不能发出音律攻击,这人也就是个身法不错的轻功好手罢了。武松嗤笑一声,并未怎么在意眼前的斗笠男,只是挥砍出了一记“玉衡廉贞斩”,想要逼退此人,继而去追赶逃跑者。 斗笠男尹瓘叹息一声,轻轻挥出长剑,轻飘飘的迎接住了弑神刀的冲击。而此时的武松,却是禁不住的“咦?”了一声。 难怪武松会惊讶,因为刚才的刀剑相击,他竟是感觉到一种石沉大海般的虚无!气力、刀意、绵绵不绝的刀势,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于最基本地出刀收刀之间的连贯性都被打破,在刀势力竭的一霎,武松的胸前都露出了一大片空当!你叫武松怎能不惊呼出口! 尹瓘只是静静的站立在道路中间,根本没有反击武松破绽的意思。他的面目在黑纱后变得模糊不清,这样飘忽不定的气氛,甚至会给人带来一丝空间错乱的感觉。 没办法,尹瓘不是不想去追击武松的平破绽,他之所以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是因为他所学习的武功就是这样的。 尹瓘有着极佳的武学天赋,可是由于家境贫寒,他没有能力投入到名师门下学习。在人们的眼中,尹瓘自学成才,凭借着东拼西凑而来的武功也成为了高丽国数得着的好手,但是尹瓘自己明白,由于没有名师的指点,他现下自己能琢磨出来的招式也就二十招而已。也就是说,如果二十招不能取胜,那么他就只好再从头耍一遍。这样的武功,相混出头来是不够的。 高丽国就这么大,有名的武学老师就那么几个。高丽国人素来对外柔弱、对内残暴,尤其是这些有名气的老师,在外人眼中个个都是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可是到了教徒弟的时候,往往能用酷刑整死人。对于这种变态师傅,尹瓘没有兴趣去请教,也没有胆量去请教。于是,他去了民风淳朴的大宋。 去大宋拜师学艺,实际上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像是乡社与一般的门派,只是传授一些平常的武功,更多传授的是战场用的刀马战法,毕竟大宋人的幽云十六州还在别人的手中,所以大宋学武的汉子们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够踏上战场的。而高丽国是个平静的国家,并没有外敌的威胁,因而,尹瓘只是想学习高超精妙的武术,而不是战法。 在大宋想要学习高超的武术,只有找那些名声大的吓人的传奇人物学习。不过大宋人不像高丽人那样爱慕虚荣,有本事的大宋人多半都过着隐居生活。所以,想要寻找一个传奇般的高手只能是可遇不可求。 在大宋寻觅了两年,尹瓘终于碰到了一位武功高绝的人物——金剑先生李助。李助先生乃是关中第一好手,他的剑术的精要就是一个“抱元守一”。 单单听了抱元守一这四个字就知道了,李助的剑法,乃是防御用的。虽然这并不是尹瓘想要的剑法,但这是尹瓘唯一能找到的高超剑法。李助是关中有名的老好人,他见尹瓘是个不辞万里来学习的外国小青年,也有心栽培他一二,好落个桃李满天下的美誉。因而两年的时间,尹瓘便学会了这套精妙的剑法。 世人皆道“抱元守一”的精要乃是提高注意力的意思,殊不知,在庄子最早的记载中,“一”乃是神智、心神的意思,“元”,则是大千世界的意思。抱元守一,分明是个摒弃客观、主观至上的法门。而放在李助的剑法中,则有了“千般万般,唯我不灭”的意味,通俗点说,这个剑法乃是能够化解所有攻击,却无法反击的剑法。 学会这个剑法又回到高丽国的尹瓘,轻轻松松赢取了所有的挑战,获得了高丽国第一豪侠的称号。因为在高丽国没有人能够破掉尹瓘的剑法,而尹瓘不还手的作为,则是一种很装比的范儿。所有前来挑战的人,只能俯首认输。 正是因为修炼了这种武功,所以尹瓘只能又另辟蹊径,出重金从大宋一处古墓中寻来了一柄青虹剑与一本《竹律剑法》,有了这套武功,他才总是有了可以攻击的招数。只是不曾想到,武松斩断这柄青虹剑,仅仅是用了几个回合。 如今,尹瓘已经用上了看家绝学。如果非要用量化来形容尹瓘的防御能力,那只能说:尹瓘的攻击力是十点的话,那么他的防御能力是一千点。如果更通俗一点来说……这家伙是个肉盾。 武松满脸皆是凝重之色,他换了七种方式,攻击了四十九刀,居然无法使眼前的斗笠男移动一步!每一刀,都是石沉大海般的感觉,每一刀,仿佛都将周身的气力输送给了对手!七七四十九刀中,武松竟然有三次露出了破绽,若不是对手装比装的过分,根本不屑与还手,恐怕二郎今日身上多少就要见些红! 武松的额上,已露出点点冷汗!前方的道路上,逃亡者已经不见踪影;而身后正在苦苦支撑的真龙卫见到太子已经逃跑,遂不再坚持,四处散逃开去。 二十四快活郎早就看到了武松这边面临的怪异对手,于是在真龙卫涣散之后,也不去追赶,而是聚到了武松身旁。二十四个人连同上武松都已跃下了马匹,一脸无奈地看着场中这个谜一般的男人。 “武二哥,咱们就这样看着他?” 武松拍额道:“没办法,他挡住了去路,我没有办法越过他去追击!” “二哥,不会吧,道路这么宽阔,这个斗笠男看起来又好像是不会动的样子,你绕开他不就是了?” “嗯?”武松一愣,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走,绕过去追!” 不料,还没等武松离开,却看见两个护卫载着一名少年又回到了损毁的马车旁! 尹瓘目睁口呆,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护卫道:“禀告大人,太子殿下最心爱的玉梳忘记带了,所以,我们护送他回来拿……” 尹瓘痴痴道:“你丫的……玉梳……” 太子道:“太傅大人,我知道这样做不合适,可是……我明早总是要梳头发的呀!不回来拿玉梳,我明早该如何度过呢?唉!如果为此事落入敌人手中,也是没有办法、无可奈何的事情呢!” 武松哈哈大笑,只一挥刀,便解决了两名护卫。然后他一把提起太子,喝呼道:“太子到手,扯呼!那个乌龟壳斗笠男,留他在哪发呆吧!哈哈哈!” 二十五匹骏马,转眼间消失。尹瓘看着破损的马车,无力的跪在道旁…… 第100章 强盗的纪律 “报昆哥!在城墙后面捉到的大臣,有礼部尚书金景庸、工部尚书康拯、刑部尚书崔迪、礼部尚书郑文俭、户部尚书崔洪赐、仆射魏继亭等等,共有百十余人呢!” “哈哈,很不错嘛!”太史昆喜上眉梢,道:“这些文官很识相嘛!居然会自己送到战场中来!如此说来,高丽国的朝廷几乎被咱么一锅端了!” 杨金豹道:“正是!除了枢密院枢密使尹瓘不知去向,兵部尚书任毅战死之外,三院六部的负责人都在咱们手中了。” 这当口,武松与快活郎们,会同着前去助阵的史进、柳扶风,带着太子与百十匹骏马回来了。原来武松与史进碰头后,又是杀了一阵四处散逃的真龙卫,硬生生的抢过百余匹战马来。 太史昆见了太子被捉回,心中最后一丝牵挂也了却了。眼见着天色就要放黑,太史昆道:“拜托诸位在开京城前扎好阵势,做好防卫。王熙父子与这些个高官,我却要带回战船上慢慢审讯。” 武松、张宵、王进、杨金豹、方宝等团长皆拱手称是。而张宵更是亲自押解俘虏,在军阵两侧挖坑埋设防御用的地雷。 太史昆又道:“我走后,在开京城东南北三个方向各发射几枚火龙出水,吓唬吓唬城内的百姓!而后释放一些吓破胆的俘虏,命令他们到城中喊话,说是咱们三更时分要放火焚城,命令百姓出西城门集合,顺者生,逆者亡!” 杨金豹一愣,道:“此乃何意?国王太子不是已经都捉住了么?” 不等太史昆回答,武松笑道:“昆哥是要讲百姓诳出城来,好方便咱们进去抢掠呢!” 太史昆哈哈大笑:“没错!那些寻常百姓家料想也没什值钱的,也就不必搜索了,那些大臣贵族的家中可不能放过咯!尤其是皇宫!记住,一定要将皇宫里所有值钱的都搜刮干净!拿不走的东西就砸碎!烧毁!反正是不能给高丽国的国王留下一分钱!这是纪律,明白了吗?” 听到这般强盗纪律,众团长哈哈一笑,纷纷领命。太史昆命丁豪押解着王熙父子与一干高官,邀上高歆,一同回到了旗舰“天京号”。 太史昆好像是早有安排,天京号的船舱中,居然早就设置好了许多牢笼。往日高高在上的国王太子高官们,被各自关入了黑漆漆的小单间。不过太史昆倒也没有拿刑罚折磨他们,只是吩咐不得让他们吃饭、睡觉。 不多时,犯人已安排完毕。太史昆与高歆坐在一起,商议起任务之事。 高歆道:“不想佣兵协会竟有这般能耐,击破一座都城、捉拿国王太子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太史城主,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杀掉王熙父子,扶持王俣登基么?” 太史昆道:“先不急着说这些,我倒是想问问高东主,您准备怎样在高丽国开设分号?” 高歆道:“无非是在人口稠密之处开设几个商号,倾销些利润高的货物罢了。” 太史昆笑道:“我有一个法子,高东主可否愿听?” 高歆道:“哦?愿闻其详。” 太史昆道:“让高丽国主割让出一块港口来,这块港口既然已经割让,那么就不能再依照高丽国的规矩行事了,也就是说,这个港口的税收与规矩都是雪月斋来制定。而后,贵斋依托着这个港口,运来大量利润高的商品,让高丽国的商贩分销,如此一来,销量岂不是更大?” “嗯?割让国土?我雪月斋只是一个商号,接受化外土地,怕是……”高歆托腮,陷入沉思。 太史昆道:“东主不妨这样想想。你只需带领几名工匠到割让的港口中来,指导高丽人建设作坊,用高丽苦役、高丽的材料制造新奇商品,令高丽商贩贩卖商品,售得的钱财,再让高丽商贩收购成资源,送到港口来,最后,由高丽国的装卸工将这些资源装上雪月斋的船只,由船只上的高丽水手划动船桨,将资源送到大宋来!如此……雪月斋需要动员多少人手,就能够赚取这些钱财呢?” “嘶!”高歆倒吸一口冷气,道:“这个做法……怎的与空手套白狼差不多?不对!你说的这个办法,省了制造商品的人手,却是必须有大量的武装人员看守地盘!这个买卖合不合适,还需再算计算计!” 太史昆耸耸肩,笑而不语。 高歆思索片刻,道:“倘若是个好营生,太史城主怎么不自己做?” 太史昆道:“此次任务不是咱们两家一同发起的么,所以有好事我也不能独吞啊!” 高歆道:“城主的意思……咱们两家共同割据高丽国的一块地?” 太史昆道:“非也,非也,你们雪月斋割据土地,而我天京城,只是租借你雪月斋的土地而已。” “好么!”高歆哑然失笑,道:“吃的肉,还不愿意背上坏名声!那么武装力量呢?你的人,不能永远在这里盯着吧!” 太史昆道:“那有何难?武装力量贵斋可以出钱雇佣啊!” “雇佣?天京协会的佣兵吗?”高歆道:“与高丽国为敌,至少也需要三千佣兵吧!另外还需要许多火器!这样的任务,一年下来需要多少佣金?十万贯?百万贯?成本太大了!” “用不着这么多!”太史昆道:“建造几座炮塔,驻扎五十名佣兵足矣!反正我们的船队随时可以再来进攻一次高丽国,所以也不怕他不遵守规矩!五十名佣兵外加几座炮塔的维护费,一年八千贯钱足矣!” “如果这样的话,倒是可以一试!”高歆道:“对了,刚才城主说是要租借一块土地,这是作何用的?” “高东主不必多疑,我天京城租块地开商号,绝不售卖任何商品。我的商号,乃是雇佣高丽国人到天京城务工用的。”太史昆看了一眼高歆,只见他还是一副疑心重重的模样。太史昆哈哈一笑,继续解释道:“高丽国人素来贫穷,一日给个三五文钱,他们就会死心塌地的干各种重活。如今我天京城百业待兴,最缺少的就是苦力。所以,我这个商号,乃是招收苦力的!” 高歆闻言,这才明白了太史昆的用心。如今大宋富裕,大宋人做一天苦工,怎么着也得三五十文的工钱,而同样的钱可以雇佣到十个高丽人,这么大的差距,也难怪太史昆会大动干戈的进攻高丽国了。 高歆围着甲板转了几圈,前思后想了许多,终于是觉得太史昆的主意的确是个暴利的法子。这也难怪,太史昆提出的乃是经历过考验的、造就出后世西方列强的殖民法子,这种法子,怎么能不赚钱?最终,高歆还是问出了悬在心中很久的一个问题:“如果,王俣不同意割让给我们土地怎么办?” 太史昆开心的笑了:“没关系啊!王熙和太子都是人选呀!谁割让给我们土地,我们就让谁做国王就是了!如果他们爷三个都不同意,那么,我们也可以选择一位好说话的大臣来继任王位嘛!” 高歆闻言,不由得一凛。他此刻才算是看明白,原来什么王权皇权在太史昆的眼中根本就是一文不值,丝毫不会受到“正统”二字的影响。对辽国国主、夏国国主、高丽国国主,太史昆似乎都没怎么尊重过,如此说来,只怕是见到大宋皇帝,太史昆这厮同样也是不会表达出敬意来的。太史昆,原来是个无法无天的人。 想到此处,高歆言道:“这样说来,咱们少不得要对这几位王室成员严刑拷打一番了?” “别价!”太史昆笑道:“强扭的瓜不甜嘛!咱们先去探探这几位的口风,然后再来选择一位人选也不迟嘛!我看,咱们这就去会会王俣如何?” “王俣?现在?”高歆眼珠骨碌骨碌一转,道:“那个家伙啊,我与他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此人的性格我早已经摸清楚,太史城主想要去的话,我就不作陪啦!” “那……高东主便歇息吧!”太史昆吩咐道:“丁豪,跟我去会会王俣吧!” 不曾想高歆忽而又上前插了一杠子,似笑非笑说道:“哎,丁兄留下来与我说说话好了!王俣又不会什么武术,太史城主独自去不就可以了么?” 太史昆一头雾水,搞不清高歆所为何事。不过客意难拂,太史昆只好留下丁豪,自己向船舱走去。 作为此行的重要人物王俣,自是居住在“天京号”上的。不管怎么说,王俣都算是一个客户。太史昆将位置最好、装修最为考究的房间供给王俣居住,也算是给足了脸面。 不过,说好听点是居住,说难听点,则是幽禁。太史昆规定,禁止王俣走出这个房间,除了太史昆本人与高歆、各佣兵团团长之外,禁止任何人与王俣接触。 不过,走到房门前地太史昆发现,居然有人正在与王俣交谈!高歆在甲板上,各佣兵团团长在战场上,是谁,敢于违抗禁令密会王俣? 第101章 水鬼突袭 “我们出钱出力帮助你获得王位,你却说要收取我们五分之一的本钱作为赋税?” 略带的嘶哑的嗓音,令太史昆心神一震!虽然,一个女孩子拥有一副哑嗓子是件伤神的事儿,但这种与前世几乎一模一样的强调,却让太史昆一阵恍惚。 原来,屋子里面的人是她。她是雪月佣兵团的团长,她当然有资格会晤王俣。听她的口气,好像是在与王俣洽谈将来如何开设雪月斋高丽国分号的事宜。不过,她好像谈判的并不顺利。 太史昆知道她是一个武学的高手,而一个武学高手会拥有灵敏的听力。如此说来,当太史昆走近这间屋子的时候,高月柔应当就已经觉察到了。太史昆干咳一声,推开房门。 果不其然,屋子内的王俣吓了一跳,但是那个窈窕的身影却是连头也未回,只是淡淡说道:“原来是太史城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么?”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外表,一模一样的身材,一模一样的嗓音,但太史昆知道,她,不是她。一个人穿越,无论怎样也会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才是,可是高月柔……她就是一个标准的宋代豪门女子。也许,她是她的前生,但是,她,不是她。 虽然高月柔根本就没有转身,但太史昆还是有几分尴尬的耸了耸肩,道:“我……想听听你们的谈判,可以吗?” 高月柔道:“可以。我雪月斋与高丽国的协议对天京城来说不是秘密。城主请便。” 一旁的王俣终于是回过神来。虽然太史昆的名声很响亮,对于各国皇室成员来说,太史昆的名声也可以说是臭名昭著。但太史昆似乎也没有怎么凶巴巴的整治过王俣,因而王俣在面对太史昆时倒也不会紧张,而是回答出了方才高月柔的问题:“赋税乃是一国之本,我身为国主,岂敢忽视?便是本王自己家族的生意也要缴纳赋税,又何况雪月斋呢?” “你……”高月柔一阵语塞。 “哎,两位,不好意思,有些紧急的事儿打断一下!”太史昆微微一笑,开口道:“高丽国主王熙与他的太子已经活捉了。请问王俣,这两人是我们佣兵动手杀,还是由你亲自施为呢?” “啊,活捉了?”王俣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他迅速想了想,小声道:“太史城主,之前的任务不是约定了么,人由佣兵来杀!杀完了,你们将人头拿来给我检验,若没什么差错,你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哦,由我们来杀吗?太好了!”太史昆道:“如此一来,我们佣兵协会又可以做个大大的广告了!这样,明日我们在开京城中心搭建一个大戏台,先请些艺人吹吹打打将场面搞大,然后押出王熙父子,一刀一刀慢慢剐死。戏台的两侧么,要将此次的任务书用大字抄写下来张贴好,让所有人都明白我们佣兵完美的完成了这次任务!而后,我还要找来画师、说书人,记录下明日的盛况!” “这……至于吗?”王俣惊呆了。 “这还没完呢!”太史昆笑道:“届时,还得邀请王俣你来现场观摩呢!剐完了王熙父子,每一条肉丝都会送到您面前检阅,到时候,你的微笑一定要迷人一些哟!因为,全开京城的人都在看着你呢!” “这……使不得!”王俣摸了一把冷汗,道:“这样一来,全天下的人不就都知道我是个弑父的逆子了么?请太史城主悄悄的将王熙父子杀了便是!” “那可不行!任务书上可没说要悄悄的杀!”太史昆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的说道:“我光明正大的做任务,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杀人?我要让全天下地人都知道,我佣兵协会有杀掉任何一国国王的实力!” “不……请您不要这个样子!”王俣哭丧着脸,咬牙道:“要不,我亲手杀他二人可好?” “也好啊!”太史昆道:“不过你要是亲手杀,我们把人押来,可就不会再帮手了。哎呀,王熙的武功,好像很强啊!你……行吗?” “这……”王俣哀求道:“太史大人,难道……您不能将他们两个绑住吗?” “哎,帮人帮到底吧!我明日将他二人牢牢捆绑就是了!”太史昆瞥了一眼激动万分的王俣,又是说道:“如此,咱们就说好了!明日戏台上,我将王熙父子二人捆好,你亲自递刀子吧!” “啊!为何还是在戏台上!”王俣简直要崩溃了。他低头哈腰,哀求道:“太史大人,昆哥,我求求你,悄悄的将他二人杀了不成么?” “嘶!这个事儿要是悄悄的办,我天京城的名号就打不出去了啊!有损失啊!”太史昆拍着额角,缓缓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帮你除掉那二人,你呢,给我个面子!今后雪月斋该在高丽国交的税还是照交,但是呢,你将汉江入海口那块地方封赏给雪月斋的东主,作为登基的谢礼。当然,封地的税收归领主所有,所以若是人家雪月斋在自己的封地上做买卖,自然是不用交税了!至于封地的大小么,长宽各三十里好了!也就是一个小镇的规模嘛!” “只是封赏一个小村寨么?一个小村寨能有什么赋税?”王俣仔细的想了想,一个长宽只有几十里的小镇子,的确也算不上什么。何况雪月斋此番出钱出力,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的。于是,王俣说道:“既然太史城主开了口,那么就按照城主的意思办理吧!” 太史昆莞尔一笑,道:“不着急,你还可以仔细考虑考虑。想好了,我们签一份文书,将此事定下来就是了!” 王俣闻言,连声称善。太史昆偷眼瞄了瞄高月柔,却见她高挑着眉毛,不知道想些什么。正事儿算是办完了,太史昆沉吟片刻,正在考虑着是否要约上月柔一同离开时,忽然觉得船身一震,“天京号”六十组明轮竟是启动了! 要知道,天京号是停泊在栈桥上的。眼下天京号的许多水手还在海港小镇中充当守卫,并未登船,怎的莫名其妙就开船了? 正在疑虑着,隐隐约约听得舱外甲板上有人鸣锣大喊:“水鬼!水鬼袭船了!” 听闻的水鬼二字,太史昆不由得一凛。如今绝大多数的佣兵都还在开京城外的战场上,而留守在港口的佣兵加上水手总共才只有几百人!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在费保的带领下,驾驶着艨艟在海峡之外巡逻。此刻的天京号,正是最为薄弱的时候! 此刻镇守天京号与船队的,乃是经验丰富的庞如龙。水鬼最大的威力并不是摸上船来刺杀几个人,而是用利刃凿穿船底。因而,庞如龙也不管岸上的人是否都登船,直接命令天京号加速行驶,利用船底明轮的转动,将水鬼摆脱掉。 天京号的明轮乃是用畜力驱动的,其方式乃是赶着数十只毛驴黄牛如拉磨般拉动铁轴,所以尽管眼下天京号上人手不足,但是明轮依然是转动起来。明轮将船底的水流迅速搅得湍急,随着天京号缓缓驶离栈桥,船下咚咚的凿穿声果然就停止了。 启动一艘大船,松缆绳、起锚、掌舵什么的都需要人手,虽然省了起帆这一步最费事的,不过仍是调动了船上几乎所有的人手。空荡荡的甲板上,只有几个弓手贴在甲板的边缘,探索水中的人影。 太史昆与高月柔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没有说话,却是一同离开房间,想要去甲板上看看。王俣的房间位于船舱的尽头,因而,想要从这里去甲板,还要经过一个长长的、幽暗的过道。 只走了几步,太史昆愣住了。过道上还站了两个人,他们的位置,乃是下到底舱仓库、监牢的爬梯口。后面那个人戴着一顶娘娘们的、镶有黑纱的大草帽,看不清面目,而前面那个人却是太史昆认识的,他的名字,居然叫做王熙。 王熙同样也看到了太史昆,他左右看了看,幽暗的过道中只有三男一女四个人,就连过道里看护王俣与监牢的守卫们都去甲板上帮忙了。王熙露出狰狞的笑容,道:“太史昆?天王太史昆?你不是说过要与我单挑吗?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戴着大草帽的男人上前一步,谨慎的拦在王熙身前。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道:“王上,请将战斗交给我!” 王熙收起架势,笑呵呵的说道:“尹瓘,有劳你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还有,把那个女人,就是太史昆护在身后的女人抓过来,作为人质!” 没错,这两人,正是王熙与尹瓘。传奇豪侠尹瓘不是这么容易被击败的!太子被夺走后,尹瓘他便开始了追踪!他亲眼看到,万恶的敌人将王上与太子一起押送到了大船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高丽国当然也不例外!汉江旁边有一个名叫英雄镇的小渔村,渔村中,住着的是许许多多退隐江湖,寄情于山水之间的英雄好汉!尹瓘自忖单枪匹马难以救回王上与太子,因而,他来到了英雄镇寻求帮助。 国难当头,才是英雄好汉发挥的时候!英雄镇的好汉们全体出动,充作水鬼,以自己的性命引起了对手的慌乱,而就趁着这股乱劲,尹瓘成功的潜入大船,救出了国王王熙! 第102章 分筋错骨手 关于尹瓘,武松只是淡淡的形容了一句“难缠”,至于怎么个难缠法,究竟有多么难缠,他却是只字未提。二郎就是这样的人,有了功劳,他总是淡淡一句话就揭过了。这样的品德堪称是贤良,不过……放到眼前这种情况中,太史昆不得不暗暗恼火二郎的惜字如金。 就只有这么狭窄的一条长廊,躲藏是没什么机会了。此刻的丁豪应当是在甲板上击杀水鬼,也不见得会到舱里来。指望别人是没什么想头了,太史昆迅速冷静下来,决定靠自己! 面对强敌,太史昆没有一丝留手的意思!七柄飞刀鱼贯射出,三柄奔向了尹瓘,四柄激射向王熙。飞刀还在空中停留着,太史昆的长剑已经擎在手中,“莺声燕语”、“国色天香”、“朱唇皓齿”,三招阴狠的招式几乎同时舞出,闪亮的剑花顿时将尹瓘包围。 剑花中的尹瓘,只是轻描淡写的挥出一剑。这一剑,没有什么招式,也不见得有多么玄妙,可就是这一剑,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挑落了七柄飞刀、破开了三团剑花。 尹瓘左手捏了个剑诀,结结实实印在了太史昆的肩胛上。太史昆闷哼一声,半边身子酸麻难忍,竟是一时半会动不了。尹瓘微微一笑,与太史昆擦肩而过,手中长剑,已是搭在了高月柔的肩上。 剑稳稳的举着,尹瓘回过头来,优雅地说道:“太史昆?如果不想让这个女子死,就乖乖投降吧。” 静月师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太史昆想象不出来。师太的医术神奇无比,而师太的武术,据说也不亚于艾虎、周侗等人。那么作为静月师太最心爱的徒儿,有一身高超的武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如今,尹瓘这厮将剑搭在静月师太爱徒的脖子上,居然还分散注意力回头说话!太史昆一时间忘掉了伤痛,瞪大眼睛等着观看尹瓘吃瘪。 从太史昆玩味的眼神中,尹瓘已经觉察到了有些阴谋的味道。可惜还没等他想明白阴谋在哪里,一阵剧痛就从手腕上传了过来。感受到这阵疼痛,尹瓘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疼,只是脸色巨变的一个原因,而更大的原因在于,尹瓘感受到这种疼痛应当是中了“分筋错骨手”带来的!这也就是说,他持剑的手腕,被废了! 分筋错骨手有许多种,最为下乘的,乃是用上巨力,硬生生的掰断对手的腕子;中等的,是会了几分巧劲,用三斤的力,即可达到十斤的效果,一双手,想要卸掉敌人的大腿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上乘的分筋错骨手,则是对人体关节骨骼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凭借着三根手指的抓捏,便可以重伤敌人的筋骨!而高月柔使出的分筋错骨手,乃是超品的,她只是探出芊芊玉指一弹,尹瓘右手整根筋脉便偏移了三毫。虽不至于断筋折骨,但是筋脉抽离带来的那种火辣辣的疼痛绝不是十天半月能好转的!! 凭直觉,尹瓘感觉到这个女子的内力并不充沛,她的武功应该比自己差上一些。若是堂堂正正的对战,尹瓘有把握在一个时辰内取胜,可是今天……咎由自取! 这是你死我活的搏命,没有人会送给对手十天半月修养机会的。尹瓘想要回过头来瞧瞧对手的模样,但是他的脖子只转过了一半,意识便已离他而去。 太史昆亲眼见证了高丽国第一高手的死亡。眉毛高挑的女孩子仍旧是用了一招“分筋错骨手”,她三根手指搭在了尹瓘的后颈上,然后在太史昆惊愕的目光下,女孩子冷静的卸掉了尹瓘第二节颈椎。 失去颈椎支撑的头颅像是一个破皮球一样软哒哒的垂在躯体之上。没有血迹,没有惨叫,这种死亡的形式还真的有够优雅。太史昆干咽了一口唾液,忽然觉得很庆幸——那天在码头上,这个女孩幸好只是打了一拳。 收拾完尹瓘,高月柔看向太史昆的眼神中多出了不可察觉的一丝笑意。面对这丝笑意,太史昆不但没有感受到什么友情与温暖,反而有了几分燥热。 没错,这一丝笑,是嘲笑。面对这种嘲笑,太史昆只有接下来。七柄飞刀外加三团剑花的视觉效果很拉风,但是在高月柔、卢俊义、武松这个层次的高手眼中,这只不过是唬人的花架子。以勇武、血腥闻名天下的天王太史昆居然是一个武功不怎么样的花架子,这也难怪会被别人笑。 太史昆正在郁闷,背后却又传来唧唧歪歪的吆喝声:“尹瓘!你怎么了尹瓘!振作啊尹瓘!太史昆!这次轮到咱们两个人决斗了!” 吆喝的,除了王熙还能是谁?太史昆正在恼羞成怒的边缘,听了他这么一嗓子那还能忍得住?只见太史昆爆吼一声,如同猛虎下山般扑向王熙! 狭窄的长廊中,什么挪闪腾移的功夫都用不上,两个人靠在一起,直接就是拳拳到肉的硬碰硬。不得不说,王熙的拳脚功夫还真的不错,最起码一拳一脚都是按照套路来的,声势唬人。但太史昆占了年轻力壮、身高胳膊长的光,再加上昆哥平日里交往的伙伴皆是武学高手,他本身的拳脚功夫自然也不算差。 乒乒乓乓互殴之声不绝于耳,虽然这一战技术含量低了点,但是精彩程度却高朝迭起。就连一旁观战的高月柔都捏了一把冷汗,犹豫着是否要上去制止这场决斗。终于,在互殴了百十拳后,两条人影终于分开。 左边,王熙捡起了一柄飞刀,面带阴狠的笑容看向太史昆;右边,太史昆手持一根铜管指着王熙,狂笑不止。 王熙纳闷问道:“太史昆,你被打傻了吗?我有刀在手,而你只是拿了五寸长的一根铜棒而已!这种情形应当是我仰天长笑才对,可为什么你笑的这样开心?” 太史昆斥道:“你个傻丫的,没看见我拿手铳顶着你吗?还不赶快跪下求饶?” 没错,太史昆手中的就是一柄手铳,由公输钜、冯则主持设计,由科学协会四名铜匠纯手工打造的手铳。按照冯则的话来说,这种所谓的手铳射距近、精度差,比长管火铳差远了,根本就没有批量制造的意义。不过在太史昆死缠硬磨之下,工匠们还是造出了唯一的一柄供领袖专用的手铳。 “什么?你拿个铜管就让寡人下跪?”王熙诧异道:“朕这就砍了你!” “不识抬举!”太史昆将枪口略略下移,扣响了扳机。 轰隆一声鸣响,手铳冒出了大量的烟雾。这柄手铳原本就是冯则等人当玩具来制造的,因而几乎没怎么测试过火药用量。此刻这柄手铳里填装的火药乃是按照火铳用药量放置的,所以也难怪会这样了。 长廊顿时被烟雾笼罩。满脸乌黑、发梢打卷的太史昆剧烈的咳嗽着,狼狈的跑了出来。好半天,烟雾终于散尽。只见长廊的角落中,王熙可怜兮兮的蜷缩成一团,他的下半身,已经被铁砂打得一片稀烂。 这声巨响,终于是惊动了舱外的人。丁豪慌慌张张冲进长廊,举目四望,最终是向高月柔问道:“哎……高小姐,可曾看见我们家昆哥?” 高月柔向一旁努了努嘴,道:“喏,这不就是嘛!” 丁豪视线转移,对着这个卷毛黑猪头看了半天,终于是犹豫着说道:“你……昆哥?” “很好,很好,居然这么问!”黑猪头摇了摇手指,道:“丁豪,你这月的俸禄,扣下了!” 丁豪闻言,疾声道:“别啊昆哥,别扣我钱!是谁把您扁成这般模样的,我给你报仇就是!” 太史昆得意冷笑三声,道:“不用了!仇我已经亲手报了!对方的下身连带下半生,尽毁于吾手!哈哈哈!” 争斗时的这段时间,天京号已是围着海峡绕了一圈。六十组明轮巨大的搅动力将水鬼远远逼退,此时众多巡逻的艨艟也前来助战,快速航行着将出水换气的水鬼一一射杀。如此战斗了半个时辰,水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着数百具尸体,而不见一个活人。 天京号再次缓缓驶回栈桥,甲板上的人手则是纷纷下到船舱内看太史昆的热闹。精神领袖被打成猪头的时候可不多,一大群人围着太史昆,一个个憋着笑偷乐。不过当众人得知连武松见了也只能绕着走的绝世高手尹瓘居然被高月柔一招就杀了,再次看向月柔的目光也纷纷变得敬仰起来。 李巧音为太史昆敷了些药膏,转身又去看王熙的伤势。半晌,李巧音回复道:“不至于死,但是一两年内想要复原也是不可能了。”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本还想着在王熙父子三人中挑个合适的人选来扶持呢,不过眼下王熙已经算是废了,那个太子性格软弱,恐怕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说不得,就只有让王俣做国王了。” 高歆闻言,默默点头。高月柔听得稀罕,不禁开口问道:“对了,方才就听太史城主要王俣划出一座港口来,不知其用意何为?” 第103章 似曾相识的爱 这好像是高月柔第一次对太史昆正儿八经的说句话。 虽然太史昆已经断定了高月柔是与微山湖上那个女孩毫不相关的两个人,但由于外表相似带来的那份好感却是无法磨灭的。能够这样正式交谈太史昆当然会感到很欣慰,因而他再次将占据一个港口,设立一块殖民地的想法说了一遍。 这种暴利的营生没人不喜欢。高月柔听了计划,内心中也是钦佩太史昆的手段,再看向太史昆的目光已经有了几分变化。 太史昆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和颜悦色道:“高少主,那天在码头上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我之所以会说出那样轻浮的话,是因为你长得与我从前的女朋友几乎一模一样,当时,我真的是把你错当成她了。很抱歉,请你原谅。” 高月柔闻言,不动声色道:“太史城主,我师父曾经告诫过我,这世上的男人皆是口舌生花的死骗子。其中最烂的鬼话,就是什么‘你长得像我前女友’!城主大人,你用这套鬼把戏来对付我?” “什么啊,我可是认真的啊!”太史昆一张俊脸顿时变得羞红。 高月柔昂起头,道:“城主大人,你的想法高歆舅父已经对我言明了。我自己的看法暂且不说,但我想我们高氏家族的长老们都会觉得你是很合适的人选。太史城主,你的机会很大,但我想问你一句,你准备好按照我们高氏家族的规矩行事了么?” 太史昆一头雾水,道:“什么规矩?我……我有什么想法?” 高月柔淡淡说道:“城主不必如此做作,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婚丧嫁娶皆是生意。没什么不可以谈的。只是,我听说太史城主还有金莲、柳叶儿两位红颜知己,到时候,太史城主准备将她们二位如何处置?” 太史昆这会儿被绕的越来越糊涂了,他只好顺着话说道:“金莲与柳叶儿吗?我会保护她们一辈子的!总之,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她们两个饿着就是了!” “荒唐,真是荒唐!太史城主,你到底把我当成个什么东西来看待?就算是把婚姻作为交易,也没有你这样侮辱人的!”言罢,高月柔拂袖而去。 “喂,喂!说得好好的……”太史昆冲着高月柔的背影高声说道:“高少主,一句话的误会而已,你没必要这么认真吧!喂!” 终于,高月柔的身影还是远远地消失了。太史昆回过头来,向鬼头鬼脑的高歆问道:“三东主,你到底对月柔言明了什么?” 高歆叹道:“我言明的,还不是你的心里话?只是你泡妞的手段……唉,也着实太没品了。” 话罢,高歆居然晃着脑袋,优哉游哉的也走掉了。太史昆转过身来,问道:“巧音,有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别问我,我是个单身汉!”巧音收起针灸包,转头就走。 太史昆将目光看向丁豪,丁豪亦是说道:“哎!打住!俺也是光棍!” 太史昆继续看,庞如龙道:“少来,我除了睡觉的时候一般不与女人交流的。” 目光继续扫过众水手,众水手皆笑而不语。最终一个声音弱弱的说道:“年轻人,我想,那个姑娘是想要嫁给你呢!” “嫁给我?这……我还能不能再次接受一段似曾相识的爱呢?”太史昆将迷茫的目光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只见王熙满身血污,眼神温暖。昆哥一拍桌子,道:“左右,把这个老残废捆了,丢到大牢里去!唧唧歪歪的真烦人!” “诺!”几个彪形大汉抓起下半身受了重伤的王熙,拖走了。 直到王熙的身影消失在船舱的尽头,太史昆这才喃喃道:“丁豪,你说月柔她真的想要嫁给我?哎?人呢?巧音,你来说说……哎,别走!呵呵,庞兄,要不你来帮我分析分析?” 庞如龙很认真的盯着太史昆,道:“昆哥,我不想骗你。高家的女子从来没有嫁人的,她们都是将男子娶进门来!你瞧我,这些年来有不知多少个高家的女子追求过我,可我就是不为所动!唉,不为别的啊,入赘高家门的男子呀,都有着赛驸马的称号呢!” “啊!”太史昆呆呆说道:“原来,她是想娶我?” 庞如龙同情的点了点头,道:“她的功夫你也知道,如果她用了强,昆哥你说不得真得失身!唉,今后你如果一定要与她碰面的话,记得一定找人多的地方!哎,昆哥你瞧,武松押运着民夫队来了!” 太史昆举目望去,只见夕阳下,一支有五百多个手推车组成的运输队在栈桥旁卸下了货物。从那些精美的木箱与华美的织物来看,这些货物应当是来自王宫。 庞如龙见状,连忙指挥着后面的鸟船靠岸装载货物,而太史昆下船与武松会和,问起了开京城的情况。 兵败如山倒这句话果然是没错的,实际上开京城只是被佣兵们轰烂了一个城门,而其他的二十一个城门依然是完好无损;开京城一万七千守军损失了一大半,可剩下的士兵数量依然是比佣兵们多。如果开京城想要顽强抵抗的话,他们依靠着巷战绝对可以撑上几天的时光,如果开京城有敌情的消息传播的快一些,开京城内的守军坚持到勤王军队的到来也不是没可能的。 只可惜,开京城的守军们太平的时光实在是太久了,战备、训练、预警、集合、出战,几乎每一个环节开京守军都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如此多的错误凑在一起,使得开京城军事力量在一瞬间就被瓦解。当国王与高官都被活捉以后,当佣兵们打出降者不杀的旗号以后,开京城立刻放弃了抵抗。 无论是军是民,开京城内的人沿着倒塌的城墙,纷纷走出城来,顺着城墙乖乖的静坐于地。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将家里的财产什么的带在身上,绝大多数的人只是在怀里藏满了干粮饮水。人们都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所以一个个纪律保持的非常好,生怕被捉出去当做骇猴用的鸡。 一个下午,开京城里走出了至少十余万民众。至于剩下的民众,则是在战争一开始就从别的城门逃走了。十几万人静坐在一起声势显得非常浩大,不过在佣兵们演示了一下火炮的威力后,十几万人的场地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前线的指挥官依然是杨金豹,他请求武术最好的武松与快活郎兄弟们进城侦察一番,终于是确定了城内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这也就是说,太史昆安排的抢劫计划可以系统的开始了。 从静坐的高丽国平民中,佣兵们选出了最穷的两千人。这两千名高丽国穷光蛋得到了许诺:做一晚上活,可以得到半个时辰在开境内肆意哄抢大户人家财产的狂欢机会。 吃不上饭、穿不上衣的穷光蛋,没有任何理由效忠曾经高高在上的政权。穷人早就对那些剥削人的贵族恨得牙根痒痒了,如今有这个机会自然没人拒绝。于是两千的运输队跟随着佣兵们迅速开进城内,在大户人家的院子里找到小车,然后按照昆哥的指示,直奔皇宫! 宫内藏匿的太监宫女什么的很快就被抓获,他们交代出了各个库房的所在。很快的,几百两推车已被装满,于是武松就率先押运着第一批财宝回来装船了。 太史昆问道:“仅仅是皇宫吗,其他大臣的家中也不能放过!” 武松道:“眼下咱们的人手正在城外的高丽人中寻找这些官宦人家的管家下人,由这些熟悉地形的人带路,相信会事半功倍的。” 太史昆又问:“宫中的搜索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密室暗格一类的会被遗落?” 武松凝眉道:“这还真不好说。反正目前搜出来的东西,尽是些高丽国自己铸造的铁钱与布匹字画瓷器什么,连个银器都很难找到,那些金珠宝石什么的,更是一点没见着。我怀疑,宫中应该有个隐秘的仓库,但那些太监与宫女都不知道。” “这个好说。”太史昆道:“一会儿我将那个小太子交给你,密室在什么地方,做太子的没有理由不知道!” 武松点点头,问道:“那下一步该如何做呢?城外的百姓怎么办?” 太史昆道:“百姓依然是暂不能够入城,待到你们将皇宫搬空后,我要带着王俣去王宫。等到他发现自己是个一穷二白的国王后,我好诱使他与咱们做个生意!” 武松闻言,哈哈大笑,太史昆嘱咐道:“二郎,一定要多多派出探哨,密切监视周围道路,防止被高丽国勤王的军队突袭。城外的高丽人不妨让他们百人一个单位,分开来休息,若是单位中有一个人敢于闹事,那么剩余九十九人将共同遭到惩罚,如此一来,可防止有些忠勇的高丽人反扑。” 二郎点头,一一答应下来。太史昆笑道:“如果事情顺利,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就在回家的路上咯!” 第104章 你高兴吗? 破晓时分。开京城王宫内一片肃穆之色。 寿昌宫前的满月台,本是历代高丽国君主登基受封的场所。而今天,这座高台迎来了高丽国的第十六位国王。 除了仪仗少了点,一且的仪式都与前代国王登基的时候差不多。大臣们跪拜在高台前,而高台上则是一名老太监将传国玉玺交到新任国王王俣手中。也许与从前唯一的不同,在于这场登基仪式的见证者。以往充当见证者的多是各国使臣,像是大宋、大辽这样强盛国家的使臣更是必不可少的,甚至在许多时候,国王登基的日子需要根据这些使臣的行程安排来决定。可是这次登基仪式的见证者只是来自一个势力——传说建立在宋辽边境的天京城。 当然,还会有更加细心的人能够发现更多的细节。比如说在仆射魏继堂的眼中,整个仪式现场最刺眼的地方莫过于满月台台基处的一处破损! 魏继堂做过侍中,他曾经陪伴着前任国王王熙生活了十年之久,他知道王宫内的一切秘密!他明白,王宫中的库房仅仅是储存了平日里所必须的支度,而高丽国王室历经十五代积累的财宝,皆是储藏在一个密室内! 至于密室的位置,就是在满月台的台基之下!这座密室与外界根本就是隔绝的,没有任何通道!如果想要取出密室内的东西,必须要耗费人力物力将满月台掘开一个洞穴!平日里,贼人想要在戒备森严的王宫中掘洞简直就是白日做梦,但是从昨天起王宫就已易主,在那段时间里,贼人在王宫中畅通无阻。 当魏继堂看到那个深不可测的洞穴后,他顿时就明白了。高丽国十余代国王积累的财富,恐怕已被洗劫一空了。 当然,魏继堂发现的这个细节在高丽国群臣中算是个秘密,但在佣兵之中,却早已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了。因为从昨晚二更时分开始,佣兵们几乎每个人都充当起了搬运工,直至天色放亮前的那一刻,才堪堪将这座充盈的密室搬空。 提供密室位置的,当然是那个忠厚老实的小太子。在财宝装上大船时,太史昆也顺便欣赏了一下这足可以代表一个王室的财富。 相比起辽国密室内藏匿的黄金来说,高丽国王室储藏的这四万两黄金就显得不是那么多了。似乎高丽国王室对于色彩缤纷的宝石也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在这批财宝中,品色不错的宝石也没几块。 这批财宝中,数量最多的乃是各式各样的珍珠,细细数来,竟有数百箱之多。不过珍珠这种东西存放的时间越长越不值钱,这些箱子内的珍珠如今能值几个钱就不好评说了。至于白银,太史昆没有仔细数过,反正能够装载三千斤的大车运了不下五十车才将整整一面由白银堆砌的墙壁运光。 还有就是玉石与艺术品了。受到大宋的影响,玉石制品在附近这些国家中都十分流行,在高丽国王室的宝藏中,玉石制品也有几箱。而作为另一种来自大宋的工艺品瓷器,高丽国的王室也有许多上乘的收藏。至于书画作品,宝藏中存有的并不多,具那位小太子介绍,高丽国的历代先王都有用书画殉葬的传统,因而品相上乘的书画都埋藏在皇陵中,而不是密室内。至于像是古玩、沉香等珍稀的物件也有不少,竟也是装了数车之多。 高台上的仪式已经举行到最后一项,群臣匍匐在地,高声齐颂新国王的诞生。王俣笑容满面,立在高台之上对群臣缓缓挥手示意。在佣兵们火器利刃的威逼下,登基仪式举行的十分和谐。可以预见,在此后一段时间内高丽国的政局都会保持着稳定,因为昆哥已经事先对高丽国三省六部的官员们吩咐过了——“我会随时打回来的。” 新王登基已毕,按照传统来说,因该是国外使节向新王送上祝福的时刻了。今日观摩登基仪式的势力范围只有天京城一个,因而今日的使节只有一位——太史昆本人。 群臣识趣的让开一条路,太史昆一摇三晃地登上了满月台。他与王俣道了声恭喜,低声问道:“昨夜,你可曾听到扑通扑通两声落水声?” 王俣道:“听……听到了。” “嗯,那是我将你父亲与弟弟绑上石头,丢入海中的声音!你高兴吗?” 王俣摸了冷汗,尴尬道:“嘿嘿……高兴!” 太史昆又道:“尽早离船的时候,可曾看见甲板上的那具尸首?” 王俣点头。 太史昆道:“那具尸首乃是你们高丽国的第一高手尹瓘,于昨夜被我亲手斩杀!唉,挺好的一个人才,可惜他效忠的是你父王,因而我也只好将他杀死,以免影响你的王座。” 王俣闻言,连声道谢。 太史昆有用手指了指台下,道:“这些臣子将军什么的,不服你的大有人在。甚至今早请他们来参加你登基仪式的时候,还有人声称宁死不屈。不过呢,我好人做到底,邀请来公主佣兵团的副团长李巧音亲自施展医术,将他们一一说服了,如此一来,你这个国王做的才算是名正言顺。” 王俣又是一番称谢。 太史昆道:“王客官,该做的事我们会都做了,不该做的,也都帮你做了。不知您对我们的服务态度可算是满意?” 王俣道:“满意,太满意了!” 太史昆哈哈一笑,掏出当日签署的任务委托书,道:“如此,我们天京佣兵协会承接的这个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劳您大驾,请支付佣金吧!” “佣金?”王俣不禁一愣。 “没错,佣金一万贯。”太史昆道:“此次我们协会出动佣兵三千人,大船十四艘,却只收取您一万贯钱。怎么着?你还嫌贵?” “不贵,不贵,只是……”王俣连忙招呼过老太监,道:“公公,赶快给太史城主准备一万贯佣金!” 老太监俯首道:“回禀王上,王宫中遭了兵乱,如今一个铁钱都没有了,更不要说铜钱了。” “这……”王俣面向台下大臣高呼:“户部尚书何在?马上支取一万贯钱财过来!” 户部尚书崔洪赐道:“回禀王上,户部库房燃起大火,已成一片白地,连那些主簿什么的都烧死了,还去哪里支取钱财呢?” 王俣一愣,拍案大叫道:“胡闹!仆射魏继堂何在!我命令你,马上领人去给我收税!收起一万贯钱马上送过来!” 魏继堂跪地答曰:“回王上,此刻百姓都在城外,咱们去哪里收税呢?赶去附近郡县收取,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啊!” 王俣焦急道:“这……这样,哪位爱卿此刻有钱的,赶快借我一万贯!事后,双倍奉还!” 群臣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说话。最后还是工部尚书康拯道:“回禀王上,吾等如今也是家眷被抓,家产被抢,家业被烧,从哪里能凑够一万贯钱呢?不瞒您说,如今咱们高丽国,真的连一万贯都拿不出来了!” 王俣满脸冷汗,期期艾艾看向太史昆。太史昆脸色一寒,愠道:“怎的?没钱给?我们协会的佣兵们远渡重洋出生入死给你拼命,你竟然说没钱给?” 王俣苦道:“昆哥,缓两天,就缓两天不成么?” 太史昆脸色一缓,道:“小王啊,如果你只是欠我一个人的钱,莫说缓两天,就是不还了我还能怪你吗?可是这一万贯,乃是佣兵们的血汗钱,你若是不给,我怕……闹起来连我也弹压不住啊!到时候,佣兵们给你这皇宫里扔上几法火龙出水……唉!悲剧啊!” “昆哥,佣兵们在开京城抢掠了一夜,所得酬劳何止是一万贯?”王俣紧张道:“单单是从我皇宫中抢走的财物,怕是就不下十万贯,昆哥,抢走的财物我也不追讨了,只求佣兵么给我宽限个几日还不成吗?” 太史昆眨了眨眼睛,道:“可是……任务委托书上白纸黑字写好了任务完成立刻付款,你这不是存心为难我么……也罢,要不咱偷偷的改改文书如何?” 王俣道:“只要佣兵们能宽限我几日,怎么着都行!”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你瞧,这张文书上还有好大一块空白的地方,不如我们填上几行字,改改付款方式,好让佣兵们说不出话来。” 王俣道:“全凭昆哥吩咐!” 太史昆掏出一支硬头笔,沾了些墨汁,果然刷刷地在文书上写起了蝇头小字。“嗯,你方才说,佣兵们抢走的东西你们高丽国今后就不追讨了?好,这一条咱们先写上,从开京城运走的财物,由高丽国主王俣赠与佣兵协会!” 王俣一脸苦楚,却只好点头称是。 太史昆又道:“这一万贯钱,我看你一时半会也收不上来。你高丽国流行铁钱,而我天京城用的是大宋的铜钱,日后就算你高丽国的其它郡县送来赋税,也多是些铁钱,你又如何拿铜钱还我呢?不如这样,你用人力来还可好?” 第105章 欠债肉偿 王俣听说不用还钱,而是还什么人力,不由得瞪大眼睛,问道:“昆哥,怎么才叫做用人力还钱?” 太史昆道:“我天京城钱财多得是,却缺乏劳力;而你高丽国没钱,人却不少。我看这样,你派些人去给我干活,而我呢,给你钱财作为酬劳!这样一来,岂不一举两得?况且,就算是一万贯的钱财还完了,咱们照样还可以继续这个生意,到时候,我天京城的钱财不就向你高丽国滚滚而去了么!” 王俣喜道:“这个法子好!” 太史昆道:“当然是个好法子!夏国那皇帝求我这样做,我还不理他呢!” 王俣道:“昆哥,你给我详细说说人力换钱的法子可好?” 太史昆道:“依我们天京城的规矩,一个人坐满一年工,就可以得到一贯钱!记住,是一贯铜钱哟!你们高丽国的普通百姓,怕是劳动三年也换不来这么多钱吧!” 王俣向一旁的魏继堂递了个咨询的眼色,魏继堂暗暗点头。原来高丽国铜价极为高昂,一个普通百姓一年赚取不到一贯铜钱那是必然的。如果换成铁钱或是白银,那就要另说了。 王俣看了魏继堂的眼色,沾沾自喜道:“太好了,一个人一年能赚的一贯钱!我派去十万人做工,一年下来不但还上钱,还能赚取九万贯?真是太好了!” 太史昆笑道:“不过呢,我只是用人,但是人还需要你们高丽国亲自送到天京城去,而且,这些人的吃住,我们天京城一律不管。” 王俣面带苦色,道:“这可如何是好?高丽到天京城路途遥远,我怎的将人送去呢?再者这吃喝问题……莫不成还要从高丽国送粮过去?” 太史昆拍额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困难呢?对了,我天京城有个叶氏家族是跑海运的,他可以帮助你运输人力,只是……运送一个人怕是需要三百文的酬劳。” 王俣道:“无妨!一个人减去三百文,不是还有七百文么?也不少了!” 太史昆道:“至于吃喝么……不如就从我天京城买着吃?天京城有个做饮食生意的叫做马植的,倒是能负责这些人的吃喝。” 王俣喜道:“如此甚好!” 太史昆面带忧郁,道:“只是我天京城粮价比较贵,一文钱只能买两个炊饼,这些人力一日两顿要吃四个饼,也就是一日两文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怕是要吃掉……七百多文!如此说来,你们这些人去我天京城不但赚不到钱,还要倒贴三十文钱呢!” “啊!”王俣惊呼一声,不知如何是好。幸而魏继堂上前一步,附耳献上妙计。王俣闻言,面带笑容道:“哈哈,有了!我高丽国的苦工不比你们大宋人!我们高丽人都是以吃苦耐劳著称的!我们高丽苦工啊,一天吃两个炊饼……不,一个粗饼子就好……不,不用吃饭也可以!哈哈!这些苦工啊,干完活让他们自己觅食就可以了嘛!这样一来,每人每年还是要给我七百文!哈哈!” 太史昆闻言,暗骂一声,道:“要是饿死了一个,你还得掏十贯钱的安葬费!和我玩这一套,呸!” 原来刚刚魏继堂料定太史昆、天京城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苦工饿死,因而献上了此等妙计,谁想太史昆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瞧穿了,却是说出了一个更毒辣的法子。王俣吓得一吐舌头,只得乖乖说道:“要不,一天给他们两个饼子吃好了……” 太史昆道:“一天两个饼子,乃是一文钱,一年下来,三百六十五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苦工做完一年总是要回家的吧!那么回去时三百文船钱……” 魏继堂上前一步,抢在王俣前面说道:“我们高丽人,过年不回家!就让他们一直在天京城干下去就是了!对了,如此一来,第二年去时的船费还省下了呢!” “一直干下去?”太史昆斥道:“方才我可是说了,死一个十贯钱丧葬费!你一直在天京城住着,指不准哪天死了就得赔钱!” “这……这可如何是好?”王俣陪着笑脸,道:“昆哥,怎么说来说去都是赔钱的营生啊!如此一来,我如何能够用人力偿还欠债?昆哥既然提出了这个法子,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请昆哥行行好,直接将法子告诉我吧!”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这样吧!我找个佣兵团将你这个买卖接下来好了。你不是将汉江口上那个叫做仁川的镇子封给雪月斋了么?我就在那个镇子上开个佣兵协会的分号,你将苦工送到那里去即可,怎样将苦工送去天京城,苦工到了天京城怎样吃喝,就都不用你来操心了!而每十个苦工,我一年给你一贯钱,可好?” 王俣转念一想,道:“如此说来,我将十万苦工派到仁川去,每年就可得一万贯大宋铜钱?若是派百万劳工呢,岂不是一年十万贯?” 太史昆颔首道:“然也!不过,你可不要派些老弱病残来!须是年纪在十六到三十五岁之间的青壮年男女才好!” “女的也行?”王俣笑道:“那就更好办了!昆哥,这事儿咱们一言为定!” 太史昆道:“好吧,有些话事先说明,若是你派去的人有些死了的,我不要你的丧葬费,你也别来问我要人,只当是那些人命中该死就是了。” 王俣道:“那是自然!” 太史昆又道:“我天京城的活是比较累的,若是苦工撑不住劲逃跑了怎么办?” 王俣道:“昆哥放心,我将苦工的父母妻儿都扣住,不信他敢跑!跑了一个,我叫他全家偿命!” “如此一来,我就放心啦!”太史昆提起笔来,在文书上写下雇佣劳工的字据,并让王俣签署了,笑眯眯的放入怀中,起身离席。 王俣见状,道:“昆哥可是要走了?” 太史昆道:“没错,我要回天京了。你可要快快将劳工凑齐哟!早一天送过来,就早一天赚到钱财!” 王俣低声道:“昆哥,台下这些大臣是服我了,可国内各地的诸侯……”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我在仁川不是开了一间分会么?若是哪个不服你,尽可去那发布任务邀请佣兵们帮助啊!没钱给佣金也无所谓,只要你有苦工,就可以当钱使唤!” 当武松与快活林佣兵团的兄弟们护着太史昆离开皇宫,出来开京城,到达城前地阵地中时,佣兵们的撤退工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这一次在开京城佣兵们抢掠到了大量的物资,雪月斋的船队装满了七艘船甚至还不能装下。这也就是说,佣兵们白白抢了这么多东西,却有运不走的烦恼。 在确定了占据仁川作为雪月斋、天京城在高丽国的据点后,太史昆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先行派出几艘船舶,将那些沉重的火炮、马匹与战车运到仅仅数十里开外的仁川港,并立即用王俣的圣旨与佣兵们地武力威慑住整个仁川,召集民夫立即开始建筑堡垒。火炮、马匹、战车就留在仁川,作为驻扎在那里的佣兵们的武器。而腾空的船只,则用来装财宝。 这是一个比较冒险的决定,如果在火炮、战车运走的时候遭遇到高丽国勤王军队,那么佣兵们此次任务将有可能功亏一篑。不过太史昆这厮信奉的就是机会主义、冒险主义,换句话说他的赌徒思想本就很严重,所以说,这种在兵法大家眼中十足的混蛋做法,太史昆轻而易举的就实施了。 守在城外的杨金豹等人自然是有些紧张,因为他们的火炮、战车早就被运走了,而他们现在仅仅是已一千多人看守着城外十几万百姓。而且,探哨不断将周围郡县的消息送过来,原来此刻开京周围已经云集了十几股规模在千人左右的勤王军队,只是这些军队没有统一调配,因而都不敢上前挑战佣兵们。 看到太史昆归来,杨金豹终于舒了一口气。他将周围的情况马上告知了太史昆,并且还送上了费保传来的消息:海面上也出现了勤王的高丽国水军,目前艨艟已击沉了至少四艘敌舰了。最后,乃是庞如龙传来的消息:如今杨金豹手中的五百枚飞龙出水与雷神降世,船上已经没有地方装了!要装上这些火器,就只有扔掉一些财宝了! 太史昆总结了一下这些情报,道:“这也就是说,咱们应当扔掉辎重,回船跑路咯?” 杨金豹道:“好像应该是这样的!” 太史昆举目张望,指着远处一个青翠的地处问道:“咦?哪里是什么地方?” 杨金豹道:“此曰松岳山,乃是高丽国祭祀天帝神佛用的山峰,高二百丈,有无数寺庙,端的是个好去处。” 太史昆拍了拍手,道:“为了给高丽国加深一下印象,所以呢,咱们将剩余的火龙出水与雷神降世一股脑都发射到松岳山中吧!” 佣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阴笑道:“昆哥,有点太那个了吧!” 太史昆掏了掏兜,摸出十张千贯大钞,道:“来来来,快活林赌场开盘了!哥哥我押注一万贯,谁要能一弹轰准山头上那个红屋顶的庙宇,一万贯谁拿走!” “耶!”佣兵们沸腾了,三十息后,无数飞弹向松岳山远远袭去…… 第106章 心跳 仍然是风平浪静,仍然是晴空万里。与来时相比,天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几日航行后,天京城已是历历可见。 一万贯的悬赏仍旧在太史昆的口袋里,因为对于测量与弹道没什么研究的佣兵们在发射飞龙出水时准头也低的可怜。这么大的一座山,五百发飞弹竟然只命中了三百有余。不过这样也不错,整个松岳山几乎被烧成了白灰,几个稍微低矮一些的小山头竟是被雷神降世炸塌。唯有那座小庙宇的红顶子顽固的吊在半拉破墙上,就是没有坍塌。 不管怎么样,能够摧毁一座山峰的能力绝对可以威慑住高丽国所有的军队了。雪月斋与天京城今后想要在高丽国有什么作为,只管放手去折腾便是,敢于反抗的人,基本上是没有了。 本次的高丽国之行,算是圆满的完成了预期目标。实际上这次任务最重要的不是刺杀什么王熙父子,而是为雪月斋打开一条商路,为天京城寻觅廉价的苦力。 这次归港,太史昆特意选择了夜半时分。港口上只是卢俊义等主事人迎接寒暄一二,卸货的工作就迅速开始了。忙碌了整整一个夜晚,自高丽国劫掠而来的财物就都被堆放到了佣兵协会前地广场中。而参与任务的各个佣兵团长,则回到了佣兵协会二楼的大厅中。 这是一个紧急的会议。作为第一次顺利完成且收获巨大的甲等召集令任务,太史昆是一定要大肆宣扬一番的。不过,关于怎样分成却是一定要在今晚制定下来,作为主事人太史昆,决定邀请诸位团长共同来协商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分成协议。 与出发的时候相比,参加此次会议的人基本上差不多。除去新增加的两位佣兵协会理事武柏、西门庆列席了这次会议外,会场上只多了一个新面孔——高月柔。 仁川是雪月斋在高丽国的殖民地,因而,留在仁川驻扎的是来自雪月佣兵团的二百名佣兵。由于雪月佣兵团的副团长方宝需要留守在仁川,所以目前代表雪月佣兵团出席会议的只能是团长高月柔了。 当着所有佣兵团长的面,高歆将一口匣子递到了太史昆的手中。匣子打开,乃是整整齐齐的五十万交钞。太史昆也不含糊,转手也是取来五十一万交钞。当然,作为本应由王俣缴纳的一万贯佣金,如今也只能由天京城支付了。 百万贯佣金摆放在案上,佣兵团长不禁有些两眼放光。太史昆环顾众人,道:“这是我们佣兵协会第一次召集令任务,自然也就是第一次由许多佣兵团共同分享一笔佣金。我夜深人静的时候找各位来,就是想要在今晚将分配方式商讨出来。若是有谁觉得分配不合理,尽可以在今晚提出来,咱们可以再商量。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过了今晚,待明日咱们昂首站在天下人面前的时候,谁要是敢为了佣金分配闹意见,就算是与我太史昆为敌了!” 各位佣兵团长都是老成世故之人,他们知道明日的交付任务仪式乃是佣兵协会展现排场的时刻。若是在这种仪式上为了佣金的分配闹成一锅粥,那佣兵协会就可谓是脸面无存了。所以,太史昆撂下这等狠话也是情理之中的。 太史昆继续说道:“百万贯的佣金,都是属于你们的,这些佣金,各位领取到手后请不要忘记缴纳三成的管理费,当然各位也会得到相应的佣兵点。不但如此,此刻堆放在广场中的财宝,也都是属于你们的!这些财宝是战利品,所以佣兵协会没有理由、也不会收取管理费!这些财宝,经估算大约价值在二百三十万贯左右。其中有一万贯需要支付给雪月斋的船队,当做此次任务的运输、食宿费用。而作为同样派遣了大量火器战船的佣兵协会,则不需要你们缴纳一文钱的费用。因为我太史昆曾经说过,此次我佣兵协会的火器是免费供你们使用的,所以,此次我天京佣兵协会不会收取你们任何的火器使用费!当然,如果今后你们那个佣兵团想使用大型火器,有没有足够的佣兵点数来购买,也可以来协会租用。各位都是元老,算你们租金减半好了!哈哈哈!” 众团长听了太史昆这番话,大惊失色!原本百万贯的佣金就足以令天下英雄咋舌了,没想到,太史昆一拍桌子,居然又加注了二百余万贯!高月柔、武松这些见过世面的还好说,像那杨金豹、王秀清等家境一般的,听了这番话竟忍不出心跳加速。 太史昆道:“关于怎样分配,各位有什么意见么?” 高月柔说道:“出人多的佣兵团自然出力也多!这些佣金么,按人头分配就是了!” 一旁王进听了,摇头分辩道:“非也,非也!那武功厉害的,比如说武二郎与他的一干兄弟,只二十几人就杀破了五百名骑兵!还活捉了太子、杀败了高丽国第一高手!而那些平庸之辈,只是躲在船上没上岸,岂能与二郎相提并论?人与人的本事是不一样的,平均分钱可不是个好办法!” 高月柔冷哼一声,道:“上了岸的不过是杀败了什么第一高手,在船上的却是一招杀死了第一高手!人与人之间,本事果然是不一样的!” 王进吃了一口瘪,自是不会甘心,又分辩道:“还有,咱们这次确定分配方式,也是为了给将来的召集令任务做个榜样!若是这次按照人数分配了,保不准今后有些赖皮的佣兵团招收大量庸手入团,到时候参加召集令任务时好多分钱!” 高月柔道:“那就用活着回来的人数计算!带着庸手去战场,不是没有风险的,能够活着回来的人,就算武艺平平,最起码证明运气不错!仅凭运气二字,就足可以分得一杯羹了。” 太史昆听得二人争辩,出言道:“两位说的都有道理,战前的投入比例与战后的论功行赏本就是分配佣金的基本原则。我看不如这样,佣金与战利品分开一百等份,其中六成,按照战前每个佣兵团的投入来分配,其中四成,按照战功来分配。这样一来,凡是参与任务的都能获得酬劳,而立下功劳的,也能够得到应有的奖励。” 高月柔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做声。而对于太史昆出的主意,武松、张宵、王进三人更是不会有什么异议了。杨金豹、王秀清、柳随风等亦是拱手道:“全凭昆哥吩咐就是了!” 太史昆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咱们不妨先将财物等分。若是分成一百份的话,每一份是佣金一万零一百贯,战利品两万三千贯。将其中六成按照佣兵人数分配,那么三千名佣兵每人将获得六百六十二贯,各佣兵团按照次数明日领取便是了。至于战功如何分配,诸位自己推选吧?” 王进哈哈一笑,道:“雪月佣兵团高团长手刃高丽国第一高手尹瓘,应记一功!诸位没什么意见吧!” 这一点,群豪倒是不否认。最起码的,当时若不是高月柔在场,万众瞩目的昆哥说不定就毙命在尹瓘剑下了。高月柔淡淡一笑,未曾推辞,而是说道:“我个人认为,云门佣兵团的王秀清拨开箭雨砍破寨门,抢下了高丽国海滩上的木寨,也应当记上一功。” 王秀清闻言,连忙口称惭愧,但面上却是暗露喜色,眼见着对雪月佣兵团的好感上升了不少。太史昆眉梢一挑,对高月柔这种拉拢人的手段还真是暗暗佩服。要知道今日的会场中,快活林、白马、公主护卫队三个佣兵团本就是天京城的老班底,王进的盖世佣兵团与杨金豹的太行佣兵团自然也是与天京城走得比较近。而雪月佣兵团想要争取来一些发言权,会场中剩余的两个佣兵团云门与扶风,自然就是雪月佣兵团拉拢的对象。 果不其然,刚给完王秀清甜头,高月柔又是说道:“第一个冲过城墙,捉来高丽国一群尚书的是柳公子吧!此等风姿,自然也是大功一件!” 柳随风面色微红,亦是带着几分喜悦称谢。对于他来说,钱财也许并不是最重要的,能在数千名英雄之中抢到功劳,才是柳随风真正想要的。 中华的传统就是这样的,你若是即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出来说三道四的人自然不会少;可你若是将功劳往旁人身上加,那么出来说三道四煞风景的人几乎就没有了。“不得罪人”这四个字,本就是中华美德“谦逊”二字的真正含义。 群豪你推我让,相互吹捧。一顶顶高帽子在众人头上飞舞,转眼间另外四成的功劳就被瓜分一尽。这次任务大多是依仗着天京城火器的厉害,因而除了武松、高月柔的几次个人表演外,其余众人也没有什么格外出彩的地方。所以说,这次所谓的功劳实在是少之又少,大家每个人能分摊到一些,倒也纷纷表示知足。 终于,在天色发亮的时分,佣金连带着战利品已分配完毕。众人心情放松下来,这才是听见窗外竟是有阵阵的噪杂之声。 高月柔掀开帘角,看到楼下广场竟是在张灯结彩悬挂横幅,不禁问道:“太史城主,交付任务而已,至于此吗?” 太史昆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厅外走进几位侍者,却是人人捧着大木盘,木盘内摆放的,则是红绸捆扎的大红花。 昆哥含蓄道:“张灯结彩算些什么呢?几位,给个面子,将红花披在胸前!一会儿出去见人的时候,一定得给我使劲儿的笑!” 第107章 谋国的机关 其实从天京城的一伙佣兵登上船只,向高丽国进发的那一刻起,这件事情就已经开始在江湖上疯狂传播了。 自古作为武者,占山为王的打家劫舍的,甚至辅佐霸业的都大有人在,可是一伙武林中人联合起来,乘坐大船去侵略藩国的事迹,还真是闻所未闻。 相传高丽国有美女万千,有财富如山,当然,高丽国还有数十万披甲精兵。如今,三千名几乎都是来自大宋的汉子竟然号称要进攻这个国家,第一次听到这个传闻的人几乎都会吃惊的大呼一声:“他们疯了吗?” 不过,那三千名被称为是佣兵的汉子真的就上了船,而且他们在临走的时候还撂下了狠话:最迟一个月,爷们就扛着高丽国的龙椅回来! 江湖上不是日日有热闹可以看的。这个消息传开后,无数的武林人士开始长途跋涉,他们要去这个名叫天京城、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出于风口浪尖的天京城看一看,看一看三千大宋儿郎是不是真的能够扛回国王的龙椅。 他们看到了,只是等候了十余天,他们就看到了佣兵们的归来。金灿灿的龙椅被砸成了碎片,堆放在一大堆财宝的顶端。朝阳挥洒,如山的金银珠宝闪耀着炫目的色彩,而围坐在财宝旁的佣兵们,更是一个个在脸上写满了骄傲二字。 在半个月前,围观者与被围观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分别,他们都算是二三流的武林人士。可是现在,做了佣兵的那一部分人已经拥有了摧毁一个国家的能力,他们,已经有了被围观的资格! 待到天色大亮之后,这些佣兵们开始分钱了。佣兵的首领们穿红戴绿,个个好似新郎官一般的精神。大批的财宝被粗暴的装进大筐,在台秤上计量。一个时辰,仅仅用了一个时辰,这伙佣兵竟然瓜分了三百多万贯!三百多万贯啊! 最过分的是那个开设赌场的汉子,据说他一战杀了几百人,竟然分得了二三十万贯的财宝!这厮兴奋之余,竟然抄起一筐银元宝,扬手洒到了围观者中!说是见者有份!说是一起乐呵乐呵! 满地的小元宝哇!一个就是一贯钱!围观的,都是有身份的江湖人,若地上是十文八文的铜钱,他们自是可以不屑一顾,可是地上咕噜滚的是一两一个的小元宝,一枚,就够几个月的生活费!武者的生活,穷困的远比富裕的多! 有些人,已经偷偷地蹲下拾取了,而有些人,则是高昂着头,将眼神看向了不远处的佣兵登记大厅——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也可以扔钱玩的!只要我做了佣兵,杀了番邦将领,我也可以成功! 主持这次任务交接的,乃是武柏与西门庆二人。此时的太史昆,则是与高歆一道,在佣兵协会总部的楼上观望。 “二郎这么一扔,怕是又能吸引来成百上千的人做佣兵吧!这天下的武者,早晚都得投奔你们天京城!”高歆道:“不过话说回来,做佣兵还真是个来钱的营生。此次我雪月斋支付了五十万贯的佣金,竟然已经被雪月佣兵团赚回来了。如外,我还得到了高丽国经商的资格,这一次,我们雪月斋算是赚翻了。” 太史昆笑道:“之所以雪月佣兵团能赚这么多佣金,是因为本次我的火器都是免费提供的。今后要是想再这么大手大脚的使用火器,可得用佣兵点购买了。” 高歆道:“你那些火器,怕是也值不了几个钱吧!临走的时候,你将五百枚火龙出水、雷神降世一股脑的就丢掉了?按照你的说法,这一颗飞弹不是价值数十贯钱么?你一句话,岂不是扔掉了几万贯钱?” 太史昆道:“高东主,我这火器值钱你还不相信么?不如你来帮我算算吧!火龙出水的外壳乃是用三两铁制成高四尺三寸,周二尺一寸的尖头圆筒,你来说说看,单是打造一个这玩意,需要多少钱?” “三两铁,怎能造出这么大一个圆筒……莫非,是将铁捶打得极薄?”高歆思忖道:“这样的东西,非大匠师不可打造,造出一个,怕是……几个月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完成……” 太史昆道:“这只是一个外壳!外壳里面,亦是需要用三两铁打造四个一模一样的火药筒与一个盛放精油的圆筒!还有调配的火药与精油呢?其配方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经过至少百十道工序才能制造完成!高东主,我说我一枚飞弹价值几十贯,你还不信?” 高歆想了许久,只得说道:“惭愧!以高某的见识,单单制造这些个圆筒就要近百贯的手工费了!若是再加上火药精油,价值几何就不好判断了!但是……太史城主你赔本卖货,似乎……”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高东主,咱们都是生意人,岂能赔本卖货?我太史某人有心与你交个朋友,因而也与你说些本应是机密的话。我这飞龙出水,一枚的成本不过是一贯钱。若是我能弄到廉价的苦力,甚至能够把成本压缩在五百文的价格!” “这……怎么可能!”高歆大吃一惊。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讲实话告诉你,只是为了说明一点:佣兵协会想要发动一场战争,其成本实际上并不高。换句话说,你尽可以在高丽国为所欲为,如果他们敢于反抗,我只需花费几千贯的火器就能将其摆平!” 高歆心里一震,默默点头盘算。太史昆又是说道:“你们雪月斋主营瓷器、印刷品等玩物赚取钱财的方式不错,但若是想榨干高丽国,仅仅这些生意是不够的。一会我带领高东主去我们科学协会看看,相信那里有许多套装的作坊会引起您的兴趣的。” “套装的作坊?”高歆道:“还请城主解释一二。” 太史昆道:“比如说吧,我们科学协会研究出一种织布的机关。说来呢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只是将蜀地的那种纺织机改进、增大了一些而已。操纵这个机关需要五十人合力,但只要材料足够,一天可织出一百匹劣等的黄麻布。” “劣等布?”高歆皱眉道:“劣等的黄麻布,在咱们大宋根本没有销路!怕是只有周围的穷国才有人愿意穿。” “没必要运回大宋,卖给高丽人即可。”太史昆道:“我曾经着人打听过,在高丽国,一位妇女织一匹黄麻布,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所以说,一匹黄麻布的成本不过三十文,但却需要二百文钱才能买到,其值钱的地方,乃是手工费,这个织布的妇女,平均一天可以获得五文钱。但如果有了我的这套机关,再以十文钱一天的工资聘请五十个妇女来劳动,就算是我们的黄麻布卖一百文好了,高东主可以算算,一台机关一天可以赚多少钱?” 高歆眼神一亮,道:“六贯钱?是个好买卖!” 太史昆道:“如果能够借助风力或者水里,其成本还可以压缩不少。但是高东主,这些机关最厉害的还不是一天六贯钱的赚钱能力,而是掌握一个国家的柱石。” 高歆一凛,道:“请太史城主指点!” 太史昆道:“同样一匹黄麻布,你可以一百文买,甚至还可以五十文就卖!而高丽国本国织布的农人呢,这个价格肯定是无法出售的。时间久了,高丽国就无人愿意织布,而是购买你的布,时间再久一些,高丽国人将不会织布。自此,作为高丽国柱石之一的纺织业,就全部落在你手中了。” 高歆喃喃道:“高丽国所有的人,穿的都是我的布?高丽国百姓数百万,我一人只赚他十文钱,每年下来也是数十万贯?再者说,到了那个时候,高丽国的布匹价格就是由我说了算了,那就等于我想赚多少,赚多少!” 太史昆轻笑道:“何止如此,怕是高丽国的女子们,你不想让哪个穿衣,哪个就当真没有衣服穿了!哈哈!” 高歆摇头叹道:“果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说了几句生意,居然又绕到女子身上了。对了,不知这样的织布机多少钱一台?” 太史昆道:“一千贯一台!用好了,半年就回本!得,高东主你也别开口讲价了,买够十台,我送你两台!到时候一台机器我派一个匠师跟着,教会你的苦工后再回来!你若是一次性买过一百台,我就派遣一支维护队跟着你,你的机器若是怀了,他们随时帮你修!维护队的工钱算在我身上,你只是让他们吃好睡好就是了!” 高歆闻言,拍案道:“成交!十万贯你给我一百四十台机关!赶紧的写字据!” 太史昆似乎根本没看清十万贯与一百四十台的区别,提笔就签了字。高歆看着太史昆那股气定神闲的劲头,忽然领悟过来,自己可能买贵了!毕竟,那个看起来非常昂贵的火器“火龙出水”也不过一贯钱的成本! 太史昆看出了高歆的心思,嘿嘿一笑,安慰道:“高东主,别想这么多!我给你这些机关,乃是有更深层目的的!你想想,只有你将高丽国的布匹制造包揽了,才会有更多以纺织为生的人过不下去!只有让高丽人过不下去了,他们才会心甘情愿来我天京城做苦力嘛!类似的坑人机关我还有不少呢!今后咱们合作的机会有的是!咱们两个是好朋友,就应当相互帮助咯!” 第108章 眼神出卖了你的心 在天京城盘亘了三天,高歆、高月柔乘船离去了。而雪月佣兵团的大部分佣兵则是留在了天京城这个武者的乐园中,他们喜欢上了这种做任务的生活,更加喜欢用佣兵点数来换取真正属于自己的火器。 送别高歆、高月柔时,天京城的排场甚至比来的时候还要大。除去太史昆、卢俊义、冯则等天京城的头脸人物,像是柳随风、王秀清等佣兵团长也赶到了码头送行。不仅如此,送行的人群中,还有金莲、柳叶儿两位气场很足的政治团体领袖。 高月柔的架子很大,她只是与师姐李巧盼说了会话,就转身上船了。但是高歆与太史昆的一番对话,却却着实让金莲与柳叶儿头疼。 只听高歆道:“太史城主,与你交往这段日子,我发现我从前还是将你看低了!像你这样的人,无人可以驾驭!所以说,就算是你肯投身于我雪月斋高氏家族,我也不敢要你!因为凭借着你的头脑,只怕三五年内我高氏家族就得跟你姓了太史!与你这种人,只能谈合作,决不能谈招揽!回去后,我会与族中各位长老,尤其是族长好好谈谈的。我将劝说族长将月柔许配给你,而不是招婿上门!咱们两家若是能够联姻合作,那么,整个大宋的商业都将会攥在我们的掌心!” 太史昆拉住高歆的手,深情说道:“老高,说实话,当初我真的认错人了!我真的是将月柔看成我以前的女朋友了。我吧,不想让谁成为谁的替代品,所以吧,你得容我再想想!” 高歆大笑道:“太史小子,你的眼睛出卖了你!当你说道月柔二字的时候,我从你的眼神中读出了饥渴二字!哈哈哈!你慢慢想,这次回去,恐怕要过完年我才能再次归来了。到那个时候,成不成我都会给你带个话的!太史城主,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留步留步,高某告辞了!” 说罢,高歆转身登船。不多时,雪月斋的三千料鸟船起锚扬帆,渐渐消失在了海平线上。 望着广阔的海洋,太史昆怔怔出神。突然,一左一右两团柔软将他从出神中惊醒。 “太史城主大人,您傻呆呆的看什么呢?人家月……柔……都走了半天了!” “就是!人家月……柔……走的时候根本就连看都没看你一眼!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太史昆定睛一瞧,左边的是金莲,右边的,不是柳叶儿还会是谁?他摸了摸鼻尖,道:“哎,你们两个啊!我是在怀念高歆老头子嘛!你们呀,都想到哪里去了!” “昆哥哥啊,我们两个从李娘娘的漱玉宫里打听出一些关于高月柔的传闻,你要不要听?” “嗯……唉……嘿嘿,听听也好啦,哈哈,纯粹是对于八卦的好奇心,可不是代表我关心她哟!” 柳叶儿小声说道:“昆哥哥,我听说,李巧盼撺弄着高月柔打你来着,可是高月柔却说,打你污了自己的手!” 金莲眨眨眼睛,道:“对了相公,那些与高月柔一同洗过澡的小尼姑们说,高月柔是‘石女’耶!知道什么是石女吗?就是……那里没有那个啦!” “呃……”太史昆留下两道冷汗,干笑道:“关于她的传闻,还真不少呢!嘿嘿,嘿嘿!” 高丽之行,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这一次,佣兵协会虽然只是进账了三十万贯的管理费,但收到的广告效应却是非常的好。在当众分发佣金与战利品之后,三天内竟是有数千人注册了佣兵。而太史昆也是毫不含糊,立刻发布了去高丽国接收奴隶……呃不,劳工的任务,他要让这些新加入的佣兵去高丽国感受一下上位者的滋味。 而在这次任务中赚取道大量金钱的佣兵们,也有一部分选择去汴京或是大名渡个假。在那里,他们将会挥金如土的好好享受一下,相信用不了多久,去天京城淘金的口号就会传遍整个大宋。 在去高丽国之前,太史昆曾委托武柏、西门庆二人发布任务,物色一些人才为天京城所用。经过这十几天,算是有了些收获。 收获的人才并不是太史昆最喜欢的匠人。作为匠人,绝大多数在大宋都能过上比较富足的生活,因而很少有匠人愿意离开家乡。如今落户在天京城的匠人,基本都是犯了罪的或是生意破产的。因而太史昆最想要的匠人此次也没有找到几个。不过这个任务是要长期发布的,要收到效果怕是在几个月后才有分晓,所以目前也急不得。 这次招揽的人才,多是些五花八门的人物。什么捏面人的,编灯笼的,做糖串的,烧凉茶的,从事的都是些社会最底层的职业。不过太史昆对于这些人才却是欢喜的很,不但在天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给他们划分了做买卖的地方,还一户给分了一套房。在太史昆的眼中,有了这些人,一座城市才会焕发出勃勃的生活气息。有了这些人,天京城才能缓缓的完成从军事重到繁华都市的转变。 发布了招揽人才的任务之后,居然还在天京城内部挖掘出了不少人才。 如今天京城有两万多人口,但是天京城建设之初,两万多人能够从事的工作就只有两种:当兵,或是做工。幸好这两个工作的缺口都很大,几乎到了是人就要的地步,所以天京城的两万多人都不愁找不到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他们所烦恼的,仅仅是从事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的而已。 有了招揽人才的任务后,有些曾经的读书人就试着推荐了自己,他们自称可以做教书先生或是师爷,甚至是管理一下民政也可以。这样的人,正是天京城各个部门最缺少的人才,第一批自荐的读书人立刻被佣兵协会聘用,作为账房先生使用。 一夜之间,这些读书人就如愿以偿的放下刀剑或是铁锤,重新穿上了长衫,戴上了文士帽。他们的经历激发了不少人,于是,各式各样有着奇特本领的人出现了。如今,太史昆手中有一份长长的名单,名单中的人有擅长唱戏的,擅长搓茶的,擅长养鸡的,擅长种菜的,擅长打造家具的,擅长编制草席的,等等等等。这份长长的名单上足足有五百多个人名,每个人名儿后面跟随的职业都是天京城内所缺少的。 要将这么多人手从麒麟军与科学协会中抽出来,太史昆实际上放心的很。因为他明白,在不久之后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就会从高丽国运输过来。唯一难办的,就是卢俊义与冯则两个主事的不放人。费了不少口舌,太史昆终于将他二人说服,于是,一条全新的商业街在西城开始建设了。当这座商业街建成之后,可以提供三百多个商铺,这种规模即便是放到现代的城市中也算是一个大型的市场,应对目前天京城的客流量完全够用。 一连几日的忙碌,太史昆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不过即便是他这么个忙碌法,手头上的事儿却连一小半都没完成。 大量新注册的佣兵急需训练,建设一个佣兵训练基地迫在眉睫;高丽国掠夺回得大量金银都被天京城用交钞收购,而早先建设的海底金库却已经装不下这么多现银了;手工业者的出现代表了手工作坊的兴建,如何规划低密度工业区也成了头疼的事儿;还有,冬天快要到来了,这也就说明黄河的凌汛快要来了,河堤的加固工作也必须要进行了…… 十月深秋中,穿着一身单衣的太史昆却累得浑身大汗。冷不丁的一场秋雨落下,又将他淋了个落汤鸡,终于,勤劳的昆哥悲催的病倒了。 壮小伙儿感个冒,两碗姜汤就好了。不过头疼脑热流鼻涕这种自然反应是避免不了的,所以正在裹着厚被子发汗的太史昆,倒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卢俊义、冯则、武松、武柏、西门庆,这些老伙计都亲临了昆哥的病榻前,各个摇头晃脑的表示遗憾。武柏哀叹一声,道:“昆哥啊,该找个人来帮你分担一下了!咱们天京城现在这么多事,你一个人又怎能忙的过来?” 太史昆叹气道:“我也想啊,可你们几个也是整日里忙的见不到人,谁又能来帮我呢?对了,临去高丽国的时候不是发布了一个诚招天京城民政官员的甲等任务么?有人应了么?” 武柏道:“可别说,还真有人举荐了一位非常合适的人选!” “哦?”不但是太史昆,病榻前的众人都有了精神,纷纷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武柏道:“我说的这位人选,身份极为高贵,一身武艺也相当不错!他仗义疏财,江湖上人脉极广,他还善于打理田产,经营庄子,在整个河北都是一定一的大富人家!” “哦?”卢俊义捻须道:“大郎所说的,莫不是沧州横海郡的那位小郎君?” 武松转念一想,道:“我也晓得了,哥哥说的可是家中有免死铁卷的那一位?” 冯则听了他二人这番话,一拍大腿,道:“我当是哪个!原来你们说的是小旋风柴进那个浪荡儿!” 第109章 险些将您当做好人了! “小旋风?柴进?” 这一次,轮到太史昆吃惊了。在演义小说中,太史昆倒也看过柴进这个名字,只是此人身上的传说,要么是祸害家财结交逃犯,要么就是伪装成读书人骗人家女儿,如今武柏竟然说让他负责天京城的民政,也不由得太史昆不放心。 “没错,我说的这位,正是江湖上人称小旋风的柴进柴公子!”武柏笑道:“昆哥,你觉得此人如何?” 根本就不了解,你叫太史昆怎么评价这位素未谋面的柴公子呢?太史昆往被窝里缩了缩,道:“冯公、卢兄都有什么看法呢?” 冯则道:“这个浪荡儿么,管理民政的底子也是有些的,他柴家地头上少说也有几千个佃户,原先也都是由他打理的。而且,这厮在江湖汉子中也有些威望,咱们天京城牛蛇混杂,一般的读书人根本镇不住,所以倒也适合他发挥。” 卢俊义道:“冯公所言不错。况且他柴家人有免死铁卷,还是前朝皇族,因而他的身份做官也很合适。” 太史昆闷声道:“如此说来,柴进此人倒也适合咱们天京城。只是这位柴公子身处豪门,钱多地广,又怎能说动他来天京城呢?” 武柏微微一笑,道:“柴家的财产,是属于柴进叔父柴皇诚的。过上几年待柴进成了家,他叔父至多是赠与他庄园一座,钱财万贯而已,却不可能将家业与他继承。” 卢俊义接口道:“如今我天京城经营的好生兴旺,已隐隐有了江湖圣地的资格。能在这儿做个首领,又岂是在县城里做个霸主好比较的?柴进此人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种,因而我天京城若是请他做官,他一定会做!” 太史昆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行邀请柴公子来天京城做客吧!不知诸位兄弟中有谁与他是旧识,以便去沧州递上请柬?” 冯则哈哈一笑,道:“哪里用这么麻烦?柴进那厮已经在我科学协会赖了许多天了!爱婿你想要见他,随时可以去找他!” 太史昆惊道:“怎么?柴进此时就在咱们天京城?” 武柏道:“正是!前些日子,柴公子邀了一伙江湖汉子,想要注册个佣兵团玩耍。不想他在佣兵点消费大厅里见到了咱们的机关火器,一下子就着迷了!而后,他就赖在科学协会不走了,说是要拜公输钜先生为师。我约莫着,接下‘为天京城寻觅主管政务官’任务推荐柴进的,也正是他本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太史昆道:“赶明儿我精神点了,就去会会他!” 与高大的佣兵协会总部、天京城政务中心相比,科学协会的房屋只能算是低矮。不过若要论起占地范围,科学协会却是最大的。在科学协会大院临街的一面,有一座简陋但是非常宽敞的大屋子,在这所屋子中,经常会展示一些科学协会新发明的民用产品。 天京城赖以成名的是武力,因而这些民用产品几乎没有人来观看。空阔的大屋里此时有一个游客,正在端详着一件农具唉声叹气。 这件农具,乃是件镔铁打造的牛拉耕犁,比较独特的地方,乃是犁头上方有个装载种子的铁盒,这架犁用起来,只需一人赶牛就可完成耕地、播种的工作,提高了不少生产能力。 这只是一位机关学徒的设计,说起瑕疵当然也有不少。不过这位游客叹息的内容并不是犁具本身的设计问题,而是叹息如此精良的镔铁居然用来打造农具而不是武器! “有了锋利的犁口,农夫开垦土地的速度能够加快五倍!原本一个农夫只能耕种五亩地、产一千斤粮食,而有了我的犁具后,便可耕种二十五亩天地,五千斤粮食!你说说看,这些镔铁用得值不值?” “嗯?”游客没想到背后竟是有人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禁起身转头。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位俊朗的青年,青年的身后,则跟着一位驴脸剑客。 英俊的青年多得是,但脸蛋长得和毛驴一样的剑客普天下只有一人而已——丁豪,而能够令丁豪贴身护卫的人,不用多说,自然是天京城的城主,佣兵协会的会长,天王太史昆。 游客端详着太史昆,而太史昆同样也看清楚了这位游客。只见此人生的龙眉凤目,皓齿朱唇,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自然而然的高贵劲儿,不消多说,这人正是江湖上人称“小旋风”的柴进。 柴进判断出眼前这人是太史昆,不由得愣了一愣,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来,莞尔一笑,道:“惭愧了,柴某见了好铁,叹它不能杀人;而昆哥见了好铁,却赞它能够养人,柴某人的心境,落了下乘。” “哈哈,没这么多讲究!”太史昆爽朗道:“我天京城科学协会的匠师们改进了吹炭火的风箱,使得融铁水的热力又烫了许多,因而铸造镔铁也省力不少。在别处,一方镔铁可换百方铁胚,但是在我们这里,一方镔铁的价值与两方铁胚差不多!因而,我们才可以在民用设施上使用镔铁。” 柴进闻言,赞叹道:“市面上罕见的镔铁,在天京城竟是应有尽有!这等上好的农具,每年能多产出多少粮食!如此说来,明年开春天京城应当在郊外开辟农田,种植庄稼才是!” “不,天京城的北面要建立一个非常庞大的佣兵训练营,训练营中山地、沼泽、海滩、沙漠、丛林都要有!那里就算是开辟了农田,少不了也是被践踏的份。而天京城的西侧是留给大型冶炼厂的,所以也不可能有地方种植庄稼。说白了吧,天京城这儿本来就是盐碱地,根本种不得庄稼的。”太史昆道:“如今我们粮食的来源是购买,但是从明年开始,天京城会在幽州收买土地,建设大农庄。这些农庄会使用最精美的农具,还会培育出最好的种子,估计只需要开设三到四个这种农庄,天京城的肉粮就可以全部满足了。” 柴进问道:“这样的庄子,由谁去耕种呢?养些佃户吗?” “不需要。”太史昆道:“从下个月开始,高丽国的苦工就会到达天京城。到了那个时候天京城所有的重体力劳动都会交给他们去做,未来的农庄,也会由他们耕种。我们天京城人,只需要用武力去监管他们就好了。” 柴进又是愣了一愣,却是哈哈大笑出声:“方才听了昆哥为悯农而造农具的话,险些将昆哥当成好人看了!此刻这番武力逼迫高丽国人做苦工的话,才是昆哥的本色呀!痛快,痛快!这样的农庄若是开上数十数百座,咱们天京城大有可赚!” “这些生意,最终都是要交给天京城人打理的,也就是说,这些生意都会成为某个家族、某个商人的产业。若是柴公子有兴趣,亦可接手做一做。”太史昆淡淡说道:“做人到了我这种份上,赚多少钱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我要享受的,是给天下粮食制定价格的权利。” “制定天下粮草的价格!”柴进闻言,心里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控制了天下的粮价,就是控制住了天下所有吃粮人!操控这等权利的感觉,岂是赚了几个钱能比拟的?柴进痴痴回应道:“打理农庄,也无甚有趣的……” 太史昆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开口反问道:“不知柴公子对于掌管钱财有何心得么?” 柴进眨了眨眼睛,道:“昆哥,我柴进向来是不掌管钱财的。我在家中管理产业时,有需要用钱的地方,花多少、怎么花都详细列出单据,交到账房里,若是我柴家族长同意了,就拨下款子让我去做,若是不同意,我想花也没有机会了。” 柴进这样说,却是在向太史昆传授管理账目的经验了。这个法子有些像后世的财务预算,放在古代应当算是比较奇巧的办法了。太史昆暗自点头,又是问道:“吾欲在天京城内设立公堂,柴公子可否给个建议?” 柴进道:“想秦皇之时信奉法家,每条罪名该如何判罚全都有章可循,那时做个判案之人,要的是不徇私就好;而如今信奉儒家,各项罪名并没有确切的章程,同样一个罪名,重判还是轻判都归判案人说了算,因而,这判案之人,多少还是有些良心为好。再者说来,判案之人要有些威严才好,而威严从哪来呢?自是从权利中来。想包拯有青天大老爷的美誉,多半还是仁宗陛下给了他生杀大权的缘故。因而,开设公堂,选人最重要,我给昆哥的建议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太史昆耸了耸肩,靠近柴进,低声道:“要不,你试试看?” “嘶……成!”柴进亦是凑过脸来,道:“不过,第一,你得给我个名分,第二,你得给我点手下。” 太史昆道:“人家包龙图叫府尹,要么,你叫城尹?” 柴进点了点头,道:“成,有个名能刻官印就成!” 太史昆道:“至于人手……要不我叫丁豪跟着你?” 柴进抬头看了看那接近二尺长得驴脸,摇了摇头,低声道:“昆哥,我自己挑些人手不成么?” 第110章 昆哥的考验 太史昆问道:“不知柴大人要挑选谁作为手下呢?” 柴进道:“人,自然是天京城的人。我要的人有四个,分别是扈成、张老茅、窦义、叶般。” “什么?这些人……我怎的从未听说过?”太史昆问道:“他们当真都是我天京城的人?” 柴进道:“那是自然!昆哥且听柴某一一分说。先说扈成此人,乃是快活林佣兵团团长夫人扈青青的亲哥哥,他文墨一般,武艺平平,如今只是在快活林赌场充作守门人。这等身份的,若是无人引荐,昆哥自是不会认识。” “哦?扈青青的家人都来到咱们天京城了?”太史昆沉吟道:“文墨武功皆是平平,说难听点是文不成武不就,可说好听些却是难得的文武双全。咱们天京城尚武,弱不禁风的文人很难立足。会些武功懂点墨水的人,正是咱们需要的!” “扈家庄武风颇盛,大多数的子弟都痴迷武术,不愿理会杂事,因而扈家庄中的种种事务多为扈成搭理的。若说民政,扈成也算是有些经验。”柴进道:“若是昆哥肯让他做我的手下,修桥铺路、兴建房屋、河堤海坝等事务皆可交给他来操办。” “好,等会你我一同去邀请扈成为官。”太史昆道:“余下那三人呢?” 柴进道:“张老茅此人,乃是白马佣兵团里最老的一位射手,对于此人,昆哥有印象了么?” 这么一提醒,太史昆的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一个诙谐的小老头。作为昔日白马寨遭血洗后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这位老猎手似乎对所有事都很看得开。开些过火的玩笑,老头从来不会恼火,遇到战事,老头一定会出现在战场的最前端。两年来,老头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如今天京城已经兴旺起来,再让老人家出去搏命的确是说不过去了。 柴进继续说道:“若要在天京城找个人缘最好的,莫过于张老茅了。让他调解纠纷,管理民役,实在是不二人选。” 太史昆点了点头,示意柴进继续。柴进道:“至于窦义,是麒麟军副军长徐宁的妻弟。此人呢,是个标准的书生,曾经在岳麓书院随着程夫子念过经!他跟随着徐宁一家来到咱们天京城本也是很不乐意,不过若是让他负责我天京城的教育办学,却是恰如其分。叶般呢,是水军都督叶春的堂弟,他一不会造船,二不会水战,他所精通的,乃是拨算盘。让他负责收取赋税、计算钱粮,正是人尽所用。” 太史昆听完四个人的来历,不禁拍手笑道:“好个柴公子啊!才来我天京城几天,就探访到了这么多能人!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了吧!” 柴进道:“柴某访人是有窍门的。昆哥可想一听?” 太史昆道:“愿闻其详。” 柴进道:“天京城内,权势最大的有三家:麒麟军、佣兵协会、科学协会。若是想要在天京城管理民政,没有这三家的支持是绝对不行的。想得到三家的支持,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拉拢三家高级长官的家属入伙,所以,我访人是直奔这些高级长官去的,而一般百姓,我根本连看都未曾看一眼,至于百姓中的贤良,只能将来慢慢去发现了。”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有了扈成,就能够摆平武柏、武松哥俩,这也就是说,可以获得佣兵协会的支持。而有了窦义,麒麟军方面也就解决了。这两个人选,果真是不错,不过张老茅与叶般两个,是怎么与科学协会拉上关系的呢?” 柴进道:“昆哥识得公输先生的夫人么?” 太史昆道:“当然识得!不是小尼姑李良芸么!当年公输先生得了失心疯,全靠小尼姑服侍照顾才得以康复,今年中元节的时候,他二人终成连理。” 柴进道:“没错,叶般娶得乃是小尼姑李良菁,这也就是说,他与公输先生是连桥!再者说来,叶般本人还能代表了海港上的水手船工,本身也是一股实力不弱的势力。” 太史昆道:“那张老茅呢?你是怎么想起他的?” 柴进哈哈笑道:“本来我也没想起他,不过就在昨日清晨,我见到这位老汉娶了一位年方二八的太行山少女为妻。按理说,这种老牛吃嫩草的婚事应该不招人待见的,可是没想到,老汉迎亲的花轿围着天京城绕了一圈,几乎全城的人都走到街上为他献上祝福。其人缘之好,可见一斑。张老茅本身可以代表白马佣兵团的势力就不用多说了,更关键的是他代表了一大部分平民的意愿。天京城内大多数居民都是来自太行山脉的,张老茅本人就是太行山的猎户,娶得也是太行山的流民,在年轻的天京城中,他本身就是一位平民心目中的元老。”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这几个人选的果然不错。我们须得一个个请来才是。” 柴进笑道:“扈成以家族长老的身份充当守门人,窦义以饱学之士的身份蜗居于麒麟军中,叶般一个会算账的混迹于水手之中,这三位,只怕是昆哥一个口讯就能请来。至于张老茅,方才娶了娇妻自是不愿意出去冒险了,想必昆哥开口,他是一定会来做官的。” “居然连请不请得动都考虑过了,柴公子可真是用心良苦了。”太史昆道:“如此说来,柴公子是准备良久了。” “没错,这十几天来,我一直在为此刻做准备。不但是打探可用的人手,就连您喜欢被人称作‘昆哥’而不是城主会长什么的,我都打探清楚了。” 柴进淡淡一笑,道:“我甚至相信,只要昆哥你能来找我谈谈,我就一定能够获得天京城民政官这个职务。” 太史昆道:“想不到,柴公子竟对我天京城如此挚爱。” “没错,第一次踏入这个城市,我就着迷了。这是一座属于好汉,属于英雄的城市,而我,恰恰自认为是一个好汉,一个英雄。”柴进缓缓说道:“在柴家,我只是一个庶子的儿子。无论我怎么努力,家族始终不会由我来执掌的。我想要为自己找一个出路,我想过出来做官,或是出来做生意,甚至是出海远洋!但,我的姓氏是柴,是曾经的皇族。在大宋,柴家的人只能生活在横海郡,不得为官,也不得出门闯荡。” 太史昆闻言,暗自想道:赵家的皇帝对从前的皇族都不怎么样啊,举城投降的南唐李氏受迫害,陈桥让位的柴氏看样活的也很压抑。 柴进继续说着:“本来,我到天京城只是想做个佣兵,远离开大宋的土地,与江湖好汉们一同笑傲边疆。不过,当我看到诚招民政官这个任务之后,我的主意就改变了。我相信际遇,更相信努力,所以我不但自我举荐,还做了许多准备。如果你要我规划天京城下一步发展,我会告诉你要加强吸收幽州的汉人;如果你问我怎样是爱民,那我会说最起码要知道市场上每一种蔬菜的价格比昨天贵了还是贱了;等等等等,只是没想到,我准备的应对连二分都没用上,就通过昆哥你的考验了。” “其实……就连你那二分应对我也没仔细听。”太史昆揉着鼻子,说道:“之所以我决定用你……是因为目前我天京城的帅哥只有三个:我,卢俊义,朱大贵。有了你的加入,我们终于就可以并称四大美男了!哈哈哈!” “原来如此!怕是将来金莲嫂嫂再寻人展示衣裳,说不得我也要与你们三位共同登台了!”柴进一副尴尬的模样,道:“昆哥,我什么时候能够上任?” “不着急,不着急,咱们先来谈谈年薪嘛!正所谓高薪养廉嘛!一月八百贯,一年发十三个月的薪水!外带批准给你两座高丽苦工庄园的名额,怎么样?” “哇!昆哥您让我怎么拒绝啊!” “喜欢就好啊!对于官服你有没有特别中意的款式呢?毕竟是制服嘛,今后可不止你一个穿!要慎重哦!” “这……昆哥,要么我们衙门的人都披铠甲成么?我就喜欢戎装!” “当然不行,官僚作风太明显了!我看这样吧,就咱们江湖上比较流行的夜行衣,加一圈衣领作为装饰,缝四个口袋用来装令牌,胳膊缝裤腿缝儿绣金丝红白条,外加一顶红缨圆边璞头,一双千层底高帮马靴,怎么样?” “呜呼!敢问昆哥,此乃何种打扮?” “此乃‘中华竖领’!对了,为了彰显衙门的威严,我还特别为你准备了一支护卫队。” “哎呀,昆哥安排的太周全了!” “嗯,这支护卫队目前有队员一百头,等过些日子段景住回来了,估摸还能给你弄上几百头!其中最凶猛的几只我留下,余下的都归你!” “嘶……怎么还是论头的?人……不是应该论‘位’么?至少,也得论‘个’啊!” “谁说是人了!衙门的人手,我会尽量安排些年纪大了的老兵给你,至于打杂的,你自己张贴告示去聘用。至于护卫队么,哈哈,是哥哥我的藏獒啊!” “啊!城门口那些狮子般的猛兽!天……” “柴公子……哦,应当是柴大官人,我们天京城呢,生活节奏是比较快啦!这样,我先给你安排下近期的任务吧,你要制定一套民法,兴建商业街,修河堤防凌汛,组织人手储备煤炭过冬,给最近新加入的居民准备房屋,联系宝仁号购买冬粮,建造围场准备关押高丽国苦工,为百姓们安排一些除了房事之外的冬季娱乐项目……” “……”柴进的脑袋,顿时大了…… 第111章 即将到来的委托 天京城,慢慢的步入正轨了。 有了衙门的存在,也就是以柴进为首的“天京城布政司”的存在,天京城的户籍、规划、市政等建设都变得有了条理,也正是有了布政司的存在,卢俊义、冯则等人也终于可以专心致志忙碌自己的事情了。 本来在太史昆的心目中,接受高丽国的苦工应该是一件很混乱、很糟糕的事情。他在现代看了许多关于奴隶贩子、蛇头的电影,那些充斥着死亡与疾病的船舱几乎是地狱的代名词,而关押奴隶的矿山工厂则与集中营没什么区别。 所以,太史昆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是当第一船苦工到达天京城的时候,太史昆忽然发现,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大宋人,向来是很和善的,他们又怎能做出与那些欧洲奴隶主一样的恶行呢? 高丽人很温顺,因而在运输的过程中根本不用将他们限制在船舱中。甚至在航行的过程中,高丽国的苦工们还会帮忙做一些水手的工作。而且,由于从高丽国到天京城的航线并不算遥远,船只超载运人根本没必要,所以在运输的过程中高丽人都是可以自由自在享受海风的,不会有船舱闷死人的事情发生。 而到达天京城后,柴进早已经准备好了住所。 水泥混凝土的三层大楼,每层三十房间,每间长宽皆三丈,一屋住二十四人,每座楼容纳两千人。楼中配备炭火炉取暖,每日三顿菜汤粟米饭。 这种生活,在太史昆的眼中看来是受罪,但是在高丽人的眼中却并非如此。他们在自己的国家中一天最多只能吃两顿饭,而且吃的还是高粱饭团。而到了冬天,他们的树皮房屋根本不挡风,乃至于睡着睡着觉就被冻死的事情时有发生。过上这种生活的高丽人不但没有苦闷的去跳楼,反而一个个很欣喜。 天京城自己的两艘沙船全部上阵,又租赁了雪月斋的六艘鸟船。八艘大船没有再绕圈子,而是选择了一条笔直的航道,这样一来,每四天就可以完成一个来回,运回三千名高丽苦工。 流水线外加廉价苦工,这样的搭配是最完美的工业组合。在天京城正北方的军工作坊区,一座座砖石水泥建筑迅速建成,各式的生产器具搬运进去,一座座现代化管理的军工厂开始生产了。 叶春的造船厂也得到了六千名苦工,再加上科学协会刚刚送来的“绞磨轮锯”,天京城的造船作坊一夜之间就成为了巨大的造船工场。如今造船厂也配备了一台冲床,可以轻松打造出极薄的铁皮,叶春已经在思索着,是否要在船舶的外皮上镶一层铁甲了。 有了柴进的帮助,太史昆终于可以抽出空忙碌一些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了。这些日子,他率领了三千名苦工,与卢俊义、徐宁一道,在天京城北开始了忙碌。 原来,对于士兵的训练方式,太史昆与卢俊义、徐宁二人进行了一番长谈。不可否认的是,在校场上练习刺抢、举石锁等训练方式已经与麒麟军如今的装备脱节了。 在高丽国开京城城下使用的火器,只是针对佣兵们开放的火器。而作为天京城自身的武装力量,麒麟军拥有的火器更为先进。他们用的火铳,已经是转轮式的、用封装火龙丹弹药的连发式火铳。虽然目前这种火铳的数量只能武装一个百人小队,但是它的射击效果却更强。至于火炮、新式火龙出水、雷神降世等火器,麒麟军装备的则是更为精确的品种。 训练这些火器的使用,仅仅是一个校场怎么能够?而且在校场上训练的只能算是基础技能,像是真正的野外战斗、城池攻防战,又怎么能是一个校场能够演练的? 于是,太史昆与卢俊义、徐宁决定,在城北建设一个超大的训练场地。这座场地要有模拟的城池,也要有河流、高山甚至是沼泽、丛林,这里不但要能够练习马战,还要能联系实弹炮击。 这座训练场建成后,将担负着麒麟军训练基地、佣兵中级训练营、科学协会火器试验场的功能,而且,作为一个纵深达到三十里的模拟战场,它还充当了天京城的一道屏障。 更为神秘的人是公输钜与柳叶儿。自从公输钜要了两千名苦工后,就与柳叶儿一起驻进了一个城外的一座山谷。那座山谷,号称是一个封闭的军工厂。如今眼见着许多日子过去了,山谷中耸立起了一座被毡布覆盖的城池,至于这座城池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却无人知晓。 终于,大雪纷飞的腊月到了,有了五万苦工的天京城在寒冬中也是显得一片繁荣。五万人苦工中有八千多名女性,除了约三千人在金莲的制衣坊、西门庆的日化坊中工作,另外的五千人都从事了服务性质的工作。现在天京城的食肆、酒馆中,终于也出现了女招待的影子。 修建完供士兵生活的基础设施,城北训练场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在二百名麒麟军与快活林佣兵团玩了一次巷战对抗作为剪彩后,太史昆终于从野外回到了温暖的天京城。 买卖做得久了,木头也会开窍,更何况,二郎他本来就是闷骚型的聪明人呢?他找了十几个姿色不错的高丽女子,偷偷塞了些财物,竟是诱使着这些女子成立了搏斗团。今晚在快活林武斗场中,这伙女子将第一次充当热场的上台表演,她们表演的内容,则是十二名女子搏斗家群战九纹龙史进。正是有了这么精彩的比赛,所以昆哥回城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探望金莲,而是偷偷的溜进了武斗场。 十二个弱不禁风的貌美女子围着浪荡儿史进捶打,不用详说也能够联想到表演的低俗程度。以至于今晚真正的赌斗——洞庭湖古楼寨二当家与赤练佣兵团团副的比试都没人关注了。 正看到最激烈的时候,太史昆却是被武柏拎着耳朵拖了出来。来到快活林驻地的一间安静些的客厅内,武柏这才告知道:“昆哥,我想我们就快要有大任务了。” 太史昆精神一振,道:“哦?详细说来听听!” 武柏拿出一叠文书递于太史昆,道:“你看完这些东西,应当就能判断出我想要说什么了。” 太史昆接过文书,迅速翻看。这些文书乃是记录了最近一段时期佣兵协会所接取与交付的一些任务,这些任务的共同点是:发布人都是太行革命军。 这些任务的执行地点,都是围绕着辽国的西京大同府。从袭击辽国军队的高官,到袭击兵寨的粮草库,甚至是绑架辽国军官的家属、协助攻占一些要塞等等。这些任务的发布量每天都在五个之上。 任务的执行地点每天都在向西京大同府推进,从广陵到弘州,再到天成、长青,一直到了离大同府只有五十余里距离的怀仁、焦山等地。而任务的交付地点,则是从最开始的蔚州城推进到了如今的长青阳高镇。 太史昆沉吟片刻,道:“如今,张觉的革命军已经兵临大同府了么?” 武柏点点头,道:“没错,暮城兄十余日前就赶赴大同府探听消息了。据他最新传回来的情报,革命军已经拿下了青陂道,准备攻击奉义城了。” “奉义城?大同府的副城奉义城?”太史昆皱眉道:“张觉不过才兴兵一年,他做好进驻大都市的准备了么?” 武柏道:“依我的判断,如今张觉并没有实力真正的占据一个陪都。他只有五万人的军队,却已经占据了易州、蔚州与大半个大同府的土地,而以往的辽国,驻扎在这片土地上的军队是三十万。” 太史昆道:“是咱们搞得辽国三分,所以给了他机会么?” “应该是的。”武柏道:“如今耶律延禧、耶律淳的兵力都被女真人给盯死了,他们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顾及太行山脉另一侧的大同。而耶律乙辛与耶律大石的基业并不稳定,此刻他们虽然有三十万骑兵,却要镇压几乎有两个大宋面积的土地上的叛乱。他们,也没有精力占据西京大同。如今镇守西京的,乃是辽国的一个老王爷耶律百思,他手下约有兵马七万人,大多是辽国的皮室军,战力还算不错。” “七万皮室军?”太史昆道:“这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张觉的革命军根本无法攻下大同府。” “不错。”武柏道:“如今他势如破竹兵临大同,也多是由咱们佣兵给开的路。我估计,他是担心如果耶律大石缓过劲后会出兵占据大同,因而才会着急动手。” “如果动用我们麒麟军的力量,铲平大同府并不是什么难事。”太史昆道:“难的是,他如何控制这么大的一块土地。更何况,大同历来繁华,附近几个州县加起来人口数百万,其中契丹人不在少数,张觉手下根本就没有文官系统,他将如何占据大同呢?” 武柏叹了口气,道:“如今他的革命军战斗力其实只能算一般,但是士气却高昂的不得了。他的军队已经到达大同城下,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了。否则,他的军心散了,终究还是要龟缩到太行山中去。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雇佣佣兵帮助他作战了。” 太史昆道:“既然如此,我们就静等他来好了。” 第112章 金莲的祈望 时间转眼过去了三天,太史昆仍是没有等到张觉的音信。 秦暮城的战报源源不断传送过来,头一天在大同府发生的事,第二天天京城内就能知道。这条信息的传递路线说来也简单,传递消息的方法竟然是利用了大宋的驿站。 从真定府到信安军这一路上总共有十七间驿站,这些驿站的驿丞,一早就被太史昆派人收买了,甚至有几间比较重要的驿站内所有的人手都已经更换为天京城的人。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来,太史昆从河套平原上得了不少马匹,因而这一段路程上的每间驿站内都寄养了十匹一个时辰可以奔跑一百五十里的好马。正是有了这条传递消息的线路,太史昆才可以通过驻守在太行山中的前哨了解山中的情况。 革命军围攻奉义城两天两夜,伤亡近三千人,却连城头都没摸上去。昨天早上,本就寒冷的战场上又下了一场大雪,革命军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原先战争不算艰难的时候,遇上需要攻坚的难题张觉尚会找佣兵帮忙,按说到了如今这个份上,张觉早应该发布任务了,可是,一连三天,佣兵大厅内没有悬挂任何关于大同府、革命军的任务。 这天过午,太史昆与几个制作琉璃的工匠聚在一起,正研究着怎样才能磨出透光度上佳的镜片。用石英砂烧制出透明琉璃的工艺早在春秋时代就已出现,而大宋的工匠们如今只是欠缺了一些磨制透镜的经验罢了。五倍左右的单筒望远镜如今在太史昆的裤腰上就别着一柄,只不过由于镜片磨制的不够光滑,视物有些模糊罢了。 就在太史昆吹嘘着如何用鲨鱼皮进行抛光工艺的时候,朱大贵这家伙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太史昆的背后。他一个眼神支退了工匠们,悄悄对太史昆附耳道:“昆哥,你多少天没有查过金莲的账务了?” 太史昆愣了一愣,道:“惭愧!哥哥我从来就没查过!咱俩是兄弟,我也不怕给你掏心窝子,那制衣坊是金莲名下的产业,一点我的股份也没有,我又如何能查她的账务呢?” “金莲是你的夫人,她的产业自然是昆哥你说了算!”朱大贵愁眉苦脸地说道:“昆哥!这几天金莲手下的账目有问题!就连我卖鹅油肥皂的钱,都被她支走了!昆哥啊,你得去查查帐!” 太史昆笑道:“做生意嘛,无论是购买原料还是盘店面,都得花钱不是?金莲作为一个大掌柜,调集个十万八万贯的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你说你这么紧张作甚?” “实话给你说了吧!金莲啊,是将昆哥你的钱财送人了!”朱大贵跺脚道:“我这两个月的销售收入都被金莲要去了,再加上她制衣坊赚取的钱财,金莲怕是一股脑将十余万贯钱财都送人了!” “什么!竟有此事!”太史昆惊叫道:“她将钱送给谁了?我太史昆家的钱财,也有人敢要?” “还有谁啊,就是马植的妹子马英呗!”朱大贵愤恨道:“马英这个戏子,最近几天处处骗钱!她在快活林借场子唱什么样板戏,收取人家戏票不说,唱了一半还派人满场子讨赏!还有,她天天往咱们天京城头脸人物家里跑,一开口就是借钱!这些日子被她骗了的人不在少数,金莲就是其中之一!” “不会吧!马英骗钱?”太史昆道:“她哥哥马植近来赚钱不少,而她的夫君张觉则是革命军的头领,像她这种人,居然会骗钱?她是用的是么借口骗钱的?” 朱大贵咬牙切齿道:“她的理由烂的很呢!居然是什么筹集军费光复汉家河山!” “筹集军费?她真是这么说的?”太史昆踱了几步,忽然仰天长笑,高呼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只费了片刻的工夫,太史昆就找到了马英。此刻她立在佣兵广场之中,由一名后生敲木鱼伴奏,演唱着一首描述契丹人压迫汉人的歌谣。她的身旁还有许多个口才不错的革命军战士,他们逢人便上前宣扬革命军围攻大同府的事迹。 这伙人的身前有几个大筐,筐上写着些诸如“光复幽云十六州”、“筹集军费”、“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光复失地,千古留名”的字迹。路上行人不时有被这些后生说动了的,纷纷将铜钱碎银等物丢入大筐中。 太史昆与丁豪这对组合还是比较惹人注目的,马英远远看见了,连忙停了演唱,上前来问安。太史昆微笑还礼,道:“张夫人不经营您的店铺,却如何大冷天的跑到广场中来了?” 马英柔声道:“眼见着大同府就要被攻克,可我革命军军费却是不济了。千古流芳的大事业岂能为了些银钱功亏一篑?于是乎奴家这等村妇也只好放下脸面,出来抛头露面筹集军费了。” “你们革命军没有钱了?”太史昆皱眉道:“不应该啊!革命军眼下有几个郡县可以支配,还控制着太行山内唯一的商路,仅这两样,就足够你们军需了!更何况,我天京城佣兵协会每每从辽国掠来马匹时,都会支付你们数贯钱的过境费用,这些钱前前后后加起来不低于十万贯!再退一步来讲,仅高丽国那一趟,你们太行佣兵团便赚取了四十余万贯钱!你说说看,你们怎么会没钱?” 马英低下头,小声说道:“那些钱……都用来雇佣佣兵了。” 原来这半年来,张觉与革命军们都尝到了雇佣佣兵的甜头。佣兵们各个武艺高强,通宵各式绝妙手段。只要将佣金定的高昂,佣兵们可以完成所有任务! 张觉最初一次雇佣佣兵,还是在佣兵协会正式开业的时候。 那时候张觉刚刚走出太行山就碰上了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这支骑兵队伍的首领是辽国西京马军都指挥使耶律赤模花,放眼整个辽国,赤模花都算得上是排名非常靠前的名将。赤模花的武艺并不是他成为名将的关键,他成为名将的关键在于——他的智慧。 他可以轻松地判断出革命军下一步的举动,他可以一连三天捉住革命军的运粮队,他甚至仅仅是依靠空气中的炊烟味道,就可以判断出革命军的营地内驻扎了多少人。仅仅是耶律赤模花一个人,就牢牢的将张觉困在太行山山口中。 对付这么一对手,张觉冥思苦想根本找不到对策。可当他拿出一大笔钱当做刺杀赤模花的悬赏后,只是三天的时间,赤模花的人头就已经放在了他的案前! 钱,对于张觉来说根本就是身外之物,只有胜利,才是张觉的追求!只付出一些金钱,就能得到高手的帮助,就能像后世玩游戏开金手指一般爽快!于是乎,大笔大笔的钱财被张觉送去了佣兵协会! 当然,佣兵们是绝对不会令张觉、革命军失望的。无论是火烧防卫严密的辽国粮仓,还是潜入要塞打开城门,佣兵们都会干净利索的完成。有了佣兵的帮助,革命军的战损大大降低,仅仅是这一条,那些高昂的佣金也就物有所值了。 不过,钱再多,也有花光的那一天。比如说眼下,革命军的钱财就已经花光了! 这些事情,太史昆也有些了解。因而他不再详问,而是说道:“妹子,你站在大街上唱唱歌,能筹集多少军费?你借来钱财,到时候又如何还钱呢?” 马英缓缓一笑,道:“托昆哥的福,小女子已经筹集了三十万贯军费了。对于每一位捐款超过一百贯的英雄好汉,我都承诺会让他们青史留名的。待我们攻下大同府后,会在城门前树立石碑,曾经捐献过军费的热血男儿,都会在石碑上留下姓名!” 太史昆摇头暗忖道:这不正是寺庙里讨要香火钱的法子么? 只见马英掏出一块白绢,在太史昆面前展开了。这方白绢最顶端用金线绣了英雄榜三个大字,其它的空白乃是用红丝线绣上了人名,排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正是太史昆。 太史昆见状,笑道:“哦?太史某人还未曾捐款,怎的名字成了第一个?” 马英掩嘴一笑,道:“哪能呢?昆哥您豪爽大方,不是让金莲姐姐送过来十三万贯钱么?若不是有您带头,那么小女子又怎能凑齐另外十七万贯呢?昆哥您放心,大同府外英雄纪念碑上首第一个名字,就是昆哥您!” 听了这番话,太史昆才算是明白了金莲的心思。原来在大宋人的心目中,幽云十六州的地位就如同二十世纪的香港、澳门一般,是一定要收回的。谁要是收回了这片失地,那谁就是大宋第一号的英雄人物。金莲从小受的就是这种教育,自是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够坐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因而,她在听说革命军要制作书写功劳的大石碑,便急匆匆送钱来,想要给太史昆买个最好的留名位置! “如此说来,连金莲这等女孩家都想着光复河山呢!”太史昆默默念道:“好容易金莲有个愿望,终究还是不要落空了好啊!” 第113章 没有回头路 “三十万贯,不少了。”太史昆道:“你们革命军准备如何利用这笔军费?” 马英深深的道了一个万福,说道:“军费怎么花,实际上还是得通过昆哥您做点头的。” 太史昆闻言,淡淡笑道:“张夫人说笑了,革命军的军务,我太史昆从未干涉过。如今你们的军费怎么花销,如何需要我点头?” 马英道:“实不相瞒,我们革命军准备用这三十万贯向昆哥购买一些火器。” 太史昆寒下脸色,道:“我从回龙观中离开时,曾经留下了三名工匠教授你们制造黑火药的方法,这么久了,难不成你们还不会制造火器?” 马英面露难色,道:“想当年西门官人受伤后,工匠们就跟随他回天京了。而我们军中的汉子喜爱舞刀弄棒,却不喜爱做工匠。因而,我们革命军并未学会火药的方法。” 太史昆道:“当年有机会时,你们不珍惜。如今我天京城已经明令规定,想要购买火器只能凭借佣兵点数,至于用钱钞购买火器,则是连想也不要想了。” 马英早料到太史昆会这样说,因而她只是叹了口气,却没有再次央求。安静了片刻,马英道:“那这笔军费就只好用来雇佣佣兵了。” 太史昆皱了皱眉,道:“你们革命军如此疯狂地攻击大同府,是不是有些过于着急了呢?你们新占据的蔚州、弘州等地,就不需要巩固一下了么?如此寒冬腊月出门作战,士兵们又能受得了么?” 马英低头惙惙道:“没法儿,革命军……已经不能回头了。我夫君说了,必须要在年前拿下大同府!” “不能回头了?”太史昆道:“革命军遇上了什么困难?居然只能进不能退?” 马英道:“我们……断粮了。” “断粮?我帮你们开了这么多条财路,仅仅一年的光景,你们居然断粮了?钱呢?都跑到谁的腰包里去了?”太史昆忽然感到一阵愤怒,斥道:“革命军就四五万人,手中的地盘不过是山沟里的几条古道,需要花钱的地方能有多少?竟然会被张觉经营到断粮的份!愚蠢!” 马英面色通红,争辩道:“我们的钱钞,都落入佣兵的口袋里了!本来我们早就留下了足够五万人过冬的军粮的,可是……目前我们革命军的军力是十五万人!” “十五万?”太史昆诧异道:“你们哪来的这么多人?” 马英犹豫片刻,道:“现在的革命军,与以前不大一样了,如今军中,战士们普遍激愤过头了。每逢攻破一个郡县或是镇寨,战士们会将契丹人抄家甚至是灭门,而城寨中的汉人,也分成了两类:革命者与汉奸。对于这些汉人来所,若是想证明自己支持革命军,那么就要用参军来证明自己;而不证明自己的,就会被看作是契丹人的走狗,同样要接受抄家或是灭门的惩罚。于是,每当革命军攻破一个城寨,沦陷地的男人们就只有两个选择:去杀人,或是被人杀。越来越多的男人成为了革命军的战士,而没有男人的城寨,则是失去了大半生产能力。如今,革命军已经接收了十万名从军的男子,革命军的总兵力,已经超过十五万人了。” 太史昆闻言,错愕半晌说不出话来。历史上这种事太多了,别有用心者试图利用民心的激愤成事,可往往,点燃火焰者的下场都是玩火自、焚。太史昆可以理解张觉目前的处境:他想要操纵一伙疯狂的人,就只有表现的比所有人都疯狂才可以。否则,他真的会被自己点燃的火焰所吞噬。 太史昆呼出一口浊气,道:“你们革命军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头,回到太行山里过个年。等明年开了春,将军队训练一番,再出来征战也不迟。如今的粮价并不贵,一贯钱可以舒舒服服的过一个又暖又饱的冬季,你们有十五万人,却有三十万贯钱,足够了!” 马英摇摇头,道:“太行山中一片残破,几万人还好说,若是十五万人一同回去,根本住不开!再者说,如今这三十万贯,怕是我们最后的军费了,若是一个冬天将其花光了,那么明年开春后又该如何?我相公说了,今年年前无论如何要攻破大同府,而后将大同府献给大宋皇帝!到那个时候,大宋皇帝一定会欣喜若狂,继而解决我们十五万革命军的生计!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条生路!” “大宋皇帝?”太史昆嗤笑一声,道:“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我劝你们休养生息发展实力你们不爱听,却偏偏寄希望于从未接触过地大宋皇帝身上。也罢,你么想怎样就怎样吧,只是大同府有七万精锐的皮室军,且大半是骑兵。你们十五万杂牌军,如何能取胜?” 马英道:“一命换一命就是了!一个个的拼,不信拼不过那些契丹狗!而且,我们筹集的三十万贯军费将全部用来发布任务!契丹人不是有七万军马么?我们革命军就发布悬赏头颅的任务!凡是大同府契丹兵的头颅,一个悬赏四贯钱!” “悬赏头颅,这也就是说,你们要将大同府内的契丹人赶尽杀绝!”即便是太史昆这样的狠角色,听了马英的悬赏也不禁心中一凛。要知道这样悬赏头颅的任务发布后,就意味着革命军将不会接受大同府守军的投降。战争的目的已经不是争夺土地,而是赤裸裸的大屠杀。很难想象,在战争的最后,双方都杀红眼之后会发生多少惨剧;更难想象的是,当大同府经历完这场战争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太史昆意味深长的看了马英一眼,不再多说,而是转身去了佣兵协会。他承认,他无法体会道一个自幼就是契丹人奴隶的人地内心世界。虽然在现代的时候太史昆也曾经自称为愤青,但他自己也没有想过,他究竟有没有对敌对民族实行种族灭绝的决心。对于革命军的做法,太太史昆最终决定还是令其顺其自然,让革命军按照规则发布任务,让佣兵们按照规则接取任务,让这个年代的人自己来选择历史的走向。 没用多久,武柏急匆匆的寻了过来。原来这会光景马英已经去佣兵协会递交了任务委托书,负责接受委托的武柏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他见了悬赏人头这等任务委托,自然明白任务背后将会是一场多么浩大的屠杀,经历过数次大战的武柏也不禁感到遍体生寒,因而他才会寻找太史昆来商量对策。 太史昆听了武柏拒绝接受此项委托的建议,缓缓说道:“我天京城佣兵协会可有章程规定不得接取此类任务?” 武柏一愣,立刻言道:“昆哥,用佣兵协会有什么章程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么?这等任务杀孽太重,接不得!” 太史昆道:“若是佣兵协会想要发展,就必须得到大量的任务委托。若是想要得到大量委托,就必须取得委托人的信任。而想要获得信任,就必须公正。一个什么样的任务平台最公正?那就是,如果有人出任务悬赏我太史昆的人头,协会也照样发布,这才叫做公正!” 武柏哂笑一声,道:“开什么玩笑!若是有人出大笔钱财,发布攻打天京城的任务,那咱们天京城岂不立刻被自己人摧毁?协会是咱们的,哪能随便发布这等自毁长城的任务呢?” 太史昆猖狂大笑,道:“若真有这等任务,我倒要看看哪个佣兵敢于接取!你当我天京城麒麟军是吃素的么?大郎,我还就当真告诉你,今后有这种任务你尽管发布就是!对了,等咱们协会名声再响亮一些,凡是委托的任务的咱们也得抽取他一分佣金作为管理费!今后有金主想发布攻打天京城、悬赏太史昆这等任务,就当他来送钱了。” 武柏闻言,想了半晌,道:“昆哥的话,我明白了。佣兵们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他们自然会分析任务的合理性,而后选择接取与否。比如这个悬赏大同府守军头颅的任务,若是那些手软的佣兵自是不会接取,而那些嗜杀之人,就算咱们不发布任务,怕是他们自己也会联系上革命军参与杀戮的。” 太史昆道:“正是如此。世上你出钱我出力的交易自古就有,咱们协会只不过是提供一个交易的场所的罢了。这世上所谓的任务,并不是咱们协会不发布就不会存在了的,因而,与其拒绝发布,还不如发布任务之后想个办法来控制一下事态。” 武柏惊道:“控制事态?我们该怎么做?” 太史昆道:“首先,我们要注册一个马甲。” 武柏诧异道:“何谓马甲?” 太史昆道:“这个嘛……昔日曹孟德捉刀,就是马甲的意思!” 武柏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打着其他的旗号做我们的事?” 太史昆道:“可以!比如说吧,此次咱们让柴大官人做马甲,让他再发布一个四贯钱一个,收取契丹人奴隶的任务。” 第114章 非常之仁 武柏道:“这是……与革命军争夺人头了?不过,奴隶是活人,还得千辛万苦运送回来!而仅仅是缴纳人头的话……会简单很多!我怕咱们这个任务阻止不了屠杀的发生。” 太史昆道:“事在人为嘛!难道你认为在战场上割下一个头颅很简单吗?再者说,我既然要控制事态,就不会从一个方面下手。” 武柏晓得,这是太史昆又在教授经营之道了。他连忙聚精会神,屏气听讲。 太史昆道:“任务内容与佣金都是委托人定下的,咱们只有建议权,并不能修改。但是我们手中控制的,乃是佣兵点与管理费。像是如今这个局面,咱们可以通过调整佣兵点来控制。 如今咱们佣兵协会开业以来,总共的佣金结算额不过三百万贯而已,这也就是说,流通在市面上的佣兵点不足一百万点。进行一般的任务,也许佣兵们并不需要购买火器,可是在进行攻打大同府这样的战斗中,不用火器几乎是无法取胜。 如今我们麒麟军的火器基本上已经换代为基以‘火龙丹’、也就是我所谓的黄色火药的新式火器,而大量的黑火药囤积在科学协会与麒麟军营中,已经成为了一件大麻烦。 所以,我决定将黑火药火器的价格调低,特别是火药矢、天雷引这种最低级的火药制品价格将定的更低。至于基于黄色火药、精油制作的火器,将提高售价,而作为最高端的连射火铳、开花弹等火器,则不能出售。 另外,随着完成的任务越来越多,将会有更多的佣兵点面临消化。因此,我决定多推出一些佣兵点商品。比如说,金莲的制衣坊将会制作一些用料考究,设计新潮的时装,并规定只能用佣兵点来购买。像是咱们天京城的各个行业,也会相应的推出一些贵宾待遇,专供佣兵点消费。 再比如,咱们可以用舍利子加工成护身符,可以将夏国得来的古剑重新装潢,甚至可以将我的藏獒也拉出去几条,都作为只能用佣兵点才能购买的商品。甚至,可以将科学协会新研究出来的小玩意都上架销售,比如说我的望远镜,还有前些日子送给金莲的那种水银琉璃镜,都可以!” 随着太史昆的描述,武柏听得如梦如幻。他不禁问道:“昆哥,咱们天京城的商号卖货物得了佣兵点,又能做什么用?” 太史昆道:“当然是作为交易凭证使用了!他们甚至可以购买火器,然后高价出售给没有佣兵点的人使用。” “这也可以?”武柏道:“昆哥,咱们的佣兵点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太史昆微笑道:“最终是什么样子,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不过不久后,佣兵点会出现纸质凭证。到了那个时候,佣兵点不但可以兑换火器,还可以兑换金银,兑换各种货物。随着大宋交钞兑换铜钱越来越困难,咱们的佣兵点就会流通的越来越广!” “原来是这样!”武柏道:“怪不得,昆哥竭力将手中的交钞全部换做金银铜呢,原来是早有算计。” “如今外面流通的佣兵点还少,而且拥有佣兵点的人还都未开始大笔交易,佣兵点的妙处还未得到体现。相信随着大同府之战的开始,佣兵点的好处会被越来越多的人得知。”太史昆道:“而且,对于那些想方设法获得火器的人,我也不准备放过他们口袋中的银两。我准备在城西十里外的歇马亭建立一个黑市,高价出售一些淘汰已久的劣质火器。还有科学协会他们研制出的那些失败品,也一并在那里出售。当然,市场的主使者还是得靠马甲来完成,并不能真正打着咱们天京城的名号。” 武柏听得心旷神怡,喃喃问道:“昆哥你说了这么多,可是究竟怎样能从革命军手中抢到人头,你还没给出办法呢!”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办法不是已经给出了么?我将黑火药大降价,那就说明黑火药火器将会在战场上大量使用了啊!你想想看看,战场上爆炸连连,哪还能寻到一个完整的人头呢?反正到时候人头兑换钱财的工作是由你负责,所以么,只要人头有点残缺,你就不给钱便是了!” 武柏瞪眼道:“什么!我……我去兑换人头!” 太史昆狂笑道:“还有,这次去你带足铜钱!若是有交付人头的,你就当真给他四大挂铜板!我倒要看看,战场之上一个人能背多少铜钱!” 武柏暗叹道:“损!果然够损!” 太史昆道:“而交付咱们捕捉奴隶的任务呢,则可以在交钞、银两、黄金中任意选取。只要是人,管他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俊的丑的,一律足额付钱!不过在收取奴隶之前,务必要奴隶先于佣兵签订卖身契,再由佣兵将卖身契转给咱们,免得时候遭人口舌。” 武柏汗颜道:“柏明白了。” 太史昆道:“其实吧,我们发布一个捕捉奴隶的任务,最重要的还是给了契丹人一丝投降的希望。咱们火器的威力你也明白,恐怕到时候大量使用时,契丹人会吓得失去战斗意志。如果战场上出现了大规模投降,那么有我们的捕捉奴隶任务在,有许多佣兵会选择俘虏契丹人送到我们这里来,而不是冒着逼迫契丹人殊死抵抗的风险将其屠杀。” “别人倒卖人口是作孽,我们倒卖人口却是积德。世上最奇妙的事情,不过与此矣!”武柏一番感叹,道:“昆哥之仁,实乃非常之仁!也罢也罢,我这就按照你吩咐的去做吧。” 一顿饭的工夫,两个最新的任务已悬挂在佣兵协会的任务大厅中。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管佣兵们是想要屠杀契丹人还是俘虏契丹人,最起码最近一段时间,佣兵们的热点将会是太行山另一侧的大同府了。 虽然有厚厚的水泥楼板做为间隔,位于协会总部二楼的太史昆仍是感到了脚下传来的那份狂热。对于大宋的英雄们来说,大同府的战斗已经超脱了佣金的束缚。像这样为民族为荣誉的战斗,即便是没有佣金,绝大多数的佣兵还是会插把手的。 如今有了佣兵协会的组织,让散乱的英雄好汉们有了合作的机会。在目前最为强盛的三个佣兵团中,本就是革命军一员的“太行佣兵团”早就战斗在大同府的最前线了。而另外两支佣兵团“快活林佣兵团”与“雪月佣兵团”在第一时间也打出了招收临时团员,即日起赶赴大同府的旗号。像是“白马”、“云门”、“盖世”等二线佣兵团更是想要趁着这种难得的机会扩大自身实力,他们更加不惜余力的走到广场上,竭力收拢零散佣兵。 几乎是瞬间,天京城就沸腾了。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佣兵点数消费大厅也公布了一个好消息:基础类的火器一折销售。这也就是说,只需要有一个佣兵点,就可以购买十支火药箭!而十支火药箭能够做什么事?足可以炸翻一队契丹铁甲骑兵!手中拥有大量佣兵点数的团长们已经坐不住了! 凭窗而立的太史昆正在静静地看着楼下广场中的沸腾,天京城的城尹柴进却是一脸苦涩,唉声叹气的出现在了太史昆的身后。 太史昆没有回头,反倒是揶揄道:“柴大官人,听说你这些日子带人出城开垦荒地去了?真是辛苦了!不知成绩如何呢?” 柴进摇了摇头,道:“一片海水泡过的荒地,想要开垦谈何容易?如今我集中了天京城的肥水运出去滋养土地,想必再过去两三载,天京城周围就可以种植庄稼了。” 太史昆道:“开垦荒地多么费事!开辟庄园么,直接弄些良田圈起来不就好了嘛!” “良田?天京城周围哪有良田!”柴进拂了拂衣袖,恼火道:“昆哥,先莫要开口说别的,我只问你一句,为何佣兵协会里收购契丹奴隶的任务发布者是我?我何时说过要发布这等任务了?再者说,我也没这么多钱购买奴隶呀!” “咳咳,这个嘛……”太史昆尴尬道:“柴大官人,你先来说说一个奴隶值不值四贯钱?” “当然值了!”柴进道:“若是在大宋,一份卖身契几乎没有低于五十贯的,若是有些手艺的仆人,二三百贯很平常!” 太史昆继续问道:“那么,如果咱们天京城有机会四贯钱一个购入奴隶,咱们买不买?” 柴进沉吟道:“如今咱们拥有许多更为廉价的高丽苦工,按说再花四贯钱去购买奴隶有些不值当。但是话说来,高丽苦工总有干完活回国的一天,可是作为花钱购买的奴隶,却能给天京城干一辈子活,何况价格如此低廉,说起来倒也应该购买。” 太史昆道:“如此……我拨下三十万贯钱,你去给我收买些奴隶可好?” 柴进闷气道:“我去哪里给你购买……坏了,上道了!”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柴兄弟莫要愁得慌,哥哥我给你发布个任务买奴隶!哈哈哈!这事儿咱可算是解释清楚了?” 第115章 杀,是手段还是目的? 轻轻巧巧几句话,太史昆完成了强词夺理的过程。纵使柴进有一百个不乐意,却无奈木已成舟,无法更改或是收回那个任务了。 太史昆打破沉闷,转口问道:“柴大官人,如今我们天京城的苦工,都是如何分配的?” 柴进道:“如今咱们天京城已经接收了六万名高丽国苦工,而且苦工仍源源不断的从高丽国运来,平均每次可以运输来两千人左右。有两万名苦工在城北的山谷内,由白马佣兵团的人监督,开采石灰石、烧制水泥。有一万人划归到科学协会的手下,主要从事搬运、冶炼、伐木、制革、锻造等重体力活,而比较精细一些的生产线上的活计,多数还是由我们天京城的居民自己负担。有五千人负责城内建筑,五千人归于叶春手下,在码头上帮忙建造船只。另有六千女工与四千男工被城内各个行业聘用,聘金归天京城布政司所有。最后一万名苦工,归布政司使用,其中一千人负责天京城的卫生,一千人加固黄河河堤,另外八千人则随我开垦土地,建造庄园。” 太史昆闻言,稍加盘算,道:“如今气候渐冷,再行建筑之事难免受天寒影响,质量难保。我看,烧制水泥砖块的活计可以暂缓,从那两万苦工中抽出一万人来。” 柴进略一盘算,道:“我天京城计划建造的一百二十座‘炮楼碉堡’正好都已完成,所以建筑之事的确可以暂缓了。抽出一万人,应当没什么问题。” 太史昆又是说道:“你那开垦土地的八千人,也全部都撤出来吧!” 柴进闻言,连忙劝阻道:“不可!自古以来,农业乃是百业之本!纵使我们天京城武力财力再强大,没有产粮的能力始终还是受制于人!昆哥若是要人,便将烧制水泥的两万人全部抽走就是了,开垦土地的八千人却是万万动不得。” “方才不是说了么,天京城外土地都是让海水泡过的,非数载之力根本无法使其肥沃!”太史昆道:“让你将人让出来,就是准备交给你一些现成的良田来耕种!” “良田?”柴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天京城内,哪有良田可以耕种呢?” 太史昆展颜一乐,道:“柴大官人啊,我来问你,你说革命军的老窝金陂关明明是离着析津府近一些,可他们为何要舍近求远,去攻打大同府呢?” 柴进摇摇头,道:“我与那革命军又不熟,我怎么知道他们的想法呢?” 太史昆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道:“革命军之所以不来攻打析津府,那是因为析津府离我天王太史昆实在是太近。他们要是进了析津府,少不了要向我称臣纳贡,所以他们索性躲得远远的,免得受我控制。” 柴进是后来加入天京城的,因而他对当年发生在金陂关的种种事迹并不清楚。不过今日听了太史昆这番说辞,他心里隐隐也明白了,原来坊间那个“太史昆创立革命军”的谣传并不是空穴来风。 柴进犹豫良久,终于是惙惙问道:“莫非……昆哥要取析津府?” “哈哈哈!”柴进这话刚刚出口,却听得身后一阵爽朗大笑,有个洪亮的声音自门口处传了过来:“柴大官人差异!太史贤弟取得不是析津府,而是幽州!是我汉家河山幽、蓟、瀛、莫、涿、檀、顺七州!” 柴进回头一看,原来门口漫步走进的那位,正是麒麟军的统帅卢俊义。此时的卢俊义面色红润,精神焕发,显然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他向太史昆、柴进二人拱了拱手,算是见礼,道:“方才在佣兵任务大厅,见到张觉那小子要雇人攻打云州。卢某闻言,心旌荡漾,本想要请命帅部前去助阵。不曾想,我刚刚进了佣兵总部,却又听到贤弟说了个更加鼓舞人心的志向!哈哈哈!有道是练兵千日用兵一时,我麒麟军整备已久,终于也有了用武之地了!” 原来几人口中的幽云十六州,正是昔日石敬瑭割让给辽国的幽、蓟、瀛、莫、涿、檀、顺、儒、新、妫、武、蔚、应、寰、朔、云十六州,其中的幽州,就是当今的辽国南京析津府,也就是现代的首都北京;其中的云州,就是当今的辽国西京大同府。幽、蓟、瀛、莫、涿、檀、顺这七州位于太行山的东侧,离着天京城较为接近,这也就是卢俊义言称要收复这七州的缘由所在。 太史昆点点头,道:“没错,如今辽国大乱,其势力大多集中在上京道、中京道两地,早已无暇顾及西京、南京,也就是幽云十六州了。如今我天京城麒麟军战力大增,是到了扩大势力的时候了。” 卢俊义道:“光复河山,本就是吾等习武之人的本分。贤弟你放心,如今离过年还有旬月时分,我可以给你个保证,在大年三十之前,将幽州打下来送与你!”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卢兄且慢。以我天京城的实力,若是想要杀人,就算是百万人也可一把大火尽数烧死。可问题是,假若将幽州的人口全都杀光了,我们要个空城来做什么用呢?” 卢俊义道:“幽州的汉人我军自是不会屠杀的,可契丹人非我族类,又岂是能够降服的?从蛮人手中夺回祖业,除了厮杀一道并无更好地解决办法。好在是有了鲜血的滋养,土地反而会更加肥沃,再花费上两三代人的时光,幽州的人口也便缓缓恢复了。”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卢兄,我来问你一句话:杀人,究竟是手段还是目的?” “是……”卢俊义刚想要开口回答,却又迟疑了。沉吟良久,卢俊义反问道:“倘若,目的达到了,该杀之人就不用杀了么?” 太史昆淡淡答道:“若你的目的就是杀人,我这个问题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这……”卢俊义一阵语塞,只好答道:“杀人,只是种手段罢了,杀人,只是种最为下乘的手段而已。” 听了卢俊义这番话,太史昆爽朗笑道:“这番说辞,才像是个英雄豪杰!咱们麒麟军总共只有三千兵力,而我天京城的居民,不过两三万人。咱们攻破幽州虽说如探囊取物,可是我们想要统治这一片地方,却有些难办。” 卢俊义两道修长的眉毛拧在一起,道:“贤弟有何妙计?” 太史昆正色道:“我们麒麟军杀生的能力,乃是一种威慑。只要能够给对手带来足够的恐惧,令对手不敢与我们为敌,那我们说什么,对手也就只好做什么了。我的计划是让契丹人主动撤回中京与上京,将幽州送给我们。只要没有战乱,只要幽州的汉人不经历颠簸流离之苦,那么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管这片土地。” 卢俊义与柴进对视一眼,皆面带茫然之色。卢俊义问道:“说了半天,我们具体应当怎么做呢?眼下佣兵们纷纷打点行装,要去云州、也就是大同府援助张觉的革命军,我们是否应当召唤佣兵们转而参加我们攻占幽州的战争呢?” 太史昆摆手道:“用不到这么多人手!具体怎样做,不如咱们先那辽国两个城练练手,看看我的办法能不能够行得通。目前离我们最近的,乃是武清、安次两县,我准备先将这两个县城和平演变过来。” “和平……演变?”卢俊义大惑不解,道:“贤弟快些详细说说!” 太史昆道:“所谓和平演变也没什么神秘的地方,无非是已强大的军势摆在契丹人面前,胁迫他们做些不情愿的事罢了。想要达到这个效果,就必须营造出令人出乎意料的气势。而想要达到出乎意料这四个字,速度是必须的。麒麟军的军事演习我已经看过多次,无论是火器操纵、武艺骑术、行军布阵,麒麟军都已经完全达到了精兵的要求,但是有一点我想要问问,如果麒麟军携带者大量火炮、战车出战,每个时辰可以行进多远?” 卢俊义道:“火炮太过于沉重,即便是有大量畜力,每个时辰也不过前行十余里而已。而且,携带火炮行军非常辛苦,到达目的地后,负责运输的士兵也要休息一夜方可再次出战。” “一个时辰行十里,就算一日赶路六个时辰,日行仅六十里而已。离咱们最近的武清县也有八十里的路程,如此说来,想要攻击武清县仅仅是赶路就要两天的时间!这个速度,远远达不到出人意料的效果。”太史昆摇摇头,道:“所以,此次我抽调高丽国苦工一万八千人,就是要训练出一支移动迅速的运输队!柴大官人,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今天一天,你务必要将一万八千名苦工集合,到了明天一早,就要这些苦工比试跑步!我要从这些苦工中,挑选出六千名最能跑得人!” 第116章 小道消息 做好了出征大同府准备的佣兵们还没来得及正式出发,一条小道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天京城。 “麒麟军要光复幽州。”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几个字,却掀起了一场大波浪。 尽管天京城只不过才建成一年有余的时光,尽管许多佣兵在天京城生活了仅仅是半年左右,可是在佣兵们的心目中,自己早已经成为天京城的一份子了。相对于大山另一侧,由革命军主导的光复大同府之战,佣兵们更希望能够参与到麒麟军光复幽州的战争中来。 不过,小道消息始终只是小道消息,任务大厅中并未悬挂关于征战幽州,或是征战析津府的委托书;佣兵召集令发布大厅仍是大门紧闭,也没有发布召集令的迹象。 不过,想要确认这个任务是否存在也不是个难事,因为佣兵们之中还是有“风向标”存在的。所有的佣兵都知道这样一点:快活林佣兵团的团长名曰武松,其兄长是协会的理事,其本人,与协会会长太史昆亦是至交。 因而越来越多的佣兵在广场中聚集,因为有人已经看到武松步入了协会总部的大门。这个时候他去总部,所为之事只能是确认光复幽州的任务存在与否。 “我们天京城需要战略纵深,需要属于自己的资源,需要农田与庞大的人口基数,所以我们需要拿下目前整个辽国南京道、也就是析津府周围这片土地。”太史昆拍着武松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二郎,你理解了吧!” “不理解!这么大的事儿,你不与我商量,却偏偏与那新来的柴什么进商量!我心里难受!”武松拂开太史昆的手,悲愤道:“此刻我的心情,倍受冷落!我不管,我赖住你了!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就是要磨的你什么也干不成!” “不会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很幽怨哇!”太史昆哭笑不得,道:“等我占了析津府,就将它改名为武松府可好?这等荣耀,就算是秦皇汉武也不曾有过呢!” “你……干这事不是纯粹找骂么?”武松挡在房门前,说什么也不让太史昆离开,道:“这个条件不成!换一个!” 太史昆苦笑道:“二郎,你到底想要什么?” 武松道:“让我们快活林佣兵团去打头阵。” “不成。”太史昆道:“这次是展示我麒麟军军威的战争,所以任何一个佣兵团都不能参与进来。” 武松道:“那也简单,我们快活林佣兵团全数报名参军就是了!” 太史昆摇头道:“若是过上几年你们要全体参军我求之不得!可现在佣兵这个行业刚刚起步,你的佣兵团是整个协会的台柱子,万万不可解散。” 武松又道:“要不这样,快活林团长让鲁达做,我独自一人加入麒麟军可好?我就从一个小兵做起,这总该行了吧!” “你那一团人多半是冲着你的武艺入伙的,若是你跑了,他们还能安心?你大名鼎鼎的杀神武二郎去当小兵,让那些军官怎么管你?”太史昆道:“这次收复幽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根本不会发生战争,所以你即便是去了,也无仗可打。” “不战斗?不战斗怎么收复故土呢?”武松眉头紧皱,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太史昆道:“我呢,想要将麒麟军打造成一支不败的军队。可是,一只什么样的军队才能做到永远不败呢?” 武松叹了口气,道:“天下有不败的军队么?即便是这支军队曾经盛极一时,但最终他们中最英勇的士兵还是会老去,几代下去,就会有其他的雄军来将其击败。” 太史昆点点头,道:“没错,能打能战斗,并不能做到永远不败,唯一不败的法子就是:永不战斗。” “不战斗?那还叫军队吗?” “军队存在的意义,本就是为了威慑对手。只要能让所有对手害怕,那么自然不会有人应战。所以,我的军队锻炼的,正是吓唬人的本领。” “吓唬人?”武松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在我们离开高丽国之前,你命人炸平了一座山峰的举动就是为了吓唬人。只要高丽国没有比山峰还要坚固的堡垒,他们就永远不敢反抗你。” “没错,所以此次麒麟军的任务,就是用各种炫目的花样炸平各个郡县旁边的山峰。怎么样,很无聊吧。” “的确是……很无聊。”武松耸了耸肩膀,道:“依你这么说,还是张觉那边的战斗精彩一些。” “也许是吧!”太史昆道:“这一次光复幽州交给麒麟军做就好了,你们快活林佣兵团做个表率,不要往里搀和了。” 武松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卖个你一个面子。不过……你总得给我点表示吧!” “表示?凭什么!”太史昆怒目与武松对视了三十息,终于还是被二郎纯洁的眼神感化了。昆哥摊开双手,道:“这样吧,叶春那边新造了一艘大福船,你去看了么?” “那艘五桅、六十六对明轮、前后甲板铺设铁皮可发射飞龙出水,两侧船舷各加装十六门火炮,拖挂二十艘艨艟战舰,载重八千料的大福船?”武松赞叹道:“那个大家伙可真壮观!单单是船楼就有十层高!待到开春试航的时候,我可要上去游玩一番!” “不用游玩了,那船我送给你了!这该行了吧!” “送给我?你开玩笑吧!” “不要拉倒!” “别介!”武松吼叫道:“这么壮观的玩意儿,你就送给我了?天京城的水军不要吗?” “我坚信这么一个道理,第一次做出来的东西都是不成熟的试验品。所以,天京城的水军不会装备这艘船的。”太史昆笑嘻嘻的说道:“当然,送给你这艘船还要你帮我带领出一个新风尚。” 武松冷笑道:“就知道还有附加条件的。什么新风尚,昆哥您就别绕弯子了。” “从我们天京城向外航行,会路过许多美丽富饶的海岸。比如说辽东啦、高丽国啦,他们薄弱的海防根本不堪一击。如果再向外航行,还有什么日本国啦,麻逸国啦,勃泥国啦,越李朝啦,个个号称美丽富饶,战斗力却是几乎没有。”太史昆眨了眨眼睛,道:“描述了这么多,新风尚是什么二郎你猜到了吗?” “哈哈哈!当然猜得到!”武松喜道:“放心吧昆哥,我一定会抢光他们所有财宝的!” “胡闹!我们是佣兵,不是土匪!什么抢!我们要与这些国家做生意,做佣兵生意,开辟市场接取任务!”太史昆板下脸色,放声训斥,将武松训了个大汗淋漓。昆哥训完,怒气未消,恶狠狠的补充道:“就如同我们在高丽国做的生意一样!” “啊呸!”武松听了这句补充,啐道:“还不如明抢呢!” 太史昆闻言,放声大笑,道:“你有了这艘船倒也不着急声张。待到明年你装作海盗袭击几座高丽国的海港,而后我再去找那个什么王俣,与他再弄个击败海盗的任务,好再诈他些苦工来使唤!” 话罢,太史昆与武松对视一眼,奸笑震天响。 终于在日暮时分,武松踏着青石板地面上的猩红散碎暮光,出现在了众佣兵的面前。他的表情不喜不悲,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不过他说出的一句话,却给出了关于传言的定论。 “快活林的兄弟们,咱们出发去云州!记住,是汉家河山云州府的云中城,不是什么辽国的西京道大同府!” 既然快活林佣兵团已经发令兵出云州,那么,所谓光复幽州的消息自然不会成立了。骑着骏马的张宵,戴着斗笠的王进,遥望天际的柳随风,温着一壶老酒的方宝,擦拭着青锋的王秀清,还有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好汉们,随即也颁布了兵发云州的命令。 天京城不缺少马匹,革命军也不缺少马匹。天京城外,马英早就率人搭建好了马厩,备好了骏马与车架。每个要赶赴云州的佣兵都可以从这里获得代步的马匹,在革命军向导的带领下,他们只需三天的时间,就可以穿过太行山,到达革命军的驻地阳高镇。 转日,一场参与者达到两万人的长跑比赛开始了。这场比赛的赛道乃是沿着天京城的壕沟跑一圈,算下来,距离有四十里之遥。而且,参加这场赛跑的人每人还需负重三十斤,由此可见,这是一场艰苦的比赛。参加这场比赛的,全部是高丽国的苦工。 不过,比赛的奖品同样吸引人。获得比赛前一百名的人可以获得“信使”的差事,这个差事可以获得每月两贯大宋铜钱的超高薪水,还可以获得单间住宿、小灶饮食、提供制服等一系列福利,最重要的是,干满十年,可以获得天京城正式市民的资格!对于高丽国苦工来说,这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不仅仅是前一百名有奖,获得前六千名的人,也可以得到运输队的职位!这个职位每天有十文钱的零花,每年有四身制服发放,每次开工运输前后,还可以吃到猪肉馅儿的水饺蒸包!更重要的是,运输队按照军队编制!这就意味着可以获得升迁的机会!如果在运输队中获得五次升迁,就可以做到大队长的职务,若是大队长做满十年不犯错误,也可以获得天京城正式市民的资格!所以说,运输队同样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地方! 第117章 你怕了吗? 有了这样的激励,两万苦工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潜力。获得头名的一个外表龌龊的小眼儿汉子,用了半个时辰就跑完了全程! 这可是负重二十公里跑!这是半程马拉松!一个小时的成绩,放到现代也能去参加个盛会啥的了!一片赞叹之声中,张老茅代表天京城布政司将一锭银元宝颁发给了这个名字叫做李秉宪的小眼儿龌龊男。 最终,六千名运输队被当场敲定。不得不说,在没有机动车的年代,人们的脚力还是相当不错的。取得前六千名地苦力居然都取得了一个时辰以内跑完全程的好成绩。 六千名苦工披红带彩,立刻搬迁到了几栋位于麒麟军校场的大军营中。在这里,他们不但能享受到四人一间的高级房屋,更可以享受到营养搭配合理的饮食。在接下来的三天中,他们将要在徐宁的监督下演练一个急行军的阵型。 至于跑步比赛最后一千名,被太史昆冠以了消极比赛的罪名。他们将要受到在寒风中连接不断工作十二时辰的刑罚,这样做,当然是为了避免今后有人藏拙不配合选拔。 三天时间迅速溜走,终于在这天三更天时分,两千名麒麟军已在天京城外集结完毕。 这是一支畜力化的队伍,除去作战用的两千匹战马之外,还有两千匹军马用于运输车驾、物资。二百门火炮被固定在巨大的轮毂上,每一门火炮都有两匹军马拖拽。四百辆大车满载炮弹、炸药、精油以及各式火器。最后四百辆车驾,竟然是装潢考究的载人车驾,这四百辆车乃是供麒麟军士兵乘坐的,有了这等豪华的车厢,将会使麒麟军士兵路途上的疲劳降至最低。 当然,跟随在马匹周围的,是四千名运输队员。他们没有乘车的资格,他们一路上的职责便是保证车辆的正常行驶。 这此出击的目的地是八十里之外的武清县,太史昆给出的行军要求是:黎明前包围武清县城!这也就是说,在两个半时辰内,要行进八十里地! 此乃麒麟军整军后的第一次出征,因而太史昆与卢俊义同时出现在了军队之中。天京城的防务暂时交付给了徐宁与留守的一千麒麟军,而天京城的政务则是交与柴进负责。 这段道路严格来说,早已经算是天京城的势力范围。在麒麟军练习骑术的时候,没少祸害过这片土地。因而,这段路况大家都熟悉的很。孙平率领五十精骑在队伍最前方开路,而苦工们竭尽所能的驱赶着大量马匹,快速前行。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黎明前夕,麒麟军完成了对武清县的包围。 武清县的人口有十万人之多,不过这十万人说得是整个武清县县城加上十二个镇子人口的总数,而居住在武清县城之中的,不过六千户共计三万人而已。 六千户人家的县城只能算是个小县城。不过由于县城的位置离宋辽边境很近,因而在战时武清县还要充当要塞的作用。所以,这个小小的县城不但拥有两千皮室军驻守,还拥有一段周长八里的高大城墙。 作为一个小县城,武清县自豪的拥有六座高大结实的城门。这些修建于耶律德光时代的城门用料非常扎实,以至于一百多年的时光过去,城门竟是看不出有何残破。作为一个农业社会,即便是住在县城里的人,在城外也拥有可以耕作的土地。于是在农忙的时分,武清县的城门往往会留上一个彻夜不关闭;而到了现在几乎没有农活的冬季,往往是等到日上三竿了才会有士兵懒懒散散的打开城门。 辰时三刻,天色大亮。城守校尉萧云焕敲响了梆子,催促睡眼朦胧的士兵去开启城门。不过在城门开启的那一刹,萧云焕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黑压压的一片人马,人马中簇拥着一定华盖,华盖下端坐着一位唇红齿白的英俊青年,正慵懒地打着哈欠。 英俊的青年萧云焕不认识,不过城下人马穿着的甲胄却是眼熟的很。如今武清这片地方有点身份的人都经常去天京城看看热闹,萧云焕当然也不会例外。尤其是快活林里的赌斗,更是萧云焕的挚爱。所以说,对于天京城麒麟军的军服,他是识得的。 天京城的军队在武清县城下列起了队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萧云焕连忙一阵叫唤,招呼着士兵将城门又关闭了。他唤来一个识字的小兵,为他念出了麒麟军阵中大旗上的字号:“天王太史昆!玉麒麟卢俊义!” 竟然是太史昆、卢俊义齐齐亲至!萧云焕一阵眩晕,险些没跌倒。正在此时,另外几个城门方向的小兵也连滚带爬前来禀告:各个城门前都有麒麟军的军阵! 睡了一觉,世界怎的变成这样了!萧云焕手脚发软,连忙奔跑着去县衙寻找堂兄——武清刺史萧云昭。 按说武清县的长官之多也就是个县尉的角色,不过由于武清在军事上的重要程度,辽国高层还是将武清县的长官加封了一个品秩高了两品半的“刺史”官衔。当然,这个刺史可不是白叫的,最起码刺史有一点权利要比县尉高,那就是刺史可以自己任命治所的官员。正是有了这层优势,在萧云昭担任武清刺史这十二年来,武清县上上下下一百一十名官员都已经换成了本家族的亲戚。 听了堂弟的禀报,萧云昭的心里比萧云焕还要恐惧。因为他深深的知道太史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在他书架后的密室中,还存放着耶律延禧、耶律淳、耶律大石三方势力对于太史昆的通缉令,他心中非常非常的明白,如今开门喜迎四方客的太史昆当年屠杀了多少人。 围而不攻,太史昆的意图很明显,他想先搭个话。作为武清县中唯一有资格与太史昆对话的人,萧云昭也只好忍住惊恐,颤抖着登上城头。 萧云昭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听到太史昆已经传话过来了:“凡是我天京城的属地都不需要建筑城墙。因为世上的人都应当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若是谁胆敢侵犯了天京城的属地,那么他所要面临的遭遇会让世上所有的人感到同情与怜悯。” 这句话很绕,萧云昭反复读了三遍,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当他把纸张翻过来以后,终于闹明白了这句话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纸张的背面只一句话:“所以,请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撤下城头。” 萧云昭可不认为太史昆是一个善于开玩笑的人,所以在看到这句话之后,他立刻扭头就跑。只用了三十息的时间,武清县城头上就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漂浮在空中的热气球上发来了人已撤离完毕的信号,太史昆吸溜着一碗热粥,捏了个响指。 毕竟炮弹是很昂贵的,而单凭炮弹想要高出超级震撼的场面无疑是很烧钱的。所以在到达武清县后,麒麟军的战士们朴素的围着武清县城墙挂了一圈炸药,像是城门这种格外坚固的地方,还埋设了几百斤精油作为加料。 于是乎,在太史昆捏响响指后…… 热气球上的信号兵挥舞出了旗语…… 从十倍望远镜的镜片后,各个城门前地指战人员接受到了命令。 分列与各个城门前地火炮齐齐开火,从高空望去,整个武清县的地面急剧颤抖,一片灰尘升腾而起。 二百发开花弹准确的击中了城墙。如果仅仅是二百颗炮弹,大概可以摧毁二里左右的城墙,不过正是由于麒麟军战士们的节俭,所以大量的火药被引爆了。值得一提的是对于炸药包的用药量麒麟军士兵没有受过训练,所以有几个士兵将整整一麻袋炸药挂在了城墙上。 五十公斤黄炸药的爆炸力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成麻袋的炸药还不是一处两处。确切一些用现代话来说,城墙上炸药的总量超过了十吨。距离一里外的太史昆连带着他的随从们被一股强大的气浪掀翻在地,那碗被吹的不冷不热的稀粥准确的扣在了太史昆的脑门上。 确切的说,这场首秀搞砸了。太史昆的本意只是想玩一个“弹指间灰飞烟灭”,定向爆破了武清县的城墙就算完事儿,可定向爆破放在现代都是技术活,哪有那么好控制的?由于用药量的失误,如今半个武清城都被震成了废墟。 麒麟军的炮架子被震歪了不少,绝大多数麒麟军士兵浑身是泥狼狈不堪。但相对来说,武清县内的情况更糟糕。 萧云焕当场被吓疯了,萧云昭由于事先看过了纸条,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因而神智还算正常。不过大爆炸的冲击波也不是闹着玩的,口鼻流血,头晕眼花的症状是避免不了的。 终于,在爆炸结束后半个时辰,萧云昭艰难的爬过已成废墟的城墙,匍匐着跪在了太史昆的身前。刚刚换过一身新衣裳、洗掉了满脸飞灰的太史昆张了张嘴,哼了一句话:“你怕了吧?” 第118章 十二时辰 何止是怕?简直是恐惧到了极限。即便是你我这种在屏幕上见识过大爆炸的人,恐怕在亲身经历时也会吓得魂飞魄散,作为生活在数百年前辽国的萧云昭,其内心的滋味可想而知。 在汉人的面前,萧云昭会为自己的姓氏、自己的民族感到自豪。他不是没有幻想过宋人前来攻打武清城的情景,他认为在宋辽的战争中,他一定会做一个英雄,即便是宋人在战争中占了上风,他也可以做一个宁死不屈的英雄。 可是,现实与想象的反差是如此之大。在极度的恐惧下,什么荣耀,什么民族,都已经在萧云昭的心中挥散一空。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家人的生命,萧云昭的心中也没有想过。如今他的心中只有恐惧,他想一个木偶一般,按照太史昆的吩咐,将武清县的居民们集合到了太史昆的面前。 这个工作耗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尽管作为军事重地的武清县每年都要操练一次城池防御战,可是在这种等级的攻击下,武清县从前所做下的一切努力都瞬间瓦解。辽国军方对于突发战争做了许多详尽的规定,比如说要派出哨马向上一级禀报,要迅速将户籍册一类的文书秘密掩藏,但是在大爆炸的面前,在麒麟军的面前,没怎么参加过战争的士兵军官将各种规定选择性的遗忘了。 接近二百年的共同生活,契丹人与汉人之间的分别已经不那么明显。那些面容清癯、身着长衫的读书人中有半数是契丹人,而那些蓬头垢面、肌肉虬扎的牧马汉子也有半数是汉人。武清县的刺史萧云昭家中拥有六十多个汉人奴仆没错,可武清县汉人首富岑尤明手下同样拥有六十多个契丹人雇工。 集合在城门前的当然不会是城内所有的居民,不过眼前这万余人,足可以代表整个武清县了。居民的站位并不像太史昆之前想象的,契丹人站在一边,汉人站在另一边,而是衣着光鲜的人聚在了一处,而衣衫破烂的人站做了一处。看到这个景象,太史昆心中微微一沉,看样子按照民族将人划分并不一定合适。 有没有契丹人喜欢天京城,或是喜欢大宋,这个不好确定。但是从面前的汉人中,太史昆一眼就可以判定出其中有许多人是忠于辽国的。 一万多人站在一起声势颇为浩大,但是在死亡威胁下,人群中出奇的安静。所有人都默默的低着头,等待着一个人的声音。这个人,当然是太史昆。 “我的目的,你们猜到了吗?没错,与你们想象的一样。你们可以理解为我要光复汉家河山,要驱逐寇虏,当然,你们也可以理解我要侵略辽国。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武清县今后听我的。” 太史昆说话音很洪亮,乃至于一万多人每个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没有办法,在这个扩音器还没有出现的年代,一个领袖拥有一个大嗓门是必须的。 每个听众脸上都表现出了各式各样的神色。有的愤怒,有的羞愧,有的哀伤,有的喜悦。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发出声音。 “从现在开始的十二个时辰内,我允许辽国人逃离这座城市。在十二个时辰后仍未逃离的,则被视为投降天京城。城市的范围,是包括十二个镇子在内的所有武清县治下的范围。还有一点需要声明的是,作为投降者,没有提条件的资格。” “我不接受辽国官员、士兵、贵族的投降,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后拥有这些身份的人还敢出现在武清县,杀无赦。需要说明的是,无论是汉人还是契丹人,无论是考取的官职还是购买的官职,都在这个范围内。当然,我欢迎你们反抗,欢迎你们引来援军,欢迎你们用鲜血和死亡证明你们辽国人的勇武。” 有的听众更加喜悦了,有的听众更加羞愧了,当然也有的听众更加愤怒了。人群中,一个目光阴冷的汉子排开众人,站到了人群的最前方。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压低嗓音说道:“我的名字叫做阿里通,我要向你挑战!以契丹武者的名义,向汉人武者挑战!” 太史昆摆了摆手指,一百支转轮步枪同时射击。血腥,而且突然。那个名叫阿里通的,自称是武清县最强武者的汉子瞬间被弹丸撕成了碎片。围观者们一阵惊呼,纷纷连滚带爬的后退。 太史昆松了耸肩膀,道:“这是战争,不是小孩子的游戏。你们中绝大数人都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但是我却经历了不少次。我可以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们,战争,与评书里说的不一样。所谓战争,就是竭尽所能置对手于死地。所以,对于反抗者来说,我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弄死他!大家都明白了吗?” 听众中,干咽口水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太史昆拍了拍了手,温柔地询问道:“诸位,还有人有疑问吗?” “有,我有!”一个清秀的书生的微微颤抖着,壮胆站在了太史昆的面前,问道:“我是汉人,我考取了贡生,但是没有得到过任命,我……” “不可以。”太史昆淡淡说道:“辽国的贡生,每年可以领取五斗米、一匹绢作为薪资。食君之禄,自应为君分忧。我不要你,也是为了成全你的忠名。” “我……我考取功名也是为了改善家人的生活!我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我是纯正的汉人,再者说,您占据了新领地最需要的不就是人才么……” “参加辽国科举,所作的第一个保证就是忠君报国。你既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为何又不遵守呢?像你这种品行不端的人,我留你作何?下去吧!” 书生羞愧难当,只得掩面退去。太史昆负手昂立,朗声道:“从现在开始,十二个时辰的计时开始!有资格投降、想要投降的人,可以在我身后登记了。我不能保证投降者的财产全部得以保全,但我可以保证,每个投降者都可以拥有两亩地作为口粮田、拥有属于自己家庭的房屋,每个投降者还可以自由进出天京城游玩或是做工。而想要逃跑或是反抗的人,请自便。” 沉静了片刻,人群开始涌动。衣衫破烂的那群人几乎没有人走动,只是颇为紧张的相互探讨。而那些衣衫华贵的人则是个个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他们其中的一部分,已是失魂落魄的想要离开了。 “投降者们,无论你们之前是什么身份,无论之前你们是富豪还是农奴,在投降之后,你们将与辽国再没有任何瓜葛,你们将会在天京城的安排下,接受一个新的身份。这也就是说,你们有权利拒绝你们主人提出的一切要求!” “对于逃亡者,你们在逃离武清县之前所作出的任何危险举动,都有可能被判断为反抗。使用武器、组织打手、胁迫他们、甚至是大声喧哗,都是危险举动之一,实际上,在这十二时辰内你们能不能够存活没有任何保证,我天京城麒麟军任何一个士兵都可以无条件攻击你们!所以,我告诫逃亡者,最好逃的快一些。” 太史昆的这两句话出口,彻底的打消了某些人的疑虑,也彻底的粉碎了某些人的祈愿。那些衣着最破烂的人飞快的奔向投降登记处,而那些富贵的人,则是匆忙的走向了县城。 “萧刺史,你先等一下。”太史昆探了探手指,单单将萧云昭留了下来。太史昆居高临下瞥着这位辽国刺史,道:“十二时辰之后,这座城市才属于我,至于你么,是否要做好最后一天官呢?” “不……不敢。”萧云昭深深的低着头,胆战心惊道:“在……在太史大王面前,萧某……老奴不敢称官。” “不要紧张,只要你是真心诚意的害怕我,我是不会对你下毒手的。”太史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做官么,不单单是享受权利,还得给我尽义务!你现在的职责,一是要把我说的话立刻传到十二个镇子中去,二呢,你亲自跑一趟安次县,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安次县的长官。” 萧云昭连声应承下来。太史昆又道:“见了安次县的长官,你可以邀请他过来看一看。若害怕了,就依照武清的规矩将安次也一并处理了;若是他不怕么,不妨事,我自会让他害怕!” 萧云昭两腿一软,匍匐在地给太史昆叩了几个头,慌慌张张的离开办事情去了。到了此时,太史昆才算是得到了停停嘴的机会。 投降者的登记工作进行的很快捷,一个投降者可以登记自已整整一个家庭的人口。而登记内容,则是姓名、年龄、职业、住址与民族这五样。太史昆取过登记册粗略一看,第一个进行登记的居然是一家契丹人佃户,这个结果,让太史昆不禁苦笑一声。 “贤弟,投降的契丹人怎么处置?”卢俊义出现在了太史昆的身后,他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 “两亩地一套房呗,要不还能怎么样呢?”太史昆叹息道:“你看看他们这幅穷困潦倒的样子,像是背负着汉人血债的凶手吗?” “唉!”卢俊义亦是叹息道:“谁能知道,三五十年他们的后代又会怎么想呢?” 太史昆闻言,微微一笑,道:“如果整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王,那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又该如何解释呢?” 第119章 自由的束缚 “世界之王?”卢俊义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华,而后放声大笑:“好一个世界之王!痛快!痛快!” 笑了一阵,卢俊义又是问道:“贤弟逐走那些契丹贵族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汉人中的富户也赶走呢?” 太史昆道:“人生活的环境发生了改变,往往会将改变前后做一个比较。若是改变之后比改变之前过的好了,人就会心怀感激;反之呢,就会心生怨恨。那些富贵的原先的生活已经好得不能再好,留下他们只是增添怨恨罢了;而改观穷人的生活相对简单一些,我相信,在他们生活变好,心怀感激之余,应当会更加可靠一些。” “唔!贤弟说的很对。”卢俊义道:“收买贵族,还真的不如收买穷苦人来得简单。可是那个考了功名的书生也不是个富户,贤弟为何不收留他呢?若是给他个一官半职,想必他也会忠心的。” “为了一个人而改变一整套制度是可以的,但是,前提条件是这个人值不值。方才那个书生,还没有这等资格。”太史昆道:“区别贫富最好的办法,就是套身份。因为富贵的人家一般都会买个官位用来装点身份。当然,这个办法会有些误伤,比如说一些骨气硬的契丹平民会混进来,一些优秀的汉人会被逐出去,这些误伤咱们还承受的起。” “原来是这样。”卢俊义赞叹道:“贤弟对于人心的掌握,为兄自愧不如也!” “其实也没这么复杂了,这一套说辞是我刚刚想起来的。”太史昆莞尔一笑,道:“其实我最初的想法吧,就是赶走富户,霸占他们的土地而已!你看,如今武清县的大地主都已经被赶走,大量土地失去了主人。我将三分之一的土地分给穷人做他们的永业田,剩余的三分之二,将会被开辟为庄园!哈哈哈,卢兄,有没有兴趣也开辟一块庄园呢?算你便宜些,一亩地五百文钱好了!你只需寻觅一个管家,再雇佣几百个苦工,只需一季庄稼即可回本了!” “霸占土地,还真是件一本万利的买卖呀。”卢俊义放眼远望,将武清县大片良田尽收眼底,道:“想必那些曾经的霸主一开始想的也不是什么得到整个天下,只不过抢占土地财宝的事儿干多了,也就上瘾了,继而将整个天下都抢到了手而已。仔细想来,征战天下也许并不难。最艰苦的只是歼灭敌方主力的大会战,而占据一般郡县的过程,不过是像今日这般在城门口列个阵势,逼迫对手投降而已。” “是啊!其实我们回头看看曾经取得天下的那些君主,他们都是宁可多费些力气说动对手献城,也不愿让士兵亲手去占领城市。”太史昆道:“每经历一次战争,城市的元气就会被大大消耗一番。历史上有多少座名城,都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战争被慢慢废弃了。” 卢俊义点了点头,道:“占领城市,是对于一支军队军纪的考验。想要禁止士兵的抢掠、屠杀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士兵们能够拥有自己的战利品是激发士气的基础,而在占领城市的过程中也根本无法判断士兵们杀死的人到底是敌人还是无辜者。依靠武力占领一个城市,无论如何都会被憎恨的,想要平息这种憎恨,也许需要十年,百年,或是永远也无法磨灭。” “卢兄所言极是。”太史昆感叹道:“就让我们来试试这‘非战之战’的路能走多远吧!” 十二个时辰,恰好是整整一天。太史昆自申时开始计算的时间,这也就是说在第二日的下午,武清县会正式收入天京城的统治下。以目前天京城的实力收拾一路的军马也不再话下,收复小小一个武清县并不值得隆重对待。不过此次占领武清县乃是天京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扩张,所以这次出征将会是今后扩张道路上的一个范本。 有官职背景的人多多少少也有些见识,他们对目前的局势看的很明白,在这个时候留恋财产绝对是找死的表现。眼下武清县被占领的第一个夜晚就要来临,谁也不敢保证在黑漆漆的夜幕中会发生什么事。有官职背景的人相信太史昆这种人物应当不会食言,但是他手下的士兵会不会趁夜做什么事就不敢保证了。还有一点值得担心的是那些曾经的奴仆们,寻多年压榨与被压榨的较量中,一点仇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纵观以上种种缘由,摆在富户面前最好的一条路就是趁着阳光还在的时候抓紧逃离武清县。富户们只收拾了一些最值钱的物件贴身藏好,命令自己的妻妾用草灰抹黑了脸,便急匆匆离去。财宝,美人都是当年最执着的追求,可若是到了乱世,这些东西也是招致杀身之祸的不祥之物。 没人傻到用大车拉着自家的银窖跑,更没有人试图带走自家价值不菲的家具。甚至那些容易招惹武者注意的高头大马都被抛弃在马厩中,富户们至多只是牵了头毛驴供自家老人乘坐。 越是穷人逃荒带的破烂越多,而富人逃荒的景象就是这么简练。穷苦人的每一样家产都来之不易,他们无法忍受家产全部丢失后再一样样赚回来的艰辛;而大多数的富裕者还是相信这样一个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成功过的人,再次成功的机会总是要大一些的。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签署过投降书的人并没有得到允许离开的命令,他们忍受着入夜带来的寒冷,在城外等候着。 数十堆篝火被点燃,冬夜里的人们多少感到了一些温暖。麒麟军的士兵们轮番开始吃饭,米粥、烤肉、烤馕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武清县的人们从中午一直站到晚上,早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不过在明亮的刀剑之前,他们也只能咽着口水忍耐。 温暖的裘皮行军帐掀开一角,太史昆又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篝火被丢入了更多的干柴,顿时将整个城门外照得透亮,使得场中没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无处遁藏。麒麟军士兵戒备森严,时刻提防着夜幕中可能出现的袭击。 太史昆笑眯眯的环视场中,道:“抱歉了诸位,没有为你们准备饮食。不过在明天申时之前,你们还不属于我天京城,所以我也没有义务填饱你们的肚子。不过我可以做个保证,明日申时之后,武清县的粮仓将会开放,你们每一户人,都可以获得一石粮米做为今夜挨饿的补偿。” 一石米,够一大家子人吃上两个月的。人们精神一振,忽然觉得挨一晚上饿也不是很难熬。 “决定留下来的人,有四千户。一千户契丹人,三千户汉人,对于你们,我表示欢迎。”这个时代还没有掌声,当然太史昆也不相信站在凛凛寒风中的人会有真心喜悦的。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辽国的官员已经全部离开了,而我天京城也没有派出官员统治你们的心思。但是,我要求你们之中必须有向我负责的人,所以,我要从你们之中选出官员。我需要一个县令与四个千户长、四十个百户长。县令与千户可以脱离生产,在衙门中蹲班,还可以获得高额的俸禄,而百户也可以得到每月两贯钱的补贴。” 人群中一阵嘈杂。这些穷苦的人们从未想到自己也有做县令的机会。 太史昆道:“我对你们并不熟悉,所以我决定实施汉朝的举荐制度‘举孝廉’。我要在场的人每个人都写下一个品德最为高尚的人的名字,哪个名字被提到的最多,哪个人就是县令!另外排在前四名的,就是四位千户长。而后我会根据你们的住址将你们划分为四十个百户,每个百户在依照举孝廉的规则选出自己的百户长来!警告你们,从现在开始,不得交头接耳,不得任意走动!我安排了十名书记员,每个人必须单独上前,低声说出你想举荐的名字!丑话说在前头,敢于威胁他人的,贿赂他人的,全家凌迟处死!” 全家人凌迟处死,这是个什么概念!场中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连忙低下了头颅,生怕一个眼神引来误会。 “今儿晚上,你们就用这个打发时间吧!明天一早我睡醒的时候,要看到四十五个名字!”太史昆道:“从明日申时开始,这四十五个人就是武清县的官员,丈量土地,填报户籍,兴农行商,徭役税率将都由你们负责。乡亲们,认真些举荐吧!” 高压下的选举,偏偏又没有掺杂半点黑幕与舞弊。束缚与自由,独裁与民主竟然共处。 当然这一夜太史昆是不会真正去睡觉的,他静静的看着卢俊义下发一道道命令,调兵遣将奔赴武清县治下的各个镇子。有的镇子只是乡民聚居的地方,有的镇子却是大家族盘踞多年的私人领地。虽然清晨的大爆炸的声响与震动足以震撼武清县没一个角落,但是针对每个镇子的武力威胁却也不能放松。 第120章 至纯至孝 伴随着零星的炮声,一个夜晚过去了。辰时已至,再有四个时辰计时便要结束了。 派去十二个镇子的人马都已回报。各个镇子上执行的规则与武清县的规则都差不多,只不过在没有太史昆监督的情况下,执行的力度明显强硬了不少。必须离开和想要离开的人都已经被驱逐,他们甚至连收拾细软的时间都没有。投降者中的妇女老幼被勒令不得离开家门,而男人们被带到镇子中心看管起来。 只有一个镇子发生了意外。这个名叫黄叶堡的镇子是一座土石建筑的堡垒,属于一个名叫耶律撒模的贵族。他手下有武士二百人,农奴两千余人。他的身份是颇具契丹特色的“大弥里”,如果武清县附近发生战争,耶律撒模的镇子就可以摇身变为一个契丹部落参与战斗。 这里的土地属于耶律撒模本人,离开这片土地,他就什么也没有了。因此,他不想离开,他拒绝了萧云昭的劝降,选择了负偶顽抗。不过,他的想法落空了。落空的意思,是指他根本没有来得及进行“顽抗”。 在萧云昭摇头表示无功而返的那一刹,孙平就挥出了手中的长刀。长刀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妖艳的冷光,十六枚雷神降世、十六枚飞龙出水连接升上了天空。长宽各五十丈的土堡根本就承受不住这么多的飞弹,它的遭遇,只能用“灰飞烟灭”来形容。 孙平与五十名麒麟卫平举着转轮连发长枪,瞄准了土堡残破的大门足足一刻时,不过,那个被轰成碎片的木门后并未冲出任何一个武士。大火一直烧到天蒙蒙亮也未停息,孙平只好放弃了搜捕残党的想法,离开这座废墟回武清县禀报。 十二个镇子得到控制,为武清县改旗易帜扫清了最后的障碍。而此时,武清县居民自己举荐出来的名单也已出炉。 十位忙碌了一夜的书记员呈上一纸文书,文书上第一个人名,赫然是“郭溪”二字。太史昆观看了一下旁边的备注,发现武清县四千多户人,居然有两千余户举荐了此子。 太史昆看的蹊跷,问道:“这个郭溪是何等人也?怎的名望如此之高?” 那十位书记员,本就是天京城里刚学会书写的毛头小后生,跟着太史昆写写画画也有旬月的时间了。太史昆平日里为人风趣和蔼,因而这些后生见了太史昆倒也不拘谨。一个机灵的书记员回答道:“禀昆哥,郭溪乃整个南京道有名的大孝子!” 太史昆闻言叹道:“孝子啊!这倒难得!只是尽孝本是自家庭院内的事,郭溪此人怎能尽孝尽出了名声呢?” 书记员解释道:“他的事迹我们也是刚刚打探到!据说郭溪的母亲腿脚不便,却又喜爱闲逛,郭溪为了尽孝,竟是时时将老娘缚在背上,到哪儿都带着老娘!” 另一个书记员插嘴道:“还有呢!郭溪捡桑葚的时候,将熟透甜美的留下孝敬母亲,自己只吃生涩的!冬季里他母亲想要吃鲤鱼,郭溪竟解开衣服卧在冰河之上,硬生生化开厚冰捉鱼孝敬母亲!” “这么生猛!不过,这些事迹听着有些耳熟啊!”太史昆疑道:“怎么郭溪没有父亲兄弟妻儿什么的吗?” “是啊,郭溪他父亲去世的早,如今独身奉母。”书记员答道:“对了,据说郭溪早年娶了亲也生了孩儿,只不过他嫌有了妻儿后耽误孝敬老娘,就将妻儿都赶走了!” “不会吧!难道他那瘫痪的母亲不喜欢天伦之乐吗?赶走孙儿她能开心吗?”太史昆道:“这种孝,是值得推崇的孝道吗?” 几个书记员纷纷点头道:“就是么,还有更过分的呢,据说郭溪担心老娘夜起不方便,所以夜夜都是与老娘睡在一起的呢!唉,不过圣人教导的孝道就是这个样子的,大家不尊重他也说不过去!昆哥您也别琢磨了,如今那郭溪背着老娘就侯在帐外,您亲自见见他不就得了!” “他一整晚都背着老娘?之前不是有命令,说是只让一家之主出城,妇幼老弱都在家中不得外出吗?真是奇怪!”太史昆皱眉道:“对了,尽孝出了名有什么好处吗?” “回昆哥,当然有啦!县衙每年要奖励不少钱物,富户们做善事也要先布施给他。而且有了孝子的声望,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要花钱请他去坐上首的!” “哦!我好像明白点了!”太史昆问道:“这个郭溪是本地人吗?他自幼就这么孝顺吗?” 书记员答曰:“非也!郭溪是五年前背着老娘游过黄河逃难来的!” “哈哈哈!”太史昆笑道:“那么,就让这丫的进来吧!” 命令传出,果然有个面色极其忠厚的中年文士背着一位妇女进了军帐。稍一端详,发现那妇人根本不像是七老八十的模样。太史昆莞尔一笑,道:“大胆郭溪,见了本城主居然不跪!” 中年人摇头晃脑答曰:“大老爷,非是小人不想跪,而是小人跪下后,背负的老娘一定不会舒适。因而小人宁愿受到大老爷的责骂,也不愿失了孝道!” “哦,是这样啊,孝心可嘉!”太史昆老神在在,问道:“呀,吾观你娘亲面色红润,褶皱甚少,一点也不像是上了年纪的模样,敢问令堂高寿了?” 没等郭溪开口,背上的妇人却是抢先开口道:“回大人,老身今年六十有八了!之所以看起来年轻,全是因为溪儿照料有方。” “喔,六十八了啊!”太史昆随口问道:“你出生时的年号是什么呀?哪位皇帝的天下啊?” “哎……”妇人答道:“俺们庄户人家,不记这个。” 有书记员代为回答道:“回昆哥,应为仁宗时的景佑元年!” 太史昆不置可否,又问道:“郭溪,令堂六十八,今年是马年,明年令堂过寿的时候,令堂的属相是什么?” 郭溪咽了一口唾液,道:“属羊的!” 书记员道:“回昆哥,那妇人今年六十八,应当是属狗的!” 太史昆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问道:“郭母,你丈夫去世时,你多大岁数?” 夫人答道:“哎,这个,也就三十来岁吧!” “三十几?说明白!” 夫人一哆嗦,道“回老爷,是三十二!” 太史昆问到:“郭溪,你爹过世时,你多大了?” 郭溪哆嗦道:“回老爷,那年小人十二!” “哦!”太史昆道:“如此算来,你是明道年间生人了!而你的父亲,则是庆历年间过世的!” 郭溪擦了把冷汗,道:“老爷所言极是!” 太史昆端起茶盏浅酌一口,道:“是个屁!我乱编的。” 有书记员答曰:“回昆哥,按照郭溪的说法,他应当是仁宗至和年间生人,而他的父亲,则是治平三年过世的才对。” 郭溪与那妇人汗如雨下,两腿颤抖不已。 “哎,日子嘛,记错了也就记错了,人之常情嘛!不要紧张!”太史昆丢了茶盏,叹道:“哎呀!见到郭溪你如此孝顺,本城主竟有了几分羡慕!想来本城主也是至纯至孝之人,只可惜无父无母,却没有尽孝的机会。” 太史昆感慨着转了半圈,道:“郭溪,不如这样吧!你将你的老娘给我,我来帮你尽孝!别的不说,每日里燕窝海参什么的补品应有尽有,什么玉器珠宝可劲儿的给令堂穿戴。至于腿脚不好也简单,我找人用软轿抬着她就是了!你说如何?” 那妇人的眼中顿时放了光,郭溪却期期艾艾问道:“那……我呢?” “你?你平生心愿已了,自裁就是了!”太史昆探了探衣袖,抽出了好大一摞交钞,感慨道:“唉,当年没钱时,想孝敬父母也没东西给,如今发达了……子欲养而亲不在呀!我须得找个后母,将这些钱财送给她才能安心!” 这么大一摞交钞,怕是有七八万贯之多。那妇人乐不可支,道:“中,中!就这么说定了!” 那郭溪却是挣扎起来,道:“不可,不可!哪有将娘亲交给别人孝敬的道理!” 妇人满脸堆笑,道:“大人不必理会这个逆子,只管派人将他捉出去就好!” 郭溪闻言,却是焦急大喊道:“我不自杀,我不要自杀!” 两个人一个闹着要死,一个闹着要活,争吵没有两句,郭溪索性将妇人摔在了地上,而妇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就撕扯郭溪。 “哈哈哈!”太史昆连着十个书记员都笑岔了气。 那一对男女撕扯了半晌,好算是被这阵笑声唤回了神。两人对视一眼,方知刚才是因为贪婪钱财入了人家的套。不过,这下套之人是个动动手指便可屠城的厉害角色,以这对男女的身份,就算是想明白了又能如何? 两人心里咯噔一沉,连忙止住了撕扯,齐齐跪在地上,叩首不止,求饶声声。 太史昆啐了一口,道:“丫的,再装啊?分明是一对狗男女,还敢在本大爷面前装母子!纯粹找死!” 第121章 官术 一对男女心里害怕,倒豆子般的将底细交代了一个清楚。原来郭溪本是在淮南寿春专门做跳大神的,这妇人则是濠州的一个师婆。两人在大户人家作法事时凑到了一块,借着点酒劲眉来眼去的睡到一处。 这对男女本都是有家业的人,想要长相姘居在一起可没这么容易。于是乎,两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打包私奔了。郭溪此人文不成武不就,挣钱的手艺一样也不会,流浪江湖还养活个妇人何谈容易?好歹跳大神练就的一张利口不是白给的,待到身上盘缠花光,郭溪与这妇人便依靠行骗为生。大宋人精明的很,行骗不成反遭毒打的糗事他们遇到了无数次,两人一番合计,觉得还是辽国人傻呆呆的比较好骗,于是二人偷摸摸游过黄河,在民风淳朴的武清县扎住了脚跟。 来历交代明白,郭溪跪泣于地,只是说所得举荐皆是武清县民自为之,并非有意骗官做。如今伪善之身已被揭破,愿受律法惩处,只是请求念在多年来只是行骗钱财,并无伤及人命的份上,饶过性命。 “拐个婆姨骗个县令做,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嘛,我怎么会怪罪你呢?”太史昆笑道:“知道什么样的县令才是最合格的吗?能把全县人都糊弄的团团转的县令,才是最合格的!所谓官术,装腔作势欺下瞒上哪个也少不了,你是个会跳大神的骗子,做武清县的县令不是正合适吗?所以,我不但不会治你的罪,还会用厚禄聘请你做武清县的县令!” 郭溪闻言,大喜过望,连连叩首称谢。 太史昆摇头叹息道:“没做过官终究还是没做过官的,方才我说官术乃欺下瞒上之道,你居然也点头应允了!欺下也就罢了,瞒上你居然也敢点头?丁豪何在,给他点厉害瞧瞧!” 一旁丁豪冷哼一声,上前就捏住了郭溪的脉门。也不见丁豪手指尖用力,一股难以名状的痛苦却顿时将郭溪包围。这种痛苦,乃是由体内向体外扩散的,郭溪只觉得周身仿佛从骨髓中散发出一股炙热,渐渐将全身上下每一丝每一毫都烧得焦糊。明明回身疼痛难耐,可偏偏喉咙好像是转了筋,一丝丝声响都坑不出来。 这一手,乃是近些日子丁豪参研《吕武精粹》学来的。这一招乃是一路指法,名曰“焦阳镇经指”。拒书中介绍,这一指本属于医学范畴,乃是平息妇女痛经所用,其原理是用内力缓缓加热患者血液,达到驱寒暖宫的功效。这一招之所以能够被记录下来,也是因为汉时吕后受其恩惠颇多的缘故。 不过这一招到了丁豪的手中,却生出了许多花样。他心冷似铁,哪里会用这一招治愈病痛?相反,丁豪研究了月余,愣是将加热血液的温度与速度都提升了数倍。现代的我们都已知道,人类的血液温度提高四、五摄氏度便可以致人于生命危险之地,其带来的痛苦十分难忍。若是血液在短时间内被升高十摄氏度,岂不成为了极为痛苦的体验?于是乎,治病救人的一记指法,硬生生被丁豪改造为了酷刑。 郭溪体验这种酷刑只是十息左右的时间,所感受的痛苦却是从小到大有记忆一来最深刻的一次。此刻虽然丁豪已经放手,不过极热之后由于血液迅速降温却又带来了一股彻骨极寒。郭溪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卷缩在大帐一角,满眼充满了恐惧,连自己为何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的原因都不明白。 太史昆待到郭溪喘过一口回魂气,问道:“老骗子,我的手段如何?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啦!我手下还有一位名叫巧音小弟的,他最擅长的就是将你经脉一根根抽出来,抹上些盐巴再塞回去。怎么,你想尝试尝试吗?” 郭溪被太史昆这句话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摇头。 太史昆冷笑一声,道:“知道怕就好!我告诉你,做我的官,欺下可以,瞒上的结局却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被各种各样的酷刑折磨而死!高官厚禄我都给你,而你,在享受之余,也不要忘记为我好好做事!得了,出去吧,到了下午我会将你应当做的事以文书的形式告知你。还有,赶紧的把满脸鼻涕眼泪给我弄干净,背上你姘头,继续装出个孝子的模样!” 郭溪与那妇人连声谢过不杀之恩,被两名士兵架出帐去。一对男女前脚出去,书记员们立刻发问道:“昆哥,这行骗之人往往是贪婪之辈,眼前的财宝多了,只怕是性命他也不顾了!您既然已经揭穿郭溪的真面目,又怎能相信这个奸妄之辈,将县令交与他去做呢?” 太史昆哈哈一笑,反问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来问你们一句:如何能最快捷的提高占领地民忠度?” 书记员们多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对于民政之道还没有深入研究过。他们七嘴八舌一番回答,多是说了些减轻赋税开仓放粮一类的办法。 太史昆微微摇头,道:“减轻赋税,总归还是有税收;开仓放粮,不能永远放下去。非灾非难时做这等事,多半是官员为了获得政绩所为,却不是一个决策者应当考虑的。我认为,在短时间内获得民心,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民众最憎恨的那个人。” “民众最憎恨的人?”书记员们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明白昆哥说的是哪个。 “若是郭溪这厮动了贪念,引起了武清县民众憎恨,不正好是个提升民忠度的好材料么?我不怕他贪,就怕他贪的不够伤天害理呢!哈哈哈!”太史昆自顾自的笑了一阵,完全没顾虑旁边一众小书记员们已是满头冷汗。他又道:“再者说,眼下武清县还有许多事情要解决,绝不是一个愚忠愚孝之辈能做得来的。郭溪这厮擅长愚弄百姓,还有小辫子捏在我手中,正好是个做事的材料!” 太史昆说出的这番话,句句实情。要知道一到下午申时,天京城就要接管武清县了。届时,将有一大摊子闲杂事务要抓紧处理,其中最为重要的有四点: 一曰接管县衙;二曰清算田产;三曰安抚民心;四曰制定役税。 这四样事务,进则伤民,退则伤君,尺度尤其难以把握。更何况,太史昆还想要利用这些事物来传达一个理念:官儿,民选的就是比指派的好! 这个理念,并非是源自于现代民主思想或是普世精神的影响,而是因为太史昆出于对如何形成统治力的思索。 想要统制一个地区,有许多办法可供选择。比如说武力,比如说文治,再比如说宗教、民族等等。可是以上种种统治方法,却都不适合太史昆目前的情况。 无论是武力还是文治,现在天京城都不可能派出足够的人手管理武清县与其它即将要占领的地区;若说是依靠民族,整个析津府汉族、契丹族、女真族、渤海族、室韦族、回鹘族等百姓早已不分彼此的聚居在一起,引发了民族争端只能是哪个民族也不好过。至于宗教……抱歉,就连太史昆本人都是个僧、儒、道、共产等每个信仰都有那么一点点的主儿,你叫他如何在寺院道观并立一个山头的析津府推行单一信仰呢? 思索良久,太史昆决定在治下推行一个诱骗了无数现代人的名词——民主选举制。他要在治下各个地区都建立民选政府,并务必使得治下民众由衷的认为民选政府比皇帝派来的政府好上一万倍,只有这样,天京城治下的民众百姓们才会从心底将民选政府当做自己的家园,并心甘情愿拿起刀枪保卫它。 正是由于这种想法,太史昆才会将所有从君主体制下得到好处的群体全数驱赶,而将在君主体制下的受害者全数保留。太史昆可以预见到,用不了多久,武清县的百姓们就会产生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热情,如果接下来能给百姓们提供一个只要努力,就能够更好的生活的良性经济体制、竞争体制,那么万众归心几乎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就算是一个纯正的契丹人,生活在这种体制下也绝对不愿再回归耶律氏的统治。 当然,太史昆祭出“民主”这个法宝的原因还有一点:在这个时代,比起在君主体制下玩手段的本领,超越太史昆的人不可计数;但是在这个时代中,懂得在民主的外表下动手脚的人,好像还暂时没有。毕竟经历了现代的耳熏目染,太史昆有信心在短时间内用什么黑幕潜规则玩转一切打着民主旗号的事与人。 作为生长在红旗下的人,太史昆从来就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民主,也从未想过真正的民主社会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说,从一开始太史昆准备实施的就是伪民主,因此,他找的代言人自然须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行。而接管武清县后四件重要的事务,也必须是要按照天京城的安排去做,才能够实现太史昆的安排。 第122章 兵役 接管县衙,本不是一件大事。武清县的大户人家全部被驱逐了,因而县衙内的户籍与各种文书已经变得不怎么重要。取得县衙这一套三进大跨院的控制权,实际上象征意义要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正是因为其象征意义的巨大,所以接管县衙的工作完全是一个展示新政府形象的机会。所以太史昆给出的要求是:拆除县衙大院的院墙,扩建为县政府广场。广场内建造休闲娱乐设施,务必做到亲民。县衙所有建筑物不得设锁,百姓随时可以进出。至于百姓可以旁听审案等政府工作,本就是万恶的封建帝王允许的,只是到了如今人民群众当家做主的新社会后,反而不允许百姓旁听了而已。所以这些个面子活自是不需要太史昆操心提出了。 所谓清算田产,自是包括了大户人家逃跑后遗留的所有田地与房产。大户人家不愧是大户人家,逃离的人数约占武清县总人口的五分之一,留下的土地却足足是武清县所有土地的九成有余。这些田产,在兑现了太史昆许下的每人两亩三分田、每户一套房的承诺后,将统一由武清县衙组织拍卖,所拍的款项,一部分上缴天京城,一部分留作武清县的发展费用。当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绝大部分土地将会被天京城群豪拍得。 安抚民心是个系统的活计,以太史昆的利益出发,安抚民心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得到民忠,前面接管县衙与清算田产都有很大程度是在为此事做准备。 安抚民心如今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开仓放粮,武清县那四座大粮仓内的粮食太史昆已派人查探过,分别是两仓新粮与两仓陈粮。如今天京城并不缺粮,因而太史昆决定将两仓陈粮全数发放给本县居民,仅留下两仓新粮预防明年灾荒罢了。 除了开仓放粮之外,其他安抚民心的做法就全看新任县令郭溪的手段了。抚平心灵上的创伤,凭借的就是一张利嘴外加一副悯天怜人的表情,这也就是考究郭溪骗术高低的试金石了。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制定役税了。而“役税”二字的重点,乃是一个“役”字。没错,对于武清县的税收目前太史昆还不怎么重视,在他的眼中,农户能够种出多余的粮食养活商人、士兵、官员等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有问商人官员收税补贴农户就不错了,就更不要说收取什么农业税了,因而,天京城从来就没有想要设立“农业税”这个税种过。目前武清县的人口几乎都可以划归到农户中去,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武清县应当不会有什么赋税产出。 而这个“役”字就不得了了,此乃太史昆、卢俊义等商量出的一项重要政策。 这个政策,就是麒麟军扩军的方法。目前麒麟军总共有三千人之众,在装配上顶尖的火器之后,三千麒麟军有信心摆平三十倍与自身的敌人。这个世界上能够操纵十万人一次性投入一场战斗的势力几乎是没有,因而麒麟军的战斗力是有资格可以笑傲天下的。 但是,一支军队只是一支军队。麒麟军的战斗力也许可以与寻常十万大军画上一个等号,甚至是超过他们,但如果同时面对三个以上的战场,麒麟军就绝对不如十万大军的威力大了。 火器战斗的诀窍就在于压制,而在机枪还没有出现之前,几个人想要压住一条防线几乎不可能。目前的麒麟军想要形成一个密集的火力交叉网,所需要的人数是一千人。因而,麒麟军最多只可以分成三个分队进行战斗。 随着天京城的地盘越来越大,麒麟军总有一天会面临顾此失彼的窘境。因而,从现在开始扩大麒麟军的规模势在必行。不过,目前麒麟军的超高军费使得天京城也不能够随心所欲的扩招,作为精兵中的精兵,天京城负担五千人刚刚好。这也就是说,未来麒麟军精兵的规模最多扩到五千人左右。 不过哪一个势力的军队也不是全部由精兵组成,军队的等级建设本就是选拔人才、培养预备役的必须,因而天京城也想要在精兵之外再布置一些寻常的士兵。 这些士兵当然不能够享受精兵那种动则年薪千贯的待遇,所以这些士兵的来路最好是服兵役的治下民众。当然,服役归服役,士兵的待遇还是比务农做工要好一些的。 如果在大宋的土地上命令民众服兵役,搞不好是会引发暴动的。因为宋代也许是中华历史上唯一一个不强制征兵入伍的朝代,唯一一个不需要百姓服兵役,仅仅是依靠职业军人、雇佣兵与囚犯保家卫国的朝代。不过幸好武清县是在辽国的土地上,因而兵役的推广受到的抵制小很多。 本次太史昆的初步目标是在武清县城乡共六万人的人口中,动员一千名自愿服兵役的人,以便建设一支二等部队。然后再在武清县发动六千民兵,农闲时练习军事技能。这样一来,在战争到来的时候武清县就可迅速组成一支七千人的卫队。 至于役兵与民兵的武装,基本上佣兵可以装备的新式武器都可以发放给他们。在太史昆这样的佣兵头子的治下,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由的拥有武器。太史昆相信,杀人者永远是人,而不是人手中的武器。一个没有武器的民族,势必会逐渐变得懦弱与卑微。太史昆还有理由相信,用不了多久,武清县的百姓中一定可以走出许多个佣兵,这些佣兵受过专业的射击训练,拥有正规军的军事技能,一定会非常的抢手。 当然,新军队的训练要由麒麟军来负责,先期一千名役兵至少需要五十名麒麟军作为教官。卢俊义准备的总教官人选是他的师弟,同为周侗门下的武术好手栾廷玉。 身为宋朝最为传奇武学大宗师的周侗成名颇早,他从三十几岁就开始开山立派教授徒弟,中间还在相当于高等军事学院的“御拳馆”做过最高等级的教官。如今大师已有七十高龄,其座下弟子有多少人诸位可想而知。周大师的弟子,年龄大的如今已有五十余岁,而如今伺候在他身边的几个名为徒儿的小童,年纪不过才十二三岁。 作为周侗门下的弟子,武功好不好先不用说,单单是师兄弟们交织出的这张关系网,就足可以遍布大宋各级军队了。当然,徒儿多了也有徒儿多的坏处,那就是同门师兄弟之间的交往有厚有薄,甚至许多人之间从来就没有见过面。纵然是卢俊义这样功成名就的高徒,交好的师兄弟大多也是年纪相仿脾气相投的,那些年龄差太大、并未一同学艺的同门也不甚相熟。 如今天京城与麒麟军的名声已经响彻大宋,所以有几位前途不怎么光明的师兄弟便前来投奔卢俊义了。周侗大宗师座下的弟子没有浪得虚名之辈,这几位前来投奔的汉子自然也都有着一身高强的本领。前来投奔的师兄弟总共有三位,乃是史文恭、栾廷玉、孙立,皆为刀马纯熟,胆色过人的好汉子。如今,这三位在麒麟军中都担任了一营之长的职务,领取着年俸五千贯的厚禄。 既然连训练军队的教官都安排了,就足可以证明太史昆在武清县实行兵役的决心。用抓壮丁的方式成立的军队太史昆可不想要,他想要的是一支甘洒热血报家国的人民子弟兵。这样一来,新任县令的忽悠本领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终于,申时已到,天京城接管武清县的时刻到来了。高丽苦工们一夜未眠,将县衙的院墙扒掉,并且粗略的整平为一片小广场。县衙旁边不远的粮仓已打开了仓门,满当当的粮食袋子静静的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新任的四十名百户已经排上了用场,他们归拢好自己负责的百户人口,排着还算规整的队伍,在麒麟军严密的监控下自城门口移到了县衙前。待到人群站定,披了一身天京城官员打扮“中华立领”的郭溪一脸谦卑的上场了。这厮一副文明人的派头,明目张胆的在众人面前玩起了禅让。他先是将县令让给百姓中最年长者,又是将县令让给百姓中学问最高者,其场面虽然充满了惺惺作态之姿,不过却赢得了武清县百姓的一致好感。 太史昆、卢俊义、还有所有的麒麟军士兵们都离开了县衙十丈之遥,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热闹。过了许久,卢俊义叹了口气,道:“贤弟,你果真不出头露面了?你不怕武清县百姓的心中只有那姓郭的神棍,而没有你么?” 太史昆道:“武清县的百姓只要相信天京城的统治就好了,心中有我没我无所谓啊!我还年轻呀,还不想让这么多人惦记着!哈哈!” 卢俊义摇头道:“武清县的百姓已不属于辽国治下,而你又不愿意出头露面,唉,可怜武清县百姓,竟然无君可奉。” “无君可奉很可怜吗?我怎么觉得无君可奉很自由呀!”太史昆没心没肝一阵笑,道:“咱们天京城的人不也无君可奉吗?怎么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可怜呢?” 卢俊义幽怨的瞪了太史昆一眼,无语以对。反倒是太史昆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语道:“是哦,过了一辈子有皇帝有大王供奉的日子,忽然有一天貌似自己说了算了,不适应肯定会有的!确立一个精神偶像,的确有必要啊……对了,卢兄,收复幽云故土可以封王来着,是也不是?” 卢俊义眼前一亮,颔首称是。太史昆莞尔一笑,道:“卢兄,你有没有兴趣做大王呢?” 第123章 炉火纯青的演技 “我?做大王?受封大宋的王爵?” “是啊!”太史昆道:“卢兄领了大宋的爵位,开府成军方可名正言顺!” 卢俊义笑道:“受封大宋的王爵么……若是放在一年前,我定会扭扭捏捏答应下来,可如今,我对王爵的称号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太史昆道:“大宋皇室的封授的王爵乃是天下正统,远非夏国李乾顺封授的那些王位一般不值钱!收复幽云封王封侯本就是你的梦想,不是吗?” “收复幽云十六州是我的志愿,这点未曾改变。不过对于王侯爵位的追求,我却看得越来越淡了。其中一个缘故,乃是如今的我已经不需要用王爵证明自己了,另一个缘故么……”卢俊义叹了口气,道:“贤弟,你有没有发现,当年我提起皇帝陛下时,总要躬身作揖表达敬意,可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习惯已经慢慢没有了。唉!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整日里与一群不懂礼法的粗人厮混在一起,我卢某人对于大宋皇室高官的敬意越来越淡薄啦!” 太史昆摸了摸鼻尖,感叹道:“听卢兄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大有同感呢!最近一段时期,我太史某人好像对于礼法也不怎么遵守了呢!” 两人相视一眼,齐声大笑。 县衙广场前,郭溪仍在不停的谦让。如今武清县里有点名望的人几乎都被他让遍了,可他还没有消停的意思。最终,还是郭母出言道:“吾儿,身为男子汉自是须有担当才是。街坊们推举你作为县令,本是相信你的为人。你须尽心尽力的为大家做事情,果真为街坊带来好生活,才是真正的君子所为,一味的逃避,反而不美。儿啊,你就接了这个县令吧!” 郭溪乃是孝子,岂能违背母亲的命令,只好将县令一职接了。郭母又道:“儿啊,身为孝廉,就更得具备君子之风,一来不要辱了自家家风,二来要对得起举荐你的乡里乡亲。这样吧,娘送你箴言一句,为了让你加深印象,须要刺字与你脊背之上!” “哇!慈母刺字耶!”不但武清县百姓们一片惊讶,就连围观的麒麟军们都称赞不断。 卢俊义道:“贤弟看人眼光果然不错!这对男女还真会演戏!” “哈哈,刺字嘛!我命令他们这样做的!”太史昆哂笑道:“不过,我好想忘记告诉那妇人要题‘精忠报国’这四个字了!不知道,她会写些什么呢?” 县衙广场中,郭溪脱去长袍,露出脊背,反身跪于母亲身前。郭母提起玉刺,蘸了颜料,在郭溪后背写下“吾日”二字。 “不好!”太史昆大惊失色,道:“这个三八!想闹事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写脏话!来呀,神箭手准备狙击!” 卢俊义连忙阻止,道:“贤弟莫要着急,那妇人并未停笔!反正‘吾日’两字已经写下了,最多她再写下‘他娘’二字,再怎么着,也比血溅五步强!这种安抚民心的时候,能不见血还是不见血的好!” 太史昆咬牙切齿,放眼望去。只见那妇人皓腕翻转,又接着写下了“三省吾身”四个字。 卢俊义看罢,开怀大笑道:“好个妇人,原来写下的是曾夫子的名言!不错不错,虽说是作假,不过若是天下为官者皆能做到每日三省其身,这个天下倒是果然可以清明许多。” “原来是吾日三省吾身!丫只写三省这俩字不就成了么!搞什么吾日吾身忽悠人!”太史昆观罢,终于也是松了一口气。 广场上最关键的时刻来临了。郭溪任命四名千户长一人管理农耕,一人管理畜牧,一人管理教育,一人管理账目。而户籍、工商百业、纠纷诉讼等职责,就由他本人来承担。 这时,一位早已受过关照的乡民高声问道:“郭公!您如何不安排城防之事呢?如今我们武清县没有的了城墙,我等身家性命如何保证?” 郭溪道:“天京城城主大人已经放出话去了,谁要敢攻击我武清县,便是对天京城宣战!我想以麒麟军的威名在,应当无人敢来咱们武清县作乱吧!” 乡民道:“若是那些饿急了眼的山匪呢?他们不抢掠我们就会饿死,恐怕心中就忘了天京城的厉害了!就算是日后天京城产出山匪为我们报仇,可是被山匪杀掉的人又怎能复活呢?” 这番话说得有道理,场中的百姓顿时连声称是。主管农耕的千户长道:“此言有理呢!不知麒麟军会不会留下人马保卫我们?” “这……”郭溪面有难色,道:“城主大人说,麒麟军军力紧张,抽不出人手防卫咱们武清县。” 最为年长的千户长叹气道:“凡攻城拔寨者,鲜有不鱼肉百姓的。作为沦陷地的百姓们,无不日日夜夜盼着军队退却。却不曾想军队还有麒麟军这样的,咱们求他来鱼肉,他却不肯。” 有乡民接口道:“传说麒麟军中的兵丁个个都是有钱的大爷呢!就连个伙夫一年也有几百贯的俸禄!咱们这些穷汉子,人家哪能够看在眼里?依照我说,咱们自己凑人建立个团练乡所就是了!” 郭溪摇头道:“诸位乡亲,咱们都是穷苦人出身,若论力气有两把,可说起骑射什么的,有谁会呢?遇到那徒步来战的匪徒咱们能打上几个回合,可遇到骑马射箭的匪徒呢?咱们如何抵挡?天京城的城主大人还教给咱们一个法子,说是可以花钱请佣兵来帮助治安!” “佣兵?”有见识的百姓面面相窥。武清县离着天京近,百姓们大多数都见识过佣兵的面貌。那些佣兵个个鲜衣怒马,出手阔绰,又岂是一伙百姓能够雇得起的?雇佣佣兵这个法子,没人觉得可以行得通。 郭溪环视垂头丧气的乡亲,终于是唉声叹气的说道:“诸位,其实咱们还有一个法子,只是我觉得这个法子是凶非吉,所以没敢说出来。” 众人闻言,皆要求郭溪说说看。郭溪道:“城主大人曾经有这么个意思,说是可以留下一部分火器与教官,协助我们成立一支城防队。只是,我觉得火器此物乃是大凶之物,因而没敢接话。” “啥?城主大人给咱们火器?还派军官教授武艺?”众人闻言,纷纷大喜过望,无一不暗自笑话郭溪迂腐。一位外形较为粗犷的百户长问道:“是什么样的火器呢?可是那种一粒弹丸便可杀死一名重盔甲士的火器?” 郭溪道:“唉,吾乃文士,对于火器此物并不了解。城主大人说了,与昨日麒麟军所用的火器差不多。” “这还了得!”百户长搓着双手,道:“麒麟军所用的火器是最上等的火器!一支最劣等的火器,在黑市上也可卖出数十两纹银的价格,若是最上等的火器,绝对是有价无市!寻常人有一件火器防身,即便是武林高手也不敢惹他!若是咱们武清县有一百件火器,绝对可以轻轻松松战胜附近所有山匪!郭公,不知城主大人给咱们多少火器?” 郭溪支支吾吾道:“大人说,足够武装七千人之众。” 此言一出,广场上顿时一片沸腾。那外表粗犷的百户长满面红光,道:“若是咱们有七千火器,岂不比析津府的南院大王还要厉害了!这事儿一定要应承下来!” 郭溪急匆匆劝阻道:“各位父老乡亲!且听郭某一言!从前咱们都是无地的穷苦人,烂命一条去拼命闯荡也就罢了。可如今大人给咱们分了土地田产,只要好好耕耘,家境殷实便是早晚的事!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为何要去作战呢?咱们还是凑钱请佣兵吧!” “佣兵岂是便宜的?再说,那些佣兵又岂是好相与的?”百户长道:“城主大人送咱们火器,还派人教授武艺,这等恩惠若是拒绝了,就是不给大人面子!” 广场上百姓听了百户长这番话,个个拍手叫好。郭溪拍额道:“也罢也罢,咱们就选拔人手去学习使用火器就是!只是学会后须将火器仔细收好,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 百户长得理不饶人,又是叫嚣道:“没将领没军师的,怎么打仗!火器都仔细收好了,遇到战事时哪还来得及取出来?火器藏起来一半就好了,剩下的火器却要组成一支常备军队,日夜巡逻值班!” “好好好,都依你!”郭溪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道:“不如就由你来做将领可好?咱们武清县城连上下面十二个寨子,共是一万多户人,咱们十户出一名役兵,共凑齐一千人马可好?服役的士兵一年一轮换,县衙负责给他们发些俸禄,总之让当兵的比寻常务农的多收入两分辛苦钱就是了!” “这法子好!”广场中百姓个个喜形于色,竟是对参军入伍一点抗拒都没有用。有些好事儿的年轻后生甚至已经挤到前排,要求出役当兵了。 不远处的太史昆与卢俊义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卢俊义道:“不错,非常不错!两天的工夫就摆平了一个县城!甚至是最难得征兵,都有人抢着来!” 太史昆亦是笑容满面,道:“很好啊,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放心了。” “哦”卢俊义一愣,道:“听贤弟此言的意思……” 太史昆笑道:“没错,我要回天京城了。毕竟一年下来,需要在年底总结的事端太多了。前线战事这一块,就全数托付给卢兄了。” 第124章 巨大的幸福感 卢俊义说道:“以目前的形式,只需旬月的时间就能打下整个辽国的南京道!这可是个当英雄的好机会,你真的要回天京城?” 太史昆无奈说道:“趁着春天到来之前,须得让柴进领人手将农场建造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农产品供应链可是个迫在眉睫的事儿。” 卢俊义捻须笑道:“贤弟本有机会做个响当当的武者来着,可无奈弟生性顽皮,不爱用功,如今武艺不成,也只好忙碌些琐碎事务。唉,真是无趣的紧啊!” 太史昆哭笑不得,甚至搞不清卢俊义是开玩笑还是当真如此想的。他摇了摇头,道:“眼见年关已近,我这就回去了。随行的我只带一个丁豪即可,不用劳烦卢兄相送了。” “这就要走了?”卢俊义道:“难道你不需要嘱咐为兄一些莫要操之过急,或是体贴士兵一类的话吗?” “打不下幽州,丢人的是你又不是我,我何必要多此一举呢?”太史昆嬉笑道:“若是激起士兵哗变,被群殴的是你而不是我,我又何必劝你体贴士兵呢?” “唔,有弟如此,兄感甚慰。”卢俊义摇头道:“我麒麟军的实力已经不要什么传奇战绩来证明了,所以贤弟放心离去便是。明日我就带人去安次县,演练演练贤弟的非战之战。” 武清县距离天京城只几十里路程,太史昆与丁豪二人请轻装快马,只一个时辰便赶了回去。回到城中太史昆所颁布的第一条命令,乃是令城内各部上缴一年的账簿。不得不说天京城的办事效率非常不错,在第二日晌午之前,各部的账簿便交到了太史昆的手中。 天京城掌管钱财的,乃是最早追随太史昆的好汉邱小乙。本来,邱小乙手中的账簿应当是天京城最为重要的一本,可到了上缴账簿的时候,邱小乙两手一摊,道了声:“我哪有账簿呢?” 说来惭愧,邱小乙乃是江湖豪杰,对于账目管理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但无论是早先群豪闯荡江湖的时候,还是建立天京城之后,太史昆都将钱财交由邱小乙来掌管,其中缘故乃是因为太史昆相信他的忠诚。 邱小乙的忠诚果然没的说,他为了保卫钱财,索性搬到海边的金库中去居住。没有太史昆的首肯,谁也别想拿出一点钱来。其实这样一来,邱小乙的身份不知不觉间便降到了金库守卫,而掌管财政的,实际上是太史昆。这也就是说,记录天京城开支的应当是太史昆,所以没有账簿这种事,还真的不能怪罪人家邱小乙。 偌大一个城市,其总收入竟然没有个数字。不但如此,太史昆建立的那座海底金库中如今存放了多少黄金都没能统计出个确切数字来。这样的财务管理实在太失败了,太史昆头大如斗,发誓带开春后一定要招揽人才,建立一个像模像样的账房。 天京城的总财政都已经管理成这样了,其它几个部门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差劲的是科学协会送来的账簿,其每天购入卖出的交易几十笔,记账的账簿却只有十余页。太史昆忍住失望翻开来一看,结果更加失望了。这十几页纸,竟然是太史昆本人当年示范做账时的手书!不过这也在太史昆的预料之中,毕竟从古至今,科学家的账本都是晦涩怪异的。 佣兵协会上缴的账本还不错,接取的任务佣金总额是多少,发放给佣兵们多少,收取了多少管理费记录的一清二楚,运营了这几个月以来,收入达到了一百万贯。不过,在支出一栏中,出了些笔墨纸砚与员工俸禄的开支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这也难怪,佣兵总部的建设是白马营免费给建设的,而佣兵点消费大厅中的各种物资都是自科学协会里免费拿来的。最大的两笔开销都是不花钱的,也难怪佣兵协会的账面会一片大好。 麒麟军的账目是徐宁亲自送过来的。作为一个非盈利团体,麒麟军的账目全部是支出。不过账簿中支出的项目只有士兵的俸禄,而武器甲胄衣食住行的支出却一点也没有。这也难怪,麒麟军的武器甲胄是科学协会送来的,衣衫是金莲的制衣坊缝制的,吃喝有马植代为操劳,都是自家人的出产,谁还能提出个钱字来呢? 不过就算是这样,麒麟军的开支仍然达到了一百五十万贯。三千麒麟军的战斗力敢比十万大军,三千麒麟军的俸禄同样也敢于叫板十万大军。这等娇宠的精兵,全天下恐怕只有太史昆舍得养。 最漂亮的一份账本来自于柴进的天京城布政司。虽然这个账簿只是柴大官人封官城尹之后两个月的账目,但是它的厚度却比科学协会、佣兵协会、麒麟军三家的账簿加起来还要厚实。不过摞账簿的记账方式与现代的财务报表可大不相同,柴进才用的记账方式乃是日记形式的流水账,支出与收入皆用最简洁的狂草依次列出,中间绝对找不出半个标点符号。其大的收入,比如说“快活林”上缴的本月赋税,有十余万贯之巨,而小的支出,比如说加班叫碗混沌面的账目只有五文。这等混乱的账簿太史昆只是端详了一眼,立刻就陷入到混乱之中。 可怜一个太史昆,混了一年居然不知道自己赚了还是赔了!好在邱小乙一语点醒了梦中人:“昆哥,今年咱们到底赚了多少钱,我也搞不清楚。不过咱们金库刚刚建立的时候之后从辽国弄来的那些黄金塑像,只占用了金库百之一二的空间;到了今年,海底金库中已经挤满了黄金珠宝,进出人都费劲!而且咱们还在海边礁石堆中紧急加盖了一座大仓库,用来存放白银。至于咱们的铜钱实在是没地方堆放了,只好藏在了城外一座废弃的矿洞内。” “啥?钱多的没地方放了?我居然为钱多的没地处放而愁得慌?”一股巨大的幸福感袭上太史昆的心头。这厮悠哉问道:“照这么说,咱们今年的收入比去年翻了五倍是没问题咯?” 邱小乙道:“何止五倍!” 太史昆美滋滋啜了一口美酒,对一旁持简而立的邱襄老爷子说道:“邱大爷,您不是自告奋勇要做天京城的史官么?如今你可以将咱们天京城第一年的财政收入书写为:生产总值翻五翻!哈哈哈!” 邱老爷子冷哼一声,接口道:“史官记载,岂是他人能够左右的?况且,史官记录的是君主一言一行,称之为君举必书,老夫我又记载那些总收入作甚?” 太史昆大奇,问:“那老爷子您要记录些什么呢?” 邱襄摇头晃脑,边书边言:“从宁元年腊月十六,昆闻钱财满仓,大喜过望,原形毕露,借酒滋事,意图胁迫史官……” “……我哪有……” 天京城的现状,目前只能用共产主义来形容了。目前天京城内能做账房先生的人还太少,因而在最近一段时间内,财务方面的混乱仍是无法避免。相信随着领土的扩大,源源不断的人才就会补充到天京城中,从而使得天京城的各项制度更加完善。 金银财宝多的放不下,太史昆的心却是放下了。几天过去,麒麟军那边传来消息,安次城举城投降,依照武清县的法子已经平息下来。目前局势最为扑朔迷离的,莫过于云州,也就是辽国的西京大同府的局势了。 目前关于云州的最新消息有两条,分别来自秦暮城与武柏。秦暮城给出的消息是来自最前线,革命军与佣兵们已经对大同府发动了第一次进攻;而武柏发来的消息则是:已捕获奴隶一万七人,共支出交钞六万八千贯。 从这两个信息可以分析得出,如今革命军已经攻破了大同府的伴城奉义,而且大屠杀被制止了。换句话说,目前大同府的局势看起来居然还不错。 实际上在佣兵们没有到来之前,革命军的情况已经岌岌可危了。一万多名契丹骑兵游荡在革命军的驻地附近,杀的革命军根本出不了营地。本来就非常紧张的粮食,还被契丹骑兵烧掉了一半。 幸而佣兵们及时赶到了。武松与王进合计了一个计谋,在不远处的山谷中埋设了大量地雷与石油。而后以两车未开封的崭新火器作为诱饵,引了约莫五千契丹骑兵进入了山谷,一把大火烧得精光。 这一役,契丹骑兵损失惨重,其他佣兵团的火枪队也纷纷发动奇袭,零零散散也杀死许多骑兵,契丹人无奈之下只好退守奉义城。 作为西京之外最后一个要塞,奉义城上有数十架“轮机五百步大床弩”,此外,城墙后面还耸立了十余架投石机。单从射程来说,大床弩与投石机都不亚于佣兵们的火炮与飞龙出水。 佣兵们拥有的大型火器并不算很多,因而革命军与佣兵们虽然将奉义城仅仅围困,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好容易借着大风佣兵们将数十枚火龙出水射入了城中,可无奈城中的契丹士兵早就听说过这种火器的厉害,早早就挖了可以辟火的地窖。大火在城中烧了一夜,却是没能造成多大的杀伤。 第125章 三巨头 就在这无计可施之际,英雄出现了。 做英雄的,是“揭阳岭佣兵团”的一位团副,此人精通水性,还练就了一身至刚至阳的童子功,不畏严寒。这位仁兄破开冰面,竟是从冰下顺着桑干河越过水门,混进了奉义城中。夜半时分,此位仁兄在东城门内侧扔下了两大包炸药,硬生生炸开了奉义城的大门。数万革命军玩命冲锋,拼了千余条性命,一鼓作气冲进了城内。 接下来就是残忍的巷战了。城中契丹守军约有三万人之众,而冲进城内的革命军与佣兵加起来有十余万。况且佣兵们各个武艺高强,本就是单挑火并的好手,足可以以一当十。一夜混战下来,革命军方面大获全胜,三万契丹兵被杀死了一半,俘虏了一半。革命军的头领张觉亲手戳死了奉义刺史萧伶骄,副头领杨金豹手刃西京道步军都指挥使耶律恒德。 此一战过后,契丹人在西京道就只有大同府这一座孤城了。 这些战报,给太史昆带来了不少惊奇。其中“揭阳岭佣兵团”的名号,他觉得似曾相识。太史昆去佣兵总部找来了这个佣兵团的资料细细翻看,一看之下,竟是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 团长李俊,团副张横、穆弘,另有小头领李立、童威、童猛、张顺、穆春。这伙人,居然全部是传说级的好汉。天京城的崛起,使得这些不安分的汉子改变了命运。他们不需要再卑微的活在某位帮派大哥的脚下,而是选择做了无拘无束的佣兵。 这个云集了许多好汉的“揭阳佣兵团”有佣兵二百余人,若说快活林、雪月、太行这三个佣兵团为第一梯队的话,那么如今揭阳岭佣兵团的地位就如同白马佣兵团一般,在第二梯队中属于领衔的。 混江龙、船火儿、浪里白条,太史昆对于这伙人的外号甚至比名字还要熟悉,依着外号中的意思,似乎航海的生涯更加适合这群汉子。太史昆甚至考虑着,是否要通过摸奖的方式塞给李俊一艘大福船,让这群汉子有一个出海的机会。 战报给太史昆的第二个提示,则是奉义城头上的连击大床弩与投石机。五百步的打击范围相当于一里之遥,这样的打击范围已经可以对围城的火炮阵造成威胁。既然奉义城、大同府都有这样的武器,那么同为陪都的析津府,也就是幽州当然也会配备这种武器。为麒麟军的火炮装配一些防卫措施成了当务之急,太史昆一面派人将契丹人拥有超远程武器的消息传递给卢俊义,一面安排科学协会的工匠调集一切力量尽快为火炮铸造装甲。 时间飞快流逝,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这半年来太史昆已经养出了一个习惯——只要有空,就将他所掌握的现代的知识与见闻写下来,放到科学协会的开放图书馆中。他从未在写下的文书中留下自己的名字,绝大多数的文书都是匿名的,而一少部分则是用笔名发布。 比如在描述蒸汽机的文书中,他留下的笔名是瓦特;在描述惯性的时候,他留下的笔名是牛顿。不管时代怎么变迁,曾经用智慧改变过世界的人都值得受到尊重。太史昆有信心依靠自己的能力青史留名,而不是借用他人的学说。 又是一夜未眠,直到天色发亮,太史昆才算是丢开了手中的羽毛杆。他的毛笔字一直写不好,就算勉强书写,其速度也慢的令人难以忍受,但是一直用木棍什么的写字着实别扭,后来他灵机一动,就想起了共产主义先驱们经常使用的羽毛笔来了。 一夜的工夫太史昆写了厚厚一叠天马行空的文字,从豆浆机的构造到卫生棉的原理,他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这些文字,当然是要送到科学协会的图书馆中去,不过想起科学协会这几个字,太史昆却又是一阵头疼。 让官员去管理科学家,纯粹找骂。让科学家管理科学家,纯粹是为了滋生学术腐败。让科学家管理一个工业系统,则纯粹是为了制造变态。 有了适合发酵的温床,谁丫都会变态。这是太史昆写在日记中的一句话,而目前科学协会内部的情况,无疑印证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什么样的环境能被称之为温床呢?有人辛苦赚钱供养,有人流血打仗保卫,需要什么自有人双手奉上。最妙的是,还有成千上万名不知拒绝为何物的奴隶便以驱使!这等有需求就能实现的环境,算不算是温床?试问诸位看官,身处这种环境中,您能不能克制住成为变态的裕望? 可悲的是,科学协会的三巨头冯则、高大壮、公输钜正是处于这么一种环境中,于是乎,三位老哥无可奈何的变态了。 公输钜一头钻进山沟号称闭关,已经两个月没出来了。最令人难堪的是,柳叶儿这丫头竟然也跟着他进山闭关了。也许把学问人钻研学问这种事称之为变态有些过分,所以学问人喜欢吧钻研学问这种事称之为攻克难关。 高大壮同样号称研究学问。昔日梦溪先生的高徒死的死亡的亡,继承先师遗志的光荣使命就只有高大壮能够承担了。《梦溪笔谈》乃是一部包含万理的大百科全书,高大壮想要做的事情就是:用一生的时间来完善这本书。而且,他还想为这本百科全书成立一个书院,让书院现在以及未来的师生们用百世、千世的时间,将不断出现的新鲜事物补充到这本书中去。 现在,高大壮有了充足的资金,充足的房舍,充足的权利,与充足的人手。条件应有尽有,“梦溪书院”也就应运而生了。 二百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他们都是天京城居民的子弟,他们的家境从贫寒变得富足,因而他们不再满足于在田间挣扎,在街旁流浪,他们想要学习文化与武艺,想要出人头地。伟大的太史城主身旁头号文士高大壮先生开设的书院,则正是他们学习文化最好的地方。 一位身世坎坷的老先生,二百位朝气蓬勃的少年郎组成了梦溪书院。上午,先生教授少年们文化知识,下午,少年们协助先生将科学协会所有的新发明详细记录在案。如今的梦溪笔谈已经不再是一本书,而是一箱书。相信用不了多久,它会变为一车书,一屋书! 怎们?有人说高大壮的行为并不变态?解析事情的真相要看的全面!为什么高大壮招收的少年郎全部是唇红齿白的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而太史昆的丈人冯则……很不幸,他是在变态这条路上走的最远的一位。冯则老先生,已经成了一群精神病患者的头领。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精神病患者呢?如果您有幸进入隶属于科学协会的兵工厂的最深处的一片全封闭的小院落,您就会见到这群偏执狂了。 三个面容干枯的家伙指挥着百余名苦工侍弄着一间炼丹房,什么蒸煮干馏研磨放在这几位的手中显得如此熟练。这三个家伙是荆湖地区臭名昭著的邪教分子,因为炼制“血河车”这种恶心的玩意儿被判处了充军发配。王进将他们送到了天京城,从此这几位便找到了可以纵容他们将一切可以溶解的东西溶解混合再溶解,将一些可以加热的东西干馏混合再干馏的地方。 另一旁则是一伙指挥着苦工熔炼金属块的老头。几个老头都是挥不动铁锤的老铁匠,几十年的捶打生涯使他们浑身的骨头都错了位,除了赖在家中吃喝等死,他们的余生本不应该再出现任何涟漪。可是,天京城的佣兵找到了他们,佣兵们告诉老头,可以在熔炉旁帮他们支张床,然后再赠送给老头子们成百上千个奴隶与不可计数的矿石。老头子可以为所欲为的指挥奴隶冶炼任何想要冶炼的东西! 这是重生!对于老铁匠们来说,这是一种重生!更何况,天京城还愿意给这些垂暮的铁匠每年三千贯的俸禄?没人能拒绝一年三千贯的诱惑,更没人会拒绝重生的吸引!熔化那些奇异的矿石与名贵的金属,肆无忌惮的将各色金属汁液混合捶打!什么寒铁镔铁已经算不了什么了!老头们制出了轻如软木的金属,还制出了柔可绕指的金属!这,完全可以创造神话! 类似的偏执狂还有很多很多!这些家伙的头领就是冯则!冯则还在兵工厂的中心庭院中开设了一个名为“品论居”的小酒馆,无论任何人有了奇思妙想均可以在此处张贴图样或是直接发表演讲。久而久之,品论居中聚集了许多爱好发明创造的人,他们会主动而且犀利的参与到新发明的辩论中去。 不用担心过久的流连在品论居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凡是在品论居发表过发明创造,或是提出过独特看法抑或是进行过精彩辩论的人,都会获得“居士”的称号,有了这个称号,在天京城中吃饭住店全部免费!有意长居天京城还可以获得免费住房与每月数十贯的俸禄!甚至有一个高丽国的苦工都因为发明了一种可以保持泡菜不腐烂的药剂,而获得了居士的殊荣! 但是有一点,无论是那个名为“非正常物体研究所”的小院落还是品论居,活跃在其中的人皆是些喜怒无常疯疯癫癫的家伙。他们有时候一愣神就是一下午,还有时候一睡觉就是两三天!这些人不洗澡不更衣,吃饭溅的浑身都是,喝水撒的衣襟皆湿,更有甚者,四十几岁了半夜里还尿床!三百余名高丽国的仆妇在这儿伺候这群大爷,竟然还忙不过来!这些人活着的方式,已经完全超越太史昆的理解范围啦! 第126章 此曰倾销 三个主事者都陷入了疯癫的状态,但是科学协会却并没有因此瘫痪。目前科学协会主要的产出就是军工,所以大量的人手聚集在开矿、冶炼、锻造、炼制火药与最终装配这几个行业中。天京城建立的时间尚短,军工业又是个崭新的行业,再加上从业者皆是新手与苦工,因而腐败还未滋生。 在这种洁净的环境下,天京城中各产业链上逐渐自然而然的出现了管事的人。这些人或许生来的魅力值就是高,他们不是体格最健壮的,也不是技术最好的,他们并没有什么雄厚的背景,也没做过了不起的大事迹,但是,他们却总能在一群人中受到非常的礼遇,几乎每一个工友都愿意称呼他们一声大哥。 “大哥”们拿着与工友们一样的薪水,也从未得到过上层的任命,可工友们在做工的时候,却总愿意听他们的吩咐。当然,工友们之中有个生老病死红白事的时候,大哥们也会挺身而出,将工友们地家事当做自家事一样来忙和。 张大哥,李大哥,王大哥,刘大哥,这样的人随处可见,遍布世上每一个角落。在独裁者的眼中,这样的大哥就是个祸根,他们不恭敬,爱出头,历朝历代带头造反的都是这种人。每一个独裁者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杀杀这些大哥的锐气。但是在太史昆的眼中,这些大哥们却是上天赐予的管理人才。 在一条成熟的生产线上,什么发明创造开源节流并不是管理者的责任。只要能够保证生产线能够安安全全的不间断的运转下去,生产线的管理者就算是大功一件!借用这些“大哥”们的威望,维持一条生产线的稳定不在话下。 太史昆已经暗暗的将这些大哥们的名字全部记下。在新年到来的时候,大哥们会收到一份来自城主大人的委任状。他们会被正式授权为各个生产线的负责人,还会获得三倍、五倍、甚至十倍于工友的工资。 打压与收买,本就是剥削者对被剥削者的两种手段。太史昆,只是不知不觉使出其中一种而已,其本质上,并不比使用暴力的独裁者高明。 同时,这也说明太史昆准备在科学协会中加入一些竞争机制了。目前天京城的主产出只有军工一项,但是太史昆心中却明白,随着越来越多的低成本劳动力来到天京城,还会有更多的生产线出现的。仅仅是依靠一班老兄弟来管理是不明智的。 佣兵协会、科学协会、麒麟军,这三个机构是属于天京城的。作为属于私人的产业,最令太史昆意想不到的居然是他的枕边人。 快活林赌场、白马建设、马氏餐饮,在太史昆的想法中,这几各产业应当都要比金莲制衣坊发展的迅猛才是。赌场的利润极其高昂,且天京城这座武者的城市几乎每个人都会赌几把。白马建设垄断了整个天京城的建设,而且它还水泥混凝土这一项金手指一样的独家专利。至于餐饮业的前景就更不要说了,单单是一个酒字,都可以吸引着大宋这样富裕的国度搞专营,况且马植经营的项目还有可以称作为印钞机的快餐呢? 甚至就连皇甫瑞经营的马车租赁,利润都应该比金莲制衣坊高才是,因为皇甫瑞的马匹是天京城用了暴力获取而来的,换句话说,皇甫瑞、马植、张宵、武松等人的产业,全部是得到天京城支持的,再换句话说,他们全部是开过外挂的!而金莲制衣坊,除了那些廉价的劳工之外几乎没有用过天京城任何一点暴力协助!就算是太史昆协助制造出的鹅油肥皂,其效果也并不比南方的皂角胰子好到哪里去吗,况且,洗化这方面还有朱大贵、西门庆两家分红。而太史昆在酒醉后提供的那些经营方式,不是有心人也根本理解不了。 这也就是说,金莲制衣坊的成就都是潘金莲区区一个女子自己打拼出来的。也许这句话说得并不那么确切——金莲目前的产业,已经不是“制衣坊”三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占地五百亩,用工七千人。这,就是金莲制衣坊目前的规模。作为原材料的供应商的宝仁号,作为销售商的雪月斋,都各自在金莲制衣坊的院内建立了货场。如今制衣坊的服装已经不单单是在天京城销售了,在汴京,在大名,在应天,在洛阳,那些用色大胆的精美服饰摆放在雪月斋的商号中吸引了大量眼光。而在更多的郡县,忽然大量出现许多质优价廉、做工扎实、样式新颖的衣衫。人们是在想象不出这些精美的服装为何售价只不足二百文,虽然这些服装的用料朴实,但寻常一位乡间裁缝缝制一件衣衫的工钱也不止二百文的价格! 这是因为,仅仅在缝制廉价衣衫这个环节上,金莲制衣坊就拥有三千人组成的流水线!在这条流水线上,仅仅是负责穿针引线的高丽国妇女,就有五百人之多! 每一根线,必须都是精确的三尺三寸,这样才能保证缝纫女工的缝纫速度,每一个穿线的女工,可以供给五位缝纫女工。而每一位缝纫女工,只缝纫一道工序,缝纫一道工序的时间,乃百息。 一件衣衫,需要缝纫的工序是二十五道。两千五百缝纫工、五百穿线工可以组成一百道生产线,这也就是说,如果整个生产线运转起来,每一息就会有一件衣衫被生产出来,每一个时辰,就会生产出七千二百件衣衫!以目前制衣坊的利润率,每件低档衣衫可以获利百余文,这也就是说,仅低档衣衫这一种产品,每个时辰就可以盈利近千贯!再加上利润十倍百倍的中高档衣衫所带来的利润,金莲制衣坊的收入已经稳超快活林赌场! 金莲制衣坊与雪月斋、宝仁号两家商会的交易总额每月都会超过五十万贯,以至于两家商号驻扎在天京城的理事叶凌、乔馥二人,几乎要转投到金莲门下做门神了。太史昆对于金莲的能力只能用惊为天人来形容,如果缝纫机这种东西发明后,金莲这女子会不会逼得全天下裁缝都失业呢? 一个人,在一个行业中有一个独特的想法或是独特的经营方式,就能够创造一个奇迹!其中所需要的,并不仅仅是创业者本人的机遇运气,还需要一个大环境的支持!物竞天择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做出正确判断的,历史长河中,有多少差一点就能改变世界的人默默的失败了。不过,太史昆却有信心在无数创业者中挑选出那些值得扶持的人,因为他毕竟见过经历了千年发展之后的世界,见到过竞争之后的幸存者。 一个顶尖的工匠,一套独特的销售方法,以及太史昆的支持。有这三样,就可以在当今这个世界上打造出一个垄断行业!想到此处太史昆心中一动,立刻吩咐传令兵传令与麒麟军——留住占领地的优秀工匠!哪怕工匠效忠于辽国,哪怕用上武力手段!所谓的工匠包含各行各业,绝不仅仅是铁匠与木匠!一位厨师,一位医者,一位绣娘,都有可能成为一个商业帝国的缔造者! 张宵等武者虽然去了大同,但是昔日健行营的汉子们依然在从事建筑。柴进带领了许多苦工,邀请了白马建设的人手,赶赴武清县去建造庄园农场。太史昆没有看错人,老奸巨猾的郭溪摆着一张无比诚恳的面孔,将武清县最肥沃的土地统统划归给了柴进。而作为武清县的居民们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最肥沃的良田,本来就应当属于最有势力的人,从古至今,一向如此。 高丽国同样也要过年,因而苦工运输暂时要告一段落了。如今的天京城海港上,昔日运输苦工的船只已经全部用来运输货物。过年,历来就是消费剧增的时段,大同府的战事,辽东女真人的造反,辽国三方势力的决裂,使得天京城成了北方唯一一个和平的港口,因而来自北地的商人们纷纷云集天京城这个自由的城市,在海港附近将自己的皮货、珠宝、药材、甚至是活生生的羔羊送上船只,远销到巨富云集的大宋去。 商业的兴隆吸引来了更多的船只,船只为了多运载货物,将许多又病又老的水手抛弃在天京城。叶春、费保在这些水手中认识了许多有经验的老江湖,又病又老没关系,天京城可以给他们提供最好的医疗,而他们需要贡献给天京城的,而是他们的经验与见闻。 有了老水手的加入,叶春已经有信心在天气转暖后进行一次远航,这次远航最起码要航行到琼州以南。太史昆对远航当然支持,他不需要叶春远航赚取到多少财宝,他只需要叶春能够带来优良的种子,比如说玉米与棉花,以及异域的工匠,比如说吹玻璃的与熬制橡树胶的。 终于,在腊月二十六这天,太史昆拿出了一份计划表,对于新的一年的计划表。 第127章 新年计划 太史昆的计划表中,对于苦工的拥有权做出了规定:所有苦工皆归天京城所有,苦工所有的工作派遣皆由天京城组织管理。在天京城的管辖范围内,所有个人与组织皆不得私自留用苦工。 这个命令,或者说是法令的颁布,并不是太史昆要假惺惺的发什么慈悲。奴役他人的事情已经做下,千百世的恶名已经背负,就干脆做得更恶劣血腥一些,留下个千百世的霸道名声,而不是遮遮掩掩,留下个千百世的虚伪面目。太史昆颁布的这个法令,实际上是增强天京城对于旗下各个私人产业的控制。 所谓苦工,与奴隶并没有什么区别。目前天京城拥有十万名来自高丽国的苦工,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更多战争造就的苦工被送到天京城。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苦工供大于求,天京城好像用不了这么多人,但是到了明年大规模种植、开采、建筑展开后,十几万苦工绝对不够用。 天京城所有的产业,其重体力劳动刚几乎都转嫁到了苦工的身上,可以说目前天京城最有利的竞争力,一是来自于所向披靡的武力威慑,二就是来自于廉价的劳动力。到了苦工不够用的时候,哪个行业,或者说哪一家的苦工多,哪一家的竞争力就更强。而苦工数目的分配,就成为了一个调控经济的重要手段。 当然,新的法令会禁止体罚苦工,禁止使苦工过度劳累,并保证苦工每天最低的饮食标准。要知道在苦工不够用的时候往往会出现过度使用苦工现象的发生,万一将苦工打死了累死了,背负的道德谴责还是其次,降低了苦工的可持续性榨取才是最为关键的。当然,苦工也是人,搞急了眼,人也会跳墙的。 所以说,每一个独裁者都会假惺惺的制定一些保护劳工的规定。一方面,要约束着剥削者们细水长流,不要过度消费人力资源;另一方面,劳工们狗急跳墙的时候,独裁者可以以违背法令的理由拖出剥削者作为替罪羊,来保证自己政权的稳定,保证自身亲民爱民的形象。当然,我们还可以换个说法来解决我们经常看到的问题——独裁者并不会真正的惩罚剥削者,因为他们是同类,是汲取资源的人,而剩余的那些人只是资源而已,廉价的资源而已。 沮丧的看法还没有结束,其实人力资源只是一种与天然资源相仿的资源,甚至还不如天然资源的资源。最起码天然资源还能诱使争抢的发生,而可怜的人力资源,连争抢都不会引发。或许这个形容还不够令人沮丧,因为作为争夺天然资源的代价,所付出的仅仅是人力资源而已。一场大火烧掉了许多天然资源令人感到惋惜,而烧掉了许多人力资源只会令人觉得恶心与烦躁。 跑题了,我们题归正传。太史昆这项法令还明确规定了:私人产业想要使用苦工者须向天京城布政司租赁,租赁价格视需要苦工从事的工种而定。 同样,这项规定为的不是赚钱,而是调控,对于天京城各项产业发展的调控。比如说在天京城急需的农业方面,太史昆将要实行的是苦工供给限额免费,但是在太史昆想要摒弃的瓷器行业,太史昆制定的价格是每人每天五十文的高价。 对于佣兵协会,太史昆提出了一个“让业主先富起来”的宗旨。正如太史昆在建立佣兵协会之初所说的那样,佣兵协会最坚定的目的是让雇主获得最大利益,而绝对不是佣兵。只有这样,佣兵这个行业才会发展壮大,才会被社会接受。 在明年,在幽云十六州被收复之后,太史昆就准备为大宋的富豪们准备一块辽阔而又富饶的土地,一块能够获得丰厚利润的土地。那块土地被统称为关外,它可以是长城外那小小的几道弯梁,还可以是广饶的大草原。 有了佣兵的帮助,富豪们可以圈出属于自己的牧场、矿山,他们可以修建碉堡,雇佣佣兵守卫自己的领地,在那里,大宋的法律、辽国的律法,乃至是天京城的制度都管辖不到,在那里,宋、辽、夏、天京城的税收都不复存在,在那里,富豪们就是王! 这个想法说起来有些疯狂,但如果天京城能在未来的战争中击垮辽国的军事力量,这一点就不难实现。毕竟如今的佣兵们已经有了攻克雄城的能力。世界大得很,家族多得是。相信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快速的交通工具会应运而生,整个天下,也许会变得很小。有裕望有胃口的人才会成为世界上的强者,没听说过哪个闭关锁国整日里只会对着本国百姓发威的势力会成为霸主。面对争端,人类的本能就是选择战斗,太史昆有理由相信,如果给了大富豪、大家族圈地为王的机会,那么将来很久一段时间内,佣兵都不会无事可做。 对于科学协会,太史昆当然要插手整治一番了。科学协会几乎主宰了天京城的所有出产,但却连一本账簿都拿不出来,其三个主事人根本就不喜欢掌管杂务,他们喜欢的是沉浸在学术中。最重要的是,科学协会创建时的宗旨与目前的状况根本不一致。 与佣兵协会是任务交易平台一样,科学协会最初的宗旨是建立一个专利与知识产权的交易平台。它可以制定行业标准,可以对科研人员进行评级,还可以评估一项成果的伟大与否,甚至可以建立许多个超级实验室,但它绝不应该是一个大型的生产车间、采矿场、冶炼厂、化工厂。 没错,目前科学协会就是一个拥有研发能力的大型工业集团,甚至是主事人冯则也已天京城的工部尚书自居。从目前天京城的状况来看,科学协会就此转变为一个“国有企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太史昆却不这样看,他对于科学协会有着更大的期盼,这种期盼的程度,甚至要超过佣兵协会与麒麟军!从某种角度来说,佣兵协会与麒麟军乃是为了协助这个期盼的实现而存在! 太史昆希望,终有一天,全世界所有的行业标准都由科学协会来认证!不管是金属还是水质,无论是工业还是医学,其每一个名词,每一个度量单位都需要经过科学协会公布后才能通行世界! 控制这个世界,可以用武力,也可以用其他的办法。太史昆知道的仅仅比身边人多一千年地历史,最起码在这段时间内,还能没有人能够凭借武力控制全世界。凭借着宗教、金融,好像也没有人能够做到控制整个世界,唯一有希望的,就是标准。太史昆希望,科学协会成为全世界标准的制定者,也许有那么一天,太史昆伸开双臂划拉一下,全人类共用的度量衡单位“米”就诞生了。无数人终其一生实现毫米到微米到纳米的进步,可他们有没有想到过,他们研究的领域实则为太史昆怀抱的几分之几而已。 令科学协会回归本质说起来麻烦,实际想要实现并不困难。只要天京城能够找到优秀的管理人才,将各个工业项目从科学协会的管辖下分出来经营就是了。今后谁想要使用科学协会的发明,须支付高昂的技术使用费。现在太史昆手中已经有了一批管理者的名单,他们就是在各行业中自发产生的工友代表“大哥”们,只要能确保这部分人对天京城的忠心,各工业项目独立经营并不难实现。 作为天京城最后一个重要机构——麒麟军,其实也有一些问题。在太史昆的眼中,麒麟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它还不够精锐。 麒麟军可谓是全天下俸禄最高昂的军队,即便是大宋皇帝身旁的金枪班、捧日军、御龙值,其享受的俸禄也不过麒麟军的百之二三。拥有这么高的俸禄,按说麒麟军中的士兵应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麒麟军中的士兵,至多是二选一,军中的汉子们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精锐士兵应当拥有的潜质。随着麒麟军慢慢蜕变为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热武器军队,即便是那些拥有一身好武艺的士兵也有些不符合军队要求了。对砍已经不是未来战争的主流,对热武器的操控,对战术的理解,超常的生存能力与坚韧不拔的意志,才是麒麟军所需要的。 淘汰掉落伍的,引进更为优秀的力量!目前佣兵的注册数量已经接近两万人,这么多尚武的汉子,正好是最优秀的兵源。 太史昆没有强迫佣兵加入麒麟军的意思,他所要做的,就是再次提高麒麟军士兵的待遇。给予每个士兵一部分产业,令士兵们成为中产阶级;实行授衔与军功章的概念,提高军人的身份的礼遇。当军人不再是卑贱的职业,当军人成为荣耀的代名词,当从军可以赚取惠及后世的家业后,百里挑一也许就不再是个梦想了。 第128章 不寻常的情报 太史昆的计划还有许多,比如说天京城的工业力量必须有三分之一的力量进行新产品的出产与实验,比如说天京城将放弃对于瓷器、缫丝、制茶、晒盐、酿酒等在大宋发展的已经比较成熟的产业的扶持。 当然,天京城也会增加许多扶持的行业,在太史昆的计划表中,可以看到镜片研磨、棉花种植农场与棉纺行业、石油炼化行业、新型农具等都是大力扶持的项目。这些行业不仅可以在天京城内外都获得土地,还可以得到免费的苦工供于奴役。 当然,计划表对于航海、探矿、发展人口、完善情报系统、于大城市开设分号等事亦有所要求。这份新年计划几乎覆盖了天京城的各行各业,其涉及的知识面之广泛,令群豪啧啧称奇。太史昆对于未来的规划能力,已经完全超出一个强盗头子所具备的学识了。对此太史昆的解释是:只要你站在领导的角度上看待问题,一切皆有可能。 做出并下发了新年计划,太史昆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心情了。不过,关于战争的情报却忽然摆满了他的桌案。 绝大数的情报都是围绕着一件事——大同府破城! 令人心情沉重的是,大屠杀终于还是展开了。不管是军人还是平民,不管是契丹人还是汉人,一天一夜的时间,大同城内三分之二的人口遭到了革命军的屠戮。革命军的疯狂,是源自于攻破大同城的悲壮。 说实话,革命军的名声不怎么样。不成为革命者就要遭到抄家灭户的待遇,这种对待被占领区百姓的政策令契丹人与汉人同样害怕。大同府是辽国的西京,是辽国国内仅次于南京析津府的繁华之地,生活在这儿的汉人与契丹人一样,都比较富足,甚至西京道内最大的商人就是一个汉人。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几个人想要成为凶残的革命者,更没有人想要成为革命者们屠戮的对象。于是,奇怪的现象发生了——大同府内军民一心,汉人与契丹人同心协力,誓与革命军决一死战。镇守大同府的王爷耶律百思不但向耶律延禧、耶律淳、耶律大石等人发出求助,还打开武器库、粮仓、银库,将城中所有积蓄分发给士兵百姓,鼓舞大家奋勇作战。 从腊月十六开始,整整十天,革命军与佣兵们在大同城下没有讨到半点好处。佣兵们将飞龙出水等火器射入城中,立刻被妇女老人们用沙土扑灭,白天佣兵们用火炮砸坏的城墙,夜间大同守兵浇上泥水,转夜就被寒冷的天气冰封成坚固的新城墙。 不但如此,耶律百思还派遣了许多士兵潜伏在城外。他们不再发动声势浩大的骑兵攻击,而是趁着夜色潜入革命军营中暗杀革命军士兵。这一招看似见不得人,但对于缺乏训练的革命军士兵来说,起到的作用却是很大。参与夜袭的大同军可不是一两个人,他们往往是以百人队为单位。仅仅是七八天的工夫,革命军有数个千人队被成建制的消灭! 军粮越来越匮乏,寒冷的天气越来越要人命。眼看着新年就要到来,革命军却逐渐难以支撑,随时有在大同城下折戟的可能。有个思想比较极端的革命者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在一天黎明到来的时候,他将从佣兵手中要来的火药绑缚在自己身上,嚎叫着冲向大同府的城墙。 看到这种也许是第一次发生在历史上的壮举,敌我双方都有些恍惚。城墙上的守卫没有射箭,目视着这个看起来赤手空拳的疯子扑在城墙上。 一声巨响,城墙几乎被炸穿。城墙上的守卫受到了轻敌的惩罚,他们中大多数人被震伤内脏当场死亡。幸而革命军同样也很恍惚,没有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组织一次大进攻,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大同守军还是修补好了这段城墙。不过,这起极端事件却预示着一种全新的热武器攻击模式的诞生。 这绝对是一个全新的攻击模式,即便是热武器战争的首创者天京城也未曾使用过。在血腥的战场上,一条人命实在是太廉价。“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战歌响彻整个革命军的军营,当天,共有三千二百人自愿背上了炸药包。 一千七百条命,大同府城墙连带着整个南华门被炸成了一堆齑粉。一声嚎叫,十余万杀红眼的革命军冲入了大同府。 大同府内还有四万辽军、八万有作战能力的青壮,与近二十万平民百姓。按理说,大同守军绝对有实力与革命军展开一场势均力敌的巷战。但是,如今的革命军有了人体炸弹,几百名重甲士兵组成的战阵,只需一个亡命徒就能摆平! 一声声怪叫,一道道爆响,仅仅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大同府悲惨的沦陷了。不,这个说法不对劲,应当说是一个壮烈的夜晚,云州光复了! 佣兵们当然参与了巷战。天京城要活口,佣兵们当然也不愿意多造杀戮。各个佣兵团都占领了一个宅院作为营地,将四处搜捕来的辽军关押起来。但是,这些营地却被杀红了眼的革命军闯入,将绑缚着的辽军一一屠杀! 开始只是几个小一些的佣兵团的俘虏被屠杀,这些佣兵虽然气愤,却也只能忍耐。但随着事态的发展,盖世、揭阳岭这种大型佣兵团的营地也遭了秧,到了最后,居然有革命军冲进了快活林佣兵团占据的营地中! 惹毛了武松,与惹毛了太史昆有何区别!到了这一步,张觉也不敢装糊涂了。面对武松、方宝、王进、张宵、李俊等著名佣兵头子的联合施压,革命军终于下达命令,将大同府分为四份,西北角那一块地的所有人口财物都归佣兵所有。 所谓的西北角,赫然是四分之一个大同府,在那块土地上,仍有八千余辽军坚持抵抗。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武松出面将所有佣兵联合在一起,临时拼凑成一支军队,经过大半夜奋战,将辽军的主力击溃。 而后武松宣布大同府人愿为奴者免死,在生存与毁灭的选择中,绝大多数的大同府人放下了武器走出藏匿地。这一役,所有佣兵共计获得约七万俘虏。 大同府的另外三个方向都已经变成了修罗场,革命军的军纪完全崩溃。烧、杀、抢、掠,大同府正在遭受着蹂躏。更为可怕的是,整个城市已经没有多少余粮了,无处不在的大火烧毁了粮仓,烧毁了民居,烧毁了所有存粮的地方。不要说佣兵们捕获的俘虏了,就连佣兵们本人的口粮都开始变得紧张。 在太史昆看到这份情报之前,身处最前线的武柏、秦暮城已经做出了补救。他们联系了天京城的另外一个好朋友孙德旺,请求他火速筹集粮草支援。在太史昆收到情报的同时,孙德旺筹集的第一批七百石粟米已经出飞狐关。 加上之前战斗中捕获的俘虏,天京城有近十万劳工滞留在大同府这个战火连天、粮食紧缺的危险地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太史昆迅速作出批示,要求天京城迅速集合骡马,从武清县、安次县粮仓中支取粮食运往大同府救急。死了这么多人,闹瘟疫不是不可能的!太史昆一并要求佣兵们迅速撤离大同府,走飞狐关、蒲阴关、易州、涿州、安次、武清,回归天京城。这一条路线基本都在天京城势力范围内,一路上应当没有什么风险。如果不出大的意外,半个月之后,也就是正月十五之前佣兵们就可以顺利返回。 至于革命军,太史昆暂时没有兴趣理会。与一伙没有理智的家伙们,太史昆认为没有沟通的必要。 麒麟军方面的情报也有不少,半个月而已,永清、固安、易州、归义、容城皆以按照武清县的模式归于天京城的治下。前日上午,涿州范阳城业已拿下,不过涿州归天京城的模式,与其它郡县又有所不同。 涿州刺史率州内文武官员出城十里,献涿州户籍册、官印、地图!这意味着,涿州献城投降!城中官员家属与富户提早一步就已经撤离涿州治所范阳城,只留下一城贫弱百姓翘首以盼。虽是献城,不过城中存粮、库银也早一步运走,涿州刺史在进行完献城仪式后,趁着麒麟军统帅卢俊义愣神的工夫,亦是拍拍屁股悄声溜走。 这么个献城的法子,太史昆怎么看怎么像是战略撤退。随着最后一份情报映入他的眼帘,辽国人的想法变得逐渐清晰。 最后一份情报来自一支小小的佣兵团,这个佣兵团共有成员十几人,他们本是一伙往来于辽宋边境的脚力,丁点武功也不会。他们注册成为佣兵之后,做的也只是些送信跑腿,或是协助武艺高强的佣兵运送货物而已。不过就算是做这些小活,四个月下来他们也赚取了六百多贯钱,若是放在从前,这些钱他们五年也赚不来。更妙的是,他们还有了二百多个佣兵点。最妙的是,那些杀人利器他们不感兴趣也不需要,因此,他们出售了这些佣兵点,二百个佣兵点,换来了五百贯钱!算下来,只四个月的时间,每个苦哈哈的哥们分得了一百贯钱! 腊月二十六,哥几个从辽国中京大定府卸下货物回天京城,到了兴化城时,他们发现了些许不寻常——大批的辽国士兵正在向南京析津府移动! 第129章 最是寂寞除夕夜 战略撤退,囤积重兵,辽国人的想法非常明显,他们要保卫析津府,保卫他们的陪都南京! 如今辽国三分,统领着中京、南京两道的,正是昔日的魏王耶律淳。中京道既不繁华,也无特别的出产物,就连人口都稀稀拉拉的,因而耶律淳的财路人路皆是来自于南京道。如今与太史昆这等恶霸为邻,丢掉一些肥美土地实乃不可避免之事,不过对于集中了辽国大半手工业者的析津府,对于辽国贸易最为昌盛的析津府,耶律淳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放弃。到了无法退让的时候,战争也许是唯一的选择。 太史昆猜透了耶律淳的心思,因而他立刻派人将情报送于卢俊义,并令秦暮城立刻返回,着手布置析津府附近的情报点。 接连不断的忙碌令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此刻已是除夕的清晨。 这个年,有近半的天京城人没有心思过。光复汉家河山是一件无比激昂的壮举,人的一生中,能够有机会投入到这等光辉事业中去绝对是一种幸运。 大同府,也就是云州已经光复。虽然光复的过程无法细细品味,但仅仅是“云州光复”这几个字就足够令人热血沸腾了。 接下来将要光复的是幽州,也就是辽国的南京析津府。幽州附近的郡县纷纷攻克,眼见着幽州既要成为孤城一座!扬名立万机不可失,有血性的汉子们谁会愿意为了过一个稀松平常的除夕而错过这等大事业呢?卢俊义,武松,鲁达,史进,张宵,李俊,张横,王进……这些个耀眼的名字正奔赴在各个战场之上。这个年,他们不会在天京城度过。 还有一种人,他们不需要过节。你可以将他们称作为精神病,也可以将他们称作为科学家。冯则、高大壮,这两个家伙已经一个月没出科学协会的门了,而公输钜,已经三个月没见人了。最为可悲的是,昆哥未过门的小媳妇柳叶儿也是这种人,据知情人说,柳叶儿恢复了当年那股子破衣烂衫满脸油污的假小子模样,左手铁锤,右手撬棍,一胳膊腱子肉不亚于棒小伙。 当然,还有一些人是注定要隆重过年的。邱小乙要在初一早上至少给本家族的七位叔父磕头拜安,叶春准备了一百多个红包要发放给自家晚辈,就连马植这家伙,也要在家中尽力调和新娶过门的第二房娇妻与第一房老婆还有身为军阀正室夫人的小姑子之间的刺儿茬子。 去他们家中似乎挺热闹的,可是大过年的你太史昆一个领导不消停点去骚扰人家干啥呢?真话人家不敢说,假话你自己听了觉得也没味。本来人家一家老小挤在一起包饺子乐和呢,你来了后可倒好,一家人傻瓜蛋似的围坐在您老人家周围,陪着假笑,摆着一吃就会破坏造型的瓜果,努力瞪着眼睛听您老发表那些法而无味的假大空。太史昆不傻,这种找抽的行为他决计不会去做。待到大年初三初四的,昆哥溜达着上门看望看望就算是给足了面子啦! 什么?视察生产一线?与坚守工作岗位的工作者一块过年?您老人家看新闻联播看多了!大年三十夜,你忍心让人家熬夜的工人给您打扫生产车间,忍心让本来能够喝杯茶水歇歇神的工人哥哥们寒风凛冽中列队几个小时迎接你这丫?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就您提来那点儿称之为慰问品玩意儿本就是老大哥们上缴的血汗钱,用不着你买成花圈啥的除夕夜里拿来摆!太史昆不想大年里遭诅咒,因而他不会去科学协会军工厂里找事儿的,至于看望高丽国苦工?对不起,昆哥神智还没糊涂。 大年三十上午的阳光很明媚,太史昆悄悄来到金莲制衣坊,透过刚刚应用的琉璃窗,他看到金莲指挥着六十余位服装设计者描绘图样。与太史昆的悠闲相反,整个金莲制衣坊透着一股紧张之极的气氛,偌大的制衣坊内近六千人全部在埋头苦干,从她们的精神面貌上来看,其中精神恍惚者不在少数。 过年本就是消费的旺季,在节前制衣坊迎来了一股销售高峰,所有积压库存的衣物全部销售一空。而在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六,就是大宋各地闹花灯的时节,在这三天当中,许多卖首饰胭脂的商贩能卖出一年的销售量。这三天是叫春的三天,吃花酒,野合,一夜情,一见钟情,鹊桥相会,这是三个男欢女爱的日子,这是三个献殷勤与赏软饭的日子!雪月斋的代表叶凌已经发了话,雪月斋商号需要比年前高三倍的货物!哪怕是每件衣衫的价格涨一倍,雪月斋也必须要在大年初十之前见到现货! 于是乎,金莲制衣坊被逼疯了。女能人金莲还不明白饥饿销售与市场疲劳的意思,目前她还只是在“有钱不赚,天理不容”这个等级中历练。 窗外的太史昆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除夕是不会有女人了。 何止是女人?没有亲人,没有友人,连个宠物都没有。没有电视,没有电脑,连个可以出点动静的手机都没有。没有春晚,没有AV,连个运营商发来的节日短信都收不到,太史昆盘坐在德兴街十号的厅堂正中,端着酒杯望着自己的手相发呆。 这就是除夕。天京城的别墅区有无数个街道,其命名规则有的按照天干地支,有的按照大宋各地的地名儿。只有太史昆居住的这条小街的名字,是他亲自指定的。 德兴街十号,是那家养老院的门牌号。在那里,他曾经握住过一支洁白的皓腕,还曾经目送着一个男人艰难的离开。在那个喧嚣的环境中,那里是一片令他心灵宁静的地方。 她在家乡还好吗?他在天堂还好吗? 太史昆饮下一杯烈酒,自顾自的开始傻笑。没流泪,真的没必要一边流泪一边笑,因为经历神奇的奇遇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这个时候除了笑,还能用什么态度来表达心情呢? 案上,依次摆放着四个水晶榴花盆,盆中盛放的,乃是面粉、清水、菜心、肉丁四样。太史昆凝视良久,拍案而起。今儿这年,咱自己包饺子自己过!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何况太史昆这个孤儿出身的。自己照顾自己一辈子了,包个饺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只半个时辰,案上四样材料已变作洁白的面耳朵翻滚在沸腾的大锅中,点过四遍,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 除夕夜,喜庆声声,就算是日子过得再艰难的人家,也会在今儿晚上认真的笑一笑,纵使他们享受不到美味佳肴,最起码他们也要沉浸一下亲情与团聚。但是有谁能想到,名动天下的天京城主天王太史昆,却只有一盘饺子,一壶烈酒,一个愁闷的人,一个没落的影儿呢? 太史昆满怀欣喜提箸品尝,却有刹那间泪流满面。白费了半天劲,饺子馅里忘放盐了!哀叹间一甩手,咣当一声,一壶烈酒又摔得粉碎! 你说这过的叫什么年!吃口饺子喝个闷酒都不顺嘴!太史昆刚想抽剑砍了面案板,转身拂袖直奔析津府前线,远远离开这个没年味的鸟地方,却听得吱呀一声,自家的房门被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而妩媚的面孔。请大家不要误会,这鸟人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他背后还跟了一位五十许人的夫子,手提一笼精美食盒。 一老一少,眉目间颇多相似之处。太史昆细细想来,这老夫子不正是当年清河县县东男科生药铺里,端坐于一大堆各种鞭下的坐堂郎中么?如此说来,这位便是西门庆的父亲西门达了。 这爷俩,够朋友!锦上添花算个鸟,雪中送炭的才是好兄弟!刹那间,一股暖流顿时在太史昆心中涌动! 几句年话,一番寒暄。太史昆取出珍藏已久的大名府贵妃醉,西门父子摆好了带来的八样精美酒肴。男科郎中不愧是男科郎中!西门达带来的这八样小菜居然大有养生功效! 黄酒生蚝,韭菜炒虾,红油鹌鹑,蜜汁松仁南瓜子。这四样,乃是民间盛传的寻欢肴,算不得稀奇,另外四样,多少有些生猛——狗脊附子汤、阳起石拌饭、仙茅闷三鞭、鹿茸焗驴球。 莫要说吃了,单单是闻了闻味,太史昆便觉得虚火上升。不过这几样大补菜肴做的味道还算不赖,怎么着也比不放盐的饺子强许多。人多了热热闹闹的才有年味,三个爷们几杯酒下肚,话渐渐也就说开了。 不过话一多,太史昆骤然发觉,原来西门家爷俩腹中的酸楚比自己个儿还要多!西门老爹今儿的目的,像是来诉苦的! “太史小爷,那日您一进我那药材铺,我就觉得您是个人物!因而我家这独苗跟着您走,我没拦着!” “太史小爷,我家这根苗是学律法的,最忌在官府里留下案底。刚跟了您几天,庆儿就成了官府里挂名儿的盗匪。我这当爹的心里虽然难受,但还是忍住了没来给你们添乱。小字辈儿的想走什么路,咱当爹的得由着他去不是?” 第130章 登门 太史昆心里倒抽一口冷气,不好!老头子今儿晚上不是来过年的,是趁着年跟前儿来搅局的! 西门达干闷了一碗酒,嘴上仍是不闲着。 “我们西门家,传到庆儿这里已是三代单传。这孩子跟着您混,没混上媳妇不说,反而丢了话儿!您知道我们家乡怎么称呼这根话儿么?命根子!子孙根!唉,庆儿要强,受这罪一年了,愣是没给我这当爹的说。前些日子我捎信叫庆儿回家过年,他说什么也不回来,我想得慌就过来看看,这才发现了倪端!” “太史小爷,没事儿,您不用躲着我的眼神,我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家的孩儿没福分,要怪就怪老天不开眼!” “西门家断子绝孙?不至于!虽然庆儿不行了,可我这个老头子保养的还不错!解下腰带压个婆姨,照样能耸动!可是,咱爷们有劲,家里的婆娘却不成了。庆儿他娘亲五十有二了,咋还能怀娃捏?” “太史小爷,您千万别开口!虽然咱是个郎中,可郎中也算文化人!我要寻女人,必须是明媒正娶,必须是大家闺秀!不三不四的女人,我不要!可是,咱爷们五十多了,一臭捣药丸的,谁家又能看得起咱呢?” 明白了,到了这份上太史昆总算是明白了。年跟前提着东西到领导家,丫还当真不办事专门看望领导啊!领导门前不会有诚心实意的人儿滴,所以,当了领导之后你也不能指望有谁会诚心实意对待你滴!为什么领导虚伪?为什么领导滑头?为什么领导满嘴跑火车一点正事儿也没有?还不是让人逼的?如今太史昆他老人家什么成色了?还真有人敢年跟前上门搅局吗? 太史昆提起酒壶,居然是规规矩矩给西门达斟满一杯。昆哥道:“您老别绕了,有什么话,直说!清河的老人儿了,能办能答应的我绝不含糊!” 西门达弓着背,也是规规矩矩斟满一杯,双手捧到太史昆身前,陪笑道:“听说十里铺子那要开个黑市,您看咱爷们……” “哈哈哈!”太史昆接过酒杯端在手中,道:“没错,天京城有大量淘汰的试验品,质量不过关的残次品,以及储存不当品质受损的库存,当然,还有许多落伍的淘汰品。这些东西,正是要在天京城外找个地方处理掉。我找破了脑袋也找不到愿意经办此事的掌柜,不曾想,今儿有人送上门来了?” 西门达道:“惭愧惭愧,小老儿愿意做这个掌柜。” 太史昆低着嗓音,道:“这些东西质量没保证,不能打着天京城的旗号卖,你得说是你找关系弄来的。” “明白明白!”西门达道:“我是清河人,还是庆儿的老爹,我说我暗地里搞出来的货,估计外面的人也相信。” 太史昆又道:“我保证你的安全,保证你的货源。你只需要支付进货的钱,卖多高的价赚多肥的钱我都不管,但是有一点,我不让你卖的,你绝对不能卖。我让你卖的,人不买你也得想法儿让他买!” “明白明白,规矩我懂!”西门达眯起眼睛,低声回应道:“钱哪有只赚不花销的?我若有了钱,就雇上一大群快活林的佣兵跟着我,到时候我想收拾个谁,动动眼皮儿嘴角就成!太史小爷您说对不对?” “还有,既然是黑市,那么就得允许别人也来做买卖。那些人做什么生意你不用拦着,但是有一点,他们交易的什么物品你必须都给我记下来!” “是,明白了!”西门达道:“我保证,黑市上的掮客、经济、脚夫、乞丐都是咱们的人!市面上任何一句话,都逃不过咱的耳根!” “哈哈哈,好!”太史昆举杯一饮而尽,道:“过了十五,你老就开市吧!第一批货物我免费供给你!城西北角堆放的那几百尊铁砂炮与床子弩属于你了!” 随着事情的拍板,酒桌上瞬间春意盎然。阴霾的气氛一扫而空,西门家的爷俩一左一右,竭尽所能劝酒逗乐。正在这个时候,门又开了。一股冷风卷着碎雪花飘过之后,五六个烂醉如泥的人涌了进来。 这一伙,居然是朱大贵与五六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大贵明显喝得不成人样了,他指着太史昆,大声吆喝道:“瞧见没,这就是他本人!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天京城里最英俊的不是我朱郎君,不是卢大帅,更不是柴官儿!咱城里最帅的,床上活最好的是他,昆哥!” 几个最女人咯咯大笑,不由分说凑到太史昆这边来。太史昆打眼一瞧,这些个女子竟然都有佣兵的徽章,感情这几位都是混江湖的放荡师姐。 朱大贵不依不饶的叫喊着:“姐妹们,塞交钞请喝酒什么的是泡不到昆哥的!谁想和昆哥玩,那一定得够放浪才行!” 师姐们喝得烂醉,顺势就扑到了太史昆几人中间,而太史昆吃大补宴吃的满眼冒火,恰好也正是精虫上脑的光景。师姐们脸蛋美不美已经看不清了,但是她们那副练家子的挺拔身材却不是盖的! 过年嘛,矫情啥啊!寻欢嘛,须及时呀!刹那间,德兴街十号满堂春色,浪声淫语,一群男女撕扯在一处。 谁也没留意,门。竟是又开了。 “啊……!!!我拼死拼活忙完工作,就是为了早点回来陪你过个年!可是我看到了什么!哇!两年了!你总是这个样子!叶儿妹子我就不说了,人家是大家闺秀嘛!什么小貂小蛮我也不说了,人家公主嘛!什么月柔我也不说了,人家少东主,人家佣兵团长,人家是初恋老情人!可今天呢!这都是些什么女人!她们都是整日里在快活林赌场里钓凯子的野货!那个是孙二姐吧,前些日子不是还和武二偷吃被青青抓了个现行吗?那个是顾婆姨吧,她是麒麟军孙校尉的弟妹,是个有夫之妇!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你把这些女人带到家里来乱搞!还和这么多男人一起!” “嫂子,这些女的都是我领来的,她们都是……呃,我的女朋友!与昆哥没关系!” “大贵,你不用包庇他!” “嫂子,我不该让昆哥吃大补宴……” “吃了大补宴就一定要乱搞吗?有了刀子就一定要杀人吗?两个男人一起就必须搅基吗?这个理由不成立!庆儿,你不要替他开脱!” “呃……嫂子,那我们先走了……” “借个光,你踩着我的胸衣了……” “太史小爷,哎……为叔先告退了……” 片刻功夫,屋里只剩了太史昆与金莲二人。 “我我我,这这这!” “别说了,都是我的错!”金莲支婴一声扑进太史昆怀抱,泣道:“昆哥哥,你不要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需要对奴家解释什么!奴家知道,这些日子忙着赶制衣裳,冷落哥哥你了!” “呼!”太史昆松了一口气。幸亏这个年头流行封建啊,要不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太史昆拍了拍金莲,道:“别哭啦,商量个事,刚才我吃这鞭那鞭的吃多了,赶紧的咱们泻泻火!” “不嘛!” “听话!” “就是不嘛!” “谁和你客气了!这是命令!趴下!” “不嘛不嘛就是不嘛!”金莲娇羞道:“人家今儿大姨妈来了嘛!” “哦,额滴个乖乖!”太史昆木然哀叹道:“今儿,过的什么鸟年!” 除夕夜,终于还是渡过了,这意味着,太史昆要与清闲说再见了。 初一正午,麒麟军的军报送至。辽国玉河、漷荫、良乡三县献城。与涿州献城不同,这三个郡县根本没有搞什么献地图、户籍册等仪式,直接就是将整个县城的粮草物资搬运一空。 玉河、漷荫、良乡三县离着析津府近,因而这里的土地兼并更严重,放眼整个县城贫富差距极大,人口分布除了贵族就是农奴,连个普通的自由民都很少能看到。贵族们将农奴是为自家财产,自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因而这三个郡县贵族撤退之余,将整个城市的农奴也尽数带走。也就是说,玉河、漷荫、良乡三县几乎成为了空城。 耶律淳战略后退的目的已经很明显。析津府以南的郡县虽然都拥有不错的城防能力,但是这种能力并不能对天京城的军队造成影响。至少目前大同守军与革命军的战报在耶律淳的案上有厚厚的一大摞,从这些情报中,很容易就能够得出普通的城墙不足以抵挡火炮的攻击。不过也正是这些战报显示出这样一个道理:像大同府、析津府这样等级的城墙是完全可以与火炮较量一番的!与其分散实力徒劳无功的争夺县城,还不如集中力量守卫析津府!与太史昆这种恶人为邻,损失几个郡县也是情理之中、预料之内、心里勉强能承受的,但如果太史昆不知好歹一定要侵略析津府,在析津府城下将麒麟军拖垮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是那样,没有了麒麟军保护的天京城就是唾手可得的大肥肉! 初一傍晚,秦暮城的情报也传来。原来秦老哥日夜兼程,直接从大同府奔赴了析津府,连天京城都没有顾上回。秦暮城艺高人胆大,直接潜伏进了析津府城内。他的情报说明这样一个问题:析津府动员所有士兵百姓,年也不过了,全都玩命似的建筑防御工事。而且就在今日清晨,又一支约五万人的军队驻进析津府,如此一来,析津府已经有十四万守军,换句话说,耶律淳在析津府集中了自家手下所有能战斗的士兵。 第131章 兵发析津府 正月初三,麒麟军接手玉河、漷荫、良乡三县,三县人口仅千余户,粮仓、银库空空如也,几乎可以称作为三座空城。 初五,辽国信使送来耶律淳书信一封,信中言称将武清、安次、永清、固安、易州、归义、容城、涿州、玉河、漷荫、良乡共计十一郡县赠与天京城,愿与天京城结盟交好。 太史昆回信:幽州,吾囊中之物! 初七,秦暮城请报送至。析津府百姓欲北逃,被耶律淳手下军队追回。眼下,析津府十六道城门尽数关闭,禁止百姓出入。 初八,佣兵归城。 十万战俘来到了天京城。在这个时代,一份卖身契还是很有约束力的。虽然佣兵们看管的不是很严密,一路上却也没有多少人逃跑。十万人中,伤者两万,老弱妇孺七万,天京城所需的青壮年劳力却只有不足一万人。而且,十万俘虏可没有高丽人那样的好态度,他们或愤恨,或惊恐,或悲伤,或是干脆一脸同归于尽的冷酷。这不是十万个俘虏、奴隶,这完全就是十万个累赘。 太史昆思索良久,还是拒绝了向俘虏脸上刺字的建议。其原因嘛,十万俘虏中女人,尤其是单身女人太多了,生活在天京城中,她们早晚会嫁给天京城的居民,到时候谁家娶了个脸上刻字的媳妇一定会背地里诅咒的不是?再者说,十万战俘中契丹人至多占了一半,也就是说这十万战俘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汉人。太史昆是不是民族主义者我们无法得知,但是他的心中却有这么一个想法:汉人不得为奴。 初十,耶律淳又有书信送至: 吾有四计,汝当如何破之? 一曰袭击粮道;二曰游击郡县;三曰偷袭天京城;四曰车轮大战。 友,两全其美,敌,两败俱伤,公做何选,慎之慎之。 太史昆回书:吾心向善,不欲多造杀孽。宽你五日之期,撤出幽州。 正月十三,耶律淳书信至,信上只有一句话:你要战,我便战! 正月十四,太史昆赶赴析津府前线,天京城内留柴进主政,徐宁主军。 正月十五,太史昆与麒麟军会和。同时赶到麒麟军中的,还有从大同府归来的六千余名佣兵们。目前麒麟军的驻地是离析津府五十里的良乡城中,太史昆一声令下,麒麟军拔寨行军,准备在析津府正南门——威平门前十里处建立前线军营。 毕竟析津府有十四万守军,还有三十万可以协助守城的百姓,想要短期内攻占这座城市是不可能的。三千麒麟军的攻击力量非常强悍,但是他们的防守能力却没有那么强大。如果让挥着马刀的骑兵冲到麒麟军的军阵中来,恐怕几千名骑兵就能全歼麒麟军。因而,在析津府前建筑一个防卫能力出色的营地,避免在行军途中或是休息呃时候遭到敌军突袭非常重要。 这样的营地,太史昆更喜欢称之为基地。这个基地不仅是麒麟军的驻地,还是佣兵们的驻地。既然耶律淳选择要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那么太史昆自然要将手中的力量全部用上。作为战斗能力超级强悍的佣兵们,太史昆当然不会错过,不过如何给佣兵们颁布任务却是一个技术活。 如果发布一个攻占析津府的召集令任务,一来麒麟军与佣兵们的功劳不好确立,而来为这个任务得开出多高的酬劳也是个麻烦事。如果学革命军粗暴的发布一个买人头的任务,那又与太史昆不搞屠杀的想法背道而驰。 太史昆给出的解决办法是在基地中开办一佣兵协会分部,这个分部拥有总部的一切功能,除了发布与交接任务之外,也可以注册佣兵或是兑换佣兵点。每时每刻,麒麟军都会更新发布一系列需要佣兵们完成的任务,这些任务可能只是简单的送信甚至是拾柴做饭,也可能是攻占城门甚至是斩杀敌将。而且这些任务有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佣金超高,佣兵点加倍! 对于太史昆提出的这个办法,佣兵们举双手赞同。他们之所以来到天京城之初不选择加入麒麟军,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不愿意受到军纪或者说军官的约束。此次他们跟随着麒麟军前来攻打析津府,心中最大的顾虑便是麒麟军的军官拿他们当做牛马来使唤。如今看到昆哥给出这么一个带有“双向选择”性质的协助攻城方式,他们心中的疑虑尽数打消了。还有一点比较重要的是,超高的佣金与双倍折返的佣兵点,有谁会不喜欢呢? 其实,太史昆的促销手段又哪能只有这么点点呢?他还准备了诸如“接任务送火铳”“交任务购火炮买一赠一”的活动准备届时开展。朋友们不必为昆哥豪爽送大礼而感到心疼,因为昆哥送出的火铳火炮都有一个特点——需要买天京城的弹药。咱们版权概念低,理解不了昆哥先进的理念!人家昆哥的理念与PS游戏机、爱疯啥的差不多,主机赚不赚钱无所谓,软件赚钱才是硬道理! 太史昆选择的基地位置,乃是析津府威平门正前方,官道与桑干河交叉口,析津府附近桑干河河面上最大的桥梁——黄仙桥的旁边。这个地方距离城门八里有余,地势开阔,水源充足。最重要的是,这儿还是析津府军队南下的一个交通咽喉。 在这个时代中,人们眼中坚固的防御措施仍然是城墙。在这个天气里,水泥混凝土不做抗寒措施亦是无法使用,建筑一道临时城墙最好的办法就是浇水成冰。这个办法虽然可行,但若是要建筑一座容纳万人的冰城也不是一两天能够办到的,于是乎,天京城的快速扎营模式又有了用武之地。 里三圈外三圈的地雷阵依然是不二选择,而作为阻拦战马冲锋的拒马,天京城应用了铁丝网这种堪称为性价比之王的极品防御物。 铁丝网应用到战场上,与太史昆当然脱不了干系。不过太史昆起到的作用仅仅是提出将铁丝编织为向荆棘一样的防护网而已,而制作铁丝的拉丝工艺,则是早就被智慧的劳动人民发明了。虽说天京城的金属丝比起现代成捆的连续拉丝工艺制成的铁丝差一些,但是用来编制铁丝网却已是足够了。 成卷的铁丝网非常轻便,一辆马车就可以驮载百米应用。再辅佐以木桩、倒刺、剧毒,薄薄的一卷铁丝网,绝对可以成为敌人的噩梦。外有地雷阵内有铁丝网这种快速扎营方式麒麟军早就多次演习过,因而此次在黄仙桥泮扯起一道防卫圈仅仅是一个时辰的工夫就完成了,这么点时间,析津府的探哨甚至还没来得及将情报汇报至将军那一级,整个析津府的守军都未来得及做出反应。 麒麟军本来就是一支畜力化部队,士兵们乘坐的马车本就有住宿的功能,而佣兵们则是随身携带着厚实的帐篷,行军住宿不在话下。当然,随军的高丽国苦工依然需要破冰取水、刨土挖泥利用滴水成冰的气候构建一些建筑物,这些建筑物将被用来储存火药、石油、粮草等需要辟火的物资。 在基地刚刚开始建立的同时,四个硕大的热气球也开始缓缓升空。这次麒麟军总共带来了一十六个热气球,将要每日保持八个升空,八个待命。有了望远镜加热气球这种侦察组合,麒麟军专门招收了三十二名身轻如燕、视力过人的瘦小汉子成立了空中侦察队。按照计划,有四个气球将始终飘荡在基地上方,注视敌人影踪,四个热气球则是由精锐的骑兵小队牵引,环绕析津府做移动侦察。 不要担心移动的侦察小队,这些个由二十名精锐骑兵组成的小队根本不畏惧超过他们十倍以内的敌人。即便是真的面对二百名敌手,他们也有信心突围成功。不要忘记,他们还拖拽着目前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侦查工具,有热气球的指引,小队可以在敌人靠近之前做出正确的反应。况且,热气球还有发出求救的作用,析津府周围不过几十里地的范围,相信在求救信号发出之后,麒麟军或是佣兵们的援军将很快就能赶来。 关于耶律淳说的四个计谋,太史昆与卢俊义倒是认真的应对了一番。 第一个计谋袭击粮道,说的是袭击麒麟军的补给线。按理说,十四万军队对万余人的麒麟军加佣兵形成包围易如反掌,麒麟军的补给进不来,时间已久就会弹尽粮绝。不过有高丽国苦工运输队的存在,麒麟军一次运输便可解决几次大型战役所需的粮草弹药,因而在整个战争期间,麒麟军只是需要几次补给就可以。太史昆的应对方式是:每次运输时都发布召集令任务,组织至少三千佣兵进行护送,且护送时为佣兵装备大量牛神战车、侦察热气球,以确保运输队安然无恙。 第132章 新军首战 耶律淳的第二个计谋游击郡县,说的乃是派兵袭击武清、安次等十一个天京城刚刚占据的城市。像漷荫、良乡、玉河这几个没有百姓的郡县还好说,诺是武清县刚刚由百姓举荐出的孝廉们被辽国骑兵一股脑端了,太史昆的脸面上还当真是挂不住。 作为应对,太史昆已经发布任务,委派十一支佣兵团分赴十一个郡县。与此同时,天京城已经组织运输队向武清、安次等八座人口稠密的城市各自运输了一千柄火铳、十门火炮、十辆战车。相信有了佣兵的统辖与训练,这些城市会在两天内组成各自的防御体系。这样的乌合之众能不能抵得过辽国大军不好说,但如果耶律淳仅仅是派遣几百人的骑兵队伍进行偷袭,肯定讨不到好处。 耶律淳的第三个计谋偷袭天京城,乃是走的围魏救赵的路子。太史昆率领大军在外围攻析津府,若是老窝天京城被人家端了,立刻就会由威风八面的城主大人沦落为无家可归的流寇。不过,太史昆却对耶律淳的攻击能力表示怀疑。 对于一个人口稀少但是经济发达的国家,一般会实行全民皆兵的国防体系。在保有少量但是精锐的常备军同时,还会动员全体国民进行军事训练。如果战争到来,常备军人们会迅速成为基层军官,而受过军事训练的民众们则会成为士兵。 太史昆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当然在天京城也做了同样的安排。在全民建筑海岸别墅时,太史昆已经借此机会对天京城的居民们进行了一定的组织,十几名青壮年组成的一个泥瓦队有着明确的分工,其搬运、搅拌、涂抹垒砌的分工与操作火炮时的搬运炮弹、填装、瞄准发射一一对应。当城北的军事训练基地修建完毕后,太史昆还以“打个炮爽一爽”的名义,轮番邀请全城青壮居民轮番学习兵演练了火炮的发射。有了这个基础最起码可以说明一个问题——天京城里所有的爷们都打过炮。炮都能打得,火铳就更不在话下了。 接下来要介绍的,则是太史昆构建的一个防御体系。最初的时候,天京城的城防工程是一道深深的沟壑外加挖沟时积攒的土堆,再后来在这些深沟中种植了酸枣,甚至有些地方还埋上了地雷。随着天京城人力财力的增长以及火炮的成熟,太史昆一声令下,开始建造碉堡炮楼。 碉堡大大小小共有二百八十座,围绕着天京城四周,在陆地、河滩、海岸中依着地形地势而建,或屹立在高耸的丘陵礁石之上,或建筑在平坦的空阔地带边缘,组成了一张犬牙交错的火力交叉网。碉堡的布局经过严格的演算,保证在火炮的射程内,每一寸土地都会受到三门以上火炮的攻击。在港口、城门、以及地势平坦容易受到集中攻击的地方,甚至会形成五十门以上的火炮构建的屠宰场,匠师们做过演算,如果五十门火炮全力发射,一盏茶的时分能使得土地整体下陷一尺三寸。这种打击之下,侵略者的下场可想而知。 除却十几座有瞭望功能或是特大型碉堡由麒麟军士兵负责驻守之外,其余的碉堡都是交由民兵们轮班值守或是干脆承包给佣兵团,但到了战时,每座碉堡会驻进两名麒麟军士兵作为军官,另外补充二十四名民兵作为士兵。随着战斗中心的转移,碉堡内兵力自然也会进行一些调整。对于这一套防御体系,只要不是被敌人打入内部,单单是防御以冷兵器为主的侵略者太史昆还是真有信心的。在他看来,即便是耶律淳十四万军队全部开到天京城下,也不可能攻破天京城的防御。 为了防备万一,太史昆在临行前还以赠送新年礼物的名义向天京城成年男子下发了八千柄火铳。不要为这个数字感到吃惊,如今军工厂的生产线早已运转的越来越熟练,在六千九百名匠师、苦工组成的专职营造火铳的生产线上,每天可以制造出一千一百四十五柄火铳。这个数字还在不断被刷新,随着脚踏抛光机与一次成型转轮冲压机的安装使用,相信在三月份火铳的日产量就可以突破两千柄。 连发的火铳已经大量出产,可老式的燧发火铳至少还积压了两万柄以上。现在太史昆发愁的是将这些军火卖给谁,而不是没有军火可以用。要不然,他也不会想尽办法的搞什么买赠活动甚至是偷偷摸摸开办军火黑市。 题归正传,关于耶律淳要偷袭天京城的豪言,太史昆鼓掌欢迎。若不在天京城完胜几个来找事儿的军阀,天下人还真不知道天京城的厉害。 最后一个计谋,也就是车轮大战了。这是太史昆与卢俊义唯一感到头疼的计谋。实际这个战斗方式甚至称不上是计谋,以十四万人迎击一万人,人数优势实在太大了,甚至根本就无法布置出一个让十四万人都发挥作用的阵势。在这种情况下,十四万人只能是轮番作战,而且就算是排成两个轮次七万的人数还是太多,析津府的守军还要再分开几个批次才成。 如果让十几万士兵轮番上阵,那么势必就造成这样一个局面了——车轮大战,日夜不休。这个局面,正是太史昆最不愿看到的。 白天还好说,有热气球飞艇外加望远镜这个金手指的存在,最起码周围十里范围一览无遗,莫要说耶律淳的手下想玩什么袭击了,只怕是耶律淳家的士兵还没看到天京城的军营,就会被迎头而来的炮火打回去。但是到了晚上,就没那么轻松了。 晚上,只要耶律淳的军队熄了火把悄悄摸上来,热气球上放哨的哥们根本就看不见他们。也许这两天月儿正圆,哨兵们还有机会瞧见对手铠甲上的反光,随着月光越来越暗淡,敌人的影踪将更加难以寻觅。 所以,夜间的战斗将是双方军事素养的大比拼。耶律淳有没有利用夜战大胜麒麟军的能力暂且不说,单凭他兵力与地盘的优势,最起码在精神头上占了很大的便宜。他可以让士兵分成十二个轮次没半个时辰换一拨人来骚扰,而麒麟军则面临着整夜捞不着睡觉的风险。 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在基地外围布置预警巡逻队与派遣小队对析津府实行同样的骚扰战术是两条比较可行的应对方式。 太史昆将一百条藏獒全数带到了军中,夜晚的巡逻队巡逻时带上几头藏獒会起到不错的效果。至于对析津府实施骚扰太史昆并不看好,因为析津府的地盘太大,半夜三更的很难对其军队驻地实施打击。甚至夜晚实施打击还不如白天在热气球的引导下来的精准。因而太史昆只是发布任务,委托艺高人胆大的佣兵们埋伏在析津府到达麒麟军基地的几条必经之路上,对夜晚摸过来的敌军士兵进行歹毒的偷袭。偷袭者被偷袭者用偷袭的手段偷袭,相信这样的夜晚一定会很有趣。 应对措施已经逐渐完善,基地架设完毕。麒麟军的士兵将火炮与战车推到基地的最外围,准备时刻发出攻击,佣兵们整装待发围坐在任务大厅之外,等候着即将到来的任务。第一支精锐骑兵牵引的侦察热气球已经归来,他们送上了珍贵的情报。 析津府城门紧闭,其南门威平门防卫最为严密。约有一百架投石机在城南组装完毕,城墙上的床子弩更是不计其数。析津府的守军早已在城外砍伐来大量巨大原木斜搭着遮盖在城墙上,这个做法等于为城墙穿上了一层盔甲。 在从前的战争中,耶律淳将巨木搭在城墙上无疑是为对方造就了攻城云梯,乃是蠢到了家的愚行,但是面对火炮的打击,这些半干半湿且包裹了兽皮的原木甚至比砖石城墙还要坚固耐炸。耶律淳不怕麒麟军登上城墙玩肉搏,他甚至盼望着与麒麟军来一场酐畅淋漓的巷战,他有着这般的做法,完全证明他已经认识到了什么叫做火器,已经竭尽所能的做好准备,他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用,因为前人的兵书上并没有说明应当怎样防御一场热武器作战,他所作的准备都是用自己的想法进行一些尝试,仅仅这一点,就说明耶律淳最起码还拥有武人、将领、统帅的基本素质。 在析津府城北有一座马场,驻扎了三万五千骑兵。这些骑兵皆是精锐,每人双骑,全部配备了齐全的甲胄与骑枪、机弩、骑弓、马刀。其中有五千骑兵做好了远行的装备,看来是攻打武清、安次等地的远行军,余下骑兵,应是骚扰麒麟军基地所用。 如此看来,耶律淳虽是早早的做出了计划,但准备了两天还未能将部队派遣出,这样看来,耶律淳手下的军事素养也算不得上上乘。 正月十五未正两刻,麒麟军已经完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战场指挥乃是麒麟军的统帅卢俊义,他第一天的攻击计划是率领部下向前推进,在距离析津府二里的地方建立一个前沿据点。据点上,将布置一个由百门火炮组成的火炮阵地与一个飞弹发射架阵地。这个任务并不轻松,它需要佣兵的护卫,气球的侦查,以及运输队的火线运输。 不过,护送的佣兵还未征集完毕,析津府攻防战的第一次战斗却由耶律淳部发起了。 没错,战斗由耶律淳部打响,而不是侵略者太史昆。这,的确是有点没面子。 第133章 王者的心思 析津府南城门城墙内,忽然冲起了滚滚浓烟。这股浓烟,颜色微黄,气味辛辣,若是将人裹住了,呼吸困难不说,眼睛还阵阵刺痛流泪不止。 腊月的天,除了北风几乎没有别的风向。这股浓烟自析津府升起,很快就被呼啸的北风吹往麒麟军的基地中。经过了八里地的路程,这股浓烟稀释了许多,不过基地中的士兵与佣兵们闻到这股气味,仍是感觉头晕脑胀眼鼻干涩。基地四角上空的侦查气球亦是受到了烟雾的影响,可视范围急剧缩小到百米开外。 太史昆大惊失色,生怕是辽军放毒气来袭击。再怎么说,热武器也不如化学武器来的狠毒不是?幸得李巧音在帐前听令,他解释说,辽军用的这股烟雾名曰“黄天当立”,乃是在半干的秸秆中加入硫磺、鸟粪、地沟油,令其剧烈燃烧后,再浇上发酵三个月的尿液后产生的烟雾。这么恶心的烟雾当然会有些毒性,不过不至于毒死人而已。破解此烟雾的办法乃是在基地中架上数口大锅沸煮食醋,另外,还可以令基地中的士兵用湿布裹口,避免吸入更多的毒烟。 太史昆闻得此言,立刻感觉到喉咙中好像多了许多别人的尿分子,顿感恶心。他连忙吩咐基地中的将士们按照李巧音的破解法子去做,并同时命令升高侦查热气球。 原来热气球下都有绳索与地面相连接,气球漂浮的高度乃是由绳索的长度决定的。地面上的士兵放开一段绳索,气球立刻窜高了数丈,摆脱掉烟雾的困扰。 热气球的侦查功能一经恢复,立刻发回两条重要的情报。原来辽军的主帅耶律淳果然使用的是连环计,在释放烟雾的同时,他还派出了两支进攻部队。 一路军队在桑干河上游出现,他们乘坐着雪橇车在冰冻的河面上飞速滑行,意图袭击基地的南侧。从他们手中的火把来看,这支由三千士兵组成的雪橇队是想用长弓射击火箭的手段来进攻。 另一路军队乃是由析津府城内开出的,这是一支由五千精骑组成的重甲骑兵军队,从他们的制式来看,赫然为辽国最精锐的骑兵“铁林军”,他们的身侧都悬挂着坚固的锁链,没错,如果他们相互用铁链连接,就会成为辽国骑兵的传奇——铁甲连环马。 得到这条情报的太史昆与卢俊义暗暗称险,若是在滚滚浓烟中被雪橇队火袭后方,又被铁甲连环马从正面冲进了基地,麒麟军的火器究竟能发挥多少战力还真的很难说。若是耶律淳适时派出联合攻击的部队,麒麟军一战而溃也不是不可能的! 掌握了情报,作为军事指挥官的卢俊义立刻下达了应对之计。他命令:在河面上倾倒石油点燃,烧化河面冰冻,阻隔雪橇队;在基地正北方迅速布置火炮、火铳射击阵势,调集三十辆战车辅助,迎击铁甲连环马。 作为精神领袖的太史昆做了两条补充:等雪橇队踩到油上再点火;待连环马相互栓紧了再开炮。 天公作美,呼啸的北风忽然放缓,基地中的烟雾变得稀薄许多,几锅米醋也已煮的沸腾,浓郁的醋味使将士们精神一振。正在此时,辽国的雪橇队已经踩到了粘稠的石油中。 天京城阵营中抢到点火任务的是史进,背脊上纹着九条蟠龙的史进。三千条生灵在烈火中扭曲挣扎的画面看在别人眼中是罪过,但看在他的眼中却是兴奋。小时候他第一次玩蜡烛的时候,就为了烧死一窝蚂蚁而引燃了自己家的谷仓,今儿,他为了烧死一队辽兵,甘愿大冷天暴露在河边敌人的箭矢之下。 不过史进兄弟他失望了,他根本就没有机会点燃河面上的石油。在这个年代,一支火袭的部队携带火镰火折子什么的只是为了预防万一,毕竟在战斗中谁也不可能一次次用火镰点燃手中的火矢。在真正的战斗中,每一位火矢射手身前都应当燃烧着一个油滋滋的火把。 这也就是说,雪橇队的士兵们是打着火把来的,是打着火把一头冲进了一大片石油中。 高速滑行的雪橇不是说停就能停的,尤其是雪橇队成员们乘坐的这种十二人一辆的大型雪橇。他们经过麒麟军基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减速,许多麒麟军士兵或是佣兵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数百个火团飞快的从河面上滑向下游。他们顶着一身风雪冲入油区,燃着浑身大火从油区中冲出,整个过程没有一丁点麻烦到麒麟军。 冰面上石油的燃烧能力并没有太史昆想象的这么强悍,一刻时过去了,大火停息,河面依然是冰封,根本没有开裂的迹象。不过三千名辽国雪橇火袭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铁甲连环马与火炮的对战也已经展开。第一声轰鸣并不是来自火炮,而是来自基地外布置的地雷。辽国的骑兵军队是一支非常有战斗经验、非常沉稳的军队,他们一般在敌人阵前一百五十步才会挂上铁链开始冲锋,这是保持马力的秘诀。不过,基地的地雷阵却延绵于基地周围三百步以内的土地上。 铁林军既然被称之为辽国最精锐的军队,那么他们的马匹当然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这些战场上磨练出来的马匹已经克服了惧怕尖锐物体、追逐发情母马的低级本能,但是对于火光冲天的爆炸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它们与它们的主人感到同样恐惧。 辽国铁林军的统帅阅读过关于天京城的情报,他甚至还亲眼见过被火药炸烂的盔甲碎片,他甚至在顺州城外,亲眼见过佣兵们用火铳射击山匪。听到这阵轰鸣,他本能的判断为——麒麟军开火了。 相继又有几枚地雷被引爆,铁林军的马匹骚动不止,几乎无法弹压。眼见着行踪已被发现,眼见着坐下的马匹根本无法完成气势如虹的冲锋,统帅下达命令:调转马头,火速撤退! 不管下达这道命令时铁林军统帅的判断正确与否,就在骑兵们拉扯着马匹退后二十余步时,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被天京城第一轮火炮炸的地皮都深陷进三寸去。这是天京城的新式炮弹开花弹,爆炸后弹皮的溅射才是其真正的致命所在。铁林军统帅注视着身前一丈处,一块铁皮深深的嵌入青石之中,历史上能够箭穿青石的不过是李广、养由基寥寥数人矣,可是天京城制造的这些个火器,却将整整一营人马都变作了李广,都变作了养由基。这种仗,没法打!统帅把手一摇,铁林军们索性连旗帜都卷了起来,伏在马背上敞开马力,落荒而逃。 两军第一次对决结束,天京城一人未损,辽军损失弓箭手三千,骑兵十余人。此战天京城完胜。运气也罢,绝对实力也罢,运筹帷幄也罢,稀里糊涂也罢。一场干畅淋漓的完胜背后,太史昆与卢俊义却是齐齐擦了一把冷汗。从开战到胜利,几乎每一个环节都是出乎二人意料之外,到了此时,二人才明白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的说法诚不欺人。 收到战报后的耶律淳脸色亦是阴晴不定。他所施展的,乃是老祖宗耶律德光留下的一招妙计,此计专门对付冬季里沿河驻扎的敌军,乃是趁其扎营不稳旅途劳顿时一击必胜的奇计,不想就被天京城轻松的破掉了。观其破计的方式,毫无取巧之处,完全是硬碰硬的战术,其仓促迎战时发挥的战力尚且如此巨大,那么到了两军对垒的真正阵地上,天京城、麒麟军还会爆发出多么大的能力! 幸好,敌人的正规军不过只有三千人。耶律淳默默想道,哪怕是以十条人命、二十条人名磨掉天京城一条人命也值!只要能干掉天京城一千人,那么天京城就会知难而退,从而不敢再次来犯,只有这样,才能够保住自己的经济来源,才能够保证自己政权的存在。如果能用勇武换来天京城的尊重,如果能在天京城进退两难之际与其签订盟约,如果在盟约之后能够买来天京城的火器,如果…… 摇了摇头,驱赶走脑中不合时宜的幻想。耶律淳默默告诉自己:现在,你已经是自立为王的人了!你的国号名曰大贺,虽然没有多少人承认;你手下有三十万将士,虽然有一战之力的只有十四万。不要再迷恋依附强者这种没志气的幻想,扳倒挡在身前的强敌们,你自己就成了强者! 我这是怎么了?耶律淳忽然扪心自问。难道是在被寄予厚望的长子拓海死后,我已经老了吗?否则,我怎么变得如此喜欢自言自语?尤其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拓海啊拓海,是死在女真人的手中么?摆在我面前的强敌,除了天京城,除了女真人,除了耶律延禧与耶律乙辛之外还有谁?对了,为什么我没有朋友? 耶律淳回过头来,他的面前有四五十名战将垂首静立。将领们的最前端是两位英气逼人的青年,左一个,乃是耶律淳的次子耶律源,右一个,乃是三子耶律渠。 耶律淳捏了捏眉心,收回心思。他丢出两根令箭,道:“源儿,你带领城内军民守好南门,记住,只要有风吹草动立刻调动所有投石机投掷!千万不要怜惜民力误了战机!累死一百个平民能杀死一个麒麟军士兵也是值得的!渠儿,你带领城外骑兵,五十骑一队,十二时辰不间断袭击天京城的营寨!务必要他们吃饭吃不安心,睡觉闭不上眼睛!不要害怕折损人马!只要能让麒麟军两天两夜睡不着觉,我们这一战就算是胜了!好了,都下去依计行事吧!” 第134章 一段传奇的雏形 浓密的烟雾影响了麒麟军与佣兵们的视线,同样也影响着析津府辽军的视线。铁林军前脚刚刚撤退,麒麟军就趁着烟雾的掩护向前推进。当烟雾散去时,麒麟军的阵线已经推进了五里。 无惊无险,麒麟军在析津府威平门前三里扎下前哨营地。苦工运输队在佣兵们的掩护下迅速跟上,他们埋设了铁丝网与地雷,还运来了一百门火炮与充足的弹药。 与后世动则射程数十千米的现代火炮相比,天京城的火炮还差得很远。目前天京城的火炮还在“臼炮”的范畴内发展,而不是向着长炮或是加农炮的方向发展。虽然太史昆很想改变或是加速火炮的进化,只可惜他的学识着实有限,除了描述后世火炮的外形之外,根本提不出具有建设性的意见,因而火炮的发展必须要等到一个阶段的技术完全成熟之后才有可能实现下一步的改变。 当然,天京城的“臼炮”与二战时期恐怖的“卡尔臼炮”那种巨炮也无法相比。不过作为臼炮的缺点与优点两者是相同的:射程近,但是可以发射很大的炮弹。天京城最新出产的精铜炮,已经可以将直径一尺,内部填装有二十斤炸药的铁弹送出去三里之远。 卢俊义给最前线的将士们下了命令,第一天的战斗决不能只是天京城势力的防御,本次天京城的目的是侵略,所以,战火一定要燃烧在析津府城墙上! 暮色已近,这个时分再向前推进已是很不明智的举动。前哨将士们精选出六门性能最好的铜炮向析津府威平门展开了一次十二连射。 六门火炮的十二连射,便是七十二枚威力巨大的开花弹。对着射程的最远端开火势必要用到角度较大的抛物线,所以准头也不能用精确来形容。此次的炮袭结果还算不错,有十余枚炮弹落在析津府城墙内,炸的城内辽军一阵人仰马翻。 随后,辽军展开了一轮漫长的反击。 辽军所拥有的守城大型射击武器有三种,分别是需要五百人拖拽牵引的投石机,它的射程为八百步;床子弩,射程三百步;车轮炮,也就是一种小型的连发投石机,可以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内连射出一道铁石幕墙。另外,就是弓兵与弩兵了。 辽军展开的反击乃是使用的投石机。八十余架投石机同时开动的威力极其惊人,而四万人轮番扯动牛皮索的号子声更加威慑人心。八十架投石机共发射了接近十轮石弹,耗时越半个多时辰。析津府前的土地被巨大的石块砸得轰鸣不止,铁一般的冻土上硬硬升腾起一股久久不散的尘土。 当然,射程八百步的石块远远击不中三里外的麒麟军。不过从声势上来说,投石机的效果超出火炮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多。比威慑,天京城居然逊色三分! 不管服不服气,夜晚都已经到来。两支军队的指挥官所下达的命令都是“骚扰”这两个字。 辽军派出了无数个轻骑兵小队伍,他们在外围远远的将火矢尽可能的射入基地,还不停的呼喝喧哗,更有甚者,竟是带了战鼓铜钹敲打。而天京城的做法也干脆了当,他们前哨阵地不定时的向析津府发射一枚开花弹,同样搅得守城辽军无法闭眼。 这样的一个夜晚,敌我双方都格外谨慎,双方试探几个回合,谁也没有在夜晚分出胜负的信心。将士们在紧张的战斗,在基地中心的主帐中,同样是一个不眠之夜。根据白天侦察的地方势力分布,卢俊义已经拿出了一个攻击计划。 前哨火炮补充至二百门,分为两组。一组压制,一组推进,于城门前千步布置阵地,集中火力攻击辽军投石机,务必将其摧毁。摧毁城防后,火炮依然轮番前进,直至踏平析津府。 委托佣兵组成若干三人小组,携带火龙出水,于析津府东、西、北三面向城内放火。 委托佣兵携带运输队于城外道路、开阔地带埋设大量地雷,并于树林、山坳处设伏,力求大量杀伤辽军游骑。 卢俊义的作战计划可谓是中规中矩。帐中听令的群豪有的称好,有的却默不作声。如今身在帐中的,有麒麟军的军官栾廷玉、史文恭、孙立、孙平等,有佣兵协会的理事武柏,有大型佣兵团的团长团副比如说武松、鲁达、方宝、王进、张宵等,当然还有太史昆与他的金牌打手丁豪。在场的还有两人比较特殊,乃是太行佣兵团的团长杨金豹,揭阳岭佣兵团的团长李俊。 在拿下大同府后,杨金豹马不停蹄,立刻率领革命军中最精锐的士兵前来助战析津府。他们这些人做过许多佣兵任务,身上多少已经有职业军人的味道。他们习惯于冷静理智的面对战争,而不是丧心病狂的屠杀与自虐。与其说他们前来助战,还不如说他们在逃离大同府。太行佣兵团在大同一役死了一百多人,在剩下的这三百余人心中,已经没有返回革命军的意愿。包括杨金豹在内,他们都渴望着能做一名自由自在的佣兵。 至于揭阳岭佣兵团的特殊之处,则是他们第一次有资格参与到天京城的决策层中来,这标志着,揭阳岭佣兵团已经步入了VIP的行列。团长李俊当然能感受到这份特殊,作为揭阳岭众好汉中性格最沉稳的一个,他决定第一次参与会议时应当闭上嘴巴仔细观察,而不是急于表现自己。 群豪中,武柏沉吟片刻,上前拱手道:“根据热气球的观测,析津府威平门后有数万民夫拖拽投石机,其中妇女少年不在少数。我们一通火炮过去,他们哪还有命在?如今析津府所有城门皆关闭,若是城中起了大火,百姓们岂不尽数葬身火海?” 不等卢俊义答话,麒麟军军官史文恭接口道:“拖拽投石机,不就是参与到战争中了么?既然参与了战争,他们的身份就是战士而不是民夫!武大人,俗语道慈不掌兵,敌军百姓的性命应该由敌军负责,此刻还轮不到我们操心。” “此言差矣。”武柏道:“史将军莫要忘记这场战争的战略目的乃是占领析津府。昆哥曾经说过,如果想要使占领地归心,那么就不要搞大屠杀。一座没有百姓的城市,也算不得什么城市了。” 史文恭咄咄逼人,道:“那武大人有何高见?有何制敌妙计?” 武柏道:“观耶律淳此人,民望并不高。且他擅自称帝,占辽国中京、南京两道自称什么大贺国,搞得其手下许多贵族也颇为不满。我认为,我麒麟军、佣兵声势浩大,析津府内的百姓、官员、甚至是士兵未尝没有逃跑的想法,只是目前析津府粮草充足、城门紧闭,没有人有理由、有能力逃走罢了。” “我明白了!”武松接口道:“大哥的意思是,我们佣兵高手尽出,潜至析津府内,烧了它的粮仓,炸掉它的城门,鼓动城中百姓逃跑?” “正是正是!”武柏道:“有了第一个逃的就有第二个逃的!只要析津府人人自危,用不了几天就会逃成一座空城!届时耶律淳有天大的本领也做不了这无米之炊了。所以,我的作战计划是:在麒麟军加紧施压的同时,发布火烧粮仓、炸毁东、西、北侧十三道城门的任务!” 武柏此言一出,佣兵们个个称好,麒麟军众军官却是人人愤愤不平。和也难怪,若是依着武柏的计谋,岂不成了麒麟军给佣兵们打掩护、做下手了么?两方吵了几句,群豪却将目光投向太史昆。 “三千麒麟军、六千佣兵,与十四万辽军玩巷战,我本人并不看好。至于一寸一寸的将析津府炸平……不好意思,虽然我们天京城拥有大量的火药,但析津府实在是太大了,也许我们的火药并没有这么充足。” 听闻了太史昆这番话,麒麟军的将士们不禁有些气馁。 “而动员析津府城中的百姓逃亡,条件并不成熟。说实话我们占领析津府的行动完全是由于革命军攻击大同府的引起的,我们本身的计划并不完善。如果能够提前半年派人进入析津府对百姓们进行一些叛逃天京城方面的宣传,安插一些内线也许今天动员百姓逃亡的计划能够实施,但如今……就算是百姓真的逃往城外,也会被辽军堵回来的。这个办法也不可行。” 佣兵们听闻此言,也皱起了眉头。 太史昆行至帐前,仰望星空,缓缓说道:“诸位,你们可曾知道,我这个佣兵头子心目中最传奇的佣兵团应当是个什么模样吗?一个传奇的佣兵团并不需要多少人手,五六个人就足够了!这几个人,身负绝技,配合娴熟,以区区几人合力,可轻松斩杀数百敌军。只要是人世间的事,就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哪怕我发布了活捉耶律淳的任务,传奇的佣兵团也能够在千军万马之中将老儿捉出来!” 第135章 超级吸引力 “活捉耶律淳?”佣兵们听闻这个任务,不由得面面相窥。如今耶律淳由十余万兵马重重护卫,想要活捉他怎么可能? “昆哥,你真的要发布活捉耶律淳的任务?”就连负责评价任务等级的武柏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能活捉耶律淳,也就相当于占据了析津府。太史昆想的这个主意,未尝不是拿下析津府的手段之一。 “没错,我就是要发布这个任务。”太史昆道:“大郎,麻烦你给评价一下,这是个什么等级的任务?需要多少佣金?” 武柏道:“十万军中活捉敌酋,绝对的甲等任务!单单是金钱,已经不足以充当佣金了。毕竟,拥有十万军中活捉敌酋力量的人想要获取财富更是简单至极,仅仅是金钱的话无法对他们产生吸引力。” 太史昆问道:“那么,还有什么可以当做佣金呢?” “宝物,土地,武器、甚至是军队都可以当做佣金。”武柏回答道:“当然还有称号,比如说佣兵协会会长亲自颁发的‘天下第一佣兵’的称号。” “就仅仅以一个称号作为佣金吗?”太史昆疑问道:“这样的话,会有人接任务吗?” “我!以个人的名义!”武松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站在了众人的前面。 “团长要去,作为团副的当然要跟着。算我一个。”这人,是鲁达。 “还有我,也要用个人的名义接取这个任务。”说话的,乃是张宵。 “也许你们想不到,其实我也是佣兵。”这话出自于卢俊义的口中,他的手中果真捏着一枚佣兵徽章,最低等的佣兵徽章,哪怕是做过最基本的入门任务的佣兵,其徽章的等级也要比卢俊义的高。众人看着卢俊义手中的徽章,果然个个惊讶无比。 卢俊义微微一笑,道:“注册佣兵这么久了,居然一个任务也没有做过,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这个任务,我接了。” “其实,你们最想不到的人应当是我才对。”说这话的,居然是太史昆。此刻,他的手里竟然也捏着一枚佣兵徽章,与卢俊义手中一模一样的徽章,最最低等的徽章。太史昆苦笑一声,道:“我约莫你们谁也想不到,世上第一个注册佣兵的正是我本人。惭愧的很啊,咱们协会几个大型的任务我都有参与,可是却忘了履行交接任务的登记,于是乎,我还是一个连等级都没有的初级佣兵。这次,我不能再忘记了,大郎,拜托你记下,我太史昆也接取这个任务!” “不会吧!你自己发布的任务自己接?这不是刷经验吗?”武松、鲁达、张宵几个叫嚣道:“再者说,你武功什么的又不行,跟着我们一起去不纯粹是添乱吗?” “差矣差矣!”太史昆高声叫道:“我是玩脑子的!你们这几个不带个有脑子的出门,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旁边王进、杨金豹等一众佣兵亦是吆喝道:“快活林与白马的人都去了,连麒麟军都派人了,咱们佣兵团岂能坐视?我等也要接任务!” 太史昆又是喊道:“不成不成,五个人已经凑够了!人再多就添乱啦!” “那我呢?”一个冷冰冰中掺杂了几分沙哑的女性嗓音说道:“我们雪月佣兵团就没有参与的资格么?算我一个!” 场中,顿时变得寂静无声。无数道或是龌龊,或是猥亵、或是淫笑、或是鄙夷的目光看向了太史昆。因为这个声音对于在场的好汉们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大帐角落中,原来还有一位浑身罩在银甲内、佩戴着雪月佣兵团标记的武者。本来,大家以为此人不过是身材瘦弱而已,如今听了这个声音,方才意识到——原来雪月佣兵团的团长在这里!而挤在汉子们中间的方宝,不过是个旁听的团副而已。 银甲武者缓缓走了过来,低声道:“武先生请记录下来,我高月柔,也要接取这个任务。” “好吧!”武柏耸耸肩,道:“尊敬的雪月斋少东主阁下,我衷心的祝愿您能够获得天下第一佣兵的称号!” 天色终于缓缓放亮。火炮声又开始变得密集,投石机的轰鸣连绵不绝。析津府威平门至麒麟军前哨阵地这一段路途上变作了一个无人区,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于一头冲进这个巨石火光交加的地狱中来。 精锐的佣兵,如王进,如杨金豹,如史进,如李俊,再比如快活郎们,他们率领着三五人的小队,携带大量火器奔赴在析津府外广袤的平原上,截杀一批又一批辽军游骑。平原的中心地带高高的飘着一个热气球,气球上的两只红旗清晰的指出辽军游骑的藏身之地或是辽军大部队所在何方。 整整一个白天,交战双方都没能拿出绝妙的计谋,而是一本正经的进行着拉锯战。终于,夜色降临了。 五道黑影趁着守卫不留神轻松的跃上析津府西侧城墙,但他们并没有趁机进入城内,而是施展惊人武功,迅速击杀了一队巡逻兵,又费劲的将其毁尸灭迹。而后,五道黑影放下绳索,将一个笨拙的家伙扯上城头,再然后,五道黑影又放下绳索,费劲的将笨家伙放进城内。 没错,轻盈的黑影乃是卢俊义、武松、鲁达、张宵、高月柔,而笨拙的家伙,乃是太史昆。众人在城内会合,卢俊义叹道:“贤弟,几日未督促你,怎的武艺又退步许多?如今,连身子都沉重了?说吧,我们应当去哪里捉拿耶律淳?” “既然析津府是辽国的陪都,那么一定会有个气派的皇宫。既然耶律淳急匆匆的称帝,他不在皇宫中又能在哪里呢?”太史昆胸有成竹,道:“一个城市中,最好找的就是皇宫。皇宫座北朝南,位于城市的中轴线上,我们须先找到一条中心道路……” “不必了,我乃雪月斋的少主,踏遍天下繁华商埠本是己任,析津府的地形,我熟悉得很。”皎洁月光下,那双高挑的眉依然冰冷。 “我做前哨,领先十五丈;卢大帅压阵,拖后十五丈照应;张宵右哨,鲁达左哨;至于武团长呢,就坐镇中央保护你们城主吧!都听明白了吗?出发!” 话罢,被夜行衣勾画的玲珑凸显的娇躯拔地而起,远远掠去。武松看了看太史昆,问:“怎么着,咱们听谁的?” 太史昆摆了摆手,以行动代替了回答。他甩开笨重的步伐,向娇躯的方向尾行而去。 城外,麒麟军正在用连绵不绝的炮火袭击为城内的太史昆一行作掩护。大地不停的颤抖,耀眼的爆炸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根本用不着辽国军方下达宵禁的命令,这种夜晚根本没有百姓敢于出门。城内绝大多数的士兵都在城南集结,因而城市的其他三个方位的夜巡非常稀疏。 没费多少力气,太史昆一行便找到了辽国南京的皇帝行宫。在辽国上京、中京、东京、西京、南京这五座皇宫中,定数南京析津府的这座皇宫建设的考究。这座皇宫乃是邀请了大量汉人工匠建筑,在外形上已经无限接近大宋皇帝汴京的皇宫。当然,在软件配置上辽国的皇宫就差远了。且不去评论大宋皇帝动用比辽国GDP还要高昂的重金购置而来的奇石异草,单单大宋皇宫中那种无形无色的文化味儿、艺术味儿、清新味儿辽国皇宫就学不来,大宋在文化艺术领域领先的实在是太多了,甚至大宋国的当今皇帝就是一位一顶一的艺术家。 辽国这座南京皇宫虽然不如现代首都的故宫占地这么广阔,但是太史昆一行立在墙头上向皇宫内眺望,仍是一眼望不到头。不过出乎群豪意料的是,整座皇宫中竟是一点点烛火都看不到。 “这也许是辽国防刺客的手段,毕竟没有烛火,刺客就无法判断哪里有人。”高月柔道:“皇帝的居所很简单,在整座皇宫的中轴线上,依次是上朝用的大殿,接见大臣的内廷,皇帝起居的御书房,与祭拜祖先的祠堂。如今战事紧张,做皇帝的应当不会有心思留宿于嫔妃宫中,所以我们首先要查探的就是内廷与御书房。大家保持队形,跟我来!” 几个老爷们跟着高月柔,小心翼翼的在皇宫中穿行。偌大的皇宫中居然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宛如一座鬼城。那皇帝接见重臣的内廷关闭着大门,门插上甚至已经有了一层尘土。众人忍住惊讶,又潜行至御书房门口,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御书房的房门虚掩着,门槛洁净,显然是有人居住! 高月柔打了个进屋的手势,众人点了点头,齐齐翻入御书房。还未等众人借着月色看清屋内的摆设,却见屋子中央忽然燃起一团烛火!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缓缓响起:“哥儿几个,都来了?” 第136章 宝塔顶端 “秦!暮!城!”看着眼前这个睡眼朦胧,浑身上下只穿一条亵裤,偏偏还梳着一个道士头型的老兄弟,太史昆忽然有种崩溃的感觉。“老秦,搞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秦暮城揉着眼睛,道:“这儿的床大被褥软,景色优美,无人打扰。我潜伏在城内打探消息,充足而优质的睡眠是必须的,你说,还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吗?” “可是!这里不是皇宫吗?为什么……皇宫会没有人?” “辽国的皇帝远在上京,这里怎么会有人呢?” “可如今,这儿不已经成了耶律淳的大贺国了么?为什么耶律淳会不在皇宫中?” 秦暮城打了个哈哈,道:“此事么,说来话长。辽国三分,契丹贵族们并不愿意接受,而寻常的辽国百姓,不过也是用西辽、北辽、南辽来称呼这三方势力。至于耶律淳的大贺国,除了他那几个儿子没人愿意提及。耶律淳的手下本来都是辽国的官员,还不像耶律乙辛经营的手下那样忠心,因而老家伙称帝并未得到己方势力的认可。耶律淳在他的手下面前多少还要有些顾忌,不敢造次,因而并没有进驻辽主的皇宫,只是将原先的内侍宫女驱逐,将皇宫贴了封条而已。” “所以……”太史昆道:“这座皇宫反而成了析津府中最安全的藏身之地了?那么,如今耶律淳藏身在何处呢?” 秦暮城一跃而起,麻利的穿上一身夜行衣,他领着太史昆来到院中,指着皇宫院外一东一西两座高塔道:“你瞧,左边的这座塔乃是南院大王府的宝塔,耶律淳称帝的时候南院大王萧峰好生不乐意,结果被耶律淳灭门了。因而这南院大王府,如今与皇宫相同,都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府邸。而右边这座,就是越王府的宝塔了。越王二字你该不会陌生吧,耶律淳没有自立的时候,正是辽国的越王。” 太史昆凝视右方宝塔,道“修建宝塔可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这座越王府怕是有些年头了吧!” 秦暮城道:“没错,这处府邸怕是修建了十年有余。耶律淳此人号称喜爱四美:美酒美食,美女美玉。在辽国,这四样东西以析津府的为最美,因而耶律淳这家伙虽名为中京留守,却是几乎一年四季都居住在南京析津府。这座府邸,正是他营造多年的老巢。” 在皇宫能够巧遇秦暮城不得不说是个奇迹,有了秦暮城的指引,太史昆一行人总算是明白了耶律淳的藏身之处。众人不做耽搁,立即向耶律淳的越王府靠近。 皇宫院墙有一座角楼,正好俯览越王府。只见这座府邸占地并不是很大,除了前院一座七层高的宝塔外,后院只是个寻常的三进院落。虽说院落点缀了些许凉亭花砖,但总体来说显得颇为寒酸。更重要的一点是,后院中一片寂静,见不到半个人影。 秦暮城解释道:“这座宅子我先前也进去探过。这所宅子表面上建筑除了高塔外都是摆设,其关键的建筑是一座地堡。也许耶律淳不愿意有人踩在自己头上,因而地面建筑内根本就没有安排人丁入驻。至于地堡内的景象,我并没有机会下去过。传闻说耶律淳在上京受了耶律乙辛的恐吓大受刺激,因而花费巨资聘请了许多当世高手在地堡内保护他。” 耶律淳就藏在这处宅院的地下应当没错,进入地堡,击败护卫,活捉耶律淳本人就是眼前要做的事情。 作为耶律淳精心打造的老巢,想要靠近并不容易。这座府邸周围三十丈的距离没有任何建筑物遮挡,且挂满灯笼没有一丝光亮照不到的死角。由于地面灯光亮度高,高塔塔顶显得一片漆黑,根本无法分辨出塔顶有多少神箭手时刻准备着射杀靠近越王府的人。 作为武学高手,卢俊义、武松、高月柔三人并不畏惧神箭手,他们有强烈的自信在箭矢射中自身之前将其拨开,他们甚至还有信心强攻宝塔,杀死塔中的守卫。但是他们却无法保证不让塔顶的弓箭手发出敌袭的讯号,无法阻止受到求救讯号后赶来的十四万辽军,无法阻止耶律淳更换隐藏地点。所以,此次进攻宝塔只能是偷袭。 从耀眼的灯光下穿行三十丈不被守卫发现,最起码太史昆承认自己无法做到。不过秦暮城却是摇头晃脑的说道:“别人过不去,但是我可以。不过呢,我不谙武功,就算是攀上塔顶却也杀不死塔顶的守卫。” 张宵眯着眼睛,道:“此处距离塔顶越三百五十步,只要秦兄能够在塔顶引燃一个火折子令我看清敌人的位置,我就有信心将其射杀。” 秦暮城摇头道:“若是一个敌人还好说,若是塔顶有两个敌人,你射杀哪一个好呢?你杀死左边的,右边的就会发出敌袭讯号,终究还是暴露了咱们的影踪。” “无妨!”张宵胸有成竹道:“吾拿手绝技名曰‘五星连弹’,可一手发射五枚箭矢。只要塔顶敌人不超过五人,皆可杀死。” “如此,秦某就与张兄联手一战!做掉塔顶弓手后,大家一起杀进塔中去,务必将塔内的守卫一一杀尽。”话罢,秦暮城身影晃动,向越王府潜去。 眨眼间,秦暮城如一溜青烟般的靠近了灯火通明之处。王府前的空地上挂满了气死风灯,根本没有阴暗角落可以潜行。只见秦暮城将身上乌黑的夜行衣一扯,整个人忽然凭空消失在灯火之中。 原来秦暮城身上这件夜行衣并不是寻常之物,此衣衫暗藏机关,只需扯紧衣角,便可更换衣衫的颜色。无论是宫墙的暗红、丛林的墨绿、沙土的黄褐此件衣衫皆可变得,而如今秦暮城更换的颜色乃是烛火照耀时的橘黄色。再配合上秦暮城一套几乎可以掩饰掉影子的步伐,只用了几个呼吸的空挡,秦暮城已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贴上了越王府的墙根。他再次伸手一扯,夜行衣变回漆黑,脚尖一顿,整个人融入了宝塔屋檐下的暗影中。 此刻,太史昆等人已经无法瞧见秦暮城的影踪。静心待了些许时分,只见三百五十步外的塔顶上忽然爆出一簇火花!火花下,依稀分辨出三个人影,这三人头戴毡帽,正是契丹族射手的标准打扮。 火花一闪而过,张宵松动弓弦,三枚箭矢亦是如同流星追月一般射出! 死一般的寂静!塔顶已经恢复黑暗,三名射手是否被射中不得而知。忍得片刻,只见塔顶出现一点香火在夜色中画了个圈,众人知晓这是秦暮城发回的讯号,说明塔顶三名射手皆以毙命! 卢俊义、武松、高月柔,三人的武功分别受益于当今世上的三位传奇人物:周侗、艾虎、静月师太。以他们的武功,联手对付宝塔内正在休息的三十几名守卫只能用“欺负”来形容。当鲁达掩护着太史昆跑进越王府大院的时候,三位高手已经气定神闲的立在塔后的庭院中,研究一扇紧闭的铁门。 也许耶律淳根本就没有隐匿行踪的想法。整个庭院中虽然洁净,可道路上石砖的毛刺都依稀可见,根本不像是有人经常走动的模样,只有这座铁门前的花岗岩石板被磨得油光锃亮,地面上甚至还有两道日积月累陷入石板的车辙。 卢俊义见到太史昆,道:“贤弟好算是赶来了,你这带着头脑出门的人来说说看,咱们如何打开折扇铁门呢?”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话也没回答,只是伸出手来,在铁门上敲了两敲。 “吱呀”一声响,铁门打开一道缝,一个睡眼朦胧的脑袋伸出来,迷迷糊糊说道:“干什么的!这么晚了,王爷不见客!” 鲁达露出灿烂的微笑,温声细语道:“嘿嘿,咱有紧急军情汇报,麻烦你让个路!” 开门的守卫不耐烦的说道:“军情交到二少爷与三少爷那里去!怎的跑到这儿来递军情?讨打是不是?” 武松冷冷一笑,从腰囊中取出一块碎金,塞到守卫手中。 守卫的脸色变缓了几分,皱眉道:“王爷晚间不见客,放了你进去,结果是咱们两个都挨打,快回去吧,明儿一早再来,到时候我一定为你通报。” 太史昆摇了摇头,示意众人让开。然后他左手一伸,夹住守卫的脖子,右臂一探,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捅进了守卫的小腹。待到臂下不再有挣扎传来,太史昆扔掉守卫,轻轻的打开了铁门。 门后还有七八个熬得眼珠通红的士兵,呆呆的看着太史昆一行人鱼贯而入。昆哥拍了拍手,道:“诸位,应该怎样动手,不用我教了吧!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是你们自己想复杂了。哈哈,哈哈!” 众人轻叹一声,纷纷出手。只是七八个武功平平的守卫,如何能抵挡这些武学大师的攻击?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越王府地堡的大门已经失守。城外传来的炮火声依然响亮,大地依然在爆炸中颤抖,自宝塔至地堡门口的这场血战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137章 关公大脱袍 作为一名成熟稳重的团队领导者,决计不会做出贸然前行这等蠢事的。太史昆招呼过秦暮城、张宵二人,令他二位镇守宝塔塔顶,阻止外界闲杂人等进入越王府。 这边太史昆还在一本正经的布置任务,另一边的高月柔却是冷冷开口:“诸位,来看看这个人地手中是什么?” 群豪凑过身来,只见一个脑袋被拧断的小兵手中死死拽着一根红线。红线穿过一个个钉在墙上的铁环,一直延伸到地堡的深处。鲁达俯下身来,念着红绳下方的一方石刻。 “报……警……拉……绳!使用方法:遇到敌情使劲拉!嘶!难道说……”鲁达抬起头来,惊讶叫道:“咱们被发现了!” 话音落定,狭长的通道内已经传来了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众人抬头望去,通道的另一端缓缓走出一名彪形大汉。 请注意,众人在看向这名大汉的时候,做了一个抬头的动作。这最起码说明一点,过道里这名彪形大汉身高超过了太史昆一行所有人。 首先,我们先来看看太史昆阵营中各位好汉的身高。唯一的女性高月柔拥有一副南方人的身板,虽然我们都很期盼这位拥有好身手的女孩同样有个超模身段,但现实是残酷的,月柔小姐至多只有一百六十厘米的身高,还是在穿了一双薄底靴之后。 作为主角的太史昆与老牌帅哥卢俊义的身高差不多,一百八十级别,上下浮动几个毫米,这个身高已经完全可以用魁梧来形容。而武松的身高还要挺拔一些,达到了一百八十五公分的水准。 至于力大无穷的鲁达,同样也拥有怪兽般的身材。以目前的度量衡来说,这厮号称九尺有余。换算一下,他的身高在一米九几是没问题了。不过,即便是鲁达这种排球男级别的身高,对眼前的这条大汉也须仰视。 通道另一端走来的彪形大汉,身高绝对超过两米二!不仅于此,这条汉子还很宽!通道内是可以行驶小号马车的,因而两人并肩站也不觉得挤。不过,这条汉子矗在通道中,竟是将通道塞得满满当当,一点空隙都看不见。又高又宽也就罢了,这条大汉还穿了一身铁桶的似地盔甲,这套盔甲好生了得,不但将大汉的整个头脸身段都包裹住,就连手指的指关节都覆盖了一层精美的鳞片。又高又宽又有甲也罢了,不曾想这汉子还提了两条大棒。只见左棒上写了个“囚”字,右棒上刻了个“龙”字,连起来一读,竟是那隋朝第八条好汉杨林的武器囚龙棒!传说中这对棍棒加起来愈三百斤,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这条汉子还未开口说话,却听得卢俊义、武松、鲁达几乎是异口同声叫道:“来者可是擎天柱?” 擎天柱?太史昆听了这个熟悉的名称差点没喷了。不料面前这位身材与金刚有的一拼的巨汉点了点头,洪声道:“不错,俺就是擎天柱!” 太史昆纳闷无比,扯住武松问道:“他真的叫擎天柱?这是他自己取的名还是旁人给他封的?为何你们都认得他?” 武松对答道:“长这么高的个,不叫擎天柱还能叫什么呢?个子这么高的人,除了擎天柱任原之外,恐怕也没有别人了吧!这厮身高体宽,力大无比,偏偏还练就了一身相扑的好本领。虽然他不会什么玄妙高深的神功,但仅凭着先天的优势,就可轻松胜过许多江湖好手。以往总算刀剑还可以刺伤他的肌肤,如今他多了这么一套严密的铠甲,却是更难对付了。不过……他一向是在大宋繁华之处靠卖艺为生的,今儿怎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低头嘀咕着,旁边卢俊义已是高声言道:“任原!你本是太原府的汉家儿郎,走动在大宋江湖上也多得朋友们尊重。如今乃是光复幽云十六州的要紧时刻,你不帮着咱们汉家儿郎,如何助纣为虐帮助契丹人做事?” “哈哈哈!越王爷于俺有知遇之恩,俺岂能不为王爷效力?”擎天柱任原一抖两只铁棒,道:“在大宋江湖上,人人都把俺当做戏子小丑对待,就算是有权贵邀俺做事,不过也是令俺在酒肉之间装疯卖傻博人一笑。虽然俺不曾饥着寒着,胸中抱负却是无处发泄。却不想来到析津府后承蒙越王爷垂青,不但没有戏耍俺取乐,反而官拜俺大贺国殿前司步军都指挥使!你说说看,俺为什么要帮着取笑俺的人,违背赏识俺的人呢?” 卢俊义摇头道:“任原,你自幼学习的便是相扑这等观赏博彩的武艺,闯荡江湖时选择的也是吃戏子这口饭。取悦观众本就是的职责,你又如何说观众取笑你呢?若你从小立志从军,未尝不可做个军中高官呢!” “哈哈哈,说教任某人的这位,可是昔日大名府的卢员外?”擎天柱任原晃着肩膀大笑几声,道:“卢员外是立志从军的,却为何不在大宋朝廷上做个元帅将军呢?你杀了高官反出大宋,在天京城做了匪首,名声上未必就能胜过我任某人!” 就在卢俊义与任原一问一答的当口,精明的团队首脑太史昆却也没有闲着。在卢俊义理直气壮说教任原的时候,太史昆偷偷地拧了鲁达一把;在任原悲愤回应时,鲁达纳闷的瞧了太史昆一眼;在卢俊义摇头叹息时,太史昆递给了鲁达一个复杂至极的眼色;在任原驳得卢俊义哑口无言时,鲁达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任原瞧见卢俊义面色微红,无言以对,仰天长笑道:“嚯嚯哈哈!来教育我啊!再来教育我啊!教育我爱国是不是?那你先告诉我这个国家有何可爱之处好不好?好不好?哎哟!” 就在任原仰天长笑的当口,鲁达却是身子一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窜一步,挤入任原怀中。他左手一举,恰好卡住任原下巴,右手一探,死死扣住任原裆部,再然后,拧身、提胯、挺腰、收肛、屏气、吐力一系列动作眼花缭乱一气呵成,一眨眼的工夫,连人带盔甲外加两根大棒总重量超过一千斤的任原竟是被鲁达高高举起,又重重摔倒……不,砸到在地! 任原此人本是相扑摔跤的大师,本不应该被人如此轻易摔倒。不过一来鲁达借了偷袭的便宜,二来么,任原身上重达六七百斤的行头在给他提供了威风的同时,也严重的拘束了他的行动。实际上,他披挂着这套行动移动起来已经相当费力,就不要说迅捷灵活的反击了。 当然,这套设计精良、价值高昂待的古武装备也有它的优点。任原吃了鲁达这一记摔,居然是毫发未伤。 “好样的,好样的!你这招是关公大脱袍是也不是?爷若是脱了盔甲,一招霸王背鼎就废了你!”一边嘟囔着,任原一面挣扎着起身。不过,鲁达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柔柔的,鲁达从雄健的胸膛上解下一根锁链,链坠是一颗闪耀着夺目光芒的透明宝石,它来自梁氏家族多年来的珍藏。昆哥曾经说过,这是一颗代表着忠贞爱情的“钻”宝石。每一位党项族的姑娘将贞洁交给一个男人的时候,都会亲手为男人戴上一条锁链,其中的内涵简单而又明了,暗喻拴住这个男人一辈子。 钻石的成色非常好,鲁达轻轻捏起钻石,划过任原的头盔,发出一声吱吱嘎嘎的响声。响声不大,但是穿透力非常强,旁观的群豪甚至感觉到耳膜有些发胀,汗毛有些倒耸,鸡皮疙瘩有些暴起。远离头盔几丈远的人都感觉到了声音的刺耳,就别说头盔内的任原了。他痛苦的抱住脑袋,发出一声悲鸣。毕竟,划玻璃的声音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 鲁达舒舒服服的坐在任原背脊上,手中的钻石不停划着圈。他对众人摆了摆头,道:“趁着堡内的守卫还没反应过来,你们快去捉拿老贼吧!这儿,请交给我好了!” 太史昆点点头,约上三位高手,优雅的踏过任原扭动不止的熊躯,向地堡深处走去。 任原已经被刺激的有些过度,他的呻吟声已经变成了咒骂。鲁达停下手中的动作,道:“要么你脱了这身龟壳,咱们两个正儿八经打一场?” 与此同时,太史昆几人穿过通道,进入了一个开阔的厅堂。厅堂中聚集了约莫五十名白衣白甲的剑士,手中皆擎着明晃晃的长剑。虽然从这些人的神态上可以看出他们是仓促集合的,但这些人明显的一同受过非常专业的训练,他们忙而不乱,迅速在厅堂中组成了一座剑阵。 剑阵中央一个服色略深的剑手应是这座剑阵的主持者,听得他呜呜咽咽吹了几声陶埙,四十九名剑手虎扑狼跃,向四人递出招数。 四十九名剑手组成的阵势已经发动,威力果然凌厉。若是卢俊义、武松、高月柔中任何一位进了这座剑阵,恐怕都要经历一场苦战才可以脱身。不过如今闯阵的不是一位高手而是三位,状况就大不相同了。 第138章 单瓜破阵 卢俊义护在太史昆身边,若是有剑手前来侵袭,他便轻描淡写的挥挥拳头将其击退。此一战,卢俊义好似只是面带微笑静静旁观,不过他无意间的动一下脚步换个位置,却总是踏在剑阵运转的节点上,搞得整个阵势都为之一滞。 如今的武松对于刀法的研究入了迷。且不说艾虎传授的十八中发力方式内含有多么丰富,单单是七元裂阵斩谜题一般的第二斩,便足够一个武痴将全部精力沉浸其中了。招式与招式的糅合不是像两个数字相叠加那样简单的,明明是风格迥异,甚至是相互违背的两个招式,却要极为顺畅的将其参合在一起使出,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这些日子,武松脑中想的都是如何将七元列战阵斩的第四斩“文曲天权斩”与第七斩“摇光破军斩”糅合在一起,所以,今天他借着这个剑阵,竟是试起了招数。 远在高丽国的时候,扈青青曾夺走了高丽国主的金刀想要给她的相公武松使用。不过高丽国主的金刀刀身狭长,重量也不压手,武松用起来甚是别扭。回到天京城后,扈青青邀请工匠将金刀溶成金汁,与武松的弑神刀融在一起。至此以后,弑神刀还是原先的样式,却有了金刀的坚韧,最重要的是,门板大的长刀如今看起来阔绰了许多! 文曲天权斩讲究的是以力生力延绵不绝,摇光破军斩讲究的却是一股勇往直前的昂然斗志。武松试探着将两招硬硬合在一起使出,不了却产生了一股控制不住手中长刀的感觉。摇光破军斩中本是勇往直前的刀势,被文曲天权斩中一个借字、一个崩字带的绕起了圈,继而带动着武松整个人都旋转起来。顿时,一股凌厉的刀风盘旋成一条金灿灿的黄龙,在剑阵中四处扫荡。 剑阵中刺出的长剑,凡是碰到这条黄龙立刻被崩回,而阴冷的刀风亦是毫不留情的从剑手身上划过。当年武松使出的摇光破军斩,一刀下去甚是猛烈,凡是遭到攻击的敌手或是开膛破肚,或是身首异处,死相好不血腥恐怖,可如今武松手上的长刀却使得颇为巧妙,只是在对手要穴上轻轻一抹,至多溅出两、三滴血液,要了对手性命即可,其余的力气懒得多出一分。剑阵中被武松砍死的对手,神态安详,貌似熟睡,倒是使得武松杀人的技巧凭空添了几分优雅。 在性命相搏的战场上使用没练熟的新招数本是武林中的大忌,在这种情况下本应起手便用上自己修炼多年、最为顺手的绝技杀招才是。武松练武上瘾,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尝试新招数乃是极大的冒险,不过敢于冒险往往会有丰厚的收获,在这种激烈战斗所带来的压力刺激下,武松潜力被激发,渐渐控制住了长刀的走势,这意味着,七元列战阵斩的第四斩“文曲天权斩”与第七斩“摇光破军斩”马上就要融合成功。 另一位武学高手高月柔则是径直走向剑阵的主持者——位于阵中心的灰袍剑手。保护剑阵的发动者乃是每一个阵势都具备的基本功能,如今这个由七七四十九人组成的顶尖剑阵当然也具备此种变化。灰袍剑手见得高月柔靠近,口中陶埙吹得愈发响亮,白衣剑手们闻得命令,四面八方向高月柔递出长剑。 一座剑阵一多半的攻击力量都放在高月柔身上,可她却不慌不乱,脚下的步伐都没有快慢一丝。甚至她根本就没有拿出武器,而是仅凭一双粉拳击退来敌。 说起使拳头的大师,微笑旁观的卢俊义正是其中之一。卢俊义的拳头势大力沉,阳刚十足,只要蹭到对手身上,保准给对手造成断筋折骨的损伤。猛烈二字,本就是使用拳头的不二法则。 不过,高月柔的拳头与卢俊义猛烈之拳恰恰相反。她的出拳利用了一种类似于“寸劲”的发力方式,根本无需摆足姿势拉开架势,只需一转手腕,就是一招拳法。她这拳法看着柔弱,不料击打在人身上取得的效果却一点也不比卢俊义差。凡是被高月柔的拳头蹭到的剑手,无不是筋骨分家,关节脱臼。 原来高月柔的拳法有个名称,乃是“分筋错骨追魂捶”,这个拳法,专打筋稍骨末之处,挨了追魂捶的对手,要么肌肉筋脉链接的地处被淤血堵死,要么两根骨头连接脱臼,连软组织脆骨什么的都折断几毫。这种伤害还有一个附加效果,那就是极度的疼痛,中招者不晕厥过去就不错了,更不要说继续战斗。 眨眼间,七八个剑手就被高月柔打倒在地,她离着灰袍剑手只有一步之遥。 灰袍剑手既然是众剑手的首领,那么一身武艺自然不错。他见月柔武艺亦是高强,所以上手就用了绝招。只听他一声尖啸,魁梧的身材顿时缩成了小孩子的模样,又听他一弹长剑,凭空跃起,像是离弦箭矢般向高月柔袭来。 灰袍人的看家绝学自是非同凡响,不过月柔的反应又是高了一筹。只见女孩的手中忽然出现一团金光,兜头向灰袍人打去。丁一声脆响,灰袍人势若流星的一剑与月柔的金光撞在一起,再一眨眼,只见灰袍人的长剑碎做了三节,一柄金灿灿的八棱小金瓜印在的天灵盖上,早已是将他的脑袋砸出深深一块凹陷。灰袍人抽搐着歪倒在地,一半身子变回了魁梧的原形,一半身子却还是缩成个小孩模样。这样一来,灰袍人的尸身扭曲成一团,许多肌肉筋脉都被膨胀撕扯的断裂,起死相可谓是恐怖至极。 原来,这柄小金瓜才是高月柔的武器。大宋江湖中最为常见的武器,除了刀剑枪老三样之外,还流行棍与锤这两种武器。棍棒招人喜欢,是因为大宋太祖赵匡胤的武器就是棍棒,且太祖创下的盘龙棍法各县团练乡社免费教授给百姓,因而棍棒也成了穷苦人学艺的首选兵器。 至于锤的流行,乃是因为盔甲的普及以及制甲技术的日益提高。遇到一个身着好甲的对手,刀剑枪棍棒的效果都减弱不少,唯独是锤,乃破除盔甲的利器。锤的形式多种多样,什么瓜、球、槌、骨朵,都是锤的一种,甚至铁蒺藜狼牙棒一类的武器,亦可裂做锤类武器之中。 高月柔的这柄小金瓜,长三尺有余,通身黄金打造。锤柄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除了装饰,还有上佳的防滑排汗功能;锤头是个圆润的金球,周身镶嵌八条带有放血槽的锯齿状棱边,反倒是有点像个小南瓜,因而这柄金锤有了金瓜的名字。锤头顶端镶嵌了一粒耀眼夺目的绿松石,这颗绿松石用了特殊手法雕琢,专门用来击碎刀剑类武器。这柄权杖模样的武器看起来秀气,实际上却有三十几斤的重量,没有过人的内力支撑,寻常庸手根本耍弄不了。 且不说作为武器的价值,但说是制造材料,这柄小金瓜已是价值连城。不顾这个武器并不是大富大贵的高氏家族为少东主配备的拉风装备,而是当年静月师太行走江湖时的武器。众多弟子中,师太独爱月柔,因而将这件武器传给了她。由于前主人的威名,因而这柄小金瓜的名号在江湖中也十分响亮,它的正式名字本叫做“金丝媚眼勾心锤”,不过到了师太手中后,也只好更名为“余恨碎心瓜”了。 月柔一瓜击死了剑阵的发动者,阵势立刻就凌乱了。恰得武松吃透了大半新招数,长刀威力大大增强。一股金灿灿的黄龙在白衣剑手人群中打了三个转,厅堂中七七四十九名剑手已是全数归西。 观战的卢俊义此刻脸上笑容更盛了。他清了清了嗓子,朗声道:“老匹夫,你还不出来么?不随你主子去西辽,怎的躲到耶律淳的地牢中了?” 厅堂尽头传来一声冷笑,只见一个面容阴狠的高壮道士从花帘后显出了身影了。放眼望去,这个道士不是全阴教的掌教尹士平还能是哪个?不过,太史昆一行人却是没表现出意外。 陶埙、朱鹤吟,这就是全阴教的标记。再者说方才剑阵中的剑手们也没有掩饰自身的招数,在场的几位自然都能判断出招数的师承。 卢俊义冷笑一声,道:“尹士平?或者是萧达鲁古?我该叫你哪个名字?你这贼道士,如何又投靠了耶律淳?” 尹士平冷冷说道:“耶律乙辛二十年前就想杀了萧达鲁古灭口了,好在有师傅段铁猡护着乙辛老鬼才没有动手。后来他有了收揽全阴教为己用的想法,萧达鲁古才有了重新行走江湖的机会。如今,他的师傅段铁猡死了,全阴教几个像样的分舵也被一个唤作天王的娃娃灭了,你说,乙辛还留着萧达鲁古作何用?毕竟,萧达鲁古是帮着他杀害过太子的人啊!” 第139章 他不死,我不休 “耶律乙辛想杀我灭口,耶律延禧想杀我报杀父之仇。你倒是说说,我不投靠耶律淳,还能去哪呢?”尹士平反问道:“听了我这一番解释,你在这里看到我还觉得奇怪吗?” “听你如此一说,我果真觉得你本应出现在这里了。”卢俊义紧了紧袖口,一双铁拳握得越发结实。“贼道士,你做好为耶律淳尽忠的准备了吗?” 尹士平一抖拂尘,答道:“我这一辈子就没有忠于过谁,只是,我不想尽忠,难道你就能放我离开吗?还有,你真的有信心让我尽忠吗?” “既然答案你都知道,又何必苦苦追问呢?”卢俊义侧过头来,对太史昆说道:“贤弟,这里交给我好了,时不可待,你们速速去追拿耶律淳吧!” 太史昆掏了掏耳朵,道:“卢兄,你们二人的言语还真是费解,如果我没理解错,你准备与尹士平单挑?还是不死不休的哪一种?” 卢俊义呵呵大笑,道:“没错,他不死,我不休!” 太史昆道:“我来想个法子,咱们四人一拥而上,将尹士平乱拳打死罢了!明明咱们占优势,又何必给他单挑的机会?” 卢俊义道:“尹士平如今虽有些落水狗的境遇,不过他一身武艺却不可小视。谦虚点说,即便是我们并肩斗他,一时半刻也拿他不下,白白浪费机会给耶律淳逃跑的时间。与其这样,还不如咱们兵分两路,我慢慢地斗死他,你们速速抓取耶律淳。” “最后一个问题!”太史昆问道:“你真的有信心摆平尹士平?我记得咱们去年初次逢着他的时候……” 卢俊义叹气道:“太史贤弟,你唧唧歪歪的还不前行,莫非是为了拖剧情不成?此时不走,你还待磨蹭到几时?” 太史昆心头一凛,背心顿时被冷汗浸透。当下,太史昆、武松、高月柔一人给了卢俊义一个激励的眼神,转头向地堡深处走去。 越王府的这座地堡并不是用了挖掘地洞的方式建造,而是在地面上硬生生掘出一个长宽各三十丈、深五丈的大坑,在坑底建好全封闭的坚固建筑后,又用渣土回填夯实的。用了这么一种费力的方式,取得的效果自然也是不错。整座地堡的空间非常充足,房间布局设计没有受到地下建筑的局限,做得如同地面上的宫殿一般无二。 一座建筑的内部想要看起来很气派,那么除了要空间够大且有错层设计之外,足够高屋顶与足够深的长廊是两个重要的指标。如今,展现在太史昆面前的就是一条气派的长廊,长廊的地面铺就着厚厚的羊毛毯,踩上去甚至会产生力反馈的效果;长廊两侧挂着精美的布幔,金黄色的流苏扫拂过刻画着宗教故事的基石座,在富丽堂皇的同时还增添了几分厚重的历史味。长廊的顶部挂了十二盏八宝琉璃灯,琉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线,映得长廊内处处流光溢彩。 要知道,八宝琉璃灯这等物件就算是放在大宋也是宝物,多少号称富可敌国的富商也不过只舍得在家中最气派的大厅正中央挂上一盏这样的灯。这种灯绝不是说挂就挂的,大户们在家中悬挂了这种灯,说不得还要雇佣专门的护院日日夜夜守卫八宝琉璃灯的安全。一盏灯,往往可以吸引十里八乡的名流来家中欣赏,甚至在数十年之后都会被人羡慕嫉妒恨的提及。这么宝贵的东西,在一条长廊中便挂了十二盏,此长廊的华贵,可想而知。 不过,太史昆站在长廊的一端,脑子里却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富贵”两个字。其原因嘛,乃是这条长廊中的气味太过于难闻了。汗臭,狐臭,口臭,脚臭,尿骚,屁味,还有头油发酵过后的腥腻。这还不算,各种各样刺激性食物半消化后从胃部翻腾挤压出得气息与酒精胃液胆汁反应后的气息同样在悬浮在这个空气流通不畅的长廊内。站在这样的长廊一端,太史昆、武松、高月柔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绿。 能够同时发出这么多种气味的物体只有一个:人。十二丈长、三丈宽的长廊换算一下不过三百平的面积,勉强可以摆下二十桌酒席。不过,眼下这条长廊中,竟是足足挤下了三百人。三百人皆是粗犷豪迈的江湖汉子,至少一半人手中还握着鸡腿酒葫芦一类的享受品。 看来,这些人竟然是连吃带住都在这个长廊中解决的。因为眼尖的太史昆已经发现了墙角处的被褥与长廊另一端的马桶。 太史昆呼吸不畅开不了口,长廊中的江湖人们却没有这份矫情。江湖人中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秃顶大胡子,此人一双浑浊的眼睛盯住武松,出言道:“你,是快活林的武二郎?” 武松把这个大胡子的江湖人看了一眼,冷笑出口:“我当是谁,原来是蓟州无终山上的小爬虫!你的名号叫什么来着?金刚蜈蚣裴雄?我说怎的搜了你一个月没搜到,原来是藏到了这里。” 原来这个金刚蜈蚣裴雄小时候有一番奇遇,学了一身好武艺,成年后便成了无终山的里盗头首领。这厮劫掠手段异常残忍,不仅仅是截取钱物,还喜欢杀人取乐。多年来,雪月斋与宝仁号两家的商队不知道栽在无终山中多少人,因而对这金刚蜈蚣裴雄恨之入骨。 天京城势力坐大后,两家商会便在佣兵协会里发布了任务,悬赏大笔银钱剿灭无终山群匪,尤其是这个匪首裴雄,更是为他的人头开出了黄金五百两的高价。无终山中的强盗少说有两三千人,一般的佣兵团自是对付不了,所以这个任务最终是被武松的快活林佣兵团接下的。武松与三百佣兵在无终山中转悠了七八天,将山中的大小匪徒杀了个一干二净,却单单走丢了裴雄。而后武松散布出眼线寻了他一个月,也未曾找到半点音讯,却不料,今日在越王府的地堡中将他遇到了。 那裴雄阴狠一笑,道:“姓武的,我寨中的兄弟尽数归天,全是你送的行,真个是好手段!今儿咱南京道绿林一百二十八寨大大小小三百三十六位寨主全部结盟在此,也该轮到我为你送行了!” “咦!裴兄弟这话说过头了!咱们江湖人各为其主时互相搏命,共投明主后却应该抛弃前嫌,做回兄弟!咱们这三百多位寨主中从前有过梁子的也不在少数,如今不都是讲和了么?裴兄弟你又怎能如此不待见武兄弟呢?”江湖汉子中又站出了一个白脸的瘦长,拱手道:“吾乃延芳淀曲水寨的当家曲利出清,武兄弟有礼了!” 武松看傻子般的看着眼前这曲水寨的寨主,道:“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共投明主?你是想劝我投靠耶律淳?” “武兄弟说笑了,在下怎能这样想呢?武兄弟乃是天京城太史城主的好兄弟,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待到太史城主霸业事成之后,少不了被封做并肩一字王的!若是您投靠了耶律淳,他又能给你什么呢?”曲水寨寨主曲利出清一脸媚笑,道:“在下所讲的,乃是咱们一百二十八寨的寨主共投太史城主!” “你的意思是……你们临阵反水?”武松眯起眼睛,道:“我天京城的大门天天敞开着,你们早不去做佣兵,怎的非要等到今日才反水?想提条件是也不是?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吧!” 曲利出清嘿嘿一笑,道:“如今太史城主占了好大的地盘,拥有了许多郡县城寨,却苦于没有官员牧守!吾等不才,甘愿与太史城主效力。” 武松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我天京城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要白送给你们享用?就你们这群蹲地牢的,也敢想象这等好事?” “武兄弟这是怎样说的,吾等为你家城主做官出力,怎的是享用江山了?再者,你家城主若是答应了这事,吾等大小寨主自是将耶律淳绑缚献上!最重要的一点么,哼哼!”曲利出清落下脸色,道:“如今我一百二十八寨的喽啰们走了一条及其隐秘的道路,正要攻击你们天京城!你天京城的壕沟虽是天堑,却是阻挡不了吾家的孩儿们!太史城主若是答应了,咱们化干戈为玉帛,手下的这群孩儿们便尽归你们天京城所用,否则么,哼哼哼哼!” “一群喽啰?秘密通道?攻打天京城?”武松与太史昆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出声。若是耶律淳独孤一支下令十四万大军猛扑天京城,太史昆或许会紧张,但是这个所谓的一百二十八寨的喽啰…… 太史昆低声向武松、高月柔问道:“两位,前面这几百号人能对付吗?” 武松、高月柔一脸倨傲,不屑的点了点头。 “那好吧!”太史昆向前一步,问道:“那个什么出清,在下不才,正是太史昆本人是也。你说你能够献上耶律淳,就说明耶律淳正在此地了?” 曲利出清愣了一愣,显然是被太史昆的名声吓得一哆嗦,而后他连忙回答:“太……太史城主,耶律淳本人就在长廊另一端的大门之后。” “喔,是这样啊!”太史昆点头道:“下面,给你们讲一讲天京城的政策。我们天京城有一项政策,名曰不接受任何组织个人的胁迫!不在暴力的威胁下向任何组织个人妥协!” “此……此言何意?”曲利出清哆哆嗦嗦的问道。 沧浪一声,弑神刀出鞘。武松眼中摸过一丝冷艳,傲然代答道:“意思就是,死!” 第140章 这就是境界 平心而论,裴雄的武功很不错。年幼的时候,他在密林的深处遇上了一位被放逐的老喇嘛,那个喇嘛身上的伤很重,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位高位截瘫的重症患者。老喇嘛寄身于一座满是苔藓的树洞中,就靠着苔藓聚集起来的露水与偶尔爬过面颊的昆虫过活。裴雄与喇嘛相遇之后的故事很平庸了:裴雄伺候喇嘛饮食,喇嘛传授给他绝世武功。 裴雄学到的乃是一手圆钹的功夫,他左右手各有一个直径三尺有余的超大圆钹,钹口是一圈锋利的锯齿状刃边,令人望而生畏。您要是认为这对圆钹的威力仅限于刃边就大错特错了,这对圆钹乃是母钹,发动机关可激射出六六三十六支小圆钹,伤人于无形之间。倘若你要认为三十六支小圆钹只是像飞到那样一去不复返的暗器,便又错了。三十六个小圆钹后还拖着一根极细的锁链,将激射出去的小圆钹回旋着牵扯回来,令人措不及防。这种精妙无比的武器使用起来极为繁琐,裴雄足足练习了三十六年才敢下山展示武功,正如俗话中所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裴雄这一出山,再也难逢敌手,只用了六年的时间,便成为了无终山里的总瓢把子。 他今年快要六十岁了,第一个六年他茫然无知,第二个六年他伺候喇嘛,第三个六年到第八个六年,他没日没夜的练习武功,第九个六年他打拼出一番事业。好忙碌啊!他甚至没有时间娶妻生子。如今是人生中的第十个六年了,他准备娶上十二房婆姨,生上几个儿子,侍弄一个花园,养上几条小狗,再收集一下天下名酒。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准备在今后的时光中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但是,很可惜,这种生活他只是过了三年,就被一支叫做“快活林”的佣兵团灭了老窝。从此,他准备用尽人生中的第十个六年,报仇! 今天,是个好机会。三百三十六比三,一百一十二个自己人对付一个仇家,恐怕用不了十息,三名仇家就会被乱刀砍成肉酱。裴雄抢在所有人前面上前一步,他想第一个将对手置于死地。 不过,现实的残酷令裴雄无法瞑目。九九八十一路追魂钹还未使出,三十六枚小圆钹还没有发射,花费一千五百两纹银买来的毒液还未逢人血! 仅仅是向前走了一步!喉头怎么就撞到那柄金灿灿的长刀上了呢?裴雄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中刀不能怪敌人!这分明是自己不小心撞上去的!裴雄知道,自左脚探出的时候长刀恰好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再想收回脚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真的只是轻轻一撞,裴雄的咽喉表面没有任何伤口,动脉与气管却是被刀锋蕴藏的内劲所伤。血液从动脉的裂缝中涌出,瞬间倒灌于气管之中,进而充满了裴雄的肺腔。在众人的眼中,裴雄只是踉跄一步,奇怪的咳嗽两声,兀自跌倒在地蹬腿不动了。 通道中的三百三十六个大小寨主之中,裴雄的武功可以排在前五名,即便是放眼整个辽国,裴雄的武功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一流高手。有着这种身手的人当然不会自己跌死,他,只是死在了武松的刀意之下。 当真是刀意,因为武松出得第一刀目标根本不是裴雄,这一个微妙的斜挂刀尖指向裴雄的动作,不过是武松在出刀时感觉到了裴雄的进攻欲望而做出的自然反应罢了。若是在一年之前,武松的武艺至多也就是与裴雄在伯仲之间,但是如今的武松在武学方面已经提升了一个境界,虽然勘破这层境界也许只是一息时分的感悟,境界之间的区别则是云泥之分。借着裴雄踏步的力气,便可轻易置其于死地,这便是一个全新的境界中的“借”字诀。 武松这一刀,取得乃是曲利出清。 曲利出清亦不是个庸手,他不仅有这一流好手的身手,还具有江湖末流的装备。左手捏着一柄暗藏一十八根透骨钉的折扇,右手持着一柄双壁胆藏子母剑,无论是透骨钉还是子母剑,其锋刃之上都涂抹着见血封喉的毒汁——不用奇怪,裴雄的毒液本就是够自于他。这还不算,曲利出清的脚下踏的一双穿云履内藏了靴底剑;膝盖上罩了一对蒺藜铁胆。腰间一条缕金碧玉带上有个机关,只消轻轻扯动,便可发射出拳头一团大的牛虻七星针,七星针同样是喂了剧毒的,中招者虽不至于立即身死,但半边身子麻痹难忍却是避免不了。用他本人的话来说,拥有一身好武功再装备一身歹毒武器的法门就叫做“高手耍流氓,天下无人敌”。 不过,曲利出清的本领只是一流,还远远未达到超凡脱俗的意境,这也就是说,他的本领比武松落后一个境界。一个境界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呢? 武松对曲利出清的攻击,竟然用的是刀面。门板大小的弑神刀,其刀面拍起人来也别有一番气势,不过武松这一刀却是又轻又柔,只是在曲利出清的腰间蹭了一蹭。 千不该万不该,曲利出清不该在这个时候出剑。他的双壁胆藏子母剑刚刚抽出来一半,却被门板大小的刀面拍了一下。冷冰冰的剑刃不由自主地滑向了自己的身躯,曲利出清切切实实的觉着身体内的某个内脏被剑刃划开一条口子,体内奔涌的血液,忽然就灌入了那个开裂的内脏,寒冷的感觉顿时布满他的周身。 “那个器官,应该叫做肾脏吧?我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曲利出清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此这般的一番拷问。 这就是境界,两个境界之间的差距就是这样的明显。武松轻飘飘的拔出刀来,两位武艺冠绝群雄的寨主不明不白就这么死了。就如同,艾虎轻轻一弹指,活脱脱的就打死了一个段铁猡。 这一手漂亮的出刀终于是引起了一阵骚乱。不过骚乱的责任人不在于武松,而是在于曲利出清。这厮的剑上喂了剧毒,他被自己的剑划破肾脏,毒液自然也流入了他的身体。在曲利出清中剑三秒钟后,骚乱开始了。 “哇!曲利出清寨主浑身发青啦!”“爱油!皮肤上还起了许多紫色脓包哩!”“额滴个乖乖!脓包裂开了!曲利出清寨主开始融化了!”“呜呼哀哉!曲利出清寨主此番模样,分明是中了剧毒!”“人神共愤之!武松你那么好的武功,居然还在刀上喂毒!你的人品太差了!”“诸位前辈说的没错!咱们谦谦君子,不要与他这种人计较!” 通道内,三百三十四位寨主,以通道中轴线为界线,齐齐向左向右移开一步。弹指一挥间,通道中删除一条足够二人并肩通过的道路。武松立刀在前,太史昆居中,高月柔押后,瞬息间,三人竟是平平安安走到了通道另一端的大门口。 “事情似乎变得很明了了!”武松一面戒备着通道中大大小小三百三十四名寨主,一面向太史昆怒了努嘴:“我在这里看着这伙强盗,你和妞儿进去捉耶律淳!如果刚才那个什么出清说的没错,这扇门之后就是老贼的住所啦!” 这个办法是个情理之中的法子,纵观眼前三百余位寨主个个尽量向墙根靠拢,并没有动手的意志。武松在此镇守,想必不会发生危险。太史昆对武松递了个保重的眼神,反手打开了门。 开门有些难度,但难度范围实在想象之中的。门从内部下了门插,太史昆掏出一片薄铁皮塞进门缝向上一挑,大门应声而开。 这是一个装潢的非常考究的房间。房外的长廊上都装配有八宝琉璃灯这种名贵宝物,其室内就更不要说了。家具必然是红木紫檀黄花梨等物打造的那是无疑了,少说什么辅材,这种房间内的家具说是用红木紫檀黄花梨造的,那么就算是床底下垫床腿儿的一个木塞也是红木紫檀黄花梨材质的。若您非要强词夺理说什么铆钉装饰条儿一类的东西,我也只能告诉您,钉子全是纯金的,装饰条儿全是和田玉的,就算是抽屉把手上那块镶嵌物,也是板板整整的夜明珠。道理你懂的,晚上熄灯了拉抽屉,有颗夜明珠也算是有个坐标对不? 至于摆设,那就更绚丽夺目了。什么元青花啥的就别说出来丢人了,如今不过是宋代咱们整出个元青花也不像回事。这屋里的什么钧窑定窑的大盘子是用来垫花盆的,而汝窑官窑的大缸,是用来做花盆的。屋子东侧,清一色的唐三彩,大的比个小骡子还要大,小的比个指甲盖儿还要小;屋子西侧,清一色的海产品,您别误会,不是说的海参鲍鱼,而是说的小松树大小的珊瑚与高压锅大小的沉香球;至于屋子北侧,就更不得了!满满当当全是书画!当代的,苏黄米蔡一个不少,前代的,颜柳欧赵一个不差! 满墙的字画下面,居然还站了一个浑身金黄的人,这人回过头来,笑吟吟地说道:“哦?果然是太史城主亲至了!” 第141章 甜心一号 太史昆举目四望,奢华的房间的当真就只有这一个人。此人虽说身着一套金灿灿的叶子甲,不过从甲胄轻飘飘的模样来看,乃是用金帛镂空打造的,绝对沉重不到哪里去。此人步伐虚浮,腰腹无力,一双又白又嫩,半点有武功的样子的也没有。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太史昆竟然能嬉笑出声,着实令人纳闷。 太史昆没应声,金甲之人却是又开口道:“怎么?不识得孤了?那一日,你为传旨的公公,孤为接旨的王爷,才过去一年的事情,孤这等做王爷的人都还记得,你这个小太监居然忘了?” 金甲之人这句话是没错的。当年在辽国上京圣尼寺大宝相殿之外,太史昆可不正是借用着小貂小蛮两位公主的身份,用一纸诏书诱得眼前这金甲人与耶律乙辛火并吗?如此说来,这位金甲人可不正是耶律淳么? 耶律淳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摆出一副大喇喇的模样。纵使太史昆这等有胆色的恶棍,见状也不免有些犯嘀咕。太史昆狐疑的瞧着耶律淳,并未贸然上前,而是出言问道:“喂,老头,你一个人不怕吗?” “哈哈哈!太史昆,你一介草民面对孤王,怕的那个应该是你吧!”耶律淳仰天一阵笑,道:“太史昆呀太史昆,难道你现在还未看出来,你已经落入孤王的圈套了么?你瞧瞧孤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难道不是胜券在握的模样吗?” 太史昆愣了一愣,又将房间打量一遍,再与月柔对视一眼,最终将目光重新锁定耶律淳。太史昆挠头问道:“可是……分明我一伸手就能将你擒拿,而后杀你剐你随心所欲!你所说的胜券,在什么地方呢?” 耶律淳捻须微笑,道:“太史昆!你回头瞧上一瞧!” 太史昆冷哼一声,潇洒的回眸一望,道:“我的后面没有人呀?” 耶律淳嗤笑道:“谁说是人了?你再仔细瞧瞧!” 太史昆定睛一瞧,忽然惊呼道:“咦?方才我进来的那个门呢?” 耶律淳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太史昆!你已经落入我的天罡大牢了!你方才进来的门,已经被万斤巨石堵塞!此巨石乃一次性机关,只要落下,就再也没有重新开启的机会了!我还告诉你,你所处的这间房屋,前后左右上下皆被三丈厚的巨石包裹!纵使你有盘古之力,也无法破开!哈哈哈!你,已是我的笼中之鸟!” “这也太扯了吧!你以身做饵,将我诱骗至此?门外那些武士都是诱我更进一步的棋子?甚至,到了最后你牺牲自己与我同处一间牢房?”太史昆摇头道:“你丫居然甘愿陪我一起困死在这座牢房中?你至于吗你?不就是为了一个析津府吗?” “好个太史昆,这句话应该孤来问你!你至于吗你!十二个郡县都让给你了,你要死要活的来抢析津府做什么?哪怕你给我半年时间让我将析津府搬空了你再来占也成啊!你急匆匆的寒假没放完你就来找事你闹哪样啊你!”耶律淳脸色一变,大喊大叫:“对了,还有我辛辛苦苦弄出来的先祖金像呢!好几万两的黄金,你倒是给我吐出来啊你!” 太史昆一听,火冒三丈,拔剑咆哮道:“好你个老贼耶律淳,记恨你昆爷不是一天两天了!给你三天工夫让你撤出析津府,你老小子居然还想要半年!当年我都忘了的事儿了,你居然还敢跟爷翻旧账!丫的看我不削死你!” 耶律淳毫不示弱,怒目圆瞪,双足猛然顿地,大吼:“来啊!小样!孤就站在这里,我看你怎么削!” 随着耶律淳顿足咆哮,房间上空吱呀一声响,骤然落下一张格栅将房间一分为二!太史昆与高月柔困在了房间的南侧,而耶律淳却独自留在了房间的北侧。太史昆脸色一变,踏步上前查探,只见这道格栅乃是用上好紫铜所铸造,每一根栅栏都有大拇指粗细。此格栅栅栏横竖相间,每一个孔格不过才一寸见方,成年人地手腕根本就无法穿过,就更不要说过去捉拿耶律淳了。 耶律淳看见太史昆脸色骤变,顿时被喜得乐不可支。他一面欢笑,一面说道:“太史昆,你不要白费心机了!你当我不知道你的绝招是射飞刀么?来啊,有种的你从这么小的格栅里射我呀!有种的你直接射到我脸上来呀!哈哈哈!” 太史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熟悉太史昆的人都知道,太史昆若是看谁不顺眼了,向来是眯着眼睛看的,但是将眼睛迷到这种程度,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这说明,太史昆愤怒了! “你们一定很好奇吧!为什么一向敏捷的我,今天会变得如此笨拙吧!”一面冷笑,太史昆一面解开了外套。 “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面对强敌,我不曾用火器而是用武功吧!”太史昆的外套被抛在了地上,却见他亵衣外面却是捆扎了一套乌黑亮泽的甲胄。 “你们一定更好奇,我身上这套号称‘万人莫敌’的武器怎样使用吧!”太史昆伸直右臂,右臂手腕上方露出呈品字状排列的三根钢管,然后他的左手从背后取出一盘锁链,将锁链的一端固定在腋窝下的暗格中。 “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将这个武器展露在世人的面前。因为它不仅会使武术一道逐渐没落,还会为世上带来太多的杀戮。”太史昆将三个钢管从栅格中探出,三根被称为枪口的钢管恰好可以活动自如。 “耶律淳,你要记住,这件武器的名字叫做转轮连射机关火铳,你瞧,我的右臂上支撑着三根可以旋转的枪管,肩膀上耸立着触发火药的撞针匣,腋窝下,悬挂着吞吐弹药的上弹链,胸部与腹部的叶状轮片,则是为冷却枪管设置的风冷机构,背部像圣斗士圣衣箱子的装置,是用来携带弹药的,左臂下两根可以伸缩的银棍,叫做支撑架。当然,我左胸上的下山虎胸甲与裆部的雄鹰状护甲,则是精美的装饰品。正如你所料,我还为它起了一个更为贴切的名字,叫做‘甜心一号’。因为,这是柳叶儿送给我的新年礼物,是的,你的情报没有错,虽然她没有能够回来陪我过年,但是她托人给我送来了这一套由她亲手制造的甜心一号!”话罢,太史昆牵动了与扳机作用一样的发射推杆。 “突突突!”三根枪膛疯狂旋转,爆裂声轰鸣成了一片!铅制弹头像流星火雨般倾泻,铜质火药封装壳在太史昆脚下堆成了一座小山。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光,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声才算是停止。太史昆吐出一口硝烟,梳理一下打卷的发梢,摸了一把被后坐力震出来的鼻血,艰难评价道:“只不过,这玩意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一梭子子弹不打光是停不下来的!” 一旁,高月柔剧烈咳嗽几声,拂去衣衫上的尘土,眼神中满是骇然之色,而屋子另一端的耶律淳…… 满墙的字画、地上的毛毯,乃至书案、桌椅都已已变成齑粉,凌乱的墙角处,还有一张标有“东坡居士”的纸片正在燃烧。墙壁上满是坑洞,只有一个人形区域整洁如初。这片区域之前含着一个失魂落魄的金甲人,他的手中还握着一尊佛像的佛头。 “哇哈哈哈!耶律老贼,你再嚣张啊?你再嚣张啊?”满脸被硝烟熏成的乌黑掩饰不了太史昆的得意,他放声高呼:“老贼,我动动手指就能把你办成碎片你知不知道?来啊!你跑跑看啊!下一次我再牵动机关,打碎的就是你双腿!还不赶紧把笼子给爷打开!” “咕咚!”耶律淳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佛头,绝望的跪在地上。 “喂,老不死的,你什么意思?”太史昆觉察出了不妙,连声问道:“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只要你交出析津府,我留你一条命就是了,你不用绝望啊!喂,不要做傻事呀!” 耶律淳一双眼睛灰白灰白的,他喉头动了一动,嘟囔道:“本来,是有出路的……” “嗯?为什么是本来?有出路就是有出路,为什么要加上一句本来?” “我只要转动这个佛头,佛肚子内的机关就会发动,然后,东坡居士的真迹之后就会出现一道暗门。届时我从暗门出去,就可以囚禁你于此,就可以与你谈谈条件了。”耶律淳的脸上,逐渐闪现出了亮晶晶的光华,他哽咽着,呻吟道:“佛头我捏在手里了没错,可是佛肚子呢?” 太史昆举目张望,什么佛像早就成了碎片,东坡居士的真迹后面是一堵满是弹孔的巨石墙。 “你要是晚一点射,我就跑出去了,那样的话,虽然你得付出些代价,可至少我们三人都能活命!可是现在……”耶律淳的眼睛忽然变得血红,他手指太史昆,咆哮道:“都怪你!你有这么厉害的武器你说一声不就得了吗?你演示个什么劲啊!难道我会不相信你吗?” “这……”太史昆跺脚道:“你快些叫人从外面打开通道啊!” “没用的,没用的……这个通道从外面是打不开的……”耶律淳的手指深深的嵌入了自己的头皮,他,放声大哭。 第142章 我是你的情人 “你……为什么回来?我还以为……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呢。”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房间,或者说是牢笼的另一端,耶律淳双眼红肿匍匐在一堆木屑纸屑中,一声也没有吭。牢笼的这一端,太史昆与高月柔四目相视,除了发呆没有丝毫的办法。墙缝、屋角,能搜寻的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这间牢笼果然是连个钻得过苍蝇的缝隙都没有。沉默了良久,太史昆终于开口打断了沉寂,不是埋怨,不是诅咒,而是一句他早就想问的话,早就想打的招呼。 “为了你,我为了你而回来。”月柔的眼光一点娇羞,一点回避的意思也没有,她冷冷地瞧着太史昆,淡淡地说道。 女孩儿家的脸色没有变化,太史昆的脸蛋却羞红了。他眼睛瞪得滚圆,手指捏着衣角,娇羞道:“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你怎么又回为了我……” “你向我求欢,我的家族要求我对你承欢,你没有胆量去找我,所以只能是我回来。” “寻欢……承欢……”太史昆忽然觉得尴尬无比,吞吞吐吐连忙解释:“你真的误会了!其实真相就是你与我的一位故人相貌相似……” “太史城主,三舅高歆已经将您的诉求带给了我高氏一族的决策群,你想要与我成亲。”月柔背负双手,缓缓踱着步子,道:“你对我并不了解,无论如何谈不上因爱成亲;你对于我们雪月斋的依赖性并不大,也远远谈不上因结盟而成亲;至于因为钱财而成婚对你来说就更加没有必要了。所有的可能性一一排除后,只剩下了一个‘色’字,你自己说说,你所谓的求亲,不正是求欢么?” “我、我、我、这、这、这……”遇到了一位这么冷静的姑娘,伶牙俐齿的太史昆也结巴了。他只是摊着一双手,无话反驳,但月柔却是一面踱着步子,一面侃侃而谈。 “太史城主如今风生水起,无论是财力、武力还是势力俨然已是一方霸主。与这样一方势力联姻本是我雪月斋求之不得的事情,但可惜……您求亲的对象不是宗族内其他的女孩儿,却偏偏是我这个少东主! 我高氏一族的族规,家族的族长,也就是大东主必须是女性,而族长的夫婿,必须是入赘,也就是上门女婿。想要做族长夫婿的男子,须得放弃自己的姓氏,且不可以打理一切生意事务。所以,多年来我高氏一族的族长夫婿们绝大多数都是顶尖的丹青高手或是音律高手,正是因为他们无事可做,只好寄情于笔墨乐器之上。江湖上往往戏称我家的族长夫婿为‘赛驸马’,说的就是我家对于夫婿比皇帝家还要严格的世故。 太史城主,敢问一句,你敢为我付出这样的代价么?就算是你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可是一个不能打理事务的天王太史昆又有何用呢?就算是您心甘情愿将天京城献给雪月斋,可没有了天王的天京城不过是一片荒芜的盐碱地,没有了天王的天京城群豪不过是一群盗匪配军与癫狂症患者罢了,我雪月斋拿来又有何用? 这样一算计,太史城主的求亲我们高氏一族又无法答应了。可是不答应,雪月斋又如何能与天京城结为盟亲呢?进了正月,不想太史城主的势力连克幽云十六州,一副开国君主的模样,我高氏一族又怎能放弃与这样一个人物结亲的机会呢?太史城主,你叫我们高氏一族,我们雪月斋好生难办呀!” 这是太史昆第一次听高月柔说了这么多话,还是谈论的两人婚嫁之事,本应是一件有几分雅致的事情。但月柔的话中句句不离家族权势,莫要说谈情说爱了,便是连一点拉家常的味道都没有,又弄得太史昆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憋屈。对于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陌生的灵魂,太史昆既想要拥入怀中诉说一下往日情怀,却偏偏有些敬而远之的抵触。此刻太史昆与她同困在一座牢笼中,心中的感觉本就是矛盾之极,以至于,太史昆呆呆的看着月柔的红唇,根本没有去听耳旁的话音。 不过虽然太史昆将月柔的话当作了耳旁风,格栅另一边的耶律淳却听得饶有兴致。他拍着大腿,感叹道:“哎呀!果真是好生难办呀!若是我有个女儿遇上这种事,多半也要愁得掉头发的!” 月柔一双冰冷的眼中逐渐有了一丝哀怨:“太史城主,太史昆,你来猜猜,我家族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太史昆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问题,他怎么能够回答呢? 月柔自嘲一笑,道:“我的家族要求我做你的情人。反正你的目的就是寻欢,那么我承欢就是了。将来,我会有我的丈夫,而你也会有你的夫人。你我之间,就这样保持着肉体的欢愉就是了。有了这等床弟之合,鱼水之欢,最起码在你我有生之年,保持结盟的关系问题不大。” “妙啊!绝妙啊!不愧是雪月斋啊!”耶律淳一拍巴掌,鱼跃而起,赞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再妖艳的嫔妃也有打入冷宫的时候,而情人这玩意,越老感情越深!怎么,不信?君不闻济南大明湖畔夏雨荷乎?天京城主与雪月斋主成为老情人……有枪有炮有钱有势有路子!果真天作之合!此二人若是偷情结盟,试问天下还有哪个势力敢不避其锋芒!对了,我还帮你们想了个补充的法子,可在高氏宗女中选一人作为太史昆的妾室,这样,今后你们偷情时就有打掩护的了!”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你口口声声都是家族,为何不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月柔道:“我是少东主,还不是东主。所以,我只能执行家族的想法,还不能提出家族的想法。” 太史昆道:“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有吗?这样的少东主做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月柔脸色依然平缓,口中说的似乎根本就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母亲就我一个女儿,也就是说,雪月斋正统的继承人只有我一个。若是我不做少东主,那么继承人就要在高氏十二支族人共计一百一十七位适龄女子中选出一人。这样的选拔……哼哼,只怕用不了一个月,高氏十二分支就要灭掉一大半,而不出一年,高氏的族人就会自相残杀的几近灭族。我们是生意人,为了追逐利益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听闻此话,太史昆不由叹息一声。大家族中也有大家族的悲哀,穷苦人家争夺老人的遗产,至多也就是头破血流撕扯一场,而大家族争夺家业,动则就是要人命的。 月柔又道:“与高氏一族内部火并相比,做一做你的情人又算些什么呢?不就是闭上眼睛任你上下轻薄一番吗?算得了什么呢?” “差矣!”耶律淳满面焦急,拍打着紫铜格栅大声训斥道:“若是做小妾的,令男子得到欢愉就可以,你自是可以捏住床单咬牙承受便罢了;若你想要耍男公关呢,那自是要你开心欢愉就好,男子的感受你不用去顾及。但若是想要耍情人呢,就必须要做到双方都欢愉才可以!否则的话,这‘情人’二字中的‘情’字从何而来呢?若是勉力承受,非但得不到这个‘情’字,反而要得到个‘仇’字、‘恨’字也未尝不可!若真是这样,你两家还不如保持现状做个生意伙伴,又何苦做些男女间的恨事搞得反目成仇呢?” “这……”月柔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道:“还请耶律先生指点,何种欢愉程度才能生出一个‘情’字来呢?” 耶律淳微笑答道:“呵呵,这个么,对于女子来说,虽不至于次次都能朝吹,但……两三回之中怎么也得来一次高朝吧!” “情何以堪!”太史昆皱眉道:“虽然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但对于婚外性行为这种事……不好意思,我的选择是NO!” “NO?呵呵呵,老夫通晓十余种语言,这句大秦话的意思我当然明白!”耶律淳鄙夷的说道:“呐,作为一个名人呢,生活其实是没有隐私的。昆仔你那点私事,绝对是天下人人皆知的。呐,我来问你,金莲了,柳叶儿了,小貂小蛮了,师师了,瓶儿了,孙二姐了,李妙玉李妙香了……等等等等,哪个是与你结过婚的?” “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什么孙二姐,什么妙香妙玉?这都是谁?还有师师与瓶儿,那是我妹子!老不休,你把话说清楚!” “好好好!算我说多了还不行吗?”耶律淳无奈摇头道:“坊间盛传的与你有一腿的还要多呢,我这只是找了几个靠谱的拿来说说。除夕夜你不是与孙二姐那个什么了么?妙香妙玉不是邀请你去漱玉宫的天体浴场了么?人尽皆知的事儿么,你吼个什么劲儿呢?还有师师与瓶儿……” “那是我妹子!再说小心我告你诽谤哦!” “你妹!我呸!”耶律淳冷眼道:“不说我还忘了,前年在灵丘县,你还用认妹子的名义玩弄了萧东谷家的三个女儿四房小妾外加一个儿媳妇吧!有木有!” 第143章 妞,该你了 “没!有!”太史昆回答的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很好!昆仔,你果然比老夫够男人!我承认,若是我站在你的位置上,虽说也能说出这等答案,但是脸红脖粗眨眼睛却是免不了的!”耶律淳由衷的称赞一声,道:“昆仔,你不用遮掩也不用解释,其实你的想法我明白,你这个人,比较抵触无爱性生活,是也不是?” 太史昆面色微红,谦逊答曰:“然也!” “那好,我来问你,昔日你在码头上,泪眼朦胧的说‘我爱你’,是说给谁听的?” 耶律淳面色严肃,义正言辞道:“昔日你用心的说着爱,如今你违心的说着NO,你到底是闹哪样?” “我……我真的是认错了人!”太史昆深呼吸一口,用力的解释说:“那时候,我真的将她认作是我的初恋了。她与她,实在是太像了!而且我与我的初恋分手时,她说过会来这里看我!所以我……好吧,我承认,我虽然知道我认错了人,但是我仍然有一种拥抱她亲吻她的冲动,但是,我不想拥抱的是她,想念的却是她!我不能把她当做她,这对她不公平!我也不能用她代替她,这对她不尊重!” 耶律淳一拍大腿,惊叫道:“哦……哦!好复杂!原来你险些将她当做她,所以对她说了你爱她,但你说的爱她指的是另一个她并不是她,以至于她为了你爱她而要求你爱她!是也不是?” “这……经你这么一解释,更复杂了的说……” “怪不得昆仔你要把天京城建在黄河尽头那片荒地上!原来你的初恋说过要去那里找你!” “呃不是的,她是说来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其实她当时也许是开玩笑……” 耶律淳耸了耸肩,道:“算了,不管你的初恋怎么说,最起码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问题并不需要她出现。题归正传,我来问你,以面对初恋的心态去开发一个全新的娇躯,在一具崭新的娇躯之上还可以感受到旧爱的温存!甚至我们还可以这样说,在一具仍然清纯娇嫩的躯体上实现从前未来得及实现的花样!请你告诉我,你要拒绝!” “我要拒……” “昆仔,我以为你是个男人。” “我就是要拒……” “昆仔,我本以为你是个正常的男性。” “我的理智告诉我,我要拒……” “昆仔,请你大声告诉我你的性别。” “对不起,我是个男人,所以我……无法拒绝。” “哈哈哈!初恋的心跳,猎艳的新奇,未知躯体的开发,这样的感受集于一体,远远超出了女神级金发孪生双胞胎姐妹花的诱惑!没有人可以说NO!最起码没有男人可以说NO!哪怕,你是最接近神的那一个男人,哪怕,你的名字叫做太史昆!” “YES”太史昆默默说道:“Make Love也是Love嘛!” “妞!该你了!”耶律淳转过头来,道:“你总归要找个丈夫吧!就像你说的那样,你得找一个延续高氏血脉的丈夫,否则你无法指定继承人,你的家族就会内乱。对吗?” 高月柔愣了一愣,点了点头。 “那么,告诉我你选择丈夫的标准。不要对我说什么身体健康、生育能力良好什么的,我对选择儿媳的基本要求也是这些。”耶律淳目光如炬,道:“说出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最切实的期待!就算你是一个认为性就是施暴与忍受的人,也请你告诉我,你期待被什么样的人糟蹋!” “都一样……”月柔的眼神里空空荡荡的。“男人,都一样地可恶……” “不会吧!一个浑身烂疮脓疱的人与一个白白净净的英俊小生一样?”耶律淳伤心的摇着头,道:“你在欺骗,欺骗一个想要帮助你的人,欺骗一个精神导师!甚至是欺骗你自己!你这个样子不坦诚,又怎能找出你想要的?又怎能实现自我救赎?孩子,你的家族要你出卖肉体换取家族的利益,而我,正在试图帮你走出这个泥潭!就算是我无法避免你为家族出卖自己,最起码我可以帮助你轻松的接受现实!甚至是享受现实,从中找到快感!我的孩子,这是一个救赎的旅程,我需要听到真话!为了你,仅仅是为了你一个人!” “我……我……我想最起码他不可以有异味,要有洁白的牙齿与健壮的胸肌,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有八块腹肌……”月柔的脸破天荒的变红了,她好似蚊子哼哼一般呢喃道:“如果只有六块的话也可以啦!他……最好比我高一些,但也不要太高,他的唇刚刚可以吻到我的眉毛的最好,还有……他的指甲不可以不整齐,还有……就先这一些吧……” 耶律淳回头打量一番太史昆,又转回头来说:“你猜我要说什么?你想让我指着这个男人,告诉你他的个头正合适,胸肌健壮,腹肌有八块,牙齿很白,指甲刚刚修剪过吗?不!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是个女孩子!是个感性的女孩子!男人脏了可以洗,指甲长了可以剪,再健壮的男人,也会在女人的照料下渐渐长出肚腩!身体上的愉悦,不过是你半睡半醒时手指伸向小裤裤里时闪现过得一丝邪恶的小妄想,但感情上的愉悦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我……” “女孩,女孩要的是爱,如果你不是拉拉,那么我可以用我六十载人生阅历告诉你,女孩要的是爱。”耶律淳目光深邃,道:“对于刚才那个男人来说,初恋的面孔加上全新的身体就等于爱,你呢?女孩?” “我师父说过。”月柔的嗓音回归了那种冰冷的沙哑:“如果想要爱,那么就去最深的大山中找一个从未见过外面世界的男人。不要让他有钱,不要让他吃饱,不要让他做什么事业,更不要让他见别的女人,尤其是不要让他见到外面的世界。每天的事情,就是与他一起睁眼,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饭,一起做农活,一起看日落,再一起睡着。如果能在余生中每天都这样度过,那么,当他在你怀中即将要老死的那一瞬间,你就得到了爱。” “……”“……” “女孩,你确定得到的是爱,不是恨?或者……不是憎恨?” “我师父就是这样说的。” “呃……你师父……是那个灭绝啊不,是净月师太她老人家的哈,传言周侗大师与艾虎传奇还为她吃醋反目来着?她老人家这个世界观……” “我师父说过。”月柔道:“那些为权利、为钱财活着地男人,早已经变得恶毒、炎凉、没有人性,你们,已经沦落为尘世间的残渣。” “恕我直言,女孩,你把我们想错了。”耶律淳诚恳说道:“最开始,我们赚钱的动力是想让我们的女人穿金戴银,我们爱情的结晶接受良好的教育。这些实现之后,我们又想让自己的女人有人侍奉,自己的儿女在别人面前能够挺起胸膛。在然后,我们想让自己的女人成为女人中的凤凰,自己的儿子成为男人之中的龙!我们之所以追逐名利,最终为的还是你们。” 月柔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想想看吧!”耶律淳道:“一个是连什么是江湖都不知道,流着鼻涕光屁股拾柴,只知道憨吃迷糊睡的傻子呆子!一个是拥有雄心壮志,名动天下,风靡万千少女,且爱着你的英俊威猛伟男子!女孩,问问你自己的内心!这不是宅男小说,不是胖子历险记!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一个智商明显有缺憾的男人耸动在你身上,你会感到愉悦吗?想想!想想!” “我……宁愿要个伟男子……” “伟男子么。”耶律淳道:“世上的女孩不仅仅是你一个,凡是像样的好男人,屁股后面都有一群女人追。要是没人追的男人,我反而还要劝你别招惹。呐,找个好男人就是这样的,你下手晚了,也不能怪别人,所以,竞争是无法避免的。” “我才不怕竞争呢!” “好吧,妞,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男人想好了吗?个头合适,胸肌健壮,腹肌有八块,牙齿很白,指甲刚刚修剪过,爱你,有雄心壮志,名动天下,英俊威猛,是个公认的伟男子,还必须有女人与你争抢。就这些条件,对吗?” “对啊……还有,没有异味。” “那么,瞧瞧我身后的那个小子。”耶律淳向后摆了摆手指:“你所说的外表他全部具备,所需要的内在品质他同样也全部具备,而且至少有八个女人与你争夺他,虽然他承认的只有四个。怎么样?” “嗯……还不错。” “好吧,昆仔,她拥有你初恋的面貌,她衣衫下面的肌肤对你来说是陌生的,你也没有问题对不对?” “唔,没有啊……” “那还等什么?所有的心理负担全部消失了对不对?那就开始吧?!对,没错,女孩,狂野一些,解开他的腰带!欧男孩!你在干嘛!直接掀开她的裙子!相信我,没有女孩喜欢一个男人一本正经的纠结在她衣领上方的扣搭上!” 第144章 兄弟的营救 “昆哥!” 一声响亮的呼唤,惊醒梦中人。 马上就要吻在一起的唇飞快分开,探入衣衫的手骤然缩回! “怎么会这样!”“我们在干什么!” 一男一女贴着墙根,心跳加速,喘息不定。格栅另一面的老头哀叹一声,摇头不已。 “昆哥!你在吗?你还好吗?” 这是武松的嗓音!声音很清晰,说明这间石室还有与外界沟通的缝隙! 太史昆与高月柔精神一振,连忙顺着声音的来源搜索,终于在移开一棵高大的珊瑚树后,在石壁上发现了一道通风用的缝隙。 这只是一条缝隙,高三寸,宽一尺。从这个缝隙可以观测道石壁的厚度,这道石壁虽说没有耶律淳吹嘘的三丈厚,但依照现代的单位,也足足有两米的厚度。这么厚的石壁,就算是召集工匠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开的。 石缝的另一端,是一双闪亮的眸子。太史昆凑近缝隙,急切的问道:“二郎,是你么?兄弟们都还好吗?” “还好!”“我们都好!”“贤弟请放心!张宵与老秦在外面把风,也没出问题!”缝隙外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显然鲁达与卢俊义二人也在通风口的另一端。 太史昆爽朗笑道:“怎么,你们都战胜各自的对手了吗?快些说来听听!” 鲁达心直口快,果然凑过脑袋来讲述起方才的战斗。 鲁达任由“擎天柱”任原脱去了沉重的盔甲,两人堂堂正正干了一架。他二人力气相当,不过任原使用的乃是竞技扑跤的武艺,鲁达用的却是斩将杀敌的武艺。两者之间谁强谁弱一目了然,只比了十几个回合,任原就被鲁达收拾的浑身骨折好几处。这厮吃痛不住只好认输,自愿写下了卖身契与鲁达为奴。 尹士平的武艺仍然威猛,卢俊义与他对战半个时辰,只能说是占了上风,却拿他不下。这种局势比一年前三位好汉群殴尹士平还人人挂彩时自是好了不少,但却不能达到今日的战术要求。 卢俊义对取胜有着强烈的自信,是因为他掌握了尹士平的一个弱点:烈鹰吟的破绽。对于这一昔日险些杀了武松的招式,卢俊义在这一年中钻研了无数遍。他发现,使用这一招时浑身精血皆集中在眉心的位置,若是当空一击未能伤到敌手,眉心处的空当便会暴露,能够抓住这个空当,尹士平必败无疑。 终于,尹士平又使出了那招“烈鹰吟”,卢俊义面对这凌厉的一击不闪不避,反倒是用足了十二分的“麒麟劲”硬碰硬的与他对拼了一招。两人内力本就在伯仲之间,硬拼一记都受了内伤,不过尹士平出于腾空的位置,受了伤只有往下坠落的份,卢俊义却是脚踏实地,挨着伤痛一指点在了尹士平眉心之上。 浑身的血脉集于一处,其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卢俊义的一指充其量是挑破了尹士平的一点头皮,放在平时流几道血丝也就罢了。可如今尹士平头顶血压高、颅压高、毛细血管亢奋充血比较足,一点点伤口却引起了大出血。淙淙鲜血从那点伤口喷涌而出,活脱脱的在尹士平脑袋顶上开了个血喷泉,一具血肉之躯哪能承受这个?只十息不到的时间,尹士平就血崩而死。 鲁达在外面讲述的精彩,里面的太史昆却没怎么用心去听。他悄悄离开通风口,对耶律淳低声道:“告诉我,怎么从外面打开这座石室!我承诺不伤害你,保证你与你的军队安全返回中京。甚至我还可以与你签订一份协约,给你提供火器,帮助你对抗女真人与耶律延禧、耶律乙辛!” “你的条件正是我想要的,其实我保卫析津府的目的就是想与你谈判,签署一份类似于你说的合约。”耶律淳面色诚恳,道:“真的,太史昆,你相信我,如果真的有办法可以从外面打开这座天罡大牢,我绝对会点头答应你的提议!可惜,可惜……机关佛像毁了,天罡大牢就再也没有打开的道理了。” “呼!”太史昆脸上略略显出一丝黯然,不过随着一口浊气呼出,太史昆又恢复了自信。回到通风口前,恰好鲁达讲述完卢俊义与尹士平的殊死一战。太史昆的语气仍然爽朗,追问道:“战的果然精彩!二郎,你那一战又是如何结束的?” “全砍死了。长廊里腥臭无比,黏糊糊的血浆没过脚脖子,已经没法过人了。”武松淡淡说道:“昆哥,你是不是出不来了?方才我们几人找了半个时辰的出口,却没找到。” 太史昆苦笑一声,道:“没错,我被困在里面了。二郎,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武松道:“四更了,天就要亮了。我们该怎么办?” 太史昆道:“耶律淳在我手上,所以目前我还是很安全的。你们速速撤离,卢兄继续率军攻打析津府,而二郎你去一趟天京城,请公输先生过来看看,能否破解这座机关牢房。记住,我暂时不会有危险的,你们不要再次潜进来,而是要攻破析津府后,再来营救我!” “昆哥,我明白了!”武松道:“卢师兄回去镇守麒麟军,秦老哥去请公输先生。而我、鲁达、张宵,就在这里陪你!” 太史昆训斥道:“胡闹!我这座石牢,你们进不来,辽军同样也进不来,所以我说我是安全的!但你们几个在石室外面,却是随时可能被辽军围困!不可莽撞,速速退却!” 不料一旁耶律淳却幽幽言道:“无妨!没有我的旨意,不会有人来这里的。只需派人在高塔上悬挂避客牌,你这几个兄弟在地堡中倒是安全的很。另外,地堡中储存了许多饮水食物,也需要有人从外面递进来,外面留个照应的人,是必须的。” “好吧!”太史昆点头道:“不过有一点规矩我要与你耶律淳说明白!那就是:不!许!大!便!” …… “轰!” 地动山摇一阵剧烈晃动,将太史昆从沉睡中惊醒。珊瑚树、唐三彩、各种名窑瓷器哗啦啦碎了一地。太史昆低头一看怀中的月柔,她亦是一脸茫然,再看通风口的位置,却是不知何时被一团污泥堵住了。 震动愈发的剧烈,石室内本就昏暗的烛火经受不住这样的摇摆,骤然熄灭。石室内顿时漆黑如墨,一股压抑道极致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 石室另一端的耶律淳应当是在叫喊着什么,可是在这等轰鸣下,太史昆什么也听不清楚。黑暗、幽闭、轰鸣、震动,纵使是太史昆这样胆壮腹黑的家伙也忍不住产生了恐惧感。 “我们在移动!”月柔伏在太史昆的耳畔,大声呼喊。 “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说,我们在移动!整个石室在移动!” “移动!”经由月柔这么一说,太史昆也发觉了震动的规律,这种震动,分明是石室碾压过巨大的滚木产生的颠簸! 通风口的淤泥突然疏通了,一股白炽的光线照射进来,伴随着的,还有及其清新的空气! 太史昆心中一阵,估摸着自己的视力已适应了光线,连忙扑到通风口上向外看去。 石室在缓缓上升!石室两侧捆满了手臂粗细的铁链!现在石室的高度已经接近地面!还有,如潮水涌动般的人海! “天哪!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太史昆已经明白了石室外发生了什么。人们将整座越王府铲平,刨开,挖掘出了整座石室!然后人们建立了一座斜道垫上滚木,用锁链将石室从地底拖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工程量!太史昆记得,昨夜与武松道晚安的时候,析津府仍然在辽军的控制之中,仅仅是睡了一觉,析津府的中枢越王府就已经被天京城的战士们铲平! “昆哥!”通风口外,重新出现了武松的眸子。他兴奋的说道:“析津府已经被咱们攻占了!方才公输先生已经研究透了这座石室的构造,他可以开启这座石室!” 武松话音刚落,只见石室房顶的一角已是落下了石屑,一道缝隙沿着屋角延伸,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厚。随着咔咔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石室的房顶轰然而开! 太史昆满怀欣喜的向外看去,但是他的笑容立刻凝固!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他的角度向石室外面看去,本应只能看见一片蓝蓝的天空,至多,只能看见越王府宝塔的塔首。不过,如今他的视野内仍是耸立着一座宝塔,但却不是越王府的那座塔!为了挖掘石室,越王府的宝塔早就被铲平!这是一座钢铁铸造的宝塔,宝塔有九层,每层塔都探出十六座金光闪耀的精铜炮管,更为恐怖的是,这座宝塔是屹立在一艘金属船甲板之上的!一艘行走在陆地上,依靠船下密密麻麻数百组履带行走的金属船之上! “哈哈哈!哥哥,看傻了吧!”耀眼的阳光被一道倩影遮挡,一位大大咧咧的、假小子打扮的女孩攀上了石室的屋顶。这样一个脏兮兮、油腻腻的女孩,除了柳叶儿又能是哪个呢? 柳叶儿开心的笑着,她那爽朗的笑容将太史昆的心情顿时渲染的分外轻松。柳叶儿大咧咧的吆喝道:“看吧,哥哥,这就是我闭关三个月的收获!这个大家伙的名字叫做——铁甲威龙船!一艘行驶在陆地上的无敌战舰!” “我滴个乖乖!你是怎么做到的!”巨舰乌金闪亮的金属光泽闪耀的太史昆一阵目眩,他忽然发现,宝塔的最顶端好像还肃立着自己的全身铜像!看到这一幕,昆哥浑身轻飘飘一阵巨爽! “哥哥!” “嗯?” “你的手怎么了?” “我的手?很好啊?”太史昆举起自己的右手仔细端详,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不是啦!我是说你的左手!” “左手?”太史昆举起自己的左手定睛一瞧,原来……高月柔的小手还被自己紧紧的握着! “讨厌啦!人家一片好心大老远来救你,谁知道不巧坏了你的好事!哼!” 第145章 巨舰铁甲威龙 “贤弟,让你久等了!”卢俊义的笑脸出现在石室之外。 “听闻到你需要我,我与柳叶只用了一天就将这个大家伙从天京城开到了析津府!”紧接着出现的,是公输钜。 “昆哥,你睡得可真香,我叫你几次你都没醒!时不可待,大家伙干脆就直接动手了!”这一次跃上石室的,乃是武松。他伸出健壮的手臂递给太史昆,道:“昆哥,上来吧!大家都在等着你!” 太史昆拉住武松的手,纵身一跃终于脱离了被困三日的牢笼。原先被深埋于地下的“天罡大牢”如今顺着一条挖掘出来的坡道被扯出地面,太史昆的落脚之处竟是超出地面一大截。清新的空气,和煦的冬日暖阳,以及排山倒海的欢呼声顿时就将太史昆包围了。 周围景象最惹眼的莫过于那艘被称之为“铁甲威龙船”的陆地巨舰,这艘巨舰整体规模不亚于一幢现代六层四单元的居民楼,完全取代了原先越王府的所有建筑,矗立在一堆碎砖乱石之中好不惊人。放眼望去,铁甲威龙船的后方亦是一片瓦砾,想必让这个大家伙移动到城市中央来着实也做了不少孽。 从如今这个角度上观察,太史昆才发现这艘巨舰并不是完全用钢铁打造的。巨舰的骨架仍是用巨大的树干拼装制造,只是在最紧要的位置用钢铁零件铸造。 巨舰的外表挂了一层用铁板制作的瓦片,其原理倒是与战士们穿着的鱼鳞甲有些相通之处。 巨舰两侧的船舷上所有的空隙都装满了火炮,那些能够见缝插针的地方则是布满了乌黑的枪筒。 从枪筒上排列顺序太史昆可以判断的出,恐怕这种呈品字形排列的火铳正是自己这套甜心一号的威力增强版。 巨舰最为耀眼的地方莫过于甲板之上的九层宝塔,这座宝塔外型上与供奉佛陀的宝塔极为相似,但是每一层宝塔上探出的一十六座虎头精铜炮却无不说明了这座宝塔的用处。 这是一座炮塔,一座高度超过绝大多数城墙的炮塔,一座可以无视城墙直射向任何一座城市内部的炮塔! 从外表上看过去,似乎塔内应当拥有很不错的空间,可是只有当你亲身走进塔内才会感觉出其中的局促。 除了一些供炮手填装弹药发射火炮时所容身的小平台,塔内所有的空间几乎都被巨大的齿轮与链条塞满。在这些巨量的机械构件中,只有一小部分机构的作用是将弹药传送到每个炮台上,而其它构件的作用竟然是用来旋转塔身用的。没错,旋转塔身,炮塔九层中的每一层都可以快速的旋转,而旋转塔身的目的则非常的单纯与幼稚——连射。一尊火炮从填装到发射需要六十息的时间,而塔身旋转一周恰好也是六十息的时间。这也就是说,炮塔对一个单一的打击点可以用每分钟一百四十四发的射速进行攻击!听起来,为了这样的打击而大动干戈造出一个旋转炮塔似乎没有什么必要,因为用调集起一百四十四门火炮来一次齐射的办法来达到同样的效果。不过,你若是亲眼目睹了铁甲威龙船到达析津府城下的盛况,你或许就可以理解这样的设计了。 将析津府的南城门轰成平地,铁甲威龙船只用了六十息的时间。也就是说,炮塔只转了一圈,就攻破了这个世界上数得着的大城市——辽宁南京析津府的城防。这个时间不仅仅是给予敌军巨大的心理压力这么简单,这个时间还可以令铁甲威龙船不用停步,直接从轰开的缺口中闯进析津府,直达越王府前。 或许生活在现代的你对于那些横冲直撞的超载大货车深恶痛绝,可是一旦你亲手开动一次这种沉重的玩意儿你就明白了。一辆超载的货车,开起来想要停下需要一个漫长的减速过程,而一旦停下了,开启它则需要一个更为漫长的加速过程。许多超载货车引发的交通事故并不是那些野蛮的货车司机疲劳驾驶什么的,而是因为他尽力踩下刹车,而货车本身的惯性轻松超越了刹车的阻力,根本就没有减速的迹象,货车司机只能眼睁睁的目睹惨剧发生。因此,朋友们,珍惜生命,远离那些轰鸣着的杀人机器,不要尾随它,不要被它尾随,更不要尝试着与它斗气。题规正传,铁甲威龙船这么一个庞大的家伙远远要比超载货车大得多的多,那么完成一次启停的代价,绝对是令人咋舌的。旋转的炮塔,是铁甲威龙船横冲直撞的保证。 围绕着石室的铁链另一端正是连接在巨舰之上,巨舰用了一次代价高昂的启动,轻而易举的将石室拖出地下。此时巨舰的甲板上站满了欢呼的麒麟军士兵,孙平、孙立、栾廷玉、史文恭,他们在为自己的精神领袖得以脱困而欢呼。 铁甲威龙船的下方,斜坡的两侧,同样满是欢呼的人群。他们身上沾满了污泥,手中还握着各式掘土的工具,徐宁、王进、鲁达、武柏、张宵、史进、甚至是扈青青与李千怜,高贵的武者们挥舞着脏兮兮的锄头,脸上却是堆满了真诚的笑容。当然,欢呼的人远不止他们几个,身经百战的佣兵团长与佣兵们,科学协会生产线上的工匠们,太史昆甚至看见了快活林武斗场前面贩卖糖炒栗子的那位小二哥。 “谁来告诉我,这三天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史昆看着欢呼的人群,仅仅在视野范围内的就超过了一万人,而他分明还听到,视野之外也传来了嘹亮的欢呼声。 “当然是由我来告诉你!”柳叶儿死死地拉住了太史昆的右手,并不怀好意的试图将自己身上的油污往月柔身上蹭。月柔冷哼一声,丢开了太史昆的手,却是悄然无声的回到了翘首以盼的雪月佣兵团团员之中。 “哥哥,听到你出了事,又恰好我与公输叔叔合力设计的铁甲威龙船制造完毕,于是我们就驾驶着它来救你了!” “谢啦,亲!”太史昆抚乱了柳叶儿的头发,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他的右手可以感觉到,柳叶的手已是变得粗糙。太史昆再次仰望巨舰,感慨说道:“怪不得这几个月的时间内根本就找不到你,原来你造出了这么大个家伙!这个大家伙是怎么开动的?” 柳叶儿兴奋解释道:“在船舱里面共分为四层空间,每层空间都有六百四十头青牛分别牵动六十个立轴!经过十一万四千五百七十二个零件,立轴的力量会传送到巨舰下方的履带与宝塔的旋转轴中去!这样巨舰就会开动啦!” “两千五百多头牛……”太史昆咧嘴道:“恐怕里面伺候巨舰的人也少不了吧……!这玩意可以跑多快?” 柳叶儿道:“嗯,喂牛的加上开炮的,至少需要一千五百人!至于速度吗,一个时辰可以走四十里!” 太史昆感叹道:“是这样啊!一千五百人外加两千五百头牛,代价果真高昂啊!” 一旁公输钜干咳一声,面色微红,道:“嗯……这个嘛……巨舰太过于庞大,因而还需要一支一千人的工程营部队在前方为它开辟道路,另外还需要五百骑兵外加四个热气球负责侦查,嗯……毕竟是两千多头牛嘛,累死几头积极的也可以理解的嘛,因而还需要一二百人赶着牛群跟随巨舰前行。最后……人吃饭牛吃草,打个炮也得要弹药不是?三千人的运输队是最少的了,还得是装备了马车的三千人运输队。如今吧,路上不太平,所以……怎么着也得跟上一千名士兵保护运输队不是?所以嘛,嘿嘿,嘿嘿,你懂的。” “公输先生,咱这巨舰,出动一次到底需要多少人?” “哎……嗯……”公输钜支支吾吾道:“就这么说吧,这次是为了救你嘛,赶路赶得急,消耗也大了些,总共是动用了一万两千名苦工,两千四百名工匠,两千麒麟军,三千佣兵。如果不是这么赶时间,人数减半也够用。嘿嘿,嘿嘿!” “嘶!”太史昆倒吸一口冷气。 柳叶儿笑颜如花,娇笑道:“哥哥,如果咱们制造出一百艘这样的陆地巨舰,绝对就天下无敌了!” “一百!”太史昆冷汗喷涌,道:“想法不错哈,等你哥再攒攒钱,攒攒钱……” 卢俊义见了太史昆心虚的模样,爽朗一笑,道:“贤弟莫要惊慌,这样的巨舰,实则仅此一艘就可威震天下了!有了此巨舰的协助,咱们攻破十四万大军镇守的雄城析津府,仅仅用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不过四个小时的时间,析津府如此广阔,即便是围着城跑一圈恐怕也不止两个时辰,能够如此快速的击破析津府,太史昆听了也感到惊奇。 “听到你出了事,咱们天京城所有的汉子都急了!根本不用动员,天京城里几乎所有青壮年男子,押着所有苦工齐刷刷的奔赴析津府前来营救你啦!”武松接口道:“有铁甲威龙船在前面开路,咱们十来万人一面朝天鸣枪一面跟在后边狂冲,析津府的辽军一触即溃,立刻就被吓跑啦!哈哈哈!” 第146章 最后的计谋 “基本没有反抗吗?” “基本没有!当铁甲威龙船出现的那一霎,辽军就已经放弃了抵抗。” “现在,还有零星的战斗吗?还有负隅顽抗的辽国死忠者吗?” “没有了。析津府的守军也好,百姓也好,实际上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他们对于我天京城的政策很了解,根本不用咱们费劲,析津府有身份有官位的人打着铺盖卷从城北逃跑了,而平民则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出城静坐。甚至有些受教育程度高一些的街道已经推举出他们的百户长。” “哎呀,京都人民的觉悟就是高啊!”太史昆感叹道:“如此说来,咱们已经和平解放析津府了?” 武松谦谦一笑,道:“析津府这个名称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可以称作幽州,可以称作燕京,甚至可以称作宛平城,仰或是您为它重新定义一个新的名称!如您所愿,这座城市已经和平解放了!” “嘶!不如叫它北……哎,算了,名称这个事过一会再说。”太史昆拍了拍手,两名麒麟军士兵跃入石室,将耶律淳押解过来。昆哥将手一指,道:“如此说来,我辛辛苦苦套来的这个老头已经没用了?我这三天牢狱之苦白受了?” “将个冷冰冰的女少主硬硬地捂暖了,这三天的苦头着实辛苦!”武松叹道:“不过耶律老头貌似还有些用处,他的一位儿子收拢了溃散的败军与逃跑的贵族,号称将要回到辽国中京继承他爹的遗志。对了,之前耶律淳不是号称建立了一个什么大贺国吗?如今他儿子已经尊称老头为大贺国太祖,而这小子自己则是太宗了。” “欧?老朽的哪个儿子这么有出息?”耶律淳抢在太史昆前面,问道:“可是我的次子耶律源?此子武艺最好,在军中颇有威信,军中诸将士想来都是支持他的!” “非也!耶律源被几个投降的士兵绑了,当做见面礼早已献到我军帐前。”武松摇头回答。 “哦!原来是我的三子耶律渠!这孩子热爱文学,一干文臣自是听他的!” “还是非也!耶律渠亲手题写了投名状,跪伏在行宫前迎接我军入得城!此刻,他也在我军的营中关押。”武松继续摇头。 “这就奇怪了!”耶律淳惊讶道:“我嫡出的孩儿就三个,大儿子远征女真人时客死他乡,二儿子、三儿子又被你们抓了,那敢问武二兄弟,是我家的哪个孩儿继承大贺国宝典了?” 武松摇头晃脑道:“我也说不出他是你的第几个儿子,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做耶律沛!” “耶律沛?”这次轮到太史昆纳闷了。“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武松哈哈大笑,道:“难道你忘了么?就是昔日在辽国上京皇宫中,在小貂小蛮窗前唱情歌的那个小子!” 太史昆闻言,哑然失笑:“原来是被我打成猪头的那个小子!哈哈哈,由他去吧!” 如今城中的战况太史昆已经有所了解,卢俊义捻须献策道:“贤弟,如今城中的平民绝大多数已经在城外等待处理。由于担心纪律问题,带来的十万苦工亦是没有令其进城。目前战争虽然胜利,但急需处理的问题还有不少,常言道速则乘机,迟则生变,贤弟应当速速出面处理各项事宜才好。” 太史昆闻言,连连称善。他约上群豪,顿时开始忙碌起来。纷纷攘攘的士兵佣兵跟随着太史昆,眨眼间走了个一干二净。 已成废墟的越王府顿时恢复了平静。仍旧跌坐在石室上方的耶律淳挠了挠头,对自己的处境纳闷不已。 “耶律淳,起身出城吧!我家主公要我负责看守你!” 耶律淳转过头来,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不过,来者的威猛也只限于身影了,这厮满脸乌青,胳膊上吊着绷带,竟是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任原?擎天柱任原?”耶律淳一脸惊讶,道:“怎么会是你?你的主公是哪个?” “当然是天京城的那位昆哥咯!我已签下卖身契,如今的我,已是天京城的一名奴仆。”任原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羞愧,道:“主公命令我将你押解到城外的军营中去。不过呢,我浑身是伤,你若是想跑,估计我也追不上。” “呵呵,呵呵。”耶律淳苦笑两声,道:“我的儿子占了中京号称太宗,又怎能容得我这个太祖回去呢?耶律延禧,耶律乙辛,估摸着契丹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女真人,室韦人,渤海人,又有哪一个不对我这霸道的王爷恨之入骨?至于大宋……若是收留我也是将我留作筹码用。哈哈,天下都是敌人,我又能去往何处?” 任原听了,摇头叹息。有谁会想到,往日里风光无限的王爷,在危难的时候竟是连个投奔的去处都没有呢? 耶律淳又是叹了口气,道:“天下有权有势还与我谈得来的,想来想去竟是只有太史昆一人!任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除了天京城,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所以,还是老烦你将我押解去城外军营吧!” 任原点了点头,道:“也好!从此你我二人就要在天京城生活了,日后有机会共事,咱们相互照拂一二吧!” 耶律淳连连拱手道:“好说好说!不瞒任兄弟讲,这几日我搭上了月柔小姐的线。天京城中,无论是金莲的清河帮还是柳叶儿的真定帮,都已是人才济济!唯有月柔小姐这一脉戚党还欠缺人手!有了这条路子,你我在天京城还是大有所为的!” “啊也!”任原连连还礼,一躬到底,道:“那今后就劳烦耶律老爷子提携了!来来,请让贤侄背负老爷子出城吧!” “好说,好说!”耶律淳在任原的搀扶下,缓缓走离了越王府。恍惚间,他喃喃自语道:“咦?记得我最初是想了四条计谋来对付太史昆呀?袭击粮道、游击郡县、车轮大战……还有一条是什么来着?” 尾声 “禀告先生,距离天京城还有十五里之遥!顺着这阵北风,咱们只需半个时辰就能登陆了!” “保持航向,令全军将士饱餐一顿,咱们准备要大开杀戒了!” “喏!” 士兵匆匆退下,一位皮肤黝黑的武将连忙给方才发布命令的中年文士奉上香茗一盏。 “回想从前与梁先生同朝为官时的景象,末将还是恍如隔世呢!”递茶的这名武将,乃是辽国越王府精兵“果敢卫”的首领,名曰步耳亨南。他满脸堆笑,继续对中年文士献媚道:“有谁能想到,王爷身旁的首席师爷,另一个身份竟是南京道一百二十八寨总瓢把子‘剑胆琴心’梁慧眼!” “哈哈哈!所谓是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师爷梁颜蕙,为什么不可以是总瓢把子梁慧眼呢?心狠手辣的绿林巨盗,又为什么不可以有副温文尔雅的外表呢?”中年文士捻须大笑,道:“有谁能想到,我便是那个辽国的通缉榜上连续二十年排名榜首,直至天王太史昆出现才拱手让位的盗贼头子呢?哈哈哈,要不是王爷此次开出的筹码太过于诱人,我还真舍不得这个伪装呢!” 武将步耳亨南搓了搓手,陪笑道:“王爷说,事成后将十二个郡县与天京城都册封与您,并封您为‘齐眉并肩王’?” “哈哈哈!没错!这不仅仅是酬谢我率领南京道一百二十八寨两万八千绿林好汉前来助战的谢礼,同时还是感激我想出了这么高明的计谋的谢礼!哈哈哈!有谁会想到,我们竟然赶制三百艘大木筏,绕道与荒凉的大海偷袭天京城呢?天京城那什么媲美天堑的城防……哈哈哈!全被咱们绕开了!”中年文士拍着步耳亨南的肩膀,道:“兄弟,你放心,我答应的事情不会变!只要你手下的两千果敢卫听我的指挥,事成后我将武清县赠与你做谢礼!” 步耳亨南喜上眉梢,道:“多谢梁先生!” …… “快些,再快些!咱们在海上演习了十余天,连昆哥被困析津府这等大事都不知道!”费保大声吆喝着:“传令全舰队两艘铁甲福船,十二艘沙船,三百六十五艘艨艟战舰,全速前进!咱们天京城的所有男人都去析津府作战了,咱们得追上!” “报告!”一名小校禀报:“侦查热气球发来情报,前方十里发现舰队!舰队上旗号分别为‘大贺国主耶律’‘南京道一百二十八寨总瓢把子梁’‘果敢卫’等字样,舰队还打了一支血旗,上书‘血洗天京城’!” “什么!这还了得!”费保、叶春大惊失色,忙问:“敌舰队有舰船几何?” 小校报曰:“三百艘!” “竟有这般规模!”费保、叶春倒吸一口冷气道:“渤海之中,竟然还有如此势大的舰队!” 小校喘了口气,接着道:“木筏子!” “什么?喘什么喘,连起来说!” “三百艘,木筏子!挤满了人的木筏子!没有任何海战能力的木筏子!” 费保、叶春瞠目结舌互视一眼,道:“丫……来找死的么?听我号令,右转舵!包围他们!齐射!” …… 尾声的尾声 辽国,东京道,顺化城。 “都坑杀了么?” “回父王,杀光了。” “这是最后一批渤海人了么?” “回父王,顺化城是渤海人最后一座聚居区了,如今这座城已经屠尽,从此之后,天下将没有成建制的渤海人了。” “哈哈哈!”完颜阿骨打凶狠的狂笑几声,恶狠狠道:“渤海人,天下尚未平定就要嚷嚷着分封,嚷嚷着复什么渤海国,真当是一伙无耻之徒!这样的种族,留着只能是拖后腿!” 完颜宗干低头拱手道:“父王所言极是!” 一直在一旁静听的完颜宗望见得父王心情大好,连忙上前献言:“父王,如今辽国中京道、西京道皆已是形同不设防!盘踞西京道的是一伙汉人苦哈哈,而中京道的精兵皆以葬送在析津府城下!” “那又怎样?”完颜阿骨打道:“目前,我们还没有这么多的人口来控制三道之地!我们眼下还需巩固东京道的统治,对于新的领地,则是无力顾及。” “父王,儿臣的意思是,西京、中京不设防,正好方便咱们赶路!”宗望道:“过了大同,便是大宋的太原府!若是再进一步,便是这世上最为富庶的城市……” 完颜阿骨打闻言,眼睛顿时眯成了一道线。 “汴……梁!” 第三卷 中原权柄 第001章 街边的大叔 “太史昆,这就是你说的约会吗?” “什么?我没听清楚!前面建筑工地传来的噪音太大了!” “我问你!这就是你说的甜蜜约会吗?” 太史昆抬头瞧瞧月柔既无辜又无聊的脸庞,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捧着的冰糖银耳莲子羹。 莲子羹的容器很精美,是定州民窑的出产,羹很甜,银耳很黏,莲子很糯,但是,羹上漂浮的几朵煤灰面儿同样很刺眼。 “掌柜的。”太史昆义愤填膺地将莲子羹重重放在粥铺掌柜大叔的面前,道:“环境又脏又乱就罢了,怎么天上一个劲儿的还往下掉煤灰!你说你这粥怎么喝!” “有西风的日子里就是酱紫嘛!传说科学协会工厂里的煤灰可以一直飘到大海的尽头呢!咱们天京城人谁会在乎煤灰呢?一般不怎讲究的人,直接就这么喝了。”卖粥的大叔面带温暖笑容,麻利的又为太史昆换过一碗新的。“呐,年轻人我告诉你,在天京城喝粥呢,像你刚才那样一勺一勺舀着喝是决计不可以的。你应该一只手托着碗底,一只手盖着碗口,趁着煤灰还没落下之前迅速仰脖干了才可以!” “可是……”太史昆一脸郁闷,道:“大叔,我在谈恋爱耶!我需要悠闲的品一份甜点,而不是……” “呵呵呵!”掌柜大叔笑得更加欢畅了。“可是年轻人,天京城从来就不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呀?你看,碎砖、乱石,每一座新奇建筑的周围一定有超过这座建筑十倍的建筑工地,与超过建筑工地十倍以上的建筑垃圾;这里的机关无时无刻不在轰鸣,情侣们根本无法听清楚彼此的声音;炼钢炉无时无刻不在燃烧,即便是最明媚的天气,天京城的上空也是昏暗的。这儿有最血腥的赌斗场,有最驯服的高丽妞,有最繁荣的大宗商品批发商号,有最豪迈的烤肉与最烈的烧刀子!但是,这里唯独没有一处宁瑟的月夜,可以令情侣们说说爱。” “怎们会这样!”太史昆沮丧问道:“那么,天京城的青年该怎样谈情说爱呢?” “谈?说?我们天京城的男人对爱有一个做字就够了。一个眼神,开个房间,外加一个时辰的空闲,午休的时候爱过之后,甚至都不耽误下午继续去开工!”掌柜的叹了口气,道:“这儿的生活节奏太快了!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令人们有了种只争朝夕的急迫感,现在的年轻人啊,连坐下来喝碗粥的心境都没有了!一口气闷掉一碗精心烹制的冰糖银耳莲子羹,这等焚琴煮鹤大煞风景有辱斯文的恶行,怕是只有天京城的青年能够做得出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太史昆痛心叹曰:“我本以为,天京城的青年们喜欢聚在一起,激昂的谈论热血青春或是壮志飞扬呢!再者,讨论一些文学艺术也是可以的嘛!” “哪能呢?”大叔笑道:“这里的青年,素来谈论的都是哪儿的男人最狠,哪儿的女人最滑,至多是再想想哪儿的佣金最好赚!” “嗤!”一旁传来了月柔的冷哼声:“上梁不正下梁歪!” “咳咳!”太史昆干咳两声掩饰住窘迫,对掌柜虚心请教道:“我今天的恋爱日程呢,本打算吃完甜品后去楼外楼茶坊听一会儿乐曲,再去塞上曲酒楼吃个风味大餐,最后去快活林欣赏一场拳赛的,大叔您给参谋参谋,我这日程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掌柜大叔飞快瞥了月柔一眼,低声道:“年轻人,我看你女朋友像是个清白女孩家,你带她去那些地方有些不妥吧!” “嗯?此话怎讲?” “楼外楼有歌舞表演不错,但是跳舞的高丽国女孩子呢,不但站在桌子上跳,穿的衣衫也不怎么遮体……说实话,即便是大叔我打烊后去那里玩玩,也必须要瞒过家中黄脸婆的。所以……” “所以这地方不能去。”太史昆一摊双手,喃喃道:“好啊!耶律淳这个老奴才口口声声说帮我投资一家以皇家文化演艺为主题的茶坊,哪知他用我的钱开了个午夜牛肉场!” “其实不止是塞上曲,马氏餐饮那整整一条街道治安都不怎么像话!每天晚上喝酒滋事被抓走的醉鬼都有许多!为此,柴大官人又向段景住大人的獒园订购了三百条藏獒,专门顶在马氏餐饮美食街街口上抓醉汉呢!” “所以,我带了漂亮女朋友去哪里吃饭,容易被醉鬼找事儿对不对?”太史昆一脸悻悻之色,肚子里却盘算了成立城管治安大队的鬼主意。 “至于快活林武斗场,比武本身是很有看头的,只是……唉!如今那里的赌注开的很大,场子里的观众个个都是很疯狂。大叔我可不认为领着女朋友去听半晚上赌鬼的尖叫是个好主意!” “那……”太史昆可怜巴巴的哀求道:“大叔,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个谈恋爱的好地方呢?” “嗯……有了!”大叔道:“此去西行三十里,有柴大官人开办的庄园一处!庄园内仿照五柳先生桃花源记中的景象,开设了一家花团锦簇的生态园,甚是文雅!你可以去那里玩耍呀!西门外的车马行知道不?里面停放的那些绿颜色的马车,皆是免费接送游客所用的!” “什么生态园,不就是个能采摘的农家乐么?早就去过了,没意思!” 太史昆这番作答倒不是妄语,柴进那座庄园开门迎客的时候,还是太史昆给剪得彩呢!甚至庄园里那些采摘、垂钓的项目,都是太史昆提供的创意。这种自己想出来的玩意,自己去玩当然不会有意思。 不过大叔并不知道太史昆的身份,听了这话自是有些嗤鼻。大叔摇摇头,道:“年轻人你有所不知,柴大官人的庄园内新近开发了一处温泉洗浴项目,名曰‘英雄汇’!仅听这名字,就是个好去处!” “什么?英雄汇是个洗浴中心,不是个火锅城?”太史昆怒目圆睁,恼怒的跺了一下脚。原来柴进这厮打着开办火锅城的名号刚刚从太史昆哪儿要去了一百个高丽国女劳工的名额,此时听大叔这么一说,太史昆方才醒悟过来——想必这一百个高丽女子又成为洗浴中心的服务小姐了。其实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好好的一处温泉,又被柴进这厮整成寻欢场所了! “呵呵呵!”向来不拘言笑的月柔,看了太史昆这幅模样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史昆盯着月柔的笑靥呆呆看了一会,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的时候眉毛会变成弯弯的?” “其实无论在师尊的道场中,还是在我们高氏一族的大宅中,我从来都是一个喜欢笑的开心果。只是师尊告诉我,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冷酷是一种保护色;母亲也告诉过我,在生意场上,不动声色是一种风范。”月柔的脸色放的平缓了许多,太史昆在她的眉角甚至读出了一丝微笑。月柔温声细语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所谓约会,就是你想要陪我一起开心。你的一番努力我心领了,其实,只要你能够陪我走一走,讲解一下你所建立的各种协会之中的精妙之处,我就很开心了!” “是这样啊!”太史昆挠着头傻傻的笑了。“那么,我们就边走边说吧?” “喂……小伙子,我突然想到一个可以约会的地方咯!”大叔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对着离开不远的太史昆喊道:“你可以去海边哦!码头旁边有个小广场,那儿有佣兵们四处做任务后,带回来的战利品与异域特产售卖哟!你可以给女朋友买到称心如意的小礼品呢!” “谢谢你的建议!我们这就去海边看看!喏,不用找啦!”太史昆欢快的大叔摆了摆手,远远丢过去一个十两重的小元宝。 “哇!真是个阔绰的青年人!”大叔捧着元宝,脸上乐开了花。“呵呵,衷心祝愿你晚上成功开房哟!” “大叔,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一位年轻人是谁?” 大叔抬起头,发现说话的乃是一位妖艳无比的女子。既然是绝色,什么柳眉大眼樱桃小口前凸后翘条子正这一类的基本特征这位女子自然都具备,最关键的是,这位女子那双微微发褐的美瞳中还带了些许异域的风味。不过,经验老道的大叔在观看的美女的同时,也看到了美女身后背负的两柄长剑,以及数十位身材窈窕的女跟班。 大叔眼观鼻,鼻观心,弱弱答曰:“女侠,刚才那年轻人是谁,我并不知道。” 绝色女子掩口一笑,道:“他呀,正是天京城的城主太史昆呀!” “太史昆!刚才那个后生就是太史昆!”大叔一阵大惊小叫,踮着脚尖向太史昆的去处徒劳的望了半天。“唉!早知道要他题个字了!真可惜!对了,女侠您好面生呀!第一次来天京城么?” “没错,我是第一次来!我刚刚在佣兵协会里注册了一个佣兵团!我的名字很快就能响彻整个天京!记住,我的名字叫蝶恋花,我的佣兵团,叫做亚马逊!”绝色女子蝶恋花对着大叔来了一记摄人心魂的笑,道:“对了,打听个事儿,朱大贵公子的府邸怎么走?” “大贵官人么?呵呵,他这个浪荡儿哪有什么府邸!他呀,日日混迹于快活林武斗场前的酒坊中!” “是这样啊!那么,谢了大叔!”绝色女子转身带着手下走了,留给大叔的,同样是一锭十两重的小元宝。 第002章 各式各样的美女 “哇哦!今天已经收获到两个元宝了啊!晚上不去楼外楼寻个开心,好像对不起今天的运气呢!”大叔捧着两只银灿灿的小元宝,眉开眼笑的思索着今晚该如何对家中的老婆编造一个谎言。就在这个当口,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唤马声,一架马车停在大叔的粥摊前。 在大宋,一头驴子的价值大抵相当于现代的一辆农用三轮,一头牛能抵得上一辆拖拉机,而一匹毛发稀疏的劣质马,大体也抵得上一辆国产小轿车。但是在天京城,这个帐就不能这样算了。 天京城的市民已经有五万人的规模,还有十万高丽国的苦工,与十万奴隶身份的辽国战俘。但是目前天京城拥有的畜力,已经逼近五十万头的大关。有二十万头牛、驴为天京城的各种生产线提供动力,而剩余的三十万畜力,自然就是来自于北方草原的马匹。 马匹的数量远远超过了市民,因而马匹在天京城根本就不值钱。劣等的马匹,直接就送到工业部门做畜力使用了,中等的马匹,则用来牵引马车。只有最好的十万匹马,才是供给市民们骑乘的。 十万匹优质马,除了军用、私人拥有的之外,还有约三万匹马在“皇甫车马记”的运营下,组成了一个遍布天京城、黄河沿岸与整个“燕京道”——也就是昔日的辽国“南京道”的公交网络。当然,支撑这个网络的还有近一万辆中等马匹牵引的马车与五千名苦工组成的道路建设维护队。 这样也就是说,大宋人来天京城游玩的话,只要过了黄河,立刻就能以公交的价格享受到在大宋异常昂贵的“香车宝马”服务。如此一来,但凡是过黄河的大宋人无一例外都将自己的车马留在宋境这一边,好腾出身子来享受一下骑乘上等马的乐趣。 古人对于马匹的追求与咱们现代人对于汽车的追求差不多,有一辆精美的跑车以几乎免费的价格供人开着玩,还有谁会乘坐大巴车呢?因而,在天京城中,人们大多是骑马,而不是乘坐马车。即便是乘坐马车,那载人马车的样式也不过是那么几种:黑色的麒麟军用马车,金色的市政用车,象牙白的皇甫车马记出租车,以及绿色的服务行业迎宾车。 不过眼前停下的这一辆马车,却超出了以上叙述的范围。这一辆马车的颜色是难看的土灰色,残旧的车厢上还残留着不少锐器打击留下的伤痕。拉车的两匹马一匹是棕色的一匹是灰白的,又瘦弱又肮脏,背脊上的鬃毛稀稀拉拉地不成样子。这样的马车行走在天京城的街道上,只能用掉价来形容。 不过,当马车的车帘掀开以后,大叔对这辆马车的印象又改观了。因为,从马车内探出的面孔,是一张清纯可人的少女面孔。 少女朱唇微启,一道银铃般声音顿时响起:“大叔,请问一下,天京城接待外国使节的衙门是哪一座呢?” 大叔倒吸一口冷气,道:“接待外国使节……这可是朝堂之上的大事啊!” 少女微微点头致礼,用一双清澈的几乎圣洁的眼睛看着大叔,道:“我不是坏人!我的名字叫做夜来香,是渤海国的使节。我想要拜访城主大人递交国书,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见到他。” “我没有怀疑你的人品!实际上坏人才是天京城的主流!”大叔耸了耸肩,道:“方才我只是想想天京城有没有这样的一个部门,如今我想起来了!我们天京城负责外事接待的人物,正是英俊无比的朱大贵官人!他的衙门……在快活林门口的酒坊中!”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小小谢仪,不成敬意!”清纯女子夜来香将一锭十两重的小元宝放在大叔掌中,令车夫驾车离开了。 “哇哦!又是十两!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如果每天都有这样的收成,我就有包养情人的资格了!”大叔看着三个元宝,喃喃自语道:“今天的财运不错,眼福也不错!城主大人的冰美人,异域风情的蝶恋花,还有个小清新夜来香!啧啧啧,不知道接下来还能看到什么样的美女呢?” “这儿很脏!”“而且很吵!” “这个卖粥的大叔很龌龊!”“而且很猥亵!” “大叔我来问你,你认不认识太史昆?”“你知不知道太史昆有几个女朋友?” 大叔诧异的抬起头来,发现眼前站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美貌E杯小萝莉,两个小萝莉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话,偏偏又把两句话说得好似从一个人口中说出的一样。大叔揉了揉眼睛,搓了搓耳朵,道:“我认识太史昆哦!刚刚我还和他说过话呢!众所周知,太史昆有两个女朋友呢!” “两个耶!太好了!是不是一个叫小貂?”“另一个叫小蛮?” “呃……好像一个叫金莲,另一个叫柳叶儿!”大叔一脸紧张,试探着说道:“不过,我刚刚看到太史昆带了一个陌生妞出来开房约会呢!也许那个妞叫做小貂小蛮?” “怎么会这样!”“他很过分哎!” “我们大老远的来看他!”“他竟然在忙着勾引第三个、或者是第五个女人!” “我们不要见他了!”“但是我们也不可以回家!” “不如我们?”“做佣兵吧!” …… 位于居住区与码头之间,临近于海边的这座小公园是一个“人定胜天”的实例,这座小公园的缔造者不是太史昆,不是白马建筑队,而是一群老头老太太。 最初的时候,这儿只是一片白花花的盐碱地。几位房子分在居住区边缘的老年人无法忍受这种满目疮痍的悲凉感,于是他们发挥余热,开始了愚公移山式的绿化。 天京城有的是牲口粪便,老头老太太们将粪便、草灰、掺合在黄河水洗刷过的泥土中,替换了不适合植物生长的盐碱土,他们拿出了从家乡带来的粮食蔬菜种子,细心的播撒下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温暖阳光与悉心栽培之下,这片土地上果然生长出了蔬菜与瓜果,自此以后,这里成了天京城居民茶余饭后休闲散步的好去处,同样也成了老头老太太们碰头聊天的聚集区。 再然后,闲不住的老头老太们在这儿摆起了小摊,有的人出售一些自己制作的竹笛、拨浪鼓、鞋垫、绑腿、包袱皮儿什么的,有的则是出售一些自家出产的农作物。亲民的城主太史昆很乐意看到这种其乐融融的小集市,于是他大手一挥,将这一片儿划成了免税跳蚤市场。 果然,没经过调研就擅自发布的法令有九成九是祸害人的法令。免税区的法令发布之后,这一片绿油油的土地上基本就没有老头老太太落脚的地方了。先是一群小商小贩迅速的在这里搭建起帐篷,而后竟是连雪月斋、宝仁号这等大商号也要在这片地上建造商号。 老头老太太们遭到排挤当然会不乐意,他们吵吵闹闹的就将下达这道命令的太史昆堵在了佣兵协会的总部里。太史昆听闻了老人们的遭遇后自然也是气得火冒三丈,不过法令是他亲自颁发的,别人按照规则出牌他也没办法发作。 太史昆自己闯下的祸,终究还是要自己摆平的。 一方面,他命令白马地产开发另找地方为老头老太太们开辟了一块带有自动浇灌系统的“老年乐耕种公园”,另一方面,他仔细的研究了自己亲自颁发的法令。 还别说,法令写得滴水不漏,唯一可利用的破绽就是“跳蚤市场”这几个字了。这个年代本没有跳蚤市场这个概念,于是乎,太史昆立刻下达了关于跳蚤市场的释义:“露天销售且市场所有土地归于公物范畴,所交易物品单品价值不得超过十贯,总价值不得超过百贯。” 这样一来,小商小贩们圈地避税的念头就被完全打消了,在太史昆与佣兵协会的引导下,这儿最终逐渐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跳蚤市场。市场上做生意地大多是佣兵,销售的货物则是佣兵们在远赴天涯海角做任务的时候得到的战利品或是捎带回来的外地特产。 如今这片曾经的菜地被天京城布政司注资从新修葺了一番,原先老头老太太们费力翻整的土地没有浪费,被种植上了许多赏心悦目的植物,在绿地的周围,则是用漂亮的花砖铺就了彩色的小广场,并建筑了许多长椅。 几位贩卖甜点坚果凉茶的小商贩生意都相当不错,相比起来守着几样零星商品贩卖的佣兵们倒是显得有些冷清。来自北方的麝香、羚角、花茸、老参,来自南方的香料、漆盒、书籍、珊瑚,以及许许多多奇怪的药材与奇怪的兵刃,许许多多的不知出处的手工艺品,许许多多的宗教符纸、雕像,许许多多的贝壳、宝石、金银器,甚至还有一位毛茸茸的大叔在售卖号称是从扬州名妓身上亲手脱下的肚兜。 在这种小市场上闲逛绝对是一件极有乐趣的事情,走了没几步,月柔立刻就有了兴致,连太史昆那一套商业理论都不去理睬了。太史昆买来一些小吃两人拿了,再一抬头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大声喊叫着: “来咯来咯!可以增长功力的神奇小果子咯!一百文吃一粒,若是吃完能坚持一百息不喝水不吃东西,我就倒找给你一贯钱!有没有人来试试呀!” 第003章 栗子的价值 叫喊的这个人,太史昆与高月柔却都是认得的,这个细脖子小眼的瘦长汉子,正是“揭阳岭”佣兵团的团长李俊。此刻李俊守着整整一大皮囊红色细长的小果子,正在摆摊叫卖。若是别的佣兵前来跳蚤市场贩卖商品也就罢了,可揭阳岭佣兵团最近一段时间的佣金获得额度直追快活林,作为一个本应很阔绰同时也应当很忙碌的佣兵团长,李俊在集市兜售百文钱一粒的水果就显得很奇怪了。 李俊费力的叫卖果然引起了许多路人的围观,终于有一个长了一副好奇宝宝模样的中年汉子耐不住引诱,扔下百文钱捏起了一粒红色果实。中年汉子迟疑着问道:“这个东西有没有毒?” 李俊郑重其事摇了摇头,道:“指天起誓,这东西绝对没毒!而且吃了之后你浑身发热,顿时就会觉得格外有力气!” 中年汉子又问:“吃完了百息之内不喝水不吃东西,你就给我一贯钱?” 李俊又是郑重其事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一两多重的碎银放在了中年汉子的面前。汉子见状,一咬牙就将那个红色的小果室咬在嘴中。 “嗷!!!”红色小果的汁液刚刚溅到口中,中年汉子立刻尖叫起来。只见他满脸通红,额上的汗水喷涌而出,口中含糊不清说不出话,只是状若疯虎的推倒几名看热闹的路人,一个箭步冲到太史昆身前,夺过太史昆手中的糖炒栗子仁塞入了自己的口中。 李俊本来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了,不过中年汉子这一个抢食物的举动,却是让李俊看见了人群后面的太史昆,他猛地一惊,满脸戏谑之色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太史昆也看出不少事情来。这种红色的果实旁人不认得,但太史昆却决计没有不认识的道理,这分明就是太史昆在现代时最喜爱的调味品——辣椒。按说辣椒这种东西应该在发现美洲大陆之后才会传播到全世界,此时出现在李俊的手中,着实有几分蹊跷之处。而且,太史昆也瞧出来了,向来刻板严肃的李俊售卖辣椒根本就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捉弄人看笑话。 殊不知,此时的李俊亦是尴尬万分。在家乡的时候,乡亲们对于李俊此人从小到大最常用的评价只有两个字:“顽劣”。其实也不仅仅是李俊,他们揭阳岭佣兵团张横、张顺、穆宏、穆春、李立这一班人马本就是一伙顽劣至极的乡间恶霸,又有哪一个是刻板严肃之人了?只是,他们这一伙并非是跟随着太史昆发家的元老,因而在太史昆的面前,他们也只能夹起尾巴摆出一副正经人的模样。 不要怪李俊这一班佣兵没有好汉气魄,如今的天京城已经取代了洛阳,成为武林、江湖中的新核心,下半年到期的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就已经定址与天京城召开。佣兵的出现,给武者们提供了一个从军从土匪之外成为成功人士的第三种选择,全天下的武者都眼巴巴的向天京城聚集,如今连少林寺、丐帮这等一顶一的大帮派都派出了方丈、九袋长老领衔的团队成立佣兵团,而作为佣兵头领、天京城城主的太史昆,俨然已是江湖中最大腕的大佬。像是武松、张宵这种跟随着太史昆创过业的元老,自是可以在他面前谈笑风生,可作为无数普通佣兵团中的一员,在得到太史昆宠幸后就必须做出受宠若惊的举动。这,就是出来混的道理。 瞧太史昆今日这般架势,分明就是微服私访的派头,李俊一时也不知道应当上前见礼好还是装作认不出来的好。不料太史昆这家伙却是无良一笑,上前两步伸手捻起一支辣椒丢在口中嚼了。 “使不得!使不得!”李俊连忙摇手阻止,却发现太史昆在吃完一支辣椒后咂了咂嘴,非但没有一点点痛苦,反而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静立片刻,约莫过了两分钟,太史昆一把将李俊的那两碎银夺在手中,放声大笑。方才那位中年汉子仍旧在痛哭流涕的饮水止辣,这边的太史昆却是气定神闲,围观的路人纷纷喝了几声彩,渐渐也就散去了。 四周没有了闲人,李俊连忙抱拳施礼道:“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太史城主与高少主,方才举动让二位见笑了。”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吃惊的那个人应当是我才对!谁能想到堂堂混江龙李俊消遣的方式居然如此别致!” 李俊闻言,也只能挠着头一阵干笑答道:“在海上呆久了,一日不闻闻海上的腥味就浑身不舒服,我来此玩乐,主要也是为了吹吹海风么。” 太史昆道:“前一阵李兄抽奖中了大彩,将我天京城一艘铁甲大福船揽入囊中,不知这两个月来都航行到了何方呢?” 李俊连忙作答:“我揭阳岭的一干兄弟缘何能够得到顶尖威风的一艘大船,李某心中自是明白!这两个月来,我们一团人马走了一遭泉州福州,增长了许多见识!到了此刻李某才明白,河道湖面终是狭窄,需要在海上经历一番波浪,才算是水中的好男儿!” 太史昆道:“如此说来,李兄倒是喜爱海上的生活?” “何止是喜欢!到了海上我才发现,原来大海才是我的家!”李俊爽朗笑道:“我们一团兄弟都喜爱海上生活,我们已经决定,今后专门做海面上的任务!” 李俊这番作答,正是昔日太史昆送与他大福船的目的。如今目的达到,太史昆自是满意。 李俊问道:“方才城主大人好生了得,如此难以入口的番椒,您怎的吃了一点事情也没有?” 太史昆仰天大笑道:“本城主神功盖世,金钟铁布衫的功夫已经连嘴巴里面都护住了,小小一粒番椒又怎能伤到我呢?” 李俊不知太史昆说的是真是假,只得咋舌以对。太史昆问:“对了,李兄这一袋番椒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俊答道:“说来也可气,我在泉州上岸玩耍时,就被一个散发番鬼用这个手段骗了,丢了好大的面子!我一怒之下,就将他一整袋番椒都抢来了!” 没想到一袋子辣椒是这个来路,连一旁听热闹的月柔的哑然失笑。太史昆想了一阵子根本也联想不出为何美洲的产物在这个时代就传播到了大宋,只得放弃追查辣椒的来路,转口问道:“李兄,我天京城发布了任务,高价收取普天下所有新奇的植物与种子,你有这一袋番椒,怎的不去交付任务换钱反而是用来消遣人?” 李俊摇头答道:“攻城拔寨杀人夺宝这等任务咱兄弟们喜爱做,可是收集种子牲畜家禽这等事分明就是婆姨老农做的,咱们兄弟嫌丢人都不屑于去做。” 李俊这番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佣兵的想法,太史昆听了之后,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盼望中的农作物种子为什么迟迟收不到了。太史昆说教道:“若我发布的任务不是收集种子,而是收集宝物,你会不会去做?” “当然会做!”李俊答道:“能得到宝物本就是实力的象征,这种任务自是人人愿做!” 太史昆道:“那么依李兄所见,什么样的东西算是宝物呢?” 李俊道:“自然是值钱的!” 太史昆道:“一袋子夜明珠,算不算值钱的宝物?” 李俊道:“当然算是!一粒夜明珠就是宝物了,何况一袋子?” 太史昆一扬手中的糖炒栗子,道:“全天下的栗子树,或者是一袋夜明珠,你觉得哪个比较值钱呢?” “全天下的栗子树?这……意思是全天下的栗子买卖我一个人说了算?”李俊思量片刻,道:“当然是栗子树值钱!全天下一年出产的栗子何止百万斤?一斤栗子赚一文钱便已是富甲一方了,那么若是一斤栗子赚取十文钱呢?那么十年百年经营下来呢?一袋夜明珠如何能比?”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栗子树也是种子慢慢长成的,李兄又安知你手中的这袋番椒在许多年后会不会成为人人都爱吃的农作物呢?” “这……李某明白了。”李俊舒了一口气,道:“如果能收集到千般万般的种子,终究有一样种子可以成为赚钱的农作物。到了那个时候,今日一袋不起眼的种子,便能换来千袋、万袋的夜明珠!” 太史昆咧嘴一笑,道:“正是如此!” “李某受教了!”李俊亦是咧嘴一笑,将一袋辣椒递给太史昆,道:“作为学会道理的谢礼,这袋子番椒就奉于太史城主您了!” “哈哈哈!”太史昆笑吟吟接过皮囊,道:“什么城主不城主的,太客气了!今后叫昆哥,明白了没?” 李俊大喜,连忙拱手道:“明白了,昆哥!” 这声“昆哥”出口,李俊明白,自己终于是正式挤入了天京城的高层之中,心里面由衷的惊喜万分。太史昆与李俊二人勾肩搭背一阵浪笑,之间的关系顿觉其乐融融。就在太史昆正想再唠点知心嗑的时候,码头的方向却是传来了一阵喧哗。 第004章 一伙奇形怪状的玩意 太史昆向码头喧哗之处望去,只见一艘花花绿绿的船上走下了一群奇形怪状的人。 天京城码头经过整整一个冬季的建设,停靠船舶的栈桥船已经扩充到了六座。再加上海岸两侧几处天然的船舶停泊处,天京城港口目前可以轻松的容纳十六艘大型海船同时装卸货物。如果像是沙船那样不怕搁浅的平底船舶,这个数字还可以翻上一番。这样规模的天京城港口,已经完全超越了大宋登州成为北方地区最大的港口。 拥有如此良港,来往的海商当然络绎不绝。形形色色的船舶载着形形色色的客商在天京城港口出没,即便是黄毛蓝眼的番鬼或是身墨如漆的昆仑奴也曾经在港口显过踪迹。按说,一艘船只停靠在天京城港口应当不会引起轰动的,只不过眼前这艘船只与这伙人,实在让人感到惊讶。 船,只是普通的三百料三桅帆船,这种货色的船舶在巨舰云集的天京城港口中只能算是最下乘的。不过,就是这样一艘小船,竟是将整个船帮子都漆成了耀眼的金色,并且用极为鲜艳的色彩在船舷上描绘了诸如神佛、妖魔、仙女一样的图案,其视觉效果,不亚于现代大街上出现了一辆金漆打底外加阿凡达彩绘的九八年产光明牌农用手扶三轮拖拉机。 下来的这群人,更是一副云山雾罩的打扮。三十几个人,平均身高绝对不会超过一米三,且三十几个人之间的贫富差距极大。有钱的,身上裹了三四层蜀锦大被单,头上戴的金丝镂空幞头足有三尺多高,更为恐怖的是,这些玩意居然还在脸上贴了一层白纸,远远看去就好似短了半截的彩衣白无常;没钱的,则是浑身上下只在裆部捆了一条白麻布,更让人感到难堪的是,这伙穷苦人居然个个秃顶,一团脏兮兮的蓬发中露了一个白花花的头皮,看上去寒碜之极。 看了这幅景象,太史昆立刻就意识道了,这伙奇形怪状的玩意应该是日本人。旁边李俊张望一眼,嗤鼻道:“日本国的矬子又来换银子了!” 太史昆问道:“哦?他们经常来么?从前我倒是没见过。” “嘿嘿,咱们揭阳岭佣兵团既然想吃海面上的饭,自然是早早的在海上布置下眼线,专门盯着过往的肥羊,因而,日本矬子的踪迹我比较了解。”李俊解释道:“这个月来,日本人是第三次天京了!” 太史昆远远望去,竟是看到了邱小乙率领着一队士兵将日本人围在中间。这一段时间邱小乙专门负责将天京城囤积的大宋交钞抓紧时间换成金银铜钱等现货,如今他现身码头,应该是与金银有关。 李俊继续说道:“这帮日本人在大宋沿岸都是比较有名的,他们专门用成船的现银兑换大宋交钞。如今咱们天京城对外开出了八钱八分银兑换一贯钞的比率,却是将日本人吸引过来了。” 太史昆皱眉道:“若是用银两兑换咱们得铜钱、铁钱也就罢了,可日本人兑换咱们大宋的交钞作何用?” 李俊答道:“日本人仰慕我大宋文化,将大宋称之为‘衣冠上国’,因而日本国的贵族子弟皆以在大宋游历过为荣,尤其是在大宋读过书院的更是令人惊羡。如今日本国宰相八幡太郎的嫡孙与一干贵族子弟正在南京应天书院求学,而眼前这帮日本人,正是八幡太郎的家臣。他们轮番将银两运到大宋,乃是供给包括宰相嫡孙在内的许多日本贵族子弟花销所用,因为大批银两不易携带,所以他们要在港口将银两换成交钞,继而再送到南京应天府去!” 邱小乙打开随身携带的木匣,将木匣中的交钞晃了一晃。码头上日本人手舞足蹈一阵蹦跳,从花花船上又喊下来一伙裤衩男。他们抗下了许多只封口上写了一个“源”字的大木箱,木箱打开,一阵刺眼的银白之色映亮了整个码头。太史昆目测一下,约莫着银两总数不下两万两。 太史昆感慨道:“看不出来,这些日本小矬子还真有钱!” 李俊应声道:“一来,日本国盛产白银,银两在他国的地位与大宋的铜钱差不多。二来,日本国的百姓极其恭顺,他们心甘情愿将所有出产都献给贵族,即便是饿死自己也在所不惜,因而他们的贵族非常有钱!” “素质这么高!?”太史昆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如此说来,日本国的百姓若是做苦工,岂不比高丽人强百倍?” “苦工?是啊!”李俊一拍脑门,眼睛顿时变得贼亮,他转了转眼珠,忽而对高月柔说道:“高团长,不知您的雪月佣兵团对昆哥刚才那句话怎样理解的呢?” 高月柔淡淡一笑,却是没头没脑的答道:“方才我脑子里只想着李兄抽中大奖这码子事了,旁的话都没听清。” “嗯?”“呃!?”太史昆、李俊二人顿时愣住了。 月柔道:“方才李兄说,揭阳岭佣兵团得到了铁甲船,你心中自认明白,敢问一声,你明白什么了?” “这……” “那彩票一个佣兵点一张,我买了五千点的,而李兄只买了一点的,谁曾想最后大奖倒是让李兄抽中了,好生令人羡慕嫉妒恨呢!” “我……” “昆哥哥!头奖是一艘崭新的铁甲船耶!那一批彩票卖出去十二万点的吧!中了圈套的佣兵可不止我一个呀!” “哎……月柔啊……这个……是一种营销手段嘛……”太史昆脑袋一阵大,他怎么就忘了有些话是不能当着月柔的面说的呢? “那我将这种营销手段当做热闹说给佣兵们听听好不好?” “这……不好。” “那么,再来一次抽奖,也让我抽中一艘铁甲船好不好?” “哎,月柔!”太史昆道:“你的想法我明白!李俊抽中的,是铁甲船十年的使用权!这也就是说关键时候天京城还可以征召他的船使用。可是你呢?你实话告诉我,你拿了船之后会怎么做?” 月柔昂起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拿到船后会在我们雪月斋的船厂中将其拆解,学习其中的建造技术。” 太史昆苦笑一声,道:“辛辛苦苦造出来的船,何必再将其毁坏!不如这样,你派一千名船工来天京城船坞做活学技术,工资算你的,食宿我负责。学到学不到本事,就看你派来的人机灵不机灵了。” “一言为定!”月柔甜甜一笑点了点头,将太史昆看得一阵目眩神迷。不料月柔又转过头来,对李俊说道:“好了,你们家昆哥已经意思过了,你又应该怎么意思意思封住我的口呢?” 李俊大惊失色,道:“我!?怎么刚刚昆哥意思过的不包括我的吗?” “废话,事情是你们两个人做下的,封口自是你们两人都封才成!”高月柔脸色一寒,道:“本月末,天京城第三艘、第四艘铁甲船下水!按照之前卖给武二郎的售价,铁甲船二十万佣兵点一艘,两艘就要四十万!如果再加装最基本的火炮系统,至少需要总价五十万!我雪月佣兵团只有三十二万佣兵点,所以么,要向你借上十八万点!” “开玩笑吧你!一次买两艘!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揭阳岭佣兵团总共拥有十八万佣兵点的?”李俊瞪圆了眼睛,咆哮道:“还有还有,昆哥不是说不将铁甲船卖给你吗?” “你们家昆哥只是说服我不要拆解铁甲船而已!这两艘船,我势在必得!”高月柔冷冷说道:“海面上最强大的佣兵团是我雪月佣兵团!我不允许别人超越!要么,我拥有两艘铁甲船从实力上超过你与快活林,要么,我将你们两家的铁甲船搞沉,让你们两家的势力跌下去!你看着办!” “你!”李俊刚想反驳,却觉着昆哥扯了扯他的后衣襟。这等意思,李俊自然能够领悟,他只好悻悻答道:“好吧,算你厉害!我的十八万佣兵点借给你了!” “多谢了!一年之内,我一定还给你!”月柔道:“作为利息,我先送给你一本海图与三百个船奴好了。” “船奴?什么是船奴?”李俊能够理解海图的作用,但是船奴为何物他可从没听说过。 “船奴么,顾名思义就是船上使用的奴隶。这些奴隶不是大宋人,也不是天京城人,而是我雪月斋的船队在海岛上捕捉的野人驯化而成。也就是说,所有国家的律法都不可以保护他们的生命,他们的生命只能攥在你的手中。”月柔说道:“在大海上,一艘船就如同一个国家。负责攻城拔寨的军官们,你必须给他相应的礼遇;负责赚钱的商人,你必须免除他的劳役。这也就是说,在海上,永远没有升迁机会的最底层水手是最重要最难寻觅最难留住的人,而船奴,正好弥补了这一点。一艘铁甲船的战斗能力很强,但是赚钱能力却很差,你必须再建立一支商船船队才可以。三百个船奴,正好够你建立船队所用。” 李俊闻言大喜过望,将十八万佣兵点带来的郁闷一扫而光,反倒是拱手致谢。 “今天的约会就到此为止吧!我感觉很快乐,谢谢你!”月柔笑吟吟对太史昆摆了摆了手,迈着轻快的步伐告别了。 “那两艘船本来是要武装天京城水军的,没想到被她讹诈走了!”太史昆望着那道倩影,呆呆说道:“她今年好像只有十九岁吧!如果她到了二十九……天啊!” “唉,目睹昆哥今日的境遇,我不由得想起家中老母的淳淳教导。”李俊感叹道:“媳妇啊,一定得找个不识字的!” 第005章 厢坊制度 月柔已经告别,太史昆顿觉无聊,也有了打道回府的想法。李俊眼神不错,一下就瞧出了太史昆的这番念想,连忙将早想提的问题抛了出来:“昆哥,若是要去日本国抓捕苦工,怕是要多配备一些坚固的运奴船!去日本国的路途要比高丽国远不少!” “费那劲干嘛?日本人自己不是有船吗?苦工这种低价值的东西得让他们自己送过来!咱们的船最多也就是运运日本国的金银。”太史昆道:“我要制定一系列任务发布!占领港口,控制一两个家族,挑拨日本国内战,用战争资源换取他们的金银与人口。等他们岛上的人死个差不多,在考虑占领土地的问题。” 李俊想了想,道:“昆哥,我觉得没必要把日本人搞得这么惨吧!像搞高丽国一样在日本弄殖民地不行吗?您是不知道!雪月斋将高丽国的殖民地搞得好生兴旺!” “你不懂!日本人和高丽人的性质不一样!”太史昆道:“况且日本国那几个岛子也不牢稳,整日里闹地震!我准备今后将这些岛子建成自然保护区,也就是禁止人类居住的大型动物园!” “哦,是这样啊!”李俊不禁有些失望。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在日本国搞一块殖民地!”太史昆道:“去日本殖民没意思!大海上,过了琼州岛还有许多风景秀丽的土地!那儿气候适宜,稻米一年三熟,盛产各种瓜果,最重要的,那里有橡胶树!而且还有许许多多可以奴役的土著!我建议你将眼光放在那里!不妨告诉你,在那儿有一道连接两大海域的海峡,下一步,我要组建远征军将那里占领!” “天京城的远征军!昆哥要开疆扩土!”李俊闻言,心下大吃一惊。 “没错,将来天京城还要建造更大的船坞,更坚固的铁甲船!未来的海洋,将是天京城的海洋!”太史昆目视李俊,道:“只要你有野心,能够不断扩充实力,我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型战舰送给你!要努力!加油吧!” “嗯!我不会辜负您一片苦心的!”李俊重重点了点头,指着港口上奇形怪状的日本人道:“昆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劫了那伙小日本吗?” “哎呀!”太史昆摇头叹息道:“天下这么大,除了天京城这点儿地方我还能管哪儿呢?我就不信,这么一群小猴子带着这么一大笔钱能平平安安走到应天府去!” 李俊愣了一愣,道:“昆哥的意思……是让我劫还是不让我劫?您的精神我没吃透啊!” 太史昆干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要动手就趁早!你瞧瞧码头周围,多少双邪恶的眼睛盯着那群小猴子呢!” “既然昆哥同意,那么我就得抓紧时间集合兄弟们了!”李俊哈哈一笑,道:“昆哥有没有行去一道去?咱们兄弟也想要见识见识昆哥的神器‘甜心一号’呢!” “免啦!我啊,没空!我得回去继续忙!”太史昆双手抱头,大声呼喊道:“我啊!整天里有做不完的事!我都快要忙成神经病啦!” 太史昆发出的这声呼喊可不是妄言,转过年来这四个月的时间里,太史昆一天最多只能保证两个时辰的睡眠。这几个月来天京城的变化太大了,需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了。 战争的硝烟暂时已经散尽,战后各项需要解决的事宜接踵而来。继析津府被攻克后,辽南京道的所有守军都在耶律沛的号召下退回了中京道,没有丝毫防御能力的檀州、顺州、行唐、昌平、蓟州、卢龙、营州、滦州等地纷纷望风而降,天京城将长城以南、几乎是原先辽国南京道的土地全部接手。当初动手占领这一大片土地的时候,太史昆可是打着光复汉家河山的旗号行的事,如今大事已成,“辽国南京道析津府”这个名字也不能再用,在大家七嘴八舌一番讨论后,这一大片新占领的土地暂时被命名为“幽燕府”。 从大同战场上,天京城接手了七万俘虏,在析津府战场上,天京城抓获了三万战俘。不仅仅是这些,就在战争接近尾声的时候,天京城的水军还在大海上抓获了两万名前来偷袭的辽军。按照天京城的规矩,这些俘虏都签下了卖身契,失掉了自由民的资格,前后加起来,天京城一共增添了十二万廉价“劳工”。不过这些劳工与温顺的高丽苦工可是大不相同,大同过来的俘虏几乎与难民可以划等号,他们的态度还好一些,但是从析津府抓捕的俘虏绝大多数都是桀骜不驯的士兵悍匪,使用管理起来非常棘手。 连接发生了几次暴力罢工时间后,太史昆对析津府抓捕的俘虏失去了耐心。他告别诸如“干满几年可以释放”“立功表现可获得天京城市民资格”等怀柔政策,使出了看家本领——暴力。 恰好天京城新接手了密云的一座大铁矿,太史昆用铁丝网、碉堡将矿山变成了一个大牢笼,将这伙刺头战俘一股脑圈了进去,用暴力督促他们劳动。这个地方,被太史昆命名为“天京城第一劳动改造所”,作为天京城的刑狱使用。今后天京城内有人犯了罪,同样也会被送到这里来囚禁。鉴于目前天京城负责诉讼的官员只有一个老眼昏花的张老茅,且此人擅长的还是处理家庭矛盾,并没有专门的机构给战俘定罪,因而太史昆一拍脑袋,随口给战俘们判处了五年劳动改造,并责令柴进抓紧时间筹备天京城的司法建设。 接手武清、安次、永清、固安、易州、归义、容城、涿州、玉河、漷荫、良乡十一郡县时,共计是接受了二十四万户人口;攻克析津府后,又增加了五万户人口。在檀州、顺州、行唐、昌平、蓟州、卢龙、营州、滦州投降之后,三批次增加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三十万户近二百万人口。如果再加上天京城两万一千户计五万七千人口与二十二万战俘、苦工,天京城旗下的人口基数在短短四个月时间内得到一次暴增。 在原先太史昆制定的百户、千户制度的基础上,柴进与卢俊义提议:应效仿大宋比较流行的“厢坊制度”,建立一套有天京城特色的户籍制度。按照居住地与人口密度,差不多一百至五百百户人家被编为一“坊”,每四到十坊,被编为一“厢”。坊,由坊内居民推选一人为“坊正”,是为基层官员。厢,选举厢典一人为官员,书手两人,都头四人视为衙役。用现代的制度来比喻,“坊”,与居民委员会较为接近,“厢”与街道办事处较为接近。 以天京城为例,两万余户市民共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共四厢、四十坊。所有坊正、厢典都是由市民自相选举而出,太史昆等权势之辈并没有横加干涉。再以太史昆本人为例,他一方面是天京城的城主,另一方面则是白虎厢德兴坊的一位独门独户的普通市民。 在天京城之外的郡县,也就是“幽燕府”的郡县中,同样也实行了厢坊制,在第一批归降天京城的十一个郡县中,由于早先已经实行了百户、千户的制度,因而改为实施厢坊制非常简单,只是将原来的百户长、千户长们换一个称呼就可以。而后来归降的几个城市则是乱糟糟的选举了两个月才算是将这一制度落实下来。 在坊正这个级别上,几乎能够做到公平选举,但是在厢典与厢典之上那些县令、刺史什么的选举中,想要摆脱开太史昆的影子就不可能了。不过,天京城总算是没有在这些城市中空投行政官员,所有新上任的官员都是本地人中选拔出来的。所有的城市中,县一级的长官称为县令,州一级长官称为刺史,作为最大的城市昔日的析津今日的燕京,长官与柴进一样,称为布政使。 最根本的政策当然是由天京城来发布,在普通的民政事宜的处理上,太史昆给予了这些民选政府最大的自由。但是唯有一样权利这些民选官员定点也插不上手——军事。 太史昆号称尊重每一位自由民的自由,号称每一位自由的人都有权利拥有保卫自己家园的武器,同时太史昆还一直宣称:杀人的是人,而不是凶器。鉴于这些歪门邪道的理论基础,太史昆不但不在治下限制、监管武器,还三番五次的用各种借口将火铳下发给治下民众。也许,在太史昆的心目中,一个人能够拥有自保的武力,才能保持基本的尊严;一个社会,只有当民众拥有尊严时,社会才有可能变得公正有序。而且,他有信心得到民众的拥护,他相信当战争发生的时候,民众会明智的选择枪口对准谁。 除了这套全民皆兵的手段之外,目前太史昆还在燕京府实施兵役制度,每十户出兵役一人。新占领的土地带来了约三十万户的人口,自然就有了三万名服役的士兵。这三万名常备军的控制权牢牢掌握在麒麟军的手中,在对新兵进行基本军事训练之余,麒麟军的老兵油子们还会给新兵进行忠于天京城的洗脑工作。练兵外加洗脑可不是个轻松活,目前麒麟军全体将士留守在天京城的只有区区五百人,其他人都在卢俊义、徐宁的亲自带领下,赶赴个个郡县忙碌军训。 麒麟军忙碌的事情也许不仅仅是军训这么简单。毕竟这是一片刚刚到手的土地,最起码在卢俊义的眼中,着一段时期八成的枪口还得对着内部,对着那些不死心的投降者,对着那些心思不怎么纯洁的民选官员。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幽燕府目前实施的又像是一种隐秘的军管制度。 第006章 太史昆的礼物 一套厢坊制度费了太史昆等人不少心血,但这套制度毕竟是统治者用作于役民的制度,作为一名普通的天京城市民来说,他们并没觉出这套制度有什么用处,甚至绝大多数人并没有发觉这套制度的运转。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能够感觉出得变化是那些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改变。 对于一个现代城市的最高长官,他上任之后的职责无非就是卖地拆迁和谐维稳,在退任之前建造一个广场就算是完事,瘾比较大的,再召集点特警炸炸老百姓什么的。但作为一个古代的地方长官,上任之后有两件事是必须做的:兴修水利、开辟农田。而柴进作为一个合格的执政官,拥有大量劳动力的执政官,这两点他做得很不错。 柴进沿黄河北岸修建了许多蓄水池,而后,他又修建了三条横跨整个天京城的悬空水渠将水引入到天京城中。水渠中的水分流到耸立的水塔中,太史昆惊讶的发现,这套引水系统已经无限接近与现代的自来水。 面对太史昆的高度褒奖,柴进谦逊的表示:实际这种想法在先秦时代就有人想到了,不过从前没有哪一座城市有能力真的修建出这样的水渠。如今的天京城拥有水泥与陶瓷芯铁管两项旷古至今的技术,逐使不可能变为了可能。最终,柴进委婉的表示,可以将水渠命名为“柴进渠”。在得到太史昆首肯后,柴大官人将早就准备好的,雕刻有“柴进渠”字样“赑屃驮碑”加装到了水渠最高最显眼的位置。 无论古人的价值观还是现代人的价值观,土地都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财富。君不见现代人有两个钱之后都不急着穿金戴银换手机买新车,而是迫不及待买一栋房产钻在手里吗?对于大多数现代人来说,一本房产证握在手里绝对比一个宝马车钥匙来的熨帖!而对于绝大多数古人来说,土地就是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准尺。 战后的幽燕府有大量无主的土地,无论这些土地的名义是归所在郡县所有、天京城所有、还是全体人民共有,但其实际上的支配权依然控制在太史昆手中。太史昆从来没有公开宣称过自己走的是民主路线,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是独裁者,因而,在分封功臣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与遮掩。 麒麟军的士兵有功劳没错,科学协会的工匠们有功劳没错,但是他们超高的薪水已经完全弥补这一点。因而,太史昆不需要额外的赠送给他们土地。太史昆有所亏欠的,实际上是从前一起冒险的伙伴。 伙伴们、兄弟们并不认为太史昆欠他们什么,反而他们很明白,如果此生不认识太史昆,他们绝对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不过在太史昆的心中,觉得兄弟们还应当得到的更多一些。 在一起冒险的时候,是大家的努力才得到了巨额的财宝,才有了建设天京城的资本。做为太史昆,可以毫不犹豫的将自己那一份财宝投入到天京城的建设中,可他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做赤贫的革命者,在这个私有制的时代里,兄弟们理应得到自己那一份收获。 天京城的硬通货储备暂时还不可以动用,于是,太史昆要利用土地,给兄弟们再谋一份福利。 土地有许多种,有的可以耕种庄稼,有的可以放牧牲畜,有的可以植树造林,有的可以开采矿产。太史昆将这些土地明码标价,允许所有的人前来购买。 是的,允许所有人前来购买,甚至包括刚刚逃跑的耶律沛回过头来将他的失地全部再买回去。而且,此次出让的所有土地标价都是零。 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准备无底价拍卖。所有的土地出让费用都是零,只不过每块土地都附加了一个缴税额度:例如说武清县一块肥沃的无主土地,由于土地性质是农业,所以会得到很大的优惠,赋税额度约为零点二成,也就是说,这块土地每年的收成若是三百斤,就要缴纳六斤出产给天京城,如果能出产五百斤粮食的话,甚至会反过来得到天京城的鼓励高产奖励。 若是矿产呢?比如说玉田林南仓的煤矿,赋税额度高达四成五,也就是说挖出一百斤煤炭,就要上缴四十五斤给天京城。 最重要的是,所有土地皆附加了一条惩罚措施:荒芜加罪。也就是说,得到了这些土地就必须按照要求展开生产,否则的话,不但天京城要收回土地,当初拿地的人还要面临惩罚。最要命的是,这种惩罚并不是简单的罚钱了事,而是“天京城第一劳动改造所十五日体验游!”当然,遇到自然灾害的时候,太史昆也赋予了拿地人“遭遇不可抗拒灾害免责”的权利。 说白了,这种拿地与承包、承租土地没什么两样。用这种土地赚到钱,说白了就是看看你有没有相应的生产力。有万亩良田在,你老人家只有孤家寡人一位,累死累活不过也就是耕种五亩地的料。但是如果你拥有数万名廉价的劳工与大量的牲畜、耕种机械呢? 幽燕府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具备廉价劳动力与耕种机关这两样东西,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能力拿下太多的地。一个拥有三名劳动力的家庭,至多有信心获取二十亩土地。可是当他们真的来到申请拿地的衙门时,纵使最有修养的人也忍不住爆了粗口:“夭寿的!怎么最小的一块地也是五百亩起?” 前来拿地的人惊愕的发现,越是肥沃的土地面积越大,甚至在范阳胡梁河泮一块极为肥沃的土地标出了四万两千亩的字样!这么一大块地,谁能保证不荒芜?可是,太史昆又为什么要将土地划分成这么大的单位? 要么,许多个小家庭联合起来拿地。这是太史昆乐于看到的事,他甚至早早的就准备了许多合股办农庄的文书摆放在售地现场。一个单独的小家庭根本无法使土地的价值发挥道最大化,只有许多人联合起来,才能将土地充分利用。种植、养殖、农产品加工,这些事情本来就是相生相伴的,本来就是可以在一块土地上同时完成。 要么,就雇人耕种土地。可是之前太史昆已经给每一户人家都分发了永业田,又有多少人耕种完自己的农田后好有兴趣给别人耕种呢?耕地又不需要赋税,如果有空闲的时间,干脆自家承包些土地来耕种就是了,何苦去给别家做工呢?所以能够雇人耕种的,须得是种植高回报的经济作物才物有所值,这当然也是太史昆乐于见到的。 除去以上两种模式,还有什么法子能耕种这样多的土地呢?答案已经很简单了,廉价的劳动力与先进的生产资料,拥有这两点,才有可能在接受大量土地后获利。恰好,这两种资源都掌握在天京城城主太史昆的手中。 事情很明了。谁能够从太史昆手中得到廉价劳动力的使用权,谁能从太史昆手中得到先进的生产资料,谁就能够合情合理的得到大量土地,建造农庄,建造牧场,建造林地,建造矿场。而太史昆想要给兄弟们福利,只需要送给他们苦工的使用权,与科学协会研制的新型工具。 五百至三千名不等的苦工使用权被太史昆偷偷的塞了出去,与此一同打包的,还有许多据说是可以用来耕地、播种、收割、挖矿、筛选使用的机关。不要怀疑太史昆的动机,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因为太史昆他要……哎……找人帮忙做一下新式农具或是新式矿山设备的测试!哈哈哈,这些东西是BETA版的!所以不收费!于是,卢家铁矿、武家煤矿、柴家庄园等等等等也就逐渐建成了。当然,在不久之后佣兵协会佣兵点数的作用也多了一项:雇佣苦工,而在点数大厅销售的形形色色的武器中,竟然也出现了播种机的影子。 当然,天京城的变化还有人文方面的。太史昆砸下重金,在天京城大肆办学。 哎,其实昆哥他也不想在新占领的土地上以举孝廉的名义搞民主推举的,无奈天京城根本拿不出像样的知识分子去接管这些历史悠久的文化名城,所以也就只能行此下策了。痛定思痛,太史昆下决心办学,从小培养天京城自己的人才。 诸位!千万不要以为太史昆是好人!一般需要昆哥下定决心才能办理的事情,绝对不是弄俩老头教小孩写字那么简单! 首先,太史昆责令高大壮成立“天京百科书院”。继续补充《梦溪笔谈》只是这个书院的任务之一,太史昆要求百科书院要成为集博士点、硕士点、大本、大专、高职于一体的综合类高级学府!鉴于目前天京城有能力做教师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专业能力强、基础理论差的主,太史昆又强迫高大壮提供了一份名单。 名单的内容,是与高大壮同为沈括门下的一些幸存于世的师兄弟,这些师兄弟多为官宦之后,当年畏惧苦寒没有出门历险,因而保住了性命。太史昆接过名单一看,约有二十几人,撇了撇嘴只嫌不够。高大壮无奈,只好又将魏公苏颂一脉的弟子写了许多。太史昆审阅一遍甚感宽慰,当夜于佣兵大厅地下室秘密拍卖了一系列不署名任务,要求佣兵们将名单上的人全家老小尽数秘密逮捕至天京城。 第007章 文化名城 当然,想要打造一个文化名城仅仅是有几所大专高职什么的是远远不够的。一所文化名城最主要的内涵就是——每一位市民都有点文化人的气息。这也就是说,必须要在天京城普及基础教育。对此,太史昆还颁布了法令:建立蒙学馆与少年书院。 蒙学馆的招生是硬性招生,天京城三至十二岁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必须就进入学。太史昆下达强制入学的命令也是出于无奈,因为这个时代有太多的人与李俊的母亲一个想法——女子还是不识字的好。而太史昆固执的认为女性必须要受到教育,就算是天京城不需要女子来做学问,做科学,但天京城未来的孩子也需要一个开明的母亲。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太史昆动用了独裁者的权威。 其实,在太史昆的内心最深处还记得他对于那身赖叽叽的蓝白运动服的留恋。那一段时期,米老头的草台班子在那座城市的城乡结合部逗留了三年的时光,那一段时期太史昆甚至有幸完成了小学的学业。他知道为了读那三年书米老头付出了多少辛酸,他想不明白道貌岸然的教育高官们为什么要百般刁难一个渴望学习的孩子。办学,办义务制教育的宗旨是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官员们有一个凌辱孩童的机会吗?为了让孩子从小就分清楚贵贱吗?为了让所谓流动人口的后代,站在铁栏杆外面对里面的学校产生仇恨吗?仰或是,让穷苦人家的孩子也可以得到受教育的机会?仰或是,真的为了培养红色的接班人? 若是天京城没钱,真的没钱,连砸锅卖铁都凑不出办教育的钱,那么天京城就干脆不要装这个比;若是天京城有钱,谁在这个事情上敢于装比就装装看! 蒙学馆的启蒙教师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文化,启蒙先生的人选从天京城就可以选拔的出来。唯一困难些的是太史昆对于课程的要求,他要求除了文、史课之外,还要在蒙学中开设算数、百科知识等课程。教授这些课程的先生就算是在整个大宋都十分难觅,太史昆也只好出了个折中的法子:请高大壮编辑教材,由寻常的先生照本宣读。孩子能理解多少,只能看造化了。待到百科学府能够培养出合格的理工生时,蒙学馆才会有真正的算数先生。这个过程,也许需要很久。 太史昆还规定,所有孩子的午饭必须在蒙学馆中吃。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给天京城的下一代充足的营养。太史昆重资在天京城旗下水草最为肥美的玉田郡建立一座庄园,命令皇甫瑞选拔优秀牧者,在庄园内饲养牛、羊、猪、鸡,为孩子们提供新鲜的牛奶、鸡蛋与肉类。同时命令叶春拨出十艘快船成立水产捕捞司,为孩子们提供海产品。同时命令马植每日精选优等瓜果蔬菜供给孩子们食用。每一座蒙学馆都配备了上好的厨师与几十名妇女照顾孩子的起居饮食。太史昆将给予所有为蒙学馆服务的人以丰厚的薪水。 在超高薪水的背后,太史昆同样要求整个食品供应环节必须保证优质新鲜,若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太史昆将准备了花样丰富的刑罚伺候,甚至,他不惜发出了死亡威胁。 每一所蒙学馆,太史昆都指派一位天京城的名流作为监督,每一位学子、家长、知情者都可以找学监反应蒙学馆中的问题,如果哪一个蒙学馆出现了丑闻,那么这位学监将会是第一个受到惩处的人。学监的人选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比如卢俊义,比如武松,比如冯则,再比如,德兴坊蒙学馆的学监就是太史昆本人。这些学监有钱有势有社会地位,他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点点贿赂而出卖自己的名声。同时,他们为了避免自己负责的蒙学馆出现问题,必然要时常的去查访,并保护举报者的利益。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接受教育完全是免费的。不仅如此,天京城要是有哪家的家长藏着孩子不让上学,还会遭受太史昆的打击报复。还不仅如此,只要将孩子送到蒙学馆,蒙学馆就必须一视同仁的提供教育,哪怕这个孩子是高丽苦工的孩子。事实也是也是如此,武清县有人听说天京城有免费的书可以读,当真就把孩子送来了,天京城的蒙学馆果然也没有食言,当真就将孩子收下了。 太史昆建立的少年学院,招收十二到十六岁的少年。学院的课程内容肯定是比蒙学馆的启蒙教育丰富很多,其主课的内容甚至还增添了由麒麟军退役士兵担任教官的军事训练课程。最重要的,这所学府是寄宿制的,每个月,学府内的少年只有两天假期可以归家,其余的时间,虽然少年们与家人只有一墙之隔,但是他们必须要在学府内过集体生活。自立能力、集体感、便于洗脑,太史昆之所以强令少年们住校可不是漫无目的的。少年学府不但免费教学,还会依照学子的成绩发放奖学金,相传最为优秀的学子一年拿到的奖学金竟然要比授课先生还要高。 少年学府的先生就没那么好找了。幸好天京城内还有一个石鼓书院肄业的高材生窦义,他不怀好意的将同学录不小心落在了太史昆家中,当夜,佣兵协会地下室又开了个秘密任务拍卖会,石鼓书院元符元年的毕业生们遭殃了…… 当然,天京城最直观,也是最大的变化还是来自于科学协会。当太史昆依着年前的想法,从生产线的工人之中选拔出负责人之后,冯则、公输钜这帮人身上的管理责任骤然减少,以致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制作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一艘铁甲威龙船给天京城带来的,并不只是一座有着超级威慑力的无敌武器那么简单,在制造铁甲威龙船的时候,公输钜与柳叶儿两人攻破了太多太多的难关。古代人建造这样一个旷古烁今的大型机关,不亚于现代人的航天科技。一艘载人飞船成功发射后,同样也为整个世界带来了许多切实的新东西。比如说尿不湿,比如说盒装果汁,这些可以占据超市几个展柜、看起来与航天似乎不搭界的玩意却切切实实是航天科技的转化品。方便面里面的干菜包,运动鞋的充气塑料鞋帮,甚至是形形色色的碳纤维制品、玻璃钢制品,都是来自于航天科技的转化,就更不要说更为直观的卫星应用以及军事用途了。嗯……我说的是NASA,可不是劳民伤财东拼西凑没出大气层的神几。 公输钜与柳叶儿两人在建造铁甲威龙船的过程中也收获了太多太多的数据,想要消化这些数据并且将其转化成民用的产品将需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目前,公输钜已经深深体会到了指定产品规格的必要性,如今他在忙碌的事,是组织一批人手制定一套齿轮、传动轴等零件的规范。这个启发来自于图书馆中不知谁写下的一本书,书中明确表示在统一的规范下,所有齿轮都可以相互啮合,绝对要比一个一个打造来的快捷。在建造铁甲威龙船的时候,他采用了这个建议,提前将巨舰需要的十几万个齿轮分成三十二种口径并且在生产线上加以制造,如此一来巨舰的制造速度提高了何止百倍!至此,公输钜终于相信了这本书的一句话:规则也是了不起的发明。 柳叶儿如今忙碌的是建造超大的生产设备。巨大的炼钢高炉,巨大的水泥窑,巨大的冲压设备,巨大的拉丝设备,在柳叶儿现阶段的想法中,只要是超大的设备就是好的,科技的进步就是造出最大的机关。 莫要怪柳叶儿有这种想法,工业发明的进程就是如此。很多时候发明的动力并不是让生活变得更好,而是让发明者走上神坛的顶端。够用就好是企业家的想法,却绝不是一个发明家应有的思想。没有把事情做到极致的执念,你就不要自称是做技术的人。INTER要的是更细,乔帮主要的是更美,而现阶段,柳叶儿要的是更大。机关的能效平衡只是投资者需要关心的,柳叶儿不在乎一个过高的钢炉会不会损耗更多的能量,她只想让炉子的温度更高,容量更多,加热更迅速,还有,看起来更强大!为此,她连甜心一号的后续开发都暂时抛在一边了,她率领着六千苦工,在天京城的最北方搭建起了数座近三十丈高的脚手架。 冯则等人的精力更多地放在了发明民用生产设备之上。毕竟冯则老先生是做过地主的人,在他的心中,天京城最终的发展目标还是开辟出最肥沃的土地。争王争霸只是年轻人年轻时候的锐气,到了太史昆真的坐上……比如说皇帝这么一个位置的时候,恐怕他最终最关心的还是收成如何,而不是边关上将士的生活质量。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一个皇帝与一个老农每天脑子里琢磨的事儿也差不了多少。因而,冯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制作高效农具上,与各种民用的生产线。 第008章 女间谍 先要让天京城的军民由衷热爱天京城,那么最起码要让他们过上比从前富庶的生活,从这一点上来说,大锅饭的体制似乎能够达到要求。但是想要让天京城的军民对天京城的热爱达到甘洒热血的程度,最起码还要保证军民们在天京城拥有一份产业,拥有值得拼命保护的财产。太史昆免费给市民们分发房产的举动与此不无关系,但是仅仅一套房产好像还不足以让市民们拥有“甘洒热血”的信念。 想要达到这种程度,太史昆认为最起码得拥有一个小企业、甚至是一点小股份才好。一个家庭小企业,足够令一个家族的人拼命保护天京城的安危。有一百个小企业,就有五百个男人拼命保卫天京城,如果有一千的小企业,就会有五千名最坚定的天京城支持者。对于热武器看门的天京城来说,五千个忠贞的战士足够了!因而,天京城需要一批离开天京城就一无所有的小企业主。况且天京城需要多元化的产业,需要新的赋税点,需要更多的就业机会,需要更加繁荣的市场,因而,早在天京城初创之际,太史昆就下定了扶持市民创业的决心。 话说在太史昆的支持下,天京城逐渐就有了许多个小作坊,小商号,而对于开创之初百业待兴且人均收入冠绝大宋的天京城来说,几乎什么商品都可以迅速倾销一空。又过了没多久,成功者开始出现了。而作为天京城草根阶级的第一位成功者,他的成功秘诀恰恰就是生产线。 刘洪明,真定府人,最初三十名麒麟卫之一,金陂关一役不幸为流矢所伤,残疾退役。后,担任司夷官,管理着两万名高丽国苦工,亦可谓是权重。不过,他却不喜欢这份狐假虎威的工作,他认为高丽人之所以怕他,是因为他背后的天京城,而不是他本人的魅力。因而,他毅然辞职下海。 刘洪明的另一个身份,是真定府肉食品加工老字号“香冲冠”的老掌柜二房姨太太的次子的第四个庶子。这么绕的关系,继承家业他是甭想了,但这并不妨碍他自幼就学得了一手顶尖的灌制香肠技术。 最初,他只是与刚过门的胶东媳妇一起,申请了两名高丽苦工的名额,弄了个家庭作坊灌肠来卖;继而租门头,开设专卖,雇工超过十人;再然后增开分号一处,屠宰场一座,雇工达七十人。再然后,遭到太史昆视察,昆哥含肠大悦,赐字“京味斋”,并亲笔题画绞肉机原理图一副,且支招:红绸为表,竹匣为内,荷叶为衬,肉肠为瓤。 昆哥赐字,岂是闹着玩的?第二天,京味斋肉肠被列为军需品,接到一万两千贯特大军购订单!且包装大法一经祭出,京味斋肉肠礼品包立刻成为天京城走亲访友回老家时必备的土特产品!最重要的是,一台最简陋的绞肉机,也顶得上十名红案师傅!刘洪明意识到了机械的威力! 托了三层关系,刘洪明终于宴请到冯则。提出恳求后,仅七天,科学协会就为他设计出一套生产线。这条生产线神奇无比,从这一头塞进活猪去,另一端就生产出灌制熏蒸完毕的肉肠!然后再由工人们晾晒包装就成为可以销售的商品了!整条生产线日加工能力两万三千斤,足足抵得过四百名技术高超的师傅!而生产线所需要的,仅仅是十头提供动力的黄牛与几个轰赶生猪的傻小子! 而后,京味斋迅速与宝仁号成为合作伙伴!借着宝仁号的销售网络,京味斋肉肠迅速被销往大宋各地。亲爱的读者们啊!那个时代的物流跟今天没法比啊!几乎任何一点新奇的产品出现在几乎万年不变的郡县市场中,都会引来无数惊讶的目光,引发万人空巷的抢购!问一问你们的父辈!改革开放的初期是不是酱紫!1980年山东省卖个假冒的天津包子就会出现这样的抢购狂潮,那1103年福建路出现了神秘莫测的天京城,存在江湖传闻中的天京城的肉制品,你们猜会怎么样? 答案很简单!刘洪明成功了!每斤肉肠他赚取十文钱,一条生产线一天他纯盈利二十六万文钱!这样的生产线,他已经拥有十二条!他的目标是——垄断整个大宋的肉肠生意! 一个成功的案例,可以令有识之士学到许多!有人认为刘洪明的成功在于腌制肉馅的技术,有人认为刘洪明的成功在于太史昆的题词。有人认为刘洪明的成功在于与宝仁号的合作,还有人认为,刘洪明的成功在于强大到逆天的生产力,这一部分人,已经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倾销。不管天京城新兴的商人阶级在刘洪明的成功案例中最终学到了什么,有一点却是无法否认的——冯则老先生的酒场应酬日程表已经安排到明年了。有了生产线就能发财,已经成为了商业界地共识。 应对此景,太史昆加大了扶持力度。天京城武器的积累量已经达到了恐怖的程度,太史昆下令四分之三的军工生产线与实验室转为生产民用品,只保留三条最优良的军工生产线与三个军工产品实验室。另一方面,太史昆下令每逢二、七召开新奇产品发布会,地点就在科学协会进门的小型广场中,相当于一个知识产权交流大集。在这个集市中,许多生产线的图纸在此叫卖,也有许多新奇的发明在此寻找量产商。这之中,有生产炒瓜子的、生产草纸等传统物品的生产线,也有像是琉璃梳妆镜,石油燧石打火机这种高附加值的新发明展出。形形色色的商人贪婪的在集市上寻找目标,只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商人们就已经学会了倾销,炒作,惜售,乃至于商业欺诈等许多手段,这也意味着,天京城不仅仅只是武者的乐园,它同时也成为了商人、投机者的乐园。 按照太史昆在年初时公布的计划,在正月过完后,天京城就在大宋北方四座最大的城市——开封府、大名府、河南府、应天府建立了天京会所。会所的布置类似于园林,在美丽的景色中分列着许多展厅,用以展示与宣传天京城的各项产业。 当然,会所内还有佣兵协会的业务网点,不过这一类的网点只能提供业务方面的咨询,若是想发布结算任务还需到天京城去。毕竟按照大宋的法律,买凶这一类的事属于犯法。而在黄河以北的天京城,大宋的法律无法企及。因而,在天京城谈判佣兵生意是出于对雇主的保护。 每座会所都准备了车马等交通工具,配备向导甚至是护卫的佣兵。只需交纳低廉的费用,就可以乘坐这些交通工具去天京城游玩。会所会赠送给游客“快活林”武斗场的观战门票,或是“叶氏游轮”的观光船票,会邀请知名武者与风流文人免费游览天京城,甚至还会花费巨资包下名妓来一次“天京真奇妙”的传记之旅。在这些跨时代的宣传手法面前。一时间天京城游人如织。有了这个激励,天京城已经着手布置江宁府、成都府、江陵府、杭州、扬州、广州、泉州等地的会所了。 到过天京城的人,无一不被其眼花缭乱的新奇商品、热血涌动的武人气氛、以及物欲横流的商业气息所感染,渐渐的,人们都知道北方繁华的大都会除了东南西北四京之外,还有位于黄河尽头的天京城。如同所有新兴城市一样,天京城保持着高速的发展,在这座城市中,每个人的脚步都是急匆匆的,每个人的身影都是处于忙碌之中。 这只是四月中的一天,太史昆匆匆结束了约会,赶回佣兵总部布置进军日本国的任务;得到消息的佣兵巨头诸如高月柔、武松、李俊等,已经着手寻找一切关于日本国的资料。布政司的柴进在新建居民区建筑工地上已经三天没回家了;柳叶满怀希望的看着高达十余丈的炼钢高炉缓缓开始加温。麒麟军的统帅卢俊义驻扎于燕京城中,亲自审查新近选拔出的士兵;徐宁盯着那座高耸入云的铁甲威龙船怔怔出神,琢磨着该怎样才能把这个大家伙开回天京城去。 当然,正在忙碌的还有许久未见的秦暮城,作为情报系统的大头目,他正在严肃的听取手下汇报。 “秦大人,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两个小孩就是辽国的高级女间谍!” 秦暮城放下望远镜,摇首叹道:“你是说,这两个女孩子是奸细?” “千真万确!我们还可以确定,她们是来自耶律延禧方面的高级间谍!”一袭黑衣的精练汉子道:“大人千万不要被她二人幼稚的面容所欺骗!我们已经确认,这两个小女孩至少有二十名武功高强的手下保护!最关键的是,这些手下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辽国皇家侍卫!所以,我请求增派人手,对其二人以及党羽实施抓捕行动!” “唉,增派人手是必要的,不过呀……”秦暮城耸耸肩,道:“增派人手的目的是保护她们,而非抓捕。” 第009章 武者的悲哀 转眼间,做情报这一行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秦暮城亲身参与并见证了一个情报系统从无到有的过程才意识到,原来当一个细作与他从前想的并不一样。 翻墙入院盗窃军事机密的人仅仅是细作的一种,是细作形象最光辉动人的一种分工而已。一个成功盗取军事机密的背后,还有无数默默无闻的细作在做着许多枯燥而乏味的工作。 有的细作需要收买许多线人获取一方势力所有经济、政治、军事的杂乱消息,从而分析出这方势力需要什么,会做什么;有的细作需要活动在对方势力范围,乔装打扮甚至是潜伏,搞清楚对方的重要人物或是重要地点的位置;有的细作需要制定作战计划,邀请本方其他单位做战术配合;有的细作需要冒着死亡的风险在对方势力范围内作为接应,还有的细作要不畏牺牲做阻击追兵的掩护者。 一个合格的情报系统,不仅仅是需要轻功高手,还需要武学高手、文学高手,甚至需要轻功与文学都不错的高手,或是文学与武功都不错的高手,仰或是轻功武学都不错的高手,甚至是轻功、武功、文学修养外加外貌谈吐床上技巧都顶尖的高手中的高手!作为一个刚刚建设的情报机构,一个没有培训机构的情报系统,其初期员工的来源只有一个——江湖。 江湖上的门派多如牛毛!毕竟一个武者如果不从军、从匪的话,也就只有做一个教武术的师傅了。运气好一些的,留在本门本派中做个看门师叔,运气没那么好的,也就只有独创一派骗几个小孩来教教学费了。 武侠小说描绘的只是武人们光彩照人的那一面,可武人阴暗落魄的那一面却无人提及。这年头军队里风气也不咋地,高高在上的都是名门之后官二代,中间的是些有钱打点的官二代。江湖中无根无底的好汉去了,要么沦为二代子弟的奴仆,要么充当驿卒厢兵之流。土匪恶霸生活倒是好些,可里面论资排辈那一套比大宋官场不遑多让。什么小秤分金大秤分银有肉同吃有酒同喝说的都是山寨头领,一般人就算是投奔同门前辈过去,至多也就是个高级喽啰的身份——吃喝能解决,攒钱就别琢磨了,且身上有了案底,日后洗白还得费一番工夫。若是留在本门本派混饭吃……唉,留校任教的都是漂亮女同学啊!至于什么行侠仗义……学武的不当打手,学轻功的不当飞贼采花贼就算是素质高的了,谁还有工夫管别人! 所以说啊,你当岳不群不知道冲哥比较能打啊!可是他为什么还是将闺女嫁给小林呀!靠着几个穷学生混饭吃的日子岳教头早就过够了!有钱人来学武的本就少之又少,父母双亡遗产丰厚今后能专心致志孝敬岳父岳母的少之又少,好不容易碰到着这样的还对自己个儿闺女有意思,差不多就嫁了吧!华山派啊,搁现代也就是个职专,逮住了这样的有钱孩子不容易! 说华山派是一职专您还别不信!翰林馆阁知道不?那是科学院工程院!国子监知道不?那是中央党校!什么石鼓书院白鹿洞书院什么的听说过没?那是清华北大!各路各府那些著名的书院,那是211,再往下的,大家伙儿以此类推就是了。但不管怎么说,大宋这个年代文史类的就是本科! 至于学武的,人家卢俊义求学的御拳馆算是全国第一,中央军校,出来就是校级的军官!徐宁做老师的那金枪班,出来也是尉级待遇!至于将帅?别想了,人家大宋的将帅都是文人,与学武的不沾边。 至于江湖中的门派,哼哼,不好意思,都是民办的。少林,算是新东方,丐帮,算是蓝翔,那谁,算是山木培训。以此类推,推到华山派身上,说他是个培训保安的职专是不是还抬举他了? 培训班出来的孩子不好混啊!任你在班里混的威风八面,出得门来能混进富士康就算不错了。加入蚁族,享受每天十小时全年无休工作制,搞不好还得白天晚上半夜来回倒腾,最可悲的是,还得依靠最低保障的工资来生活。三年,最多只要三年,一切的雄心壮志就全被磨灭!两眼浑浊,步履蹒跚,分不清颜色的工作鞋外加一个硕大的编织袋,当过年回家乡一头挤进闷罐车中之后,与身边的民工大哥们已是如出一辙一般无二!这,就是现实!连个媳妇都找不上! 但是!如果!假设!在两年零十一个月的时候,当你就要沉沦的时候,当你已经感到绝望停止挣扎的时候,当你就要屈服的时候!一张工作邀请函摆在了你的面前!中石化、国家电网、或是移动公司的工作邀请函!正式工编制,京广沪总部文员岗位!也许,这些个职位还不能说明这份邀请函的分量!邀请你工作的单位是国安局!是情报六处!是FBI!或者……是天京城军情处! 天京城是武者的天堂!秦暮城是天京城的绝对核心高管!军情处开出的薪水足可以保证一个体面的、有尊严的生活!同学们啊,不是每个佣兵都能发财赚钱的!不是每个佣兵都能加入快活林、揭阳岭那样政府背景大单位的!军情处啊,公务员编制啊,旱涝保收啊,一年十三个月薪水啊,基本每个月都有双倍薪水的奖金津贴出差费啊,有机会接触到政府高官啊,老了写回忆录还能挣钱啊,关键是,偷窥还无罪啊!这活不抢着干就是傻那个啥啊! 综上所述,秦暮城招人手格外轻松。所邀请的人手,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在太史昆的授意下,招来的人手分为三组:军情一组的成员江湖经验丰富,文化底子厚,天京城所有车马脚夫商队佣兵团中都有一组收买的线人,他们要收集各种情报然后加以分析提纯汇总上报;军情二组的成员选用武功高强轻功过人的,负责对外刺探,监控热点地区,必要时还需要进行潜伏窃取乃至暗杀行动;至于三组,乃是内部安保人员,防止敌人渗透天京城甚至是整个幽燕地区,务必要对抗敌人间谍,揪出人民内部的叛徒,以及抓捕谣言散布者、诋毁天王等首脑者。 能将昔日高高在上巴结都巴结不到的江湖大佬们收拢到手下做小弟……哈哈哈!即使工作辛苦一下,也值了!这不,眼前躬身在秦暮城面前汇报的,正是三位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少林派达摩院首座圆通禅师,丐帮九袋长老白世镜,逍遥派嫡传弟子苏星河!他们,是军情三组的三位细作头领! 秦暮城拍了拍圆通禅师的肩头,道:“大师,军情三组的少林弟子有六位吧!这两位女施主身份非同小可,她们在天京城期间的安全问题,就交给您负责了!” “这……贫僧怎能保护契丹女子!”圆通大师是个火性子,他也不遮掩,开口道:“秦大人!若是捉拿她们尚可出手,可是保护她们……老衲师兄弟几人都是剃度之人,走到街上太显眼!保护人这种活,还是交给丐帮的兄弟们做吧!” “这话如何讲的!俺们这伙花子素来忠义!这等活……” “停停停!打住!”秦暮城拍了拍手,道:“几位还不知道这俩妞是谁吧!我来告诉你们,这俩个就是辽国的大奥野、次奥野公主!” 圆通禅师皱眉道:“那又如何?” 秦暮城道:“她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小貂小蛮!” “哦?”逍遥派苏星河大吃一惊,道:“莫不是昆哥的绯闻女友小貂小蛮?昆哥自易州城就开始纠缠,一直追到上京皇宫中去的那一对风骚妖艳公主?” 秦暮城哈哈一笑,道:“正是!” “嘶!”苏星河倒吸一口冷气,道:“江湖传言那两个公主乃是一对身材劲爆风骚透骨的异域妖女,年纪怎么也得二十出头吧!可是前面这俩妞……就是一对十二三岁的小萝莉啊!昆哥的口味……” “什么十二三!绝对超过十八岁了!你傻啊,胸围至少36E,什么眼神啊你!”秦暮城嚷嚷道:“未来的主母啊,我敢认错人吗我!” “主母!天京城未来的主母之一!”白世镜喃喃自语道:“一个潘金莲,造就一个清河帮,武力超然,权倾朝野!一个柳叶儿,打造一个真定帮,富可敌国,权势滔天!” “不错不错!”苏星河道:“一个高月柔,身份还未确定,其江南帮的雏形便可见一斑了!秦大人,怕是你与卢俊义大帅、李巧盼师太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吧!” 秦暮城捻须微笑,不置可否道:“两位,没有法子啊!丐帮兄弟们气味熏人,小貂小蛮两位女子定是不喜;而逍遥派的花花名声江湖闻名,若是让苏兄去保护……怕是昆哥怪罪啊!想来想去,只有圆通禅师比较合适!” 白世镜、苏星河相视一叹,无可奈何。圆通禅师眼睛骨碌一转,哈哈大笑道:“如此,老衲就不客气了!我这就要招呼同门保护二位未来的主母了!” 说罢,圆通禅师摸出一支竹筒,却是发射了一枚召唤同门的信号弹。弹丸在高空中爆出一簇艳丽焰火,飘散开来,正是佛门的“万”字标示。 秦暮城、白世镜、苏星河见状大吃一惊,白长老问道:“禅师!不就是暗中保护两个小丫头么,怎的动用了少林寺最高等级的方丈召唤令!如此一来,你少林寺岂不是要全寺出动?” “嚄嚄嚄嚄!”圆通大师朗声笑道:“这等大事岂能不全力而为?昔日我少林寺前辈护了一会唐王,造就我寺五百年辉煌!如今我等再护一次天王,安得不能再辉煌上五百年?” “哇!”秦暮城、白世镜、苏星河三人如梦初醒,赞曰:“不愧是千年大帮派!一个达摩堂里练武的呆子都有这等见识!” 第010章 公子,请自重。 当初太史昆将天京城内区分为许多区域,名曰规划。这个举动当初引来不少兄弟的异议,在他们的眼中,前院做生意后院住人就可以了,哪还用专门规划一个居住区?左面打铁的右面蒸馍的也没啥啊?哪还用规划成北城重工业南城食品加工业? 当天京城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时,众位兄弟总算是叹服昆哥的超然规划了。那北城,日夜轰鸣煤灰漫天,果然是没法住人没法蒸馍的;那南城,各种食物加工的气味融合在一起,果然也不是寻常人能嗅得了的。唯有城东沿海的这片居民区,静雅宁瑟,除了海浪拍打礁石之声与孩童的嬉闹声几乎就没有其他噪杂,最为适合居住。不过,想要找个热闹也简单,自可以去城西玩耍。 城西聚集了天京城所有吃喝玩乐的项目,酒楼、茶铺、驿馆、旅店、夜店、购物商号、勾栏、赌场、武斗场等等热闹的场所,这儿聚集了几乎所有的佣兵,所有的雇主,所有的商人,所有的游客,以及,天京城里所有无良的泼皮。而泼皮最多的地方,乃是快活林武斗场门前左拐第二条弄堂里倒数第三家,名曰苏州狮子楼天京分号的那家假冒酒坊。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好彩!”“大贵公子吟得一首好诗!”“欧也!大贵公子才气逼人!”“对对!大贵公子真乃逼人也!” “哈哈哈!”朱大贵光着脊梁披了一件锦袍,红着眼睛叽歪道:“昆哥的诗词岂能是乱盖的!” “什么,大贵公子方才说的什么?”一伙无赖泼皮挤在大贵身前,献媚道:“难道这首诗是昆哥……” “咳咳!我刚才说的是,我老大,昆哥!也夸我写诗写得好!”大贵醉眼朦胧,放声鬼叫道:“小二!开两大坛上等古越花雕,兄弟们尽情喝,酒钱算我的!” “好耶!大贵公子豪放!”“这才是英雄本色!”泼皮们一面吹捧着朱大贵,一面流着口水去争抢好酒喝。这也难怪,朱大贵身为天京日化三股东,外加相当于外交部发言人身份的大祭酒,这伙泼皮不赖着他混吃混喝赖谁去? 众泼皮正在恣肆无忌,放浪形骸,却闻得哐啷一声响,酒坊那扇包了铁皮儿的柳曲木门被人推开。清晨的阳光一下子刺到纵欲一夜的阴暗房屋中,直照的众人眼前白茫茫一阵发花。好容易回过神来,但见一位清纯曼妙的女子,踏着朗朗晨光进得门来。 这女子,面容清新脱俗,偏偏又生了一个高挑的好身材,腰肢细的只手可握,可偏偏翘臀美腿又生的浑圆修长,端的一个罕见尤物。一屋子泼皮瞪着浑浊的眼泡,个个呆若木鸡。 “请问。”女子朱唇微启,道:“大贵公子是哪一位?” 人群中,烂醉如泥的朱大贵踉跄而出,对着清纯女子贪婪一笑,猛然伸手捉住女子皓腕,一边搓揉,一边呻吟道:“亲,我就是哦!” 女子皱眉,道:“公子请自重,我是前来拜访天京城的使节。” 大贵浪笑不止,道:“那咱们更得亲近亲近咯!”众泼皮见状,个个鬼叫起哄,胡哨声尖叫声响成一片。朱大贵有了这等鼓励,更是来劲,撅起酒气冲天的嘴巴就往女子脸上蹭。 女子叹一口气,整了整颜色,低声道:“兄弟,请自重!” 朱大贵听了这一声,顿时如坠冰窖,汗如雨下,十二分醉立刻醒了十一分半,呆立当场难以字表。 谁曾想就在这个当口,酒坊木门又是哐啷一声被撞开。这一次,扑面而来的不仅仅是刺目的朝阳,还有夹杂着牡丹花瓣的一阵香风,将屋内刺鼻酒气一冲而散!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门外红影一闪,三卷亮闪闪的红罗绢被抖进屋来,将污秽的地面尽数遮盖住,再看时,又见四四一十六名靓装女子各持着琴瑟琵琶萧笛笙筝三弦二胡马头琴什么的迤逦而来,拉开架势叮叮当当奏响乐曲。 一众泼皮无赖那曾见到过这么高雅的阵势,只得一个个口角流涎,挖鼻弄耳,各逞丑态。 眼见着十六名靓装女子吹弄弹奏片刻,约莫着是做完了前戏,门外又闪进一道旋风似的粉红妖艳身影,此女踏着西子羞花的舞步,轻薄的纱裙不时被旋转的离心力高高撩起,裙内旖旎隐约可见。不但如此,此女娇喉婉转,还合着音乐吟唱起了一首曲子: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歌声唱罢,奏乐声截然而至。女子停下舞步,身子却是恰恰贴在了朱大贵的胸前。到了此时,众人才瞧清楚这女子的面容,但见她肌肤如雪五官娇艳一幅绝色不说,最难得的竟是拥有一双刻骨销魂流彩飞莹的栗色勾人双眸!女子伸出一根葱葱玉指搭住大贵的下巴,撩人问道:“大贵?”话罢,肩上丝带忽然滑落,凝脂般的半片酥胸却是紧紧黏在了大贵那一片酒渍的光膀子上。 “咳咳!”“俺娘咧!”泼皮群中被鼻血呛到的声音响成一片。不过,深谙此道的朱大贵却是含了一副玩味的笑,丝毫没有露出兽性。 “敢问……”大贵搭住女子香肩,道:“你是……” 女子嗤笑:“方才那道词牌儿,就是奴家的名儿了!” “词牌!?呃……”朱大贵顿时被难为住了。 一旁早来一步的清纯女子冷冷说道:“那是柳七填的蝶恋花。” “哦也!恋花哦!好有爱的名字呢!”大贵桃花眼泛滥,道:“妞,一起滚个床单呗?” 名叫蝶恋花的女子闻言,顿时笑容灿烂。 …… 天京城里像是朱大贵这么闲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个了。而若要论起天京城里最忙的人,当属精神领袖太史昆无疑! 这又是一个清早,身着整洁朴素白衫的太史昆如旋风一般冲上天京城政务大楼,赶赴向位于议政六厅的会场。太忙碌了,伟大的昆哥平均每天只有两个时辰的睡眠,以至于他的贴身保镖丁豪大侠还要兼职给他提着四个煎饼果子——早餐两个,午餐两个,这就是一位人民公仆的两顿饭。 与往常一样,政务大楼二楼的走廊里早就挤满了等候已久的师爷们,见到太史昆阔步而来,纷纷扬着手中的文书向前挤来。 “城主!苏州天京会所的预算!已经按要求精确到每一文钱了!柴大官人已经审阅了,请您签字拨款吧!” “嗯,江陵府天京会所的预算也要抓紧了!”太史昆在文书上签完名字又将文书递回。 “城主,刘洪明的生猪饲养示范庄园明日开业,请您去剪彩!” “令布政司主簿扈成代我去吧!转我的话,请邱襄先生写一副字儿装裱好了算是我的礼品!” “城主大人,第三艘、第四艘铁甲大福船即将试水,请您赐名!” “嗯,传我号令,两艘船分别是恋月号、爱柔号!” 一面应对着师爷们,太史昆的脚步却没有停息,已是穿过长廊,步入了第六议政厅。随着议政厅厚重的大门关闭,一伙没抢到前面的师爷摇首叹息,只得捧着文书悻悻等待太史昆会议结束,而方才得到批示的师爷们则是兴高采烈,贴身收好文书匆匆离开。 议事厅内人不算多,除了太史昆之外,只有柴进等寥寥数人。显然今天的议题并不怎么欢乐,太史昆进得屋来根本不落座,而是拍着桌子大喊道:“这事谁负责!今天都第几天了!给我一个解释!” “呃……这……高丽苦工罢工已是第三天了!” 说话的,是一位颧骨高耸的中年汉子,此人姓孙名新,乃是麒麟军军官孙立的弟弟。孙新性格豪爽,人缘极佳,对于生产技术学习的也颇为不错,他跟随着哥哥到达天京城后从一个普通的生产线工人做起,如今已经成为科学协会九十六条生产线的生产总负责人。 “由于原材料跟不上,宝仁号订购的四百五十万斤水泥已经延单三次了。其他行业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想。” 说这话的,是一位面相富贵高大肥胖之人,此人姓李名应,乃是扈成举荐来的独龙岗老乡。李应出身富贵,对于经营算打理产业计颇为在行,且他一身武功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商业武林两道亦是成名已久的人物。来到天京城后,他专门负责引导大宗商品的交易,倒有几分类似于商务部的派头。 太史昆闻言,语气更加凌厉:“真是笑话!六个月之前,高丽国苦工对天京城的生活极其满意,以感恩戴德的态度辛勤劳动;三个月前,高丽国苦工联名上书,要求我天京城增加高丽苦工份额,给高丽国内艰苦生活的人民一个工作生存的机会!但是到了今天,到了你们这几个人的手中,他们怎么就罢工了呢?我前几日刚刚用些破烂诱骗的高丽国王增加了几十万贯的债务,高丽国将会增派十万苦工来天京城工作,可是就在这个当口上,你们竟然搞得苦工罢工了!!!” 几个人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在太史昆气头上开口。太史昆环视一圈,气急败坏道:“高丽国苦工一个人一日能够创造出两贯钱的产值,却只需要十文钱的工钱外加十文钱的伙食。平心而论,就是养头猪一天的开销也比这个大!同志们啊,剥削也要适可而止!高丽人都这样了,你们还要克扣,情何以堪,你叫我情何以堪啊!” 第011章 无所不在的阶级斗争 “冤枉啊!城主大人我冤枉啊!”李应情急之下,忍不住开口分辨。想当年他在江湖上有个“扑天雕”的绰号,意思就是说他性格要强,即便是老天不够公平也要化作大雕扑上去斗它一斗,如今太史昆劈头盖脸这一顿责怪,果真是将他的倔强性子引着了。 李应怒目圆瞪,指尖往柴进脸上一戳,道:“高丽人罢工,全都怪他!” 柴进闻言惊叫道:“李应,休得胡言!” 李应叫道:“怎的胡言了?就是因为你将高丽国的女子都骗去风月场所做舞姬了,高丽国的男子吃起醋来,才罢工闹事的!” 孙新亦是附和道:“就是!你嫌未出阁的少女不懂得风花雪月,所以尽是诱拐了些初为人妻的小媳妇,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叫那些血气方刚的高丽男子如何按捺!” 柴进争辩道:“你们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诱拐!那些女子都是自愿的,都是争着抢着要来的!她们一天至少赚取两贯钱的小费,顶她们家男人三个月的工钱!她们家那些贱男人一边花销着女人的卖身钱,一面还吵着要摘绿帽子,哪有这么好的事!纯粹一群人渣!镇压,调集麒麟军镇压!” “拉倒吧你!别在这儿挑唆民族矛盾!”太史昆一拍桌子,对柴进咆哮道:“你那什么英雄汇,马上给我停业整顿!还有那什么楼外楼、春江水、牧马人、天上人间,全给我停业整顿!我宣布你们都是非法经营!让那些高丽女子马上从良,并且罚没一切非法所得!你们这些风月场所立刻给我交出责任人,判处劳改三个月!” “啊!昆哥!别介!”柴进慌忙道:“我可不想去劳改啊!再者说,那楼外楼是耶律淳是你的家奴,投资的钱都是你的,如此说来楼外楼的后台老板不就是你本人吗?若要这么判罚,昆哥您岂不是也得去劳改?” “哼哼,我那楼外楼注册填写负责人的时候,只是随便编了个人名!到时候找不到这个子虚乌有的人,就算是楼外楼的老板潜逃了!与我何干?”太史昆摊了摊双手,道:“至于你,不会是实名注册的英雄汇吧!” 柴进擦了擦冷汗,嬉笑道:“嘿嘿,是实名注册的,不过用的是我家马夫的名字!没事没事,让他顶缸去劳改几个月不妨事的!”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你那边多交出一些人来,到时候我给劳改矿场打个招呼,让他们在里面当三个月狱卒就是了。” 柴进说了几声好,忽而转念一想,觉得方才太史昆一番咆哮竟是话中有话。他品味一番,道:“昆哥,您方才这番处罚,颇有深意啊!小弟参悟不透,还请哥哥点拨!” 太史昆冷笑一声,道:“兄弟你有所不知!高丽人品行着实恶劣!你风尘女子的丈夫是当真想要闹事的?那些女子长的已经干了四个多月,他们为何今日才闹?” 柴进细细一想,果然是这么回事,惊道:“莫非,这其中还有人教唆?难道……是李师太那伙什么女权主义者要解放这些风尘女子?” 太史昆摇头道:“不,李师太致力于解救被拐卖到教坊里的女子,对那些贪慕钱财自愿卖身的女子却不会理睬。此事另有其人。” 一旁李应思索良久,抚掌大叫道:“我知道了!定是那些个家中没有女人可以出去赚钱的男子,看到那群吃软饭的有钱花销眼红了!然后……” 孙新一拍大腿,接口道:“然后没钱的就挑唆有钱的闹事!他们本就是想着这群吃软饭的闹事后会受到惩罚,而后享受观看落水狗的乐趣!” “着啊!一定是这样!高丽人太卑劣了!妒忌心太强了!”柴进恍然大悟,道:“昆哥,咱们若是真的没收了风尘女子的卖身钱,勒令她们从良,不就恰好如了挑唆者地愿了吗?只怕是这一次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下一次还要挑唆闹事!” “哈哈哈,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所做的,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当那些女子的钱财被罚没,重新回到工厂中做每天十文钱的苦工后,她们的男人重新回到了没有钱花的生活中,一定会悔恨交加的。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厌恶那些挑唆者,而挑唆者,也会露出看热闹的嘴脸。这样,他们之间就产生了仇恨。在这个时候,我们要引导那些吃软饭的男人,让他们再次罢工,哭着喊着请求风月场所合法化,风月行业从业人员正规化。届时,我们会很勉强的答应他们的泣血请求,重开英雄汇、楼外楼、天上人间!” “哇!好计谋啊!”柴进鼓掌大笑。 “不,这只是个开始。”太史昆道:“吃软饭的人重新过上好生活后,便决计不会再理会挑唆者,并且他们更加珍惜失而复得的富贵,会更加努力的享受生活。时间长了,旁观者们地道德观便会产生偏差,他们会不自觉的认为,女子去合法的风月场所做正规的从业人员是应该的,是改善生活所必须的,这样一来,做这一行的高丽国女子便会更多了!” “高!实在是高!今后的生意更加好做了!”柴进连声赞叹。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太史昆摆了摆手指,道:“如此一来,高丽人就会渐渐的分为两个阶级——吃软饭者的阵营与挑唆者的阵营,这样一来,高丽人之间便再也不会团结!” “不团结,就便于我们的统治!昆哥果然深谋远虑!”李应按捺不住,开口赞叹。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太史昆道:“吃软饭者为了邀宠,就只能加深自身的奴性,对我们统治阶级百依百顺;而挑唆者为了增加自己的地位,便只能更加卖力的工作,换取我们统治者的赏识!我们呢,则要善加引导,今天给这个枣吃,明天给那个糖吃,让他们的竞争转化为生产力!” “我的天!这么高深!”孙新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然,有些事不能说说就算的!我们还要付出行动!我需要两个人手,值得高丽人相信的人手,分出于两个阵营之中,引导高丽人的思想。”太史昆微笑道:“诸位不用为人手的事情操心,早在高丽国开京城外的港口时,我就已经为今天的谋划留了后手!我留下了两个人,两个退可以控制高丽国苦工,进可以影响高丽国朝政的人!” “莫非……”一直默不作声的丁豪突然说道:“莫非昆哥要动用那两枚棋子了?” “哈哈哈!然也!这次罢工事件,正是挪动棋子的好机会!”太史昆道:“这事儿勉强算是外交了!对了,主管外交的朱大贵呢?这个死小子,处理外籍劳工闹事的会议,他这个负责外交的大祭酒竟然不来参加!” 太史昆话音未落,只听得议事厅大门轰隆一声响,朱大贵这厮居然一阵风的冲了进来。他进得屋来也不打招呼,而是心事重重的找了把角落中的椅子坐了下来,一声不吭故作沉思状。 “哟呵!哟呵!你这什么态度!迟到了还有理了?”太史昆一见朱大贵的德行,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扭住他的耳朵,道:“丫说话呀!挺尸呢你!” “别惹我,我心里有事儿!”朱大贵拨开太史昆的手,小眼泪汪汪的嘟囔道:“哥,我想,我可能是恋爱了!” “啥!!!”“哈哈哈!”议事厅中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太史昆板着脸,训斥道:“大贵,说笑话也分个场合!没见这开会说正事呢么!” “什么意思!你们什么意思!怎么我谈恋爱就是笑话!”朱大贵脸红耳赤,争辩道:“难道,曾经被女人玩弄过的人就没有资格追求爱情了吗?就必须沉沦吗?当初我不想被玩弄的!但我一个百姓怎么斗得过郡主!后来我也不想被玩弄的,可是除了我谁去勾引那个丑陋的夏国皇后梁蝶花?我也是人,我也想成家,我想找一个我爱的女孩子恋爱、成婚、生子、一起慢慢变老,怎么这有错吗!?有错吗!!?” “这……”“呃……”“对不起……” “大贵,别哭,刚……是哥哥我错了!”太史昆伸手为大贵拂去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兄弟你别往心里去,哥哥我……首先恭喜你遇到了心上人,再者,哥祝愿你追求爱情成功!对了,谁家的女孩这么有魅力,竟然让咱们天京城的情圣着了迷?” “她……我只知道她叫恋花……”大贵脸色通红,娇羞道:“对了,昆哥我问你个问题!我问那妞:滚床单不?妞说:滚!你说她这是和我滚,还是让我滚?” “大贵,太俗套了吧!我刚才还以为你是认真的呢!” “昆哥,我就是认真的!当时的情景真是如此!” “这个吧……得分人来!如果是个良家女子,她激动的说滚就是让你滚,认真的说滚就是和你滚;若是个风骚的女子吧,她激动的说滚就是和你滚,认真的说滚就是让你滚!你懂了吧!” “呃……更晕了!” “唉,简单点吧,描述一下那妞当时回答你的表情!” “呃……咬着嘴唇……眨着眼睛……貌似认真……又像是轻佻……她捏着我的下巴……拂着自己的大腿……” “……你不会告诉我,她还没穿衣服吧!” “这个……”朱大贵摇了摇脑袋,道:“对了,今天来还有正事儿呢!有个人自称是渤海国的使节想要拜访您呢!人,我给你带来了!” 第012章 与狼共舞 “渤海人?”听了朱大贵这句话,太史昆眉头不由得一挑。 此时丁豪疑问道:“前几日秦兄的军情司传来线报,说是女真人与渤海人内杠厮杀,最后渤海人竟是被女真人屠杀贻尽!怎的此时,还有渤海使节来访?” 这件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女真人与渤海人的战争波及了十余个州府,往来于辽东的客商皆知道此事。柴进、李应、孙新几个虽未看过情报却也对此事略有耳闻,听了渤海人使节来访后也多有这等疑问。 不过既然人已经被带到,见上一见倒也无妨。太史昆传话,令渤海使节觐见。李应、孙新二人颇为知理,明白这种接见使节的事宜不是自己应当参与近来的,便主动告退。太史昆叮嘱一番,教他二人如何查处风月场所,如何抓捕从业人员。两人会意,施礼告别。 未等片刻,渤海人使节果然迤逦而至。此使节,正是前些日子朱大贵在狮子楼酒坊内遇到的那位清纯丽人,今日此女子只是身着朴实的雪白长袍,未施粉黛,连最简单的饰品也没有佩戴,不过因她着实是天生丽质,今日这等简朴的打扮不但没令她失色,反而显得她更加清新可人。 “哇!”“呀!”太史昆与柴进二人眼前一亮,齐齐惊呼出口! 渤海人果真是不懂得汉家礼节,那女使节进得门来不道万福,反而是学着男儿的模样做了个揖。不过太史昆对此并不在意,他根本不等女使节开口,立刻一个箭步上前,身手探向了女子的前胸:“哟!妹子!你今儿穿的这件衣衫可真漂亮!别误会!哥哥家里是开裁缝铺的,哥就是想捏捏,你衣衫领口左下方这道针脚是怎么缝的!” 柴进不遑多让,亦是一个箭步上前,探出手掌向女子脸上摸去:“妹子,别动!你脸上有米粒儿!哥哥帮你捏下来!” 女子哪能料到光天化日之下太史昆柴进二人竟敢如此轻薄?她连叫都没来得及叫,慌忙后退躲避。太史昆、柴进见状,更是肆无忌惮浪笑前扑。 此情此景,却纳闷坏了一个丁豪。不过,他纳闷的不是太史昆、柴进,而是纳闷的朱大贵。丁豪奇怪的向大贵问道:“咦?奇怪啊,大贵兄弟你怎么不上?凡是派美貌女子做使节的,无非就是打了色诱的坏主意!像是这等女子,不调戏白不调戏!用昆哥的话来说,调戏了也白调戏!大贵公子莫要矜持,快拿出浑身解数上啊!” 朱大贵双手疾摆,急切道:“别、别、别……她、她、她……是、是、是……” 说话间,清纯女子已是被太史昆柴进二人逼迫到墙角,任她左推右挡,光滑的肌肤仍是被两个登徒子揩了几把油。女子迫于无奈,只好开口道:“兄弟,别闹了成不?” “啊……!”“嗷!!!”太史昆、柴进二人虎躯巨震,爆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退出三丈远。这个当口,朱大贵终于说出下半句:“她……他是个男人!” 不过,昆哥他老人家已经知道了。因为方才那句“兄弟别闹了”,正是用沙哑而低沉的男声说出来的! “诸位,诸位大人!”渤海人使节一脸苦楚,无奈道:“我今日来乃是有事相求,因而坦诚相见,没打算隐瞒性别!您瞧,我一身上下都是男子的打扮,行礼也是男子的礼节!我本想一见面就开口说明性别的,可是……可是您二位下手太快了!” “哎哟,还成了你有理了!”柴进嚷嚷道:“你若是束发带帽,留个三撇胡子,我们能不知道你是男人么?对了,说不定你就是个女孩子,只不过会模仿男人说话罢了!” “冤枉!散发本就是我渤海人的习俗!”渤海人使节道:“再次声明,一,我是男人!二,我今年三十有五,也不似外表那么年轻!现在这幅模样,实因幼年受害所致,诸位见笑了。” 太史昆几个闻言,惊奇之色难以言表。 渤海人使节整了整衣衫,重新作揖施礼道:“渤海人使节夜来香,特来觐见太史城主!恭祝天京城繁荣昌盛,恭祝城主大人身体康健!此乃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话罢,使节夜来香果然是呈上一面银牌。太史昆接过来稍一端详,感觉似曾相识,却忘了银牌的来历。 夜来香言道:“此银牌,乃是城主大人昔日与红颜知己的寄情之物,因一些机缘巧合落在了在下手中,今日正好物归原主。” 这么一提醒,太史昆顿时想起了银牌的来历,这不正是当年上京城外,小貂小蛮赠送的那面“银月天使令牌”么!想当年,应当是女真人使用计谋从萧奉先那傻货手中诈走了这面银牌才对。 往日那对刁蛮小公主调皮的神情又浮现在了脑海之中,太史昆只觉得小腹一阵火热。收回思绪,太史昆把玩着银牌,道:“哦,当年是你帮助女真人弄走了这面银牌?话说回来,你们渤海人与女真人是盟友,我呢,与女真人非常不对付!你觉得,咱们之间有话可说吗?”? 夜来香神色黯淡,低首答道:“难道,城主大人不知道渤海人的遭遇么?” “略知一二。”太史昆道:“只是,你们两家前脚还一起打江山,后脚就相互厮杀,其惨烈程度,令人发指!中间的缘故,我实在想不透。” “与狼共舞,与虎谋皮,下场就是这个样子。”夜来香道:“当年,渤海人被契丹人压榨的太艰苦了!辽国刚刚建国的时候,官僚贵族数量有限,平均一百个渤海人供养一个官僚贵族,生活倒也不错。后来,契丹族的官僚贵族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以至于,一个渤海人就要供养一个契丹人!虽说大多数的汉人也是这种遭遇,但是汉人心灵手巧会赚钱,他们还能活得下去,而只会农耕的渤海人,已经无法生存了!到了这个份上,不反抗就会死!可是渤海人的力量很薄弱,绝对不是契丹人的对手,根本无法反抗。没有办法,我们就选择与女真人联合。女真人的战斗力果然强悍,仅仅是半年时间,就将辽国的整个东京道拿下,并建立大金国!建国之后,女真人首领、金国大王完颜阿骨打开始册封功臣,攻占东京道立功的大奖皆获封赏,其中功劳最大的完颜吴乞买……被封为渤海王,食邑三州十六县,恰恰是我们渤海人的所有聚居地!阿骨打的这种做法,已经违背了起兵之初与我们的约定,本来他是答应渤海人建国自治的,可如今渤海人世代生存的土地已经成了完颜吴乞买的食邑,我们去哪儿建国呢?渤海人的首领,也就是我的父亲前去找他理论,阿骨打回复说渤海人根本没在战争中出力,所以得不到奖赏。我的父亲一气之下威胁要解除盟约,结果阿骨打说:龙有逆鳞,触之者死!再然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太残暴啦!”“阿骨打真坏啊!”柴进等人听完故事,纷纷谴责女真人的暴行。不过女真人能干出这种事本就是在太史昆意料之中,毕竟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中,女真人的本性也是背信弃义。 太史昆对夜来香稍加安慰,道:“那么你今日前来见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夜来香神情肃穆,忽然长身跪地,规规矩矩叩首道:“渤海族人三万七千八百八十九人,乞求依附天京城!” “依附!?”太史昆闻言,大吃一惊,道:“而且,你们还有三四万人?我得到的情报显示,你们渤海人几乎被女真人屠杀一空,你们哪来的这么多人?” “回禀城主大人,金国女真人举起屠刀时,我们渤海人没有组织反抗,而是组织了逃跑。很幸运,当时有四万余人逃到了高丽国境内,过去这缺衣少食饥寒交迫的四个月,人口已不足三万八千人。” “饿死冻死了数千人!”太史昆皱起眉头,道:“四个月前,你为什么不来向我求救?非要等族人死伤无数之后,才可怜起族人的性命?” “回禀城主,一开始,我们是想向大宋求救的!可是,大宋的官吏太多了!我在开封府汴梁城奔波打点了三个月,也未能获得觐见宋皇的机会!再者……大宋是汉人的地方,我们这伙只会耕种的渤海人怎能谋生?还有,宋皇一向谨慎,也决计不会同意渤海人聚居的。” “所以你就想到了天京城,想到了我?”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收留你们?” “因为你缺人!天京城缺人!”夜来香道:“我们渤海人只求在天京城获得与高丽人一样的待遇就好!送上门来的奴隶,城主大人您能不要!” 太史昆一愣,随即浅笑对答:“哈哈,我只是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事而已。” “馅饼?哈哈哈!”夜来香悲凉笑道:“天京城人的日子过得太好了!这世上还有许多地方,一日能够饱食一顿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而天京城的苦工呢?一日三餐管饱,衣衫管暖,住处遮风挡雨!城主大人,我不是给您送馅饼,而是向您讨馅饼吃!” 第013章 王族的快乐 “是这样啊!”太史昆沉吟道:“如此说来,我也没有不收留你们的道理啊!对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夜来香小心翼翼的请求道:“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求城主大人给我们渤海人的孩童一个受教育的机会,一个拥有未来、拥有希望的机会!” “这个没问题!只要送进天京城学堂的孩子,无论种族籍贯,都可以免费受到教育、得到饮食。无论成年人的世界中有多少仇恨,孩子终归是无辜的。”太史昆道:“只是,天京城的学堂教授的是汉家文化,你们愿意学习吗?” 夜来香答曰:“我等渤海人本就是魏晋遗族,为躲避五胡乱华逃去海边的汉人。我等不束发的风俗也是来自于魏晋风尚,而不是蛮族。能学习汉家文化,求之不得!”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要希望,我就给你希望!你们渤海人,在天京城工作满十年就可解除苦工身份,获得天京城市民待遇。渤海人的孩子,完成天京城三级教育的学业后也会被授予市民待遇。对了,你们渤海人的王室呢?要不要保留?” “什么!王室……”夜来香颤抖问道:“我们可以保留渤海人的王室吗?” “当然可以!我还可以为你们批一块渤海文化传统保留地,就在天京城的中心地段!你可以在那里建立一个渤海王宫!”太史昆道:“只是,王室成员不得超过十名,不享受天京城市民待遇,但也绝对不会是苦工待遇,其身份,算是……算是客居吧!也就是说,渤海国不会消亡!” “这么好!”夜来香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我只是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事而已!” 太史昆笑道:“这样一来,你们渤海人就没有为复辟而造反的理由了。王室就在那儿摆着,谁要闹事就将受到道义方面的谴责,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天京城的安定着想。” “哦,原来如此。”夜来香稍一捉摸,觉得太史昆这种安排果然合情合理。 “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没了。” “很好,我答应你们的依附申请了!来人,传令!”太史昆一声吼,议事厅外连忙跑进两位师爷。太史昆长袖一挥,道: “传令武柏发布任务,征集船队去高丽国运输渤海人,妇女儿童优先! 传令扈成,马上建造房屋,并先行将为高丽新苦工准备楼房征调来给渤海人居住! 传令李巧音,准备医疗队伍为新来的渤海人体检病救治其中病员伤者! 传令马植,调研渤海人饮食习惯为其开辟两座农场庄园! 传令窦义,准备新生入学事宜! 传令冯则,准备用工培训事宜! 另,请柴进柴大官人居中调拨监督各项事宜!” 命令下完,柴进领了两名师爷,告辞立刻去执行。夜来香见状,为天京城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大感惊讶。 太史昆道:“对了,你们的王室成员如今在哪里?” 夜来香沉吟答道:“如今渤海人王族一脉,活着的人就只有我与我幼弟两人。幼弟今年只有五岁,而我又是这幅模样……” 太史昆摇头道:“你们谁当王你们自己说了算。我只问一句,目前渤海王室谁说了算?” 夜来香道:“正是在下。”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那就正好了!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正好我还要去那里动用两枚棋子呢!” 夜来香纳闷问道:“是……什么地方?” “民族风情园,流亡使馆区,或者是百王神殿什么的,关于名字,我还没想好!不过,那里将会是天京城今后最富盛名的景点区!唉,一个新建城市,弄个景区不容易哟!” 话罢,夜来香随太史昆、朱大贵出得市政大楼,乘坐上一辆马车,只用盏茶的工夫,果然就来到了一个满目苍翠的好地方。 天京城能够配得上满目苍翠四个字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巧盼居住的漱玉宫。那里本来就有一泓清泉寒潭,加之土壤肥沃,乃是天京城中唯一没被盐碱地侵蚀的地处,自然植物生长茂密。一个冬天过去,如今漱玉宫周围又被太史昆下令大肆建筑了一番。 漱玉宫周围约莫八百余亩的土地来了个大换土,原先的盐碱地被来自内地的肥沃土壤更换了一尺有余。一条挖掘的运河将城北的泃水河的河水引入城中,在此地汇聚成一汪湖泊,到了冬季河水干涸时,还可以通过水渠引黄河水作为补充。如今已是五月天,自城外移来的草皮花木生长的颇为繁茂,再加上漱玉宫原本二百亩的园林,竟是硬生生的修建出一片连绵千亩的风景区。 如果硬要评价天京城这片景色,只能说是很一般。但夜来香听闻这片景色竟是耗费无数人力做成的,顿时感到吃惊无比。他拱手道:“天京城有移山凿湖的能力,在下实感佩服!但是……远不说始皇帝修建骊山,单说如今大宋皇帝为了修建一个万岁山而惹出的民怨……太史城主没有耳闻吗?” “两码事啊,他们是修建私家园林,我修建的却是天下所有人都能来的地方!这个啊,叫做风景区,是提高城市品位的!别看现在是耗费了些人力,但是不久后围绕着这片景色会开辟许多商号,仅是一年的赋税,便可收回修建景色的成本!”太史昆哂笑两声,也没指望着夜来香能够理解。他转开话题,指着漱玉宫说道:“瞧见没,这儿,就是南唐皇宫!” “南……唐!”看着眼前的建筑,夜来香大吃一惊。这一冬天漱玉宫精心装修了一番,外面那道破烂的木墙拆除,内墙粉刷,还修建了一座豪华宫殿与豪华大门。不过,夜来香惊讶的并不是建筑本身,而是惊讶灭国快一百多年的南唐怎么会复辟,还是将威名远扬的天京城做了都城! 太史昆继续解说道:“瞧见里面那金闪闪的飞檐了么!那就是宣政殿!想进去看看?门票一百文!每天上午头,那里都会开朝会!想去见识见识?二百文!想试试当大臣的滋味?一贯钱,就可以穿上朝服参加朝会!若是给南唐政府复国事业捐款十贯钱以上,还可以得到南唐国的爵位哦!另外,里面还有许多纪念品可以卖呢!” 夜来香喃喃道:“这……也太扯了吧!” 太史昆将手一摆,又指向了湖泊旁的一栋圆顶建筑:“瞧那里,从风格上你看出来是哪儿的建筑了吗?哈哈,对了!就是夏国建筑!不过那里不是夏国皇宫,而是大夏千怜公主的乾宁宫!虽说房子是天京城人建的,但宫里面的设施当真都是从夏国运来的!门票嘛,也是一百文!另外还可以参加每位一贯的宫廷御宴哦,有公主本人参加哦!当然,千怜是著名的佣兵,经常比较忙嘛!所以里面那个千怜公主是演员装扮的。” 夜来香摇头道:“简直是胡闹……” 太史昆往一片绿地中央一指,道:“再看看那里,看到没,金色大帐篷!画着青牛白马!猜到了吗?会是谁的帐篷?” 夜来香大吃一惊,道:“是……契丹人!” “没错!这还是我投资的呢!”太史昆朗声大叫道:“小的们,出来接客啦!” 太史昆话音刚落,只听得恢恢一声马鸣,自帐篷后面飞奔出一匹雪白的战马来。马上,端坐着一名金甲金盔骑士,未几,那帐篷内又响起铮铮琴声,这金甲骑士策马迎风,舞起一套上乘的马战刀法。映着这闪闪刀光,帐篷内伴随着琴声响起浑厚歌声:“逐草四方沙漠苍茫!冷风吹天苍苍!那惧雪霜扑面、藤树相连,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猛风沙野茫茫!” 一歌一舞,骤然将眼前的环境变成了茫茫大漠,纵使夜来香这般学习过艺术的青年,忍不住也连赞了几个好字。太史昆哈哈一笑,招呼几声,那金甲青年并了帐篷内一位优雅文士,笑呵呵迎了出来。 太史昆一拍两位青年肩膀,先是将夜来香的来历与他二人说了,又是向夜来香介绍道:“这两位乃是耶律源、耶律渠,他们俩从前是干什么的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小……小王爷!”夜来香张大嘴巴,根本说不出话来。 “现在啊,他们俩可是大贺国的两位并肩国王哟!”太史昆介绍道:“大贺文王耶律渠,大贺武王耶律源!哈哈,耶律淳那家伙说是签下了卖身契就不是大贺国人了,主动将王位让与两个儿子了!而他们身后的帐篷,就是大贺国的皇宫哟!” 那耶律渠莞尔一笑,道:“怎么,夜兄弟也是来开设皇宫的么?我们的收入与昆哥五五分成,几个月下来,竟是积攒了许多银钱!这种生活满很容易就能得到欣喜,比从前荒淫无度的宫廷生活来的充实!” 耶律源接口道:“没错!我每天表演骑术,王兄演奏乐器,没有人虚假的吹捧,我们所得到的掌声都是真诚的!我们现在是在用自己的能力生活,而不是那些虚无的、惹人生厌的身份!夜兄弟,来吧,你会感受到不一样的乐趣的!” 夜来香苦笑一声,道:“如此,在下恭喜二位终于找到了生活中的快乐!” 第014章 佛门机锋 太史昆与耶律家的两个兄弟闲谈几句,扯着夜来香、朱大贵两个也就告辞了。从方才的言谈中,夜来香晓得原来耶律淳战败之后竟是委身做了太史昆的仆人,在天京城帮助太史昆打理一家名为“楼外楼”的茶肆。他的两个儿子与共同被俘的几个女眷则被安排在这个所谓的大贺国皇宫中生活。回想就在一两年前,耶律淳此人还是权倾大辽国的越王殿下,到了今时今日,却似个小丑一般过活,其间种种,果真令人感慨万千。 夜来香暗自想着,太史昆却是闲聊道:“本想叫柴进也开办个大周国皇宫呢!可是这家伙的族人都生活在大宋,他害怕族人遭报复,因而不敢开办!好生无趣啊!” 夜来香听得暗暗咋舌,思量着怕是这个世上如此蔑视皇权的人也就只有太史昆这么一个。 此时太史昆一指不远处庙宇模样的小跨院,道:“你来猜猜,这个庙不庙观不观的小院子是个做什么的?” 夜来香稍一端详,失口惊叫道:“此种建筑……不正是高丽国的建筑样式么?”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好见识!这就是今儿让你认识的最后两个同事啦!走吧,我带你去瞧瞧!” “同事……”听得这两个字,夜来香心中一阵悲凉。想必下半生,他也要过上这般小丑戏子一样的生活了。但是能够提供给族人安全生存的势力眼下也就只有一个天京城,为了渤海一族的延续,吃亏上当也就只有忍耐一途。 几个人都是练过武的,脚程自然都不错。一会儿工夫,几人已是来到高丽国建筑门口,推开了竹篾小门。 小门内的风景居然不错,一边是矮株松柏点缀的假山花石,一边是个生了芦苇养了锦鱼的小池塘。高丽国的建筑特色便是房檐探出的较长,如今这长长的屋檐下,一老一小两个和尚正在有板有眼的打坐。 见了太史昆来,两个和尚不动声色,仍是眼观鼻、鼻观心,一点起来迎接的意思都没有。檀香缭绕间,只有那老和尚淡淡唤了声佛号,招呼道:“南无我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太史昆嬉皮笑脸踱到老和尚面前,道:“老头,日子是不是很闷苦啊?” 老和尚微微一笑,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淡淡吟诵道:“世人多重金,我爱刹那静。金多乱人心,静见真如性。施主心浊,安知我乐?” 太史昆哂笑一声,又是趾高气扬说道:“对了,老头,想当年你不是口口声声与我决斗么?来,今儿小爷和你练练!你若是赢了,便放你离开!” 老和尚仍是闭目微笑,吟诵道:“愚蠢作恶,不能自解,殃追自棼,罪成炽燃。往日老僧鲁钝,今日却已放下了。” 太史昆冷笑一声,道:“怎的,不敢动手了?你不敢惹我,我却敢惹你!看拳,今日非打你个半身不遂不可!” 老和尚仍旧是那个样子,不闪不避,吟诵道:“一切皆惧死,莫不畏杖痛!恕己可为譬,别杀别行杖!施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请住手罢!” 太史昆叫嚣道:“偏不,今儿就要打你!” 旁边一直未曾言语的小和尚道了声佛号,清脆吟诵道:“阿弥陀佛!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大和尚着相了!” 老和尚闻言,神色肃穆,吟诵道:“阿弥陀佛!小和尚说的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施主,你动手吧!” 言罢,老和尚只是闭目吟诵经文,竟是一副舍身取义的决绝之态。 “哈哈哈!好!好!你们爷俩练得不错!经文背得一套一套的,果然下了苦功夫啦!”太史昆将方才恶狠狠的模样一扫而空,大笑道:“我宣布,这次考试你们爷俩及格了!这个月的饮食标准恢复正常!另外,再赏赐你们些美酒狗肉,对了,还有糖果!” “真的吗?及格了吗?太好了!哦也!”听了太史昆这番话,一大一小两个和尚竟是一跃而起,激动的抱在一起相拥而泣!方才那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早就抛的无影无踪! 如此惊变,直把夜来香骇的目怔口呆,太史昆哈哈大笑着将两个和尚叫至身前,介绍道:“这两个,乃是高丽国从前的国王与太,老的叫做王熙,小的叫做王伎!当年另一位王子王俣要杀他二人,是我从大海上将他们救回来的!” “救回来的……”夜来香本是在渤海一族里负责打探情报的,天京城兵发高丽国的事迹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这王熙、王伎父子,分明是太史昆用暴力手段抓捕回来的猎物,有哪里是什么救回来的? 见得太史昆心情不错,高丽国老国王王熙一脸谄笑,巴结道:“太史大老爷,我们爷俩考试也算是及格了,您就行行好,让我们也和其他皇宫一样,收门票卖纪念品行不?” 太史昆摇了摇头,道:“你们高丽国的都城在开城,那儿有皇帝,也有皇宫,所以你二人不能够在这里开设高丽国皇宫。不过呢,我还可以给你们另外安排一个有油水的营生。” 王熙连忙问道:“愿闻其详!” 太史昆道:“我要你们父子开办一个寺院,劝道天京城的高丽苦工信奉佛教。你们爷俩的法号自己造,但是身份呢,一个是隐居的太上皇,一个是隐太子。你负责引导高丽苦工听从天京城的命令,而王伎呢,负责劝告苦工们认真工作。以你们的皇族身份发展信徒乃是手到擒来,到时候信徒们供奉的香油钱你二人享用就是了!” 王熙父子闻言,大喜过望,连忙作揖道谢。 太史昆冷冷说道:“每个月,我仍然会来考较你们的神棍水平!若是不及格,一天就只有一个窝头吃,明白了么?” 王熙父子脸色大变,连忙低头称是。 太史昆又道:“还有,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国王乃是一国之主,臣民便是国家的子民。子民犯了错误,国王就要承担责任!倘若有高丽国苦工犯了错误,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王熙一听,连连摆手道:“我……我与那帮穷鬼没有关系啊!太史大老爷,我曾经是风光过,狂傲过,也曾经得罪过您,可是经过这大半年的调教,我已经完全认清现实,甘愿给您充当奴仆!我决没有勾结苦工图谋不轨的意思,您一定要相信我!若是今后苦工拿着我的名号干什么坏事,您一定要相信,我没有参与!老爷,我发誓,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吓得个你!别哭!”太史昆训斥道:“规矩就是规矩,你哭也没有用!苦工惹了事,我自会惩处他们,但是你这一顿板子也跑不了!今后你开办寺院当了方丈,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王熙连忙应承道:“记住了,记住了,我一定教导那帮苦工听话!”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一会儿,大贵就带着你去苦工聚居区选址另修寺院!半个月内,我要求寺院开张!不过现在么,哼哼,高丽国苦工罢工了,这就叫惹事!你啊,先去领一顿板子吧!” 终于,在王熙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中,太史昆领着夜来香告别了这栋高丽国建筑。太史昆指着眼前这片翠绿嫣红的景区,道:“渤海国摄政王夜来香殿下,选址修建皇宫吧!” 夜来香叹了口气,道:“挨着耶律兄弟的大贺国皇宫搭建个茅草屋就可以了!要不,我与我那幼弟当和尚也行。” “哈哈哈!你们情况不一样,夜兄弟想的太多了。”太史昆道:“很多人以为我是个民族主义者,但抱歉,实际上我并不是。我的天京城是一个多元化的城市,无论哪个民族的人,都可以自由的在此生活、贸易、学习、游玩。高丽国的人与辽国人与我们天京城发生过战争,因而他们想要成为天京城的市民或许要等到仇恨磨灭之后,这个时间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百年,也许是永远。但渤海族不一样,咱们本是同根同种,且之间没有仇恨,当你们为天京城做出贡献之后,很轻易就可以成为正式的市民。至于你,如果今后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安排个官员的位子来做。” 天京城与高丽国的战争……好像高丽人才是处于无辜的一方!将高丽人都折腾成这样了,还说是因为高丽人心中有仇恨导致的。这种做法,似乎比个什么种族主义者还要令人愤慨。不过这个世界上终归还是有霸权的人说了算,任何没有实力支撑的道义到头来只是个笑柄而已。听了太史昆这番话,夜来香只能用感激的神色来应对。 太史昆看了夜来香的这个态度,还算是满意。他拍着夜来香的肩头道:“好了,今天的参观到此结束,这两天你跟着大贵去玩吧!两天后,咱们码头见,你会亲眼见到去高丽国接你族人的船队出发!” 第015章 最薄弱的环节 夜来香到达码头的时间是辰时,换成现代的说法乃是早晨七点多的光景。来得晚了,如果让太史昆先行到达等候是绝对不可以的,来的太早,又会显得自己很没有城府。辰初一刻,是个恰到好处的时分。 不过,当到达码头之后,夜来香深深的后悔了。其实他可以早些来的,在天还没亮的时分他就已经起身,然后他在选择男装还是女装上花费了半个时辰,在选择女装梳洗打扮又花了半个时辰,在选择女装后悔之后卸妆更衣换回男装又费了半个时辰,结果出门的时候遇到第一个人对他打招呼时仍然是说“妹子早”,结果他来到码头上之后,看到的是太史昆挺拔的背影,与四艘正在缓缓驶离海港的铁甲战舰。 此情此景,教夜来香怎能不后悔?后悔之余,怎能不恐慌?但是,后悔恐慌之余,夜来香做的第一个举动并不是向太史昆道歉,而是驻足岸边,竭力举目张望。 没法子,天京城的铁甲舰着实太有震撼力了,尤其对于第一次见到铁甲舰的夜来香来说更是如此。诸位看官莫要见笑,回想一下,当您第一次近在咫尺看到万吨巨舰时的感觉是什么?虽然铁甲舰的大小比现代的万吨巨舰要小很多,但是在古人的眼中,其四十五丈长,九丈宽的身躯,十五丈高的桅杆已是巨大的不能再巨大。即便是放到现代来说,这几艘铁甲舰的排水量也在四五千吨,业已达到“舰”的标准。 这些名曰“铁甲大福船”的铁甲舰放弃了摇橹装置,而是采用了三十六对明轮作为无风时的动力装置,“升降舵”、“水密隔仓”、“纵向大拉”、“钉锔加固”、“拼接榫接”、“麻絮油灰捻缝”等技术都得以应用,在帆与明轮并用的时候,其航速可以达到接近十节,也就是每个时辰能航行七十里。 当然,从上述的建造工艺来看,铁甲舰的主体构架依然使用木材制造的。所谓铁甲,只是在木质船壳外包裹了一层铁皮,在船尾船首易发生碰撞之处铸造了许多钢骨刺来提高冲撞能力。不过即便是这样,在依靠弓箭、撞击、跳帮作战的时代来说,一层铁皮的防护能力已足可以横行天下。况且,铁甲大福船从设计之处就不是为了什么运载,而是战斗。整艘船所有的空间的都被仔细规划,除了必要的淡水粮食储备空间外,几乎所有的空间都被炮台、发射架占据,就连水手的休息空间,也是在炮台与炮台之间的缝隙见缝插针安排的。从外观上看去,铁甲大福船根本就是一支漂浮在海面上的钢铁刺猬,密密麻麻的炮筒、铳管、钢骨刺狰狞毕露。 码头上的人虽然很多,但是一袭白衣秀发飘飘面容清纯身材撩人的夜来香仍是惹眼的很,尤其是围绕在他身边的数十个蠢蠢欲动的大汉,更是将他纤细的身影衬托的醒目非凡。太史昆向着人头攒动的方向瞥了一眼,立刻就看到了左右抵挡咸猪手的夜来香。 夜来香这幅面貌,即使带上璞头黏上三撇假胡子,估计也会被怪叔叔们当做男扮女装的小娘子来非礼,更何况在这个男风盛行的年代,一个俊美的男子丝毫不比一个美娇娘来的安全。太史昆苦笑一声,连忙上前喝退众泼皮,救夜来香脱困。 夜来香见了太史昆,心中有愧,连忙奉承道:“没曾想太史城主如此勤奋,一大清早却已是忙碌许久了!小可还想着早过来些恭候城主大驾呢,不料竟是迟到了!” 太史昆爽朗一笑,道:“这事不还是月柔闹得?本来约定今日与她雪月佣兵团交接‘恋月、爱柔’两艘铁甲舰,可她沉不住性子,说天色破晓便是新的一天,于是就要求破晓时分交接铁甲舰!这不,我一早就出来了!” 夜来香道:“如此说来,今日高月柔团长是测试铁甲舰去了?” 太史昆摇了摇头,道:“这丫头啊,好胜心太强!她连试水都省了,直接提走铁甲大福船出海做任务去了!今日本是快活林、揭阳岭两支佣兵团出海做任务的日子,她不甘心落后,才这样抢时间的!” “没有这种好胜的信念,有怎能有毅力练就一身好武艺?”夜来香道:“只可惜,这么多好汉子去高丽国接我族人,我却姗姗来迟,未能给英雄们斟上一盏出征酒!” “高丽国?”太史昆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夜兄弟想错了!四艘铁甲舰不是去高丽国的!一来铁甲舰纯粹为战斗而生,并不适合运载乘客;二来天京城到高丽国的航线早已在我水军的控制下,并不用出动铁甲舰护航!你瞧,停在北侧湾口处的那十余艘千料鸟船才是去高丽国接你族人的船队!” 夜来香举目望去,果然看到了一长溜锚在海上的商船。千料的鸟船排水量用今天的话来说有五百余吨,一次运载三百名乘客不在话下。这一个船队,每次能运送三四千人过来,渤海族三万八千人,只用十次便可运载完毕,算上去比陆地迁徙还要轻便许多,大大超出了夜来香的预计。 还未来得及道谢,只听太史昆又说道:“这批船只的掌柜的是咱们天京城的登州汉子,从高丽国运送苦工的活本就是他们承包的,两边的航路他们最为熟悉!且这些汉子热诚善良,即便是高丽人都没听说有被虐死在海上的,由他们接送你的族人,值得放心!为了让你更加安心,我再派出一艘武装沙船护航便是!至于高丽国那方面,你放心,在那边我太史昆说的话比他们皇帝都好使!” “多谢城主,多谢城主!”夜来香称谢道:“开京城外被城主火龙铲平的那个山头如今仍是寸草不生、历历在目,城主大人的威风如今早已是深深刻画在高丽人的心中,永世无法磨灭!” “只要你永远比他强,他自是永远怕你。不过你若是有一天被他超过了,怕是你的老祖宗都被他认作孙子!有些败类,你就得骑着它鞭着它,千万不能没按住让它爬起来!”太史昆嘟囔道:“那次铲平高丽国开城外面那座小山包子的时候,点火点到手都酸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山头子炸一个遍!回想起来,还真是原始啊!如果现在我再去炸,一刻时,整座山我给他抹成平地!哈哈哈!” 高丽国开京城外那座焦黑一片的山头乃是高丽国统治阶级心头上挥之不去的阴霾,经历过去年那场战争的高丽国官员们只要看见山头,立刻就会止不住的打冷战,以至于现今高丽国各个官邸都将面对西侧的窗户封上,免得一抬头就看见西门外那座著名的战争遗迹。这样恐怖的破坏能力到了太史昆口中居然还嫌原始,夜来香不由得暗暗咋舌。关于高丽国的话题他不敢再多说,而是转口问道:“那佣兵们四艘铁甲舰齐出,乃是为了何事呢?” 太史昆答道:“其实不止是四艘铁甲船,在昨天下午就有十六艘武装鸟船使出港口,在海洋中等候铁甲船的会合了。日本国长崎一带水深多礁石,并不适合天京城的大沙船航行,因而本次任务负责做辅舰的只能是功能略显单一的鸟船,否则的话,舰队中再增添几艘能携带艨艟战舰的沙船母舰就更加完美啦!” “日本国?”夜来香惊讶道:“在这个时候,大量的佣兵离开天京城去日本国?日本国路途遥远,佣兵们一来一去恐怕至少得两个月吧!” 太史昆道:“佣兵们去日本国不是什么秘密,攻打日本长崎岛的任务用召集令的模式已经发布三天了。共有十七支佣兵团三千四百佣兵参加此次任务,除了领衔的快活林、揭阳岭、白马、雪月四大佣兵团之外,像是丐帮、崆峒派、泰山剑派旗下的佣兵团也都参与了任务。这个,在佣兵大厅里都有告示张贴,你没事也应该注册个佣兵,去那里勤看看的。” 夜来香闻言愣了片刻,终于是斟酌着说道:“太史城主,在下斗胆提出一个疑问:如今,天京城还有多少正规兵力?要知道,麒麟军的大部分都分散在燕京府的各个郡县中训兵,我本以为天京城的防务目前由佣兵们来承担,可是……今日一见,天京城内最忠心、最精锐的佣兵竟也是外出奔波了!” “目前天京城还有一千名麒麟军士兵,五百人是老兵,五百人是入伍一个多月的新兵,这就是天京城的常备军,当然,城内所有青壮男子都可以作为民兵,这个基数还是蛮庞大的。”太史昆将天京城的情况全盘托出,继而皱眉问道:“夜兄弟何有此问?” 夜来香肃然道:“太史城主!纵然天京城火器冠绝天下,但是对于女真人也不可小视!毕竟,他们是仅凭三千七百人,以三十六人地代价全歼一万契丹族精兵的存在啊!” “我从来没有小看过女真人呀?”太史昆摇头道:“我们天京城早就在女真人的势力内部布置了密探,其一举一动,尽在我掌握之中!” “唉!难怪人们常说,天京城最强大的不是火器,而是生产火器的生产线;天京城最薄弱的环节不是文学艺术,而是情报系统。”夜来香叹了口气,道:“自二月末女真人倾巢而出直奔西方之后,如今已有两个多月没回辽阳城了!城主你……掌握的都是些啥?” 第016章 倾巢而出 “不会吧!老秦安排了许多武林高手在女真人那里做卧底啊!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他不跟我说?”太史昆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道:“兄弟,你玩儿我的吧!” “岂敢哄骗城主大人!”夜来香摆手道:“女真人倾巢而出不是什么秘密,临近女真人的势力都很清楚!耶律延禧将他的子女全部藏了起来,只是独自一人镇守上京;耶律沛那伙残兵躲进深山老林两个多月没敢露面,中京城几成空城一座,连税金都放弃了;耶律大石纠集五万骑兵巡游边境,如临大敌;就连那夏国的小皇帝都增兵兴庆府以防万一!而我之所以敢离开族人四方求援,也是因为我们在女真人的东方隐藏而不是西方!这等天下皆知的事情,城主您……居然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不会吧!我真的不知道哇!”太史昆一脸震惊,道:“再……再者说王进毕竟还是大宋的边将,他得到的军情都会抄送我一份的!大宋军报十天一期,我一期也没落下,那上面……从来就没提及过这事啊!” 夜来香闻言,低叹道:“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大宋与天京城两个势力不知道此事了!女真人西去之后就莫名其妙失去了踪迹,这俩个月来,三辽与夏国皆没有受到攻击,临近的室韦人、回鹘人、吐蕃人亦是没有受到侵略的样子,位于女真人西侧的势力,就只有控制燕京地区的天京城、控制云中大同的革命军,还有……大宋了!” 太史昆可是知道“靖康之耻”这个典故,女真人最眼红的地方是哪里,太史昆最明白不过了。如今,他心中已经为大宋的安危感到一丝不妙。抱着一丝怀疑,太史昆问道:“夜兄弟,你渤海人已是混到了浪迹天涯的份上,怎的还有这么多消息来源?” 夜来香答道:“我遭到女真人荼毒的族人,只是聚居在镇海府三州十六县的族人,而分散在辽国各地做生意的族人却并未受到祸害。我渤海人擅长酿造酱、醋,因而辽地大多数经营酱醋的商铺都由是我渤海族人开设,这些铺子,实际上也就是我族眼线所在。” “就像是……遍布天下的大宋沙县小吃?” “正是!就如夏国人的兰州拉面,大理人的过桥米线,其目的,都不是那么单纯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当年美帝的五美分党不也是从KFC领取活动基金的么!看来,让金莲的服饰专卖店遍天下邀请加盟商还是有必要的!”太史昆叹道:“如此,我天京城的情报系统果然还是强差人意了许多!对了,你们渤海人的酱醋店情报系统如今运转依然正常?” 夜来香道:“遭受了一些破坏,不过若是资金到位的话,旬月间就能恢复如初!” 太史昆拍着夜来香的香肩,低声道:“夜兄弟,愿不愿率领你的团队加入天京城的情报系统?如果你加入的话,除去给你们优厚的报酬之外,还会给予渤海人一千个天京城正式市民的名额!想想看,一千个渤海人可以免除做苦工的命运!根据天京城的政策,这一千名渤海人通过婚姻等手段还可以使得至少一千名族人获得自由!怎么样?答应我吧!” “什么……市民的名额……”夜来香声音顿时颤抖了,他犹豫着问道:“这……可能吗?” “当然可能!我说的还有假?”太史昆端详夜来香的表情,只见他仍是一副犹豫的模样,只好鼓动道:“不用怀疑!我当真会给你一千个市民的名额!你想想看,这本身就很符合我天京城的利益呀!像是高丽人,已经分化成两派;契丹人之中,本身就分化成大同俘虏、燕京俘虏、与平民自由人三派;而你们渤海人呢?总不能任由你们铁板一块吧!一部分渤海人成为自由民,一部分成为苦工,两部分人相互看不顺眼不正好吗?你说,我为什么会不给你一千个名额呢?你还犹豫什么呢?” “我同意,城主大人!我同意加入情报系统!我愿意为天京城做贡献!”夜来香激动的回答道:“刚才我太激动了,竟是一时木讷的说不出话来!对了,刚才我木讷的时候您好像还说了许多什么关于高丽人契丹人地话,在下方才脑中一片混乱没有听清楚,大人可否再讲述一遍?” “呃……我刚刚……”太史昆挠了挠头,忽然觉得方才自己好像是城府失守,将心里话不小心说多了,连忙改口道:“刚刚是代表天京城中的高丽人契丹人一同欢迎渤海人的到来!哈哈哈!天京城情报系统欢迎你!你可以去找秦暮城报道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天京城军情司第四组的统制啦!” “谢城主大人垂青!属下告退!”夜来香连忙躬身退下,暗中,兀自抹了一把冷汗。 夜来香人是告辞了,可是他无意说出的消息却是绝对不可以忽视的。太史昆立刻派人飞骑奔赴信安军找王进传递军情,可是飞骑还没来得及发出,王进手下的一名亲卫已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天京城。这名亲卫带来的消息是:王进接到开封府告急信,说是开封府被女真人围困,要求天下王师进京勤王!今日清晨,王进已率领信安军三千禁军、六千厢兵一道,赶赴开封府勤王! 王进接到的这份告急信乃是一份公开信,也就是说,这种告急信并不是针对王进信安军下发的,而是针对全天下王师下发的!这也就是说,不但是王进这一路军队,附近守卫边境的广信、安肃、保定等军州的兵马也都要向开封府集结!像是守卫宋夏边境的延安府种师道的军队,防卫吐蕃的兴元府、成都府军队都要向开封府集结!就连镇守在各个府路,寻常也就是协助各地转运司收取赋税转运粮草的内地厢兵,都要穿上久违的甲胄向开封府集结! 这种号召天下王师进京勤王的命令绝不是随便可以下达的,伴随着这种命令的不仅是劳民伤财、地方动荡、边关薄弱,还有类似于董卓进京一样的威胁皇室安危的风险存在!简单些来说,不是到了风雨飘摇命悬一线的危机,皇帝是绝不愿意看到天下兵马齐聚京郊的! 听闻开封府竟是下达了勤王令,太史昆顿时感受到一阵凉意,难道说,如今这个世界上最繁华、最富饶、人口最多、面积最大的城市开封府就要玩完了?太史昆静下心神转念又是一想,即便是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金兵攻占开封府的时候也是费尽力气、几经周折、经过一番漫长的拉锯作战,历时数年才真正摆平了开封府。而如今宋王朝还未经过最为昏庸的一段统制,女真人也并没有继续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二十年,况且,女真人与大宋之间还有耶律延禧、耶律沛、云中大同革命军以及天京城等许多势力,以目前女真人的力量,想要占领大宋北部绝不可能。 还有,女真人是怎么闯进大宋腹地的?女真人的目的何在?太史昆不禁感到头疼万分。他盘算一下,如今最精锐的佣兵都已经兵发日本国,幽燕府的土地对于麒麟军来说业已太为广阔,如今麒麟军的兵力连燕京那绵延四十五里的城墙都看不过来,就更不要说整个地区的防御。 去年底攻占辽国析津府,也就是如今幽燕府的决定本就是过于匆忙,如今战争才过去寥寥数月,太史昆已经品尝到了苦果的滋味。想来想去,太史昆都觉得无法再抽调出兵力补充到天京城来,就更不要说组建一支远征队去开封府助战。再者说来,目前他太史昆在大宋的身份仍是一名通缉犯,他带了天京城的兵马去大宋,不被当做敌人就是万幸了,又哪里有助战之说? 一番思量后,太史昆连接发出应对命令:令军情司兵发两路,一路速速赶赴开封府打探消息,一路潜入女真人金国首府辽阳城打探消息。另派飞骑将目前的消息传达与镇守幽燕府的卢俊义、徐宁,组织各地新兵加强巡守,谨防敌袭。 令佣兵协会将初级任务“天京城防务”的任务奖励提高两倍,争取城内的零散佣兵加入城防部队;约见目前暂无任务、于天京城逗留的各佣兵团负责人,劝其暂缓外出,以便增强天京城兵力。 令本应六月初开始的民兵集训提前,天京城布政司柴进等抽调民兵,即日起开始训练,务必于三日内抽调一万民兵,五千人值守城防炮塔,五千人城内训练,每天一次轮换。 增强科学协会、麒麟军、佣兵协会军需库巡守,谨防细作潜入破坏。城内水渠加装水龙,防备火灾。 在什么情报也没有、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太史昆能够想道的弥补措施也就只有这些了。天京城的城门号称四方迎客永不关闭,所以什么宵禁盘查排查之类的措施太史昆根本不屑与去做。传达之后,天京城引以自豪的办事速度立即得到体现,仅仅三个时辰,一万民兵已经抽调完毕!也难怪,能够热热闹闹的不做工、免费吃喝、随便玩火铳火炮,这样的好事放在眼前,谁还愿意弯着腰在生产线上虚度光阴呢? 一番布置过后,太史昆所等待的,只有关于女真人的消息了。如果条件合适,太史昆并不介意强行渡河闯入大宋境内,惩戒一下远道而来的强盗们。 第017章 突袭 其实在这个年代中,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是一件非常奢华的事情,这意味着需要点燃更多的蜡烛、灯油,还意味着必须拥有一名可以准时叫人起床的更夫。没办法,这个时代虽然也有了水运仪一类的机械计时装置,但想要一个可以放在床头上的闹钟仍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今儿太史昆在朦胧恍惚间仿佛就是听到了闹钟的声音。 “当……当……当……!” 闹钟的音质非常不错,浑厚而悠长,绝不是那种劣质的电子鸣笛,也绝非铁皮发条铃铛能够发出的。这样稳定且穿透力极强的钟声,只有材质上好、打磨光滑的铜质大钟才可以发的出来。 这是一种更高级的享受,在这个年代有能力造出一个自动报时配备铜钟闹铃功能的计时装置,其代价远远高于养活十个年轻貌美身材诱人的报时女更夫。 就在太史昆半睡半醒思考着是谁会制作出这样一个闹钟的时候,他忽然又听到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猛然,太史昆一跃而起!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浑厚悠长的钟声正是天京城初建时他亲自定下的敌袭警报! 窗外,依稀正是破晓时分!今日,不过是天京城亡羊补牢备战的第二日!太史昆伸手抓过衣衫披上,又见门扉响动,丁豪匆匆忙忙闯了进来,急切喊道:“昆哥,敌袭!” 两人一个照面,听得屋外的炮火声声已从接二连三变成了连绵不绝。太史昆便往屋外闯,边问道:“敌人什么来路?负责城防的可是孙立?” 丁豪答道:“如今咱们得城防正是孙立负责!方才布政司顶楼瞭望塔上传下的西城门旗语,只说是三千骑兵突袭西城,并未禀明来路!” 门外,两名略显激动的麒麟军战士已经备好了一辆乌黑的军制马车,太史昆一个箭步跃入车厢,赶车的战士疾挥马鞭,军制马车风驰电掣般向发出警报的西城门奔去。 行了没多时,太史昆已经遇见好几拨持着令旗的奔马。这些令旗奔马乃是四处传达军令的传令兵,有他们忙碌,恰恰说明天京城的防御作战乃是有组织有指挥的进行。再行片刻,又见了许多运送弹药的马车有条不紊的向西城运输弹药,这说明,天京城的战争武器已经开始正常运转。太史昆见状,自觉心安不少。 自聚集了“布政司”、“佣兵协会”、“麒麟军部”、“科学协会”的中心行政区域到天京城的西城门,约有八里路程,其主要道路便是那条贯穿天京城东西的宽阔大道。在平日里,这条大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想要纵马奔驰根本跑不起来,可今日一个是时辰早,另一个是太史昆早就制定了规则,逢战事道路南侧闲杂人等不得占用,须留作军资通过。在一个拥有精神领袖的城市中,只要是领袖通过的法令执行力度都非常不错,因而太史昆纵马飞驰过八里长的中心大道,只是用了盏茶的时光。 天京城没有城墙,只有一道深深的沟壑作为城郊之间的分界。不过依托着这条沟壑,天京城这一年之中又修建了约三百座碉堡。碉堡围绕在天京城四周,在陆地、河滩、海岸中依着地形地势而建,或屹立在高耸的丘陵礁石之上,或建筑在平坦的空阔地带边缘,组成了一张犬牙交错的火力交叉网。碉堡的布局经过严格的演算,保证在火炮的射程内,每一寸土地都会受到三门以上火炮的攻击。在港口、城门、以及地势平坦容易受到集中攻击的地方,甚至会形成五十门以上的火炮构建的屠宰场,匠师们做过演算,如果五十门火炮全力发射,一盏茶的时分能使得土地整体下陷一尺三寸。这种打击之下,侵略者的下场可想而知。 天京城南依黄河,东临渤海,除去黄河与海洋上的码头,天京城的城门实际上只有两座。北侧的城门用于工业,专门进出煤炭矿石,牲口粪便矿粉煤渣将整个城门口弄的斑驳不堪,一般人根本不往那边去。而西侧的城门乃是迎接天下宾客所用,是专门安排客商游人进出的。 这座名曰西门的建筑高达十二丈,整体形象乃是一个大大的“天”字,其主体用钢筋混凝土浇筑,外表用金色鎏边儿瓷砖黏贴装饰,城门的最上方,是一具策马扬鞭状的骑士雕像,如果爬上去细细端详,这骑士塑像的原型正是大名鼎鼎的太史昆;城门下方,乃是花团锦簇装饰下的一座汉白玉栏杆大理石基座的桥梁,桥墩栏柱上雕龙刻凤煞是好看,在天气晴美之时,不只有多少英雄好汉在此作画留念。 从上面的这些描述中可以看出,天京城的这座西城门完全就是个艺术品、花架子。其本身根本就没有什么防护作用。且这座名曰“门”的建筑完全就是一个特大号的门框,根本就没设计门板。还有,没听说谁家的吊桥使用汉白玉与大理石造就的,天京城当然也不会例外,因而,天京城的西门大桥是一座不可移动的固定桥,也就是说,天京城的西门是一片坦途!正如太史昆所说,天京城是一座自由的城市,天京城的城门永远不关闭! 永不关闭的城门,是一种自信。自信的源头,就是西门两侧同样装饰着瓷砖墙面的、三十六座几乎连在一起的碉堡。高七丈、直径十丈的穹顶建筑物活像安卓系统的标志物姜饼娃,不过在姜饼娃娃的内部,却是一套完整的、来自于“铁甲威龙船”的旋转炮台系统。炮台之外,还有一堵定向射击的火铳墙,这堵由一千零二十四柄可自动装弹发射的火铳相互铆接组成的超级火器,远远看去的确像一堵坑坑洼洼的墙面,其密密麻麻的枪管经过细密的调教,一次齐射正好可以覆盖约三亩地的空间。有这样三十六座碉堡守护,有没有一扇木板制作的门已变得不再重要。 三十六座碉堡的穹顶已全部打开,炮火正在轰鸣。最为高大的一座碉堡顶端高高的飘扬着一面写有“麒麟军将军孙立”字样的旗帜,这是战斗指挥者的标志,一面旗帜在带来了荣耀与权威的同时,也带来了“生死共存”的沉重责任。越来越接近城门的太史昆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孙立的背影,他双肩僵硬,明显是感觉到了紧张。 太史昆一跳下马车就看到了武柏的身影。不愧是老行伍出身,当战争突然降临的时候,早已经调离麒麟军的武柏居然还是要比大多数的士兵早一步赶到战场。目前武柏已经成为碉堡之外的军事指挥官,他调拨弹药物资,并将陆续赶来的士兵、佣兵与民兵收拢在一起,组成第二梯队,一部分人做好准备接替碉堡内疲劳的战士,一部分人火铳上膛组成第二道防线,谨防敌人突破碉堡群。 天京城没有城墙,因而太史昆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沟壑之外的战场。城外的平原爆炸连连,数不清的骑兵紧贴在马背上,试图向天京城冲击。密集的爆炸几乎将每一寸土地都炸了个底朝天,对方骑兵损失惨重,已经完全丧失了前进的动力,太史昆可以感觉的到,城外那些慌乱的骑兵连同他们慌乱的座驾已经有了退却的意思。 炮火已经驱赶着地方骑兵后退开百步的距离,在百步之内,横七竖八丢弃了至少四百具敌方骑兵的尸体。从尸体的分布来看,敌人曾无限的接近过天京城,在西门大桥的桥头上,竟是有两名敌骑的尸首与七八具麒麟军士兵的尸首纠缠在一起。想必是在天京城的碉堡还没有准备好之前,敌人的前锋已经冲到大桥上,是英勇的麒麟军士兵用血肉之躯将敌骑拦在了天京城之外。 太史昆对丁豪点了点头,丁豪会意,领着两名麒麟军士兵奔赴桥头,查探几位倒卧在桥头的战士是否还有生机。太史昆赶上几步,却是与武柏碰了个头。 武柏简单明了的将战事与太史昆分说一二:“女真人,三千骑,素养很高。昨夜潜至城外三里处,卯时破晓时分发动突袭。咱们夜间的侦测能力始终还是差了些,险些被他们一个回合冲入城内!如今咱们得火炮威力已经发挥,女真人这次进攻势必失败。” 太史昆闻言,心下顿时大定。以目前天京城的防御力量来说,三千名使用冷兵器的女真人并不能带来威胁。当下太史昆登上碉堡,与孙立见面,意欲激励守城战士。上的碉堡来,还没待太史昆开口,那孙立却是常常吁了一口粗气,一副如释心口大石的模样,高声命令道:“城主大人终于来了!换帅旗!” 一声令下,碉堡上孙立的旗号被撤下,转而升起了那面金光闪耀的“天王太史昆”超大号帅旗。这面旗帜升起后,说明此刻守卫天京城的责任人已经变成了太史昆。原来孙立此人虽然是个有着十余年从军经验的老军官,但他从前多是以副将的身份参与战争,遇事时只需要听从上司安排便好。今日正巧在他执勤的时候遇上敌军突袭,整个天京城的安危瞬间便落在他的头上,也难怪他会心中紧张。好在他也是个有担当的汉子,在巨大心理压力下仍是没出什么明显的纰漏。 太史昆的帅旗在战场的最前线升起无疑是对所有参战士兵最佳的激励,这意味着精神领袖已经亲自站在了火线上。不需要任何语言,天京城一方顿时士气大增。 第018章 睚眦必报 哪儿人多就往哪儿打只是火炮最低等的应用方式,往简单里说,人堆儿摆在那里你不一定能打得准,再者挨揍的人都是有手有脚的,人家也不一定就得站在哪儿等着挨打。往复杂里说,战争其实就是一场博弈,想要取胜绝不是简简单单杀伤敌人就能做到的,因而火炮必须还要能够实现指挥官的一些想法,比如压制,比如驱赶,比如截断敌人的后路等等,想要达到这些目的,指挥官所依赖的不会是占有太多人为因素的“精度”、“个人技术”,而是相对稳定、依赖于群体力量的“战术”。 火炮的正式应用不过只有一年的时间,且真正由火炮主导的战争更是少得可怜。虽然天京城的战士们努力的总结着火炮的战术,耗费大量钱财进行实弹演习,可是到了战争真正到来的时候,天京城的火炮仍会暴露出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比如说有的地方炮火太密集而有的地方太稀疏,执行火力线推进的时候总会有空当出现等等。天京城碉堡火力布置点从原理来说是很平均的,之所以出现这种问题,是因为总是有战士试图去瞄准敌人,而不是依照战术安排覆盖本应属于他的那片打击范围。军纪、战术素养、执行力,看似强大的麒麟军实际上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以目前战场上着弹点的分布来看,骑术高超的骑士是完全有机会突破炮火包围冲入天京城的。但是女真人的战马与天京城那些受过针对训练的战马不同,在刺耳的爆炸声与刺目的火光之中,女真人的战马根本受不了这种惊吓。纵然同样感到了恐惧的女真骑士竭尽所能的安抚座下战马,但是战马们仍是无一例外的表现出了受惊的症状。在死亡的女真骑士之中,有一半的人并不是直接死亡与炮火爆炸之下,而是被自己的战马抛下、践踏、最后身亡。 从望远镜当中,太史昆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盔甲内部用毛皮垫衬、武器沉重硕大、满头皮绳捆绑的小辫、麻子脸普遍的面孔之上的绝望感,与此同时,太史昆依稀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鸣金之声。 鸣金,本就是撤退的意思。发动于破晓时分的突袭收到严密的防御甚至是锐利的反攻,若对方的指挥官还不下令撤退就是愚蠢的表现了。女真骑士们听到这声天籁般的鸣金声,纷纷调转马头转身就跑,他们再也不想在这种残酷的战场上多待哪怕是弹指间的工夫。 太史昆心中一动,却是遁着鸣金声的来源,用望远镜搜寻起来。镜头调转,太史昆很快便发现了约二里之外一座小山丘上的二十几位骑士。骑士中当中一人穿着略带绿癍的铜铠,明显要比寻常铁鳞甲打扮的女真人高贵许多。过不了多时,方才参与攻城的小头目都撤回了他的身边听令,太史昆此时敢肯定,这个铜铠骑士正是此次突袭天京城的指挥者。 此时战争到来的消息的已经传达到每个市民的耳中,柴进等布政司的官员业已赶到前线,接过了调运战争物资的使命。绝大多数的民兵、佣兵都已集结,按编制组成了后备队伍。天京城已经完全进入了战争状态。 有一众兄弟操劳,太史昆对于战争的准备完全放心。他此刻的注意力则是完全放在了望远镜片中的女真人首领身上。对方的首领很有作战经验,经历一时的挫折,他并未率部逃跑,而是连连做出手势,分派刚刚归来的战士化开十个二百骑左右的小队,再次奔赴战场。从他们的轨迹上来看,这些人马竟是沿着天京城的城防左右奔袭,想要寻找出天京城防御最为薄弱的地方。这位指挥官并不知道望远镜的存在,他本以为距离天京城二里路之遥的地方下达军令应当是一件很安全的事情,谁知道竟是一点不落的都被太史昆看在眼中。 此时天京城中陆陆续续升起了十余只热气球,有了这些居高临下的观测者,女真人那些想要寻找便宜的小分队根本掩饰不了影踪。从碉堡的分布上来说,天京城的防御当然有相对薄弱的地方,不过天京城还拥有许多畜力牵动的移动炮台,可以填补到城防的任意一个空挡中去,弥补碉堡的不足。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移动炮台,所以只要天京城能够时时侦测道敌人的动向从而做出火力调整,天京城的城防就不存在薄弱环节。 不多时,山丘上的铜铠骑士身旁又只剩了二十余骑亲随。刚刚从炮火中归来的骑士已全部离开。太史昆暗自冷笑一声,却发布了一个命令“命令热气球关注女真小分队的位置,沿途碉堡做好战斗准备,此役不惜诱敌深入,务必拖住十个女真小分队的脚步。” 战场上的临战命令由不得分辨,只能坚定执行。通过旗手的旗语转达,这个命令很快被传递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并得以执行。命令要拖住女真人的小分队,太史昆的想法已是显而易见:这厮想要出城,抓住那个女真人的首领。什么擒贼先擒王、来而不往非礼也并不能形容太史昆此举的缘由,也许一句“睚眦必报”才是太史昆这家伙的人生写照。 初闻“出城抓住那小贼”的时候,天京城群豪只是稍稍一愣,不过随即他们也就释然了。既然对方的主将敢于将身边所有的战士的派遣出战,只是带着几个亲随在天京城外晃荡,那么吃些苦头也是难免的现世报。 当然,这句命令完整的版本是这样的,太史昆一扬大氅,振臂挥舞,大喝:“儿郎们!谁敢随我出城抓住那个小贼!?” 不要质疑,如果所效忠的君王是个傻不拉几的痴呆,那么在听到他要御驾亲征的时候恐怕一众部将都有要撞墙的冲动;可所效忠的君主是一位近似于神的存在时,那么能够跟随其御驾亲征就成了一件极其荣耀的事,一段传奇的开端。太史昆是精神领袖,是天京城最神奇的人,既然是神奇的人,就必然要做出一些神奇的事来证明自己,天京城的兄弟们早就习惯了见证神奇,哪还会有人出面阻止神奇的发生?所以,当战士们听见太史昆要出城抓捕女真人首领的时候,不但没有人出来说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大煞风景之话,反而是一片踊跃纷纷报名。 离太史昆最近的一位正是麒麟军的将军、卢俊义的师弟孙立,此人有个“病尉迟”的诨号,本也是留名百世的传说级人物。只是如今他只有三十露头的年纪,无论是武艺还是经验都还没能达到顶峰,且也没能够得到展现身手的机会,因而他在人才济济的天京城中并不起眼。如今有了跟随太史昆出战的机会,他自然抢先报名。 太史昆熟读演艺,对眼前这位蜡黄脸的汉子早就有亲近之意。太史昆并未着急应承,反是向孙立问道:“孙将军马术如何?比起外面的女真人来又是如何?” 孙立脸色一正,道:“孙某人自认为马术还算不错,不过比起外面的女真人来说,孙某自愧不如。如果在平地上争斗,孙某一人应付十名女真人群攻轻而易举,但若是在马上,孙某借着这身武艺,也只能单挑四个女真骑兵。” 听闻了这番话,太史昆便明白孙立乃是一位不妄言、有担当的好汉子,他这种诚实谨慎的性格,今后倒是可以重用一番。当下太史昆拍了拍孙立的肩头,道:“很好,最左边那三个女真人侍卫就交给你了!一会儿,我倒要见识见识孙将军马上杀敌的英姿!” 孙立欣然领命,太史昆又放声道:“咱们人去的多了,恐怕女真人的首领转身就逃跑了!所以此行咱们只挑选武功高强的好汉子,只去十几人,以少胜多擒了贼首回来!诸位,想要报名的不但要报上名号,还要报上自己能够对付的敌人数量!凑够了十二人,咱们就出发!” 太史昆话音刚落,就有个女声答曰:“怎么只要好汉子,不要我们巾帼英雄么?我一人对付三名女真人骑手不在话下,算我一个!” 此女话罢,又有另一名女子接口说道:“姐姐说的对!我也承下三名女真骑士,去战场上显显威风!” 太史昆循声望去,原来先后说话的正是李千怜、扈青青二人。海上生活空间狭小,男女共处多有不便,因而此次快活林佣兵团只是去了一大群老爷们,却是将她两位女将留在了天京城中。今日有敌来袭,她二人却是早已披挂整齐,抢在一众男子之前请战。 两位女将的武艺皆非同小可,反正太史昆自认为是敌不过她俩的。更何况她们两个骑术精湛,绝大多数的汉人男子都比不上她们,因而太史昆倒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逐请她二位助战。 人群中,又有一人上前请战,太史昆定睛看去,原来是顶尖的高手丁豪。若是依着目前城内群豪的武艺排名来说,丁豪绝对是排在最前端的,可惜丁大高手从前生活贫困,根本就是连驴子都没骑过。如今日子好过了,他却是怎么也学不会骑马了,旁人骑马是为了省力,可他老人家骑在马上却要竭力用出浑身轻功来稳定自己的身形,往往是马还不累他老人家已经浑身大汗。 太史昆见到丁豪要报名,不禁有些难为情,丁豪脸上一红,道:“我骑马奔过去而后下马步战,盏茶时分,北侧那六名骑兵我保准杀干净!这该行了吧!” 第019章 妾意浓 凭丁豪的本事,徒步击杀几个骑马的士兵不在话下,有这么一个好手跟随,太史昆当然没有拒绝的意思,这样算来,出城作战的人选已经确定了五个。周围想要报名出战的人手挤成一团,凡是有把握独自战胜两名以上女真骑兵的汉子们谁也不想错过这次露脸的机会。 众目睽睽之下斩杀蛮夷乃是英雄之举,而成就了英雄之名,就意味着将来有更多的佣兵生意可以招揽,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升迁。而且,这一次是跟随太史昆出战,若是能够被太史昆赏识……默默无名的揭阳岭佣兵团一跃成为拥有铁甲船的超级兵团,传说其原因就是被昆哥赏识了! 没用多时,其余七名人手也挑选出来。四名佣兵身份的,都是来自中原各大门派的楚翘;三名麒麟军军官,当年都是闯过了铜人阵第二关的好手。人手选完,太史昆已经听到了来自城市北方的炮火声,这意味着女真人分出去的十支小队已经与天京城守军交火,这个时候出城抓捕落了单的女真首领正合适。 城中防御事宜,暂时交予武柏掌管,太史昆率领十一名战将,翻身上马,出城反击。扈青青座下的,乃是武松的神骏乌龙龟,视力恢复的乌龙龟一扫从前萎靡不振的模样,浑身散发着一股霸道的气息。丁豪乘坐的乃是从朱大贵处借来的西夏宫廷御用黄骠马,李千怜乘坐的是杀生军培养的优秀军马白龙驹,都是一顶一的名骏。像是孙立等人骑乘的皆是产自鄂尔多斯草原的优等战马,其成色亦是胜过城外女真人的坐骑。 至于太史昆的坐骑,就更是传奇无比了。此驹品种名曰“卷毛金角马”,乃是金莲花费了七千六百贯交钞从西域商人手中买来的神兽。这匹马有一个诨号,名曰“驼羚象”,说的乃是此马拥有骆驼般的耐力,羚羊般的灵巧,大象般的力量;此马还有一个小名,名曰“狮猫犬”,说的那是此马拥有雄狮般的战斗力,九尾猫一般的生存能力,与猛犬一般的忠诚。 此马太史昆入手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脾性只能算是略略摸出了几分,它有没有驼羚象狮猫犬的优点太史昆不敢保证,但是对于此马的诨号加小名太史昆还是予以了肯定——驼毛、羚角、象腿、狗尾、猫爪、狮头,拥有这些外貌特点,也难怪此马会有这些小名。其实其他的特点也就罢了,但是长了一对弯刀似的长角的家伙到底还能不能称作是“马”连太史昆本人都不敢确定。不过在这个年代,犀牛河马什么的都能在京津地区成群的生活,出现了个进化有些问题的马科动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顶多,把它想象成西方神话里的独角兽玩就是了。 说一千道一万,即便是太史昆不喜欢这头怪兽他照样也得骑着它作战,无它,这是金莲的一番心意,不骑上去就是对爱情的不忠贞。当然,作为当今世上顶尖的裁缝铺的掌门人,金莲的心意还不止如此,她还为这匹卷毛金角马做了一身夺目的马甲。 马甲选色方面仍是按照金莲制衣的一贯风格,大胆的采用了撞色效果。胸口前襟,选用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羽化彩虹色混纺牛皮索,周围珍珠镶边;左右,乃是细密宝石鳞片,宝石选用多为玫瑰红、大红、粉红、雪青、紫红这几个颜色,寓意“姹紫嫣红”,唯有镶边的地方选用了绿莹莹的翡翠围边;后臀位置,悬挂金银丝编织的麦穗,以和田玉坠为装饰。整件马甲用天京城特产有机玻璃片作为内胆,坚固轻盈,美观大方。整件马甲穿戴完毕跑动起来还有另一个功效,就是可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令人心旷神怡。 马是金莲购买的,名字当然也由金莲来取,于是乎,此马的正式姓名为:“妾意浓”。 金莲献了宝马,柳叶儿当然也不能示弱。作为发明少女,柳叶儿为“妾意浓”配备了一套自动武器——“甜心二号”! 科技方面甜心二号没有太大的创新,仍旧是一套集中了现有武器的组合装甲。位于马臀两侧的大号笼箱是盛载弹药所用,里面拥有火铳弹链十条、小型火龙出水两枚、雷公降世两枚、天雷引二十四枚、精炼石油一翁。从这些弹药中可以看出,“甜心二号”乃是拥有转轮连发火铳、小型火弹发射架、天雷引弹射器、喷火嘴这四种强力火器的。恰好“妾意浓”这牲口也拥有着怪兽应有的潜质:在火铳轰鸣的时候,这牲口不但不害怕,还可以跟随着子弹的节奏打拍子。有了这一套火器,毋庸置疑,即便是太史昆空着手也会有强大的战斗能力。 至于一直若即若离一点甜头也不给太史昆吃的月柔大小姐,则奉献了战马上的最后一个配件。在太史昆马鞍的右侧,树立了一根旗杆,旗杆上悬挂一面八角天盖幡。这面天盖幡,一不用丝线绣制,二不用宝石点缀,而是用了九九八十一种食肉动物的天灵盖碎片拼接而成。这种骨幡有个由头,乃是聚集杀气血屠四方的意思。若是平日里悬挂,难免触怒鬼神遭殃倒霉,但是在战场这等血罡冲天的地方悬挂,却有血洗敌人的寓意。这面八角天盖碎骨幡,正面写了“天王太史昆”五个字,反面写了“武运昌隆”四个字,字迹的笔画横七竖八,衬托的气氛阴气森森,着实恐怖。不知道的,以为这几个字是故意这样写的;知道的,才明白这几个字是月柔大小姐亲笔书写而成的——没法子啊,练武的姑娘啊,落下个写字不好的毛病也值得原谅。 太史昆反身跃上怪兽“妾意浓”,高举鎏金天方画戟,背负松纹精钢剑,腰插两柄手铳,大喝一声“跟我来!”挥起背后大氅,一马当先奔出了天京城,度过西门大桥,直奔二里外女真人首领驻地而去。 队伍中麒麟军士兵都是精通旗语的,奔袭作战的过程中,他们会不时用望远镜观测己方热气球上传达来的战场总体情况。而热气球也随时注意着太史昆一行的举动并汇报给地面,在天京城的西门内,另有五百名精通骑术的战士已经坐于马上,时刻准备着出城救援。这种安排,可谓是万无一失。 天京城外地势平坦,太史昆这十二骑方一出城,小丘上那身着铜铠的女真人首领已经发觉。待到太史昆众将又奔驰片刻,女真人首领也明白了这一十二骑的目标正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他此刻身旁拥有二十余名骑士守卫,并不把天京城中出来的十余骑放在眼中。女真人首领策马立于小丘之上纹丝不动,却是将手一摆,命令手下侍卫上前迎战,自己身边只留了两人照应。 太史昆这十二骑奔跑的阵势,乃是十二骑一溜儿呈直线摆开。这个阵势是麒麟军中最常训练的骑兵阵,是个专门方便骑马发射火铳的阵势。而二十余名女真人则是兵分两路,十人左右张弓搭箭从一侧绕行,其余人等则是摆出骑兵冲锋的矢锋阵,由侍卫首领做箭头,伏在马背上挺枪飞奔。两波人马速度都不错,一眨眼的工夫,在小丘下三百步的地方便碰上了头。 太史昆此次出城的本意乃是要抓捕女真人的首领,因而他首先要保证女真人的首领不要望风而逃,出城作战只带十几名战将也正是因为此。而且,太史昆还命令先不要使用杀伤力巨大的火器,一定要等到擒拿住敌方首领后,再火力全开歼灭余敌。 殊不知,太史昆这样做乃是犯了兵家大忌。战场上瞬息间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双方都是拼命而来,又岂能不尽全力留上一手?女真人使用的是最适合冷兵器作战的骑兵阵型,而太史昆一伙使用了热武器作战的阵势又偏偏不想上来就使用火铳,因而两方面一碰头,优劣立刻分辨。 女真人冲锋箭头的位置恰恰是对准了丁豪,如此气势之下即便是丁大高手也无法正面对敌。好在丁豪骑马本就是靠着脚尖使用轻功粘在马背上的,见了黑压压的骑兵挺枪冲来,他双足发力,嗖的一声跃下马背掠出去十余丈远,只可惜活生生一匹黄骠马被女真人的长枪戳了个透心凉。丁豪两侧的几位战将总算是骑术还过得去,见了女真人这等冲锋纷纷策马避让,倒是将女真人的冲锋让了过去。 战场上这种躲避行为乃是一件很没有勇气的表现,女真人骑士们爆发出一阵嘲笑声,扔掉手中专为冲阵所用的骑枪,换上悬于马鞍一侧的重剑、马刀,喝呼着向天京城群豪扑来。此时,恰逢开始便绕行一侧的女真骑弓手也正好也赶到,他们在距离着天京城群豪三十步远的地方绕着圈子,开始射击。一场恶战就此爆发,天京城群豪失了先机,居然暂且有了几分颓势。 第020章 反击 女真人生于苦寒的北方,从小便要踩着厚厚的积雪在深山老林中进行渔猎以便生存,这种艰苦的射猎要比在大草原、太行山等处的难度大得多,因而几乎所有女真人都拥有精准的射术、霸道的力量、矫健的身手、与坚韧不拔的耐力。在大宋军中,能够使用二石弓、或是能使用三十斤重的兵器之人就算是顶尖的人物,但是在女真人之中,一个寻常士兵的标准配备便是三石弓、三十六斤重剑、五十二斤骑枪。若是女真人中的精兵,其配备还要在这个基础上翻番。清晨在天京城外,六名麒麟军战士的牺牲才阻止了拼掉了两名企图冲上大桥的女真骑兵,这其中纵然有麒麟军战士应对不当的责任、步兵对骑兵的劣势,却也与女真人骑兵高超的战斗素养有很大关系。 十五六个女真骑兵挥着重武器冲进天京城群豪的阵势中,一冲之下竟是将群豪逼得连连后退,外围十名弓手射击的准头又出了奇的刁钻,接二连三铺面而来的弓矢将群豪逼得手忙脚乱。孙立等人围了个圈子将太史昆护在中央,一时间只有抵挡的份,却无法还手。 负责近战的女真骑兵带来的威胁其实并不算大,天京城群豪手上的内力都非常扎实,适应了女真人势大力沉的招式之后,群豪想要反击取胜并非难事,可是外围十名弓手射出的冷箭却是箭箭不离要害,令群豪连拨带闪的好不狼狈。女真人占了上风兴奋无比,天京城群豪还手不得焦急万分,两群人转眼交手十余回合,却都忘记了一开战就被打飞的金牌打手丁豪。 其实丁豪站的并不算远,只不过在女真人的眼中,但凡是坠了马的骑士便没有什么战斗力了,因而他们都是向着骑在马上的群豪招呼,却没有人来搭理丁豪。殊不知丁豪这厮不善骑术,非得是坠下马来才能恢复高手的本色。他环顾战场,立刻发现了几丈外的女真射手才是最大的威胁,二话不说立刻喊杀过去。 女真射手并未将丁豪放在眼中,护在最外围的那个骑射手甚至连马鞍一侧的重剑都没有拿在手中,只是提起缰绳,准备纵马将丁豪踩踏。刚刚被人打飞丢了面子的丁豪如今恼火的气头正足,他见到女真人的骏马前蹄腾空踏了过来,居然是不闪不避,反而是撩起左臂硬抗马蹄。 丁豪这一撩有个名堂,名曰“灵蛇绕蜡杆”,乃是专门克制长柄沉重武器的招数。练就这一招,须得准备一个撞钟的木缒,在木缒急速撞击过来的时候,务必要左臂一拨,腰身摆动,贴着木缒环绕一周才算是合格。这一招练成,遇上对手的长柄重武器,只需一拨一摆,就可缠绕着长柄武器逆势而上,反将招式已老的敌手轻易制服。 马蹄虽非重武器,但模样气势却是差不多的。马蹄重重踏下,不但没能将丁豪踩到,反叫他绕过马腿贴上马身,反手一柄短剑,顺着马匹肩下第五肋的位置狠狠刺了进去。这个位置,正是马匹心脏的位置,那马匹心脏被刺透,大量血液倒灌入心肺之中,只是触电般的痉挛两下,鼻孔中喷出一朵血雾,歪头倒栽于地。 马匹本是极少倒地的,马背上的女真士兵未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惊呼一声被甩了出去。就在他飞掠的身影擦过丁豪身旁时,却见丁豪手中乌光一闪,却是操着另一柄短剑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将女真士兵割了喉。 说来话长,在旁人的眼中,却只是看到那名女真士兵在提缰落缰纵马之后便已身首分家。靠的近的两名女真射手一愣神,却又被丁豪高高跃起,双手各执一柄短剑钉入了面孔之中。 这次一举钉死两人却是瞧在了女真射手的眼中。女真人当然知晓宋人中颇多武术好手,也明白如今眼前遇到的便是一位顶尖的好手。为首女真人喝呼一声,余下七名女真人纵起马来,远远甩开丁豪,拉弓回射,意欲用箭矢将丁豪置于死地。丁豪未料到女真人竟能让静立的马匹突然加速,一下子未来得及阻拦,气的哇哇大叫,立刻施展起轻功,拨开迎面射来的箭矢,追逐着七名射手绕开了圈子。 由于丁豪的爆发,令群豪顿时少了许多压力。孙立大喝一声,几乎缩成一团的天京城战将们精神抖擞,纷纷突击上前迎战。李千怜、扈青青纵马帮助丁豪驱赶女真射手,孙立率领余下众将,与十几名女真骑士展开混战。 战团中,单单剩了太史昆一个闲人。他无心参与这种显不出本领来的混战,而是一拍怪兽“妾意浓”,独自一人向女真首领站立的小丘奔去。二百步的距离转眼便过,太史昆怕女真人逃跑,远远的一举金戟,大喝道:“无胆小贼,敢不敢与爷爷我单挑!?” 铜铠骑士哂笑两声,却是遥指太史昆,示意两名侍卫道:“此废柴一身武功稀松的很,身份却是高贵!你二人过去将他活捉过来,咱用他换酒喝!” 本应当悄声吩咐的话,铜铠骑士却说得很大声,令远处的太史昆听得一清二楚。太史昆只觉得面红耳赤,眼见前冲的更带劲。太史昆都听清的话音,那两名侍卫自然听得更加明白,他们都是女真一族武功超群的勇士,听了这等吩咐,二人狰狞一笑,一前一后纵马向太史昆奔来。 终于在离着铜铠骑士五十步的地方,太史昆与两名女真侍卫碰上了头。 本来,骑兵之间的对抗第一个回合应当是较量刺枪冲锋,因为这种借助马力突刺的战斗方式本就是骑兵最为强劲的一击。在刺枪冲锋时,最好用的武器便是长达一丈六尺的马槊,其次一些的,像是蛇矛、铁胎长枪都是不错的选择。而作为戈、矛合体的产物“戟”,自然也拥有不错的刺枪冲锋能力。 因而,太史昆在交战时应当保持的动作身体前倾,左臂持缰,右臂环绕金戟使其前探,眼睛紧盯对方要害,保持高度注意力,力争在敌人刺出长枪之前将其刺死。不过,太史昆的动作却是单手高举金戟不停的在脑门上绕圈,口中还嚯嚯有声大叫不止。 这个举动,令两名武功高强的女真侍卫险些没嗤笑出声,因为从太史昆这个举动中,他们不但可以看出太史昆根本就没有骑战经验,而且,他手上拿的那支金戟恐怕也是个不超过十斤的空心摆设。这等纨绔的行为,恐怕也只有享尽太平富贵的大宋人可以玩的出来。 女真侍卫们心头一阵冷笑,索性连武器也懒得用,直接就像空手将太史昆擒过来。眨眼间,双方马匹已是交错,右侧的女真人向太史昆的脖颈探出了手,左侧的女真侍卫落后两个马身,扯出一条软索准备接应着捆绑太史昆。而不出所料的是,太史昆的金戟徒劳挥动,果然没有给女真侍卫带来任何威胁。 不过,就在这一霎,情况突然改变。 昆哥从来就没有练过关于戟的任何武功,他又怎会用戟去战斗?金光闪闪的画戟,不过是个招人眼目的噱头。电光火石间,太史昆右手攥着一柄短火铳从背后探出,对准右侧女真侍卫的面目扣响了扳机;而太史昆的左脚勾住马镫前方的一个机关,操控着“妾意浓”胸前一根六孔旋转枪管对准了左侧的女真侍卫,轻轻点了下去。 短火铳首先发威,由于距离太近,重达一两三钱的铁砂还未来得及散开,便全数砸在了女真侍卫的脸上。巨大的冲击力顿时使整个脸部变成扁平状,继而巨大的压力传到颅腔中,几近沸腾的脑浆又迅速将压力传给了脑后颅骨,脑后颅骨在压力之下弯曲、变形、破裂、炸开,在一堆喷涌而出的红白之物推动下,一块粘带着一根小辫的颅骨碎片居然是远远飞出去五丈之远。 六孔转轮机关连射火铳紧接着开始轰鸣。火药的爆炸力在推动子弹发射的同时,还拨动伸缩机关将另一个枪筒推到撞针前。太史昆只是踏下了机关十息的时间,居然有三十六枚子弹被发射出去。 由于工业设施的不完善,天京城还无法将尖头子弹的顶点恰好设置在重心上,而一个不标准的圆锥体在飞行的时候受到气流影响当然也无法保持稳定的路线,更不要说这个圆锥体还要再膛线的作用下旋转飞行了。因此,目前天京城的制式弹药仍然是铅制圆头弹。 一粒尖头子弹可以在人体上优雅的穿过,给中弹者留下一个还算是体面的弹孔。但是丑陋的铅制圆头弹打在人体之上,往往会留下一个碗口大小、血肉模糊、脏器软烂的肉坑。当然,人体受弹那一刹那发生的变形、凹陷、骨折、血管破裂、肌肉撕裂、脏器移位、肠胃爆炸等变化也是非常粗鲁、令人反感的。 三米左右的距离,三十六发这样的铅制圆头子弹一发也没有落空,全数射击在了左侧的女真骑士与他的坐骑之上。于是乎,上述所有令人反感的镜头一一在一人一马身上上演,甚至一开始爆头的画面也在他的身上重现。 第021章 有文化的故人 刹那间,两名女真族赫赫有名的武功高手抛尸荒野。太史昆吹了吹短火铳枪口,得意大笑。而小丘上的铜铠骑士却是脸色大变,惊呼一声“见鬼了!”,扭头纵马就跑。太史昆见状,哪能容他轻易跑掉?之间昆哥纵马追逐几步,把手一扬,却是丢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刀! 这一刀,本是太史昆情急之中下意识的反应,却不料有如神助,飞刀颤颤悠悠划过一道诡异弧线,不偏不倚正中铜铠骑士座驾的菊花之中!那马匹一阵嘶鸣,躯体巨震,竟是将铜铠骑士甩了出去,那铜铠骑士惨呼一声,却是顺着小丘另一面的山坡滚了下去,顿时消失在太史昆的视野中。 没头没脑的一记飞刀居然起到了这么大的作用,太史昆不仅仰天长笑。没了马的女真人首领,又怎能逃出昆哥的掌心?太史昆双腿一夹马腹,就待前行追赶,冷不丁,他却又觉得头顶一阵发麻! 有杀气!脑中刚反应到这一点时,太史昆已经能够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的破空之声。可以断定,上空袭来的东西速度极快,此刻莫要说是躲闪,就是抬头看一眼都已来不及。幸好,太史昆使用短火铳时有个习惯,放完一枪之后会抓紧时间更换弹药。如今他手中的火铳恰恰刚刚填完了弹药,情急之下,他只来得及半举火铳,朝天鸣了一枪。 火铳一声暴响后,紧接着跟了一声鹰隼受惊的鸣叫。太史昆抬头一看,却见一只极大的雄鹰倒耸着颈部羽毛,灰溜溜的掉头飞向高空。原来方才正是这只雄鹰从天空俯冲而来,意欲袭击太史昆,不曾想太史昆鬼使神差开了一枪,反将雄鹰惊走。这种独特的雄鹰太史昆是识得的,早在真定府中厮混的时候,太史昆正是险些被这种雄鹰啄去性命。这种鹰隼,只有女真人可以捕捉并驯服,它的名字,叫做“海东青”。 海东青发起威来,便是雄狮、猛虎都免不了被它啄死,若是刚才那一记扑实了,怕是太史昆的脑门就要开一个血洞。只是瞬息的时间,太史昆居然是经历了一番生死,纵使他胆色过人,也不由得扯住缰绳,停下马来镇静心魂。 蓝天中传过几声鹰鸣,太史昆放眼望去,原来空中飞舞的海东青竟然有三只之多。原来这海东青乃是最具智商的鸟类,它不但可以当做猎鹰使用,还可以胜任传递消息、侦察敌情等工作,因而,几乎所有的女真人高级将领都会饲养数只海东青带出来作战。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山丘的另一端传来了一阵话语声:“太史昆!你要是敢在山丘上方露出一丝脑门来,我保准能给你射个透明窟窿,你信也不信?” 说这话的,只能是刚才滚下山去的铜铠骑士。听到他这声言语,太史昆还真的犯起了琢磨。女真人拥有众多神射手,隔着几十步射中一个脑袋对他们来说再轻松不过了。要想翻过山头,自然是脑门比眼睛先露出来,这样说来山丘对面铜铠骑士发出的威胁倒也不是妄语。 太史昆眼睛转了一圈,解下马鞍旁的一只水囊,高高的向山顶丢去。果不其然,水囊刚刚越过山顶,立刻被一支飞箭射穿,激起好大一团水雾。 山那边的骑士哈哈大笑道:“太史昆,我知道你是想试探!你的一举一动,天上的海东青都会告诉我!你放心吧,只要你敢过来,我们三只海东青一个人,不怕折腾不死你!” 这样一来,太史昆果真不敢轻举妄动了。虽然他拥有无数火器,可是眼睛看不着,终究没法奈何山丘另一端的对手。如今的对策,只能是拖住对方,等待孙立他们解决了各自的敌人,再绕过山丘包抄。思索已定,太史昆高声喊道:“对面的,报上名来!你知晓爷爷我的名号,爷爷我却不知道你是哪根葱!” 骑士应道:“太史昆!大家都是文化人,你不用刻意装作粗鲁!我是哪一个,你难道真的听不出来吗?我们女真人中能够和你称一声故交的,只有我一个!” 故交?海东青?文化人?太史昆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完颜宗望”四个大字。想当年在真定府时太史昆与完颜宗望有过交手,不过,交手的结果却是以太史昆惨败而告终。回想起当年鼻青脸肿的那副惨样,太史昆勃然大怒,叫道:“原来是你小子!气死我了!来啊,我不用火器,你不用弓箭,咱们丢了马匹,一同走到山顶,单凭拳脚功夫决一生死!你敢不敢!” 骑士闻言,哈哈大笑道:“没错,本人正是完颜宗望!太史昆,你我都是人中枭雄,谁先露头谁就先被打死这个道理咱们都懂!你不会真正丢下火器,我也不会真的扔了弓箭,所以,你就乖乖的等着吧!” 太史昆闻言,手中火铳对准山头,恼羞叫道:“你是小人度君子!不信你走上山头看看,我是不是已经将火器扔了?” “没这兴趣!反正我是张弓搭箭等着呢,有本事你空着手上来试试我会不会真的射死你!”完颜宗望在山丘另一侧干笑两声,道:“太史昆,你想捉住我,无非不就是打探一下我们族人的情报?不如趁着咱们有个聊天的机会,你把想问的问题说说?说不准,我一时疏忽就透露给你了呢?” “抓你,是为了用天京城的律法审判你!你们女真人地鬼消息我才不在乎呢!”太史昆倨傲回答一番,却又语气一转,道:“哎,对了,你们这伙人真的进攻开封府了?” 完颜宗望傲然道:“没错!开封府已被我们洗劫一空!” “不可能!”太史昆道:“开封府距离边境千里之遥,一路上这么多郡县这么多官兵,你们怎么可能全部突破!” 完颜宗望笑道:“这还要多亏了你的好兄弟张觉啊!他们那帮穷鬼向宋国皇帝递交了投降书,宋国狗皇帝一声令下,河东河北外加京畿路太原府的军官都率部跑去大同府了,开封府外几近不设防的状态,所以说,我们这一路上根本就没遇到阻拦!等宋兵听到了消息后想要回来阻拦我们,可他们都是徒步走的兵丁,又怎能追上我们大金的骑兵?” “说不通啊!”太史昆问道:“张觉既然是献降,为何大宋的军队要蜂拥至大同府?” 宗望道:“你那个兄弟投降的太有诚意了!他居然放弃封王的机会,请求内附!也就是说,他们全部革命军要求解甲,离开大同府到中原去种田!这样一来大同岂不就空了?收复大同府的功劳岂非无人领取了?于是乎,大宋的那些统制、将军、指挥使什么的,就一窝蜂的以防止他诈降为名,涌过去争功了。” 太史昆闻言,诧异道:“不会吧!当年我给张觉说起封王的事儿他还满眼放光呢!怎么只是年把的工夫,他又这么清高了!” 宗望叹了口气,道:“革命军吃也没得吃,喝也没得喝,一千多人的高层圈子里分了十余个帮派,整的和黑社团似的,乌烟瘴气非常难管理!再加上张觉他以抗争命运解救众生的名号统管这支人心浮动的杂牌军,就必须时时做到洁身自律,一年来他整日里过着苦行僧的生活,苦不言堪!这种环境下,难免会感到灰心,也难怪他丧失了追逐名声权利的欲望。” “听你这么一说,张觉这小子也够可怜的!怪不得过年喝酒的时候,一坛子酒没喝光这厮就装醉哭闹!原来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太史昆摇摇头,道:“其实,做领导也有做领导的苦衷啊,张觉拿着老百姓的心态去当干部,也难怪会精神分裂!哎?不对啊!完颜宗望,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莫非你在张觉身边也安插了耳目?” “哈哈,瞧你说的!耳目至多打探点军事部署什么的,哪能连敌方首领的心理状态都打探出来?不瞒你说,前几个月路过大同府时,鄙人曾经有幸与张觉大醉一场呢!” “你?和张觉?”太史昆一阵惊怒,道:“张觉竟然开门揖盗,将你放进了大宋?这个混账……” “哎,太史昆,既然交了朋友,你就得相信他!张觉只是中了我的计而已,并没有叛变!你怎好如此诬陷人家!”宗望大笑三声,道:“听闻了我便是共举抗辽大旗的女真好汉,张觉激动地泪流满面呢!在他的心中,我可是与他志同道合的人哟!” 这一番对话,太史昆算是明白女真人怎样深入大宋境内的了。一切原因,竟都是源自于张觉献降。这里面,有大宋军纪败坏、官员昏庸的成分,同样,还反映了女真人的情报工作做的相当到位。 太史昆又问:“你们劫掠了开封府不原路返回,怎的又绕到幽燕方向来了?” 宗望道:“如今大同府中有七八万宋国禁军正急匆匆的勤王呢,我们若是走大同,岂非正好让宋兵堵住?” 太史昆问道:“河北东路与大名府的禁军同样也要去勤王,你就不怕被他们堵住?” 山丘另一旁的宗望幽幽说道:“昆哥,之所以我们敢这样做,还是受了你的启发呢!” 第022章 奴性 “太史昆你发家之地不是太行山么?关键时候,我们大金的军队也是进了太行山!”完颜宗望高声说道:“劫掠完开封府,我们的大队就进了人迹稀少的太行山区隐藏,单单留下一支疑兵在山外活动。大宋人素来软弱,一支疑兵便吓得他们不敢出城,只是命令边军勤王。待到河北东路的戎边禁军都进了京,我们却正好从太行山出来,沿着黄河撤离大宋。” 听了这番话,太史昆脑海中立即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千余名女真骑兵策马奔腾耀武扬威,无数大宋官员龟缩于城墙之内屁滚尿流瑟瑟发抖。当整个国家的官员奋斗目标变成囊括更大的权、贪污更多的钱;当整个国家的官员沉醉于掠夺百姓的土地、玩弄百姓的妻女;当爱民如子、人民公仆变为了视百姓人命如草荠;当律法变成了掠夺工具……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忽然遇到了一伙跃出大宋律法约束的人,一伙根本不屑于天地君臣师的人,一伙肆无忌惮砍杀官员的人,他们卑微的奴性立刻就会暴露,他们不敢反抗,不敢声张,他们所起脖子翘起屁股,他们委屈的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他们怎么会没有奴性呢?他们作威作福的姿态,本就是学自他们的主子呀! 作为这个年代世界上最为富裕的国度,竟是如此窝囊的被人劫掠了都城。同为炎黄子孙的太史昆只觉得肝火上升,怒气冲天。三分的怒火,是对女真人的恨意;七分的肝火,却是对大宋朝廷腐朽无能的怨气。 太史昆回头一看,天京城群豪各自施展武功,已将二十余名女真侍卫杀的干干净净,自己这边,只是有三四人挂了点彩,并无亡者。孙立与丁豪两人骑了一匹马,并上众将向太史昆方向靠拢,太史昆刚想招呼众人分兵绕过山丘包抄完颜宗望,忽然心头一动,想起些事来。 完颜宗望不傻!他能做潜伏的暗探,还能做带兵的将领,他通晓兵法,还能看懂各种图纸,他骑术、射术、御鹰术皆为上等,他居然还能将反复难懂的汉家经学翻译为粗陋的女真文字!像这样一个人,乃是罕见的天才、勤奋的天才,像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想不到太史昆的缓兵之计,想不到天京城群豪可以分兵包抄么?他如此气定神闲的聊天说笑,凭借的是什么? 马匹并不是很有耐力的动物,因而草原上的骑兵想要长时间作战,一人双马是必须的。女真人能够从辽东奔袭开封,怕是一人至少要配置四匹马。今日女真人偷袭天京城,一人只是骑了一匹马,剩余的马去哪里了? 天京城外的地理太史昆当然熟悉,这座小山丘的背后是一条两人宽的溪流与一片平坦的苜蓿草原,是寄存马匹最佳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破晓之前女真人隐藏的地方应当就在这里,也就是说,女真人其他的马匹应当也在这里。既然有隐藏的马匹,那么就应当有看守马匹的人,那也就是说,对面的完颜宗望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这家伙,不但是有恃无恐,怕是还另有计谋! 想到此处,太史昆一摆手,命令群豪停下了脚步。空中飞翔的海东青见到此举,居然是鸣叫几声,仿佛将太史昆的一举一动告知了另一侧的宗望。 只听宗望又大声呼喊道:“太史昆!有本事咱们就一对一单挑,叫手下左右包抄,不是英雄好汉的作为!” 太史昆不理会宗望的叫嚣,而是跃下马来平息静气,意欲仔细倾听山丘对面的关于马匹、伏兵的声音,不料,声音什么的没有听清,他反而觉出了地面一丝轻微的震动。这种震动若是坐在马匹上是决计不会感觉到的,在这个没有火车没有重型机械的时代里,这样的震动只能说明一点——万马奔腾! 大事不好!太史昆心中一惊,立刻翻身上马。此时,孙立也读出了热气球上传来的紧急信号:“大量骑兵迅速靠近,数量暂时无法估计!” “撤退!速速回城!”太史昆一声令下,群豪立刻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山头另一侧的宗望大笑道:“好个太史昆,真机灵啊!白给你说了这么多,竟是还没有留住你!小子,待到天京城破之时,咱们再见!” “你是没机会了!因为我现在不想要活口了!”太史昆催马而奔并未回头,马鞍后那个名曰“后备箱”的玩意中却是伸出一粗一细两根支架。一阵机括响动,细的支架向山丘另一侧弹出十余个天雷引,粗的一根支架连接发射出两枚炸药填充的“雷公降世”。 阵阵轰鸣顿时在山丘另一侧响起,马嘶人叫接连响起。山丘的另一侧,果然是藏了马匹与伏兵。不过在爆炸结束后,太史昆耳边已经依稀能够听到远处雷鸣般的马蹄声,他心中不由一紧,因为天京城即将要面对建城以来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防御作战,而对手,是在历史上颠覆辽朝与北宋的女真人。 山丘的另一侧,身着铜铠的完颜宗望从一块巨石后显出了身形。山脚下众多被拴在马桩的马匹并未在爆炸中受伤,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而山腰上二十几匹备用的马匹却是开膛破肚一匹活的也不剩。山丘的另一侧还有十几个马夫,他们是年纪略略显老的女真族人,他们肉搏的能力已经下降,但是箭术却不依然不错,方才宗望便是另这些老马夫组了弓阵,准备伏击太史昆的包抄,不曾想一枚雷公降世正巧落在了弓阵中央,老马夫们竟然全数遇难。 从一开始宗望就是躲在巨石后面的,经过一个清晨的战斗,他已经对天京城的新式火器加倍小心,他担心神秘莫测的火器能够绕过山丘攻击到另一侧。如今,担心果然实现,他的谨慎小心又一次救了自己的性命。如此近距离观察了火器的爆炸,令他心脏剧烈跳动,即便是拥有精准的箭术,即便是能够挥舞沉重的武器,在这种逆天的火器面前又能怎样呢? 爆炸的碎屑尖啸着四处溅射,就算是完颜宗望躲在巨石背后,其脸颊上、手背上也被划开了几道血痕。他擦拭了一下血水,举目张望,沿着黄河的北岸,数以万计的女真骑士正在策马赶来。他的三千骑只是试探敌人的前锋、只是从前女真五国部的杂兵。随后赶来的这支军队才是女真人,才是大金国的主力。这支军队不仅拥有一万两千名来自兀惹、长白、东海等女真诸部的联军,还有一万名直属于完颜部的女真族最精锐的战士。 完颜宗望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想要赶到父王的座驾之前,请求父王绕开天京城,避开天京城的火器赶紧回归家乡,但是他忽然又觉得,如果此时无法战胜天京城,那么几年之后,恐怕整个世界都要匍匐在天京城的脚下,女真族将再也没有征战天下的可能。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父王是一个极有主张的人,除了大国师撒改之外,谁都无法撼动他的想法。 浩浩荡荡的骑兵大队中让开了一条道路,一匹极为神骏的马匹踏着轻松优雅的步伐超越骑兵队伍,带着几个随从向小丘上奔来。 这匹马拥有足足一丈的身高,体重至少有一千五百斤。它步伐沉稳,跑动有力,它枣红色的鬃毛又长又柔顺,仿佛还透露出一些最吉祥的紫气,它的眼睛炯炯有神,瞳孔中有一丝慑人的金黄,它的鞍座是用象牙、珍珠与犀牛皮打造,甚至它的马蹄铁都是用纯金打造。 混同江泮的草甸子上、松辽平原的紫花苜蓿原野上盛产好马,那儿的马耐力爆发力都非常不错,跑动的速度也说得过去,尤其是耐寒能力可谓是当世无双,即便在最严寒的冬天,这些马儿也能披挂出战。但是,辽东出产的马匹终究还是矮小了一些,完颜宗望承认,辽东产不出高一丈、重一千五百斤的顶级宝马。像是正在小丘下飞驰的这匹枣红宝马,这次出征之前从未在辽东出现过。 这是战利品,来自大宋的战利品。很讽刺,这个世上最缺马匹的国家是大宋,这个世上最顶级的马匹同样也是在大宋。这就好比,一个贫民最多的国家,却同样也是世上最大的奢侈品消费者。这,是亡国的象征。不过,眼下这匹马却是骑在了女真人的王者、大金国的皇帝胯下,而且,大金国皇帝本人也爱上了这种坐在象牙鞍上的感觉,自从他得到这匹马后,就再也没有骑过辽东战马。 “斡离不!我最英勇的儿子,你没有站在天京城的大门内,而是神情沮丧的躲在角落里!” 斡离不是完颜宗望的女真名字,而有资格这样说话的,正是女真人的魁首,大金国的皇帝,宗望的父亲完颜阿骨打。阿骨打看向宗望的眼色还算是柔和,可见他对于宗望的偷袭失败并没有真正的责怪。他催马前行了几步踏上山丘顶端,瞭望着高楼迭起的天京城,问道:“斡离不,你找到天京城最薄弱的环节了吗?在我的眼中,这座没有城墙的城市到处都是破绽!” “禀告父王,在我的眼中,天京城似乎没有防御薄弱的地方。我派出十队人马分头试探天京城的城防,可他们都没能回来。”宗望单膝跪地,道:“神秘的火器威力就如同传说中的一样大!它不但可以杀死战士,还会使马匹受惊!我暂时还没有找到可以战胜它的办法!” “退下吧,我的孩子,你怕了。”阿骨打道:“以我所知,天京城内所谓的士兵多是宋国的江湖人物,那些人狂傲不羁,谁也不服谁,所以天京城的军纪一定不会好。给他们点压力,他们自己就乱了。” 第023章 先锋官的告诫 完颜宗望领的是先锋印,如今整个先锋队只落了他一个光杆将领,自然无颜多说什么,只好退在一旁观看。 此时金兵大队中的诸多将领也赶赴到小丘上,完颜阿骨打一挥马鞭,立即分配起任务来。只听阿骨打招呼道:“吴乞买兄弟,你率领着长白、东海两部的七千人从正面发起攻击!” 完颜吴乞买此人乃是阿骨打的胞弟,平日里对阿骨打最为信服。此刻阿骨打下达了命令,吴乞买干净利落的应下了。不过战场上零落的马尸人尸就在眼前摆着,他可不能视而无见。吴乞买皱着眉头,向阿骨打问道:“王兄,我观战场上阵亡的士兵多半是被受惊的马匹践踏而亡,我应当用什么方法破除汉人的火器,避免马匹受惊呢?” 阿骨打道:“之所以让你率领东海、长白二部上阵,是因为这两个部落的战士本就擅长步战!既然马匹会受惊,你们就不要骑马,徒步战胜敌人!” 吴乞买闻言,领命退下。行了没两步,却又被完颜宗望扯住袖子,伏在耳旁说道:“叔父,天京城的火器只能打远,不能打近,若是能够贴近炮塔,冲进去将里面操纵火器的人杀死,这一役就算胜利了。” 吴乞买低声道:“斡离不,寻常的皮盾能挡住火器么?” 宗望道:“马匹都被炸作两截,皮盾怎能挡住?叔父可率部砍伐巨木编成木墙,由士兵合力推动前进。” 吴乞买摇头道:“笑话!推动巨木还怎么拿武器防备?若是天京城出来一队骑兵,我这推木头的士兵岂不是全军覆没?” 宗望道:“叔父放心,天京城的人一定不敢出来!他们之中武术好的不过几百人,剩余人等,三个也打不过一个赤手空拳的女真人!” 吴乞买闻言,对即将来临的战斗总算是有了些计较。他微笑着拍了拍宗望的肩膀算是表示谢意,快马奔驰下小丘收拢军队去了。 小丘上,阿骨打仍在发号施令:“银术可!娄室!谷神!阇母!挞懒!” 点到名字的五位将领跃下马来,上前听令。 阿骨打道:“你们各自率领本部人马,沿着天京城四周佯攻!除了海洋与河岸,天京城需要防御的地段仍然有二十余里,他们不可能在每个地方都有充足的人手,一处收到攻击,他们必定调集人手支援!你们五人只需戏耍的天京城守卫疲于奔命,并不需要真刀真枪上去拼命!明白了吗?” 五人领命,转身退下。退到山腰处时,亦是被宗望拦下。 宗望与他五人说道:“解下甲胄,你们便能跑的像风一样快,明白了吗?” 五人想了想,此次作战需要的是佯攻,轻装前进自是比穿着重甲好很多,皆暗自点头。 宗望又说道:“想想看,还有什么时候马匹容易受惊?比如说遇到喜事时敲锣打鼓的,咱们是怎样防止马匹受惊的?” 几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在遇到吵闹场合时,为了防止马匹受惊伤人,都会用麻布沾水塞到马匹的耳朵中,用黑纱遮住马匹的眼睛,这样马匹受惊的机会就会少一些。如今在天京城下用上这个办法,倒也是个好主意。 五人中除了挞懒的辈分高一些之外,其余几个都与宗望兄弟相称。几人平日里在一起时,便都对宗望的智谋颇为佩服,如今临行前受了他的点拨,更是对宗望钦佩不已。五人分别与宗望拥抱作别,各自下山收拢军队去了。 完颜宗望目送五人下山,忽然就听到了山丘上父亲的声音:“粘罕!” 听到了这个名字,完颜宗望的心中忽然莫名有些激动,有些厌恶,有些……嫉妒。 完颜部之所以在女真诸部中脱颖而出,宗望认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完颜部从很早之前就悉心学习汉人的先进技术。完颜部的人大多都有个汉家名字,就连如今全体女真人的首领完颜阿骨打也自称为“完颜旻”。当然,粘罕也有个汉家名字,叫做“完颜宗翰”。 宗望虽然是皇帝的儿子,但是他很早之前就明白,自己是永远无法触碰到那个令人梦寐以求的位子的。这是因为,他是庶子。其实也不只是他一个,像是留守辽阳府的大哥宗干,留在混同江畔老家的三弟宗尧,还有十三四岁就从军的四弟宗弼,大家都没机会的。姓裴满的女人也好,姓蒲散的女人也好,还有自己那纥石烈的母亲,她们生的孩儿都没有什么机会的,因为在女真人未曾建国前,她们这些嫔妃的地位只是类似于服侍阿骨打饮食的女仆。只有唐括氏女人的孩儿才有机会,那才是阿骨打正室妻子,金国皇后的姓氏。正是由于这些原因,宗望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子——国师。 现在是战争年代,想要获得高位,除了战功之外别无他法。想要累累战功,需要的因素很多很多。比如说要求有人脉,方方面面的地方都有朋友来帮助;比如说要有个好身手,到了拼命的时候有资格身先士卒一番;比如说兵法与作战经验,这都是打胜仗的基础;比如说要有些财产,谁也不会相信一个有本事的人居然是一个穷汉;再比如说最重要的一点——兵权。 这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年代,完颜家族积累了很久,长辈们竭尽所能的教育下一代子孙。终于,教育的成果在现在得以爆发。 吴乞买、斜也,他们的汉家名字叫做完颜晟、完颜杲,他们是阿骨打的兄弟,是那一带最杰出的人才,当然,在他们那一辈中还有叫做完颜昌的挞懒,还有如今的大国师——撒改。 而宗望这一代的人才就更多了。不仅仅是银术可、娄室、谷神、阇母这些人,还有宗望同父异母的那些兄弟。然而其中被宗望视为最大对手的那人,便是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是大国师撒改的儿子,但他却是由阿骨打一手培养出来的。从他八九岁时就在阿骨打身旁做小童,一直到如今接近三十岁的年纪几乎没怎么离开阿骨打。他的言行举止、脾气性格几乎与阿骨打一模一样,甚至比阿骨打的亲生儿子还要像阿骨打。哪怕说他是阿骨打的翻版都不为过。 而阿骨打对他也非常不错,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在完颜部众将中,包括宗望在内的绝大多数人只有向阿骨打汇报的份,而国师撒改可以分析各种情报,直接告诉阿骨打一条最可行的方案,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资格与阿骨打商议——他从来就是个独断独行的人。 但是只有一个人例外:完颜宗翰。阿骨打与宗翰分析商议事情,就好像和另一个自己验证问题一样。而阿骨打一直相信,只有两个阿骨打商议出来的问题,才会拥有最严密的推论过程。所以,阿骨打只与宗翰商议问题,其他人只有看的份。 唯一能够与皇帝商议的人!多么亲密的关系!不仅如此,他还是唯一始终跟随阿骨打游历的人。 阿骨打游历的目的地与其他人不同,他很少去辽国或是大宋的繁华城市长见识,他的游历,大多数是去女真人诸部。 阿骨打很早之前就是一位女真族中赫赫有名的勇士,什么单手裂虎什么一箭双雕的事迹他都有做过。所以他每走到一个女真部族,这个部族的青少年们便都会跑出来亲眼看一看这位英雄。 每当这个时候,阿骨打就会猎几只黄羊,开两坛烈酒,举办一个篝火晚宴,邀请青少年们一起开怀畅饮。他与青少年们谈理想,谈天下,谈契丹人的卑劣与腐朽,谈女真人可能的未来。他说一个英勇的女真战士可以杀死十名契丹人,他说契丹人的美酒宝藏可以成为女真英雄的战利品。 在他的演讲中,青少年们时而惊讶万分,时而捧腹大笑,时而热泪盈眶,时而血气涌动。每一场晚宴后,都会有数十名青少年奉阿骨打为偶像,而阿骨打会适时的邀请这些年轻人:夏季的时候,去完颜部玩两个月。 阿骨打在混同江泮扎下了一座军寨,青少年们在这里将会如同正规军队一样生活两个月。他们在这里操练阵法,学习骑射,他们在这里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年轻朋友,结下了许多生死与共的友谊。他们会切磋一下武艺,还会分组来一场对抗演习,甚至去真刀真枪的消灭一伙胆敢欺压女真人的土匪。他们有着共同的信念,他们相信总有一天伟大的阿骨打大哥会带领着女真人取代契丹人成为王者! 凡是来过一次的年轻人,此后每年夏天都会前来受训,他们还会带来自己的朋友、兄弟一起加入这个男子汉的团体。甚至有一些青年从此不愿回到自己的部落,而是加入完颜部,追随在完颜阿骨打的身边。久而久之,年轻人的数量达到了五千人,他们全部受过三到十年的正规军事训练,在女真族高举抗辽大旗的时候,他们组成了最精锐的军队。 他们的名字叫做浮屠军。没错,他们就是演义中金国精锐铁浮图的前身。现在的女真人还没有那么多甲胄,因而他们还不是一支重骑兵部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这五千人是最忠诚的战士,因为他们的信念已经培养了许多年,远比普通的女真人执着。 只不过,他们忠于不一定是金国,不一定是完颜部,不一定是女真人,因为,他们忠于的是完颜阿骨打。 第024章 杀死那些帅哥! 阿骨打培养这支军队前前后后花费了近十二年的时光,在这十二年中,完颜宗翰一直伴随着他。每年的夏季练兵宗翰都会从头到尾跟随训练,到了最后成军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支浮屠军的副统帅。当然,这支军队的大统帅正是完颜阿骨打本人,浮屠军的实际军权已然由宗翰掌握。 所以说,宗翰在军权这一项上的优势是宗望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难道,皇帝的位子由皇子做,国师的位子也要由国师的儿子做么?在去年阿骨打称帝的时候,无数老中青将领劝其登基都被他婉拒了,到最后竟是在完颜宗翰这个年青人劝说下,完颜阿骨打才完成称帝建立大金国这一系列壮举的。劝进啊!这种事情自古不就是丞相的专利么! 想到此处,完颜宗望只觉得口中一阵苦涩。而山丘上,阿骨打与宗翰两人已开始闲谈。 “粘罕,看看这座汉人的城市吧,多么美妙!我能够感受这座城市的朝气!”可以听得出来,阿骨打对于天京城的赞叹是发自内心的。 “是啊!神奇的城市!”宗翰说道:“城北侧的那两座高塔,怕就是传说中那个可以源源不断产生镔铁的高炉吧!太壮观了!” “神奇的汉人!他们的聪慧只能被模仿,无法被超越!我真想将这座城市中的汉人全部抓起来,带回辽东去为专门为我们女真人造城!”阿骨打感慨一番,忽而又叹了口气,语气一转,道:“但是,今天我们要做的并不是抓汉人奴隶。粘罕,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宗翰冷冷答道:“践踏!” “没错!就是践踏!”阿骨打道:“我们从宋国已经掠夺了足够的钱财,根本没必要再抢夺天京城的钱财。而且,我的士兵很累,天京城的火器很凶,可是,为什么我还要执意攻打天京城呢?” 宗翰答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阿骨打点点头,道:“不错。实际上,由于耶律淳滋事,我们起事反辽早了些。按照我与盈歌叔父的计划,反辽还要再积累十几年。不过我们的运气不错,一举成功占领了整个东京道,如今我们的人口管理整个东京道已经到了极限,所以我们必须要抓紧巩固势力,吸收发展人口,操练新军,因而,此后的几年内我们无法战争扩张。如今契丹人气数数已尽,无力招惹我们,但却又多了天京城这个恶临。他们的首领太史昆很有侵略性,这在汉人中很罕见。几年来辽国、夏国、高丽国都被他惹了个遍,我相信他绝对也想打咱们金国的坏主意。想要休养生息,就必须提早铲除这个隐患。” 完颜宗翰闻言,点头称是。 “所以你应该明白,此役我需要的是毁灭。”阿骨打道:“奴隶、财物我全不要了!我要你冲进城去,杀死每一个汉人,烧毁每一座房屋!尤其是那个叫做太史昆的人,他必须要死!” 完颜宗翰神色一凛,道:“遵命!” 阿骨打道:“到了午时,我会命令银术可他们在城市的东北侧假装找到天京城的破绽,然后调集所有力量去攻击那里,包括我本人在内都会出现在那个战场上。而你要做的,就是率领浮屠军等在这里,等到天京城的守军都去东北角支援时,从西门杀进去,给他们致命一击!现在,你整顿队伍养精蓄锐!” “遵命!” 完颜宗翰领命下山。行至山腰处,宗翰却是停下马匹,拍住了看似无所事事的宗望的肩头:“方才你告诫了所有的人,现在,你准备告诫我些什么呢?” “没什么好告诫的。”宗望耸耸肩,“我……祝愿你旗开得胜!” “多谢你的祝愿。”宗翰笑道:“对了,我听说你见过太史昆?请教一下,他长得什么模样?一会儿进城后,我可不想让他从我眼皮地下溜走。” “哈哈,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都有些记不清了。”宗望眨了眨眼,道:“总之他长得非常帅!你进了天京城,将所有帅哥杀光就是了!” “必须杀光所有的帅哥么?真可惜啊!太可惜了!”宗翰满脸怜惜的表情,口中不停叨念着可惜,打马缓缓走下山去。 “可惜?什么意思!为什么是可惜?”宗望看看宗翰的背影,又看看阿骨打的背影,再看看宗翰的背影,再看看阿骨打的背影,忽然莫名觉得脊背一阵凉意。 在阿骨打的心目中,有些本领的汉人总是喜爱招摇、显摆,总是会有些狂傲。而一群有本事的汉人聚在一起,恐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相互倾扎。老天给了汉人那么多眷顾,若是全天下的汉人拧成一股绳,管他什么契丹女真,怕是都要退避三舍,可汉人聪明的过了头,居然只与自己人斗智斗勇。 阿骨打毕竟不是汉人,女真族毕竟不是汉族,所以他可能永远无法理解一个人才济济的社会是多么残酷。在人口稀少文盲程度超高的女真族中,一位有本领人的人很快就会脱颖而出,而在汉族中,有本事的人太多太多了,纵使是一位圣贤级别的人物,想要露出头角也是难上加难。 招摇也好,显摆也好,狂傲也好,另类也好,这只不过是推销自己的方式。排挤也好,陷害也好,倾轧也好,吵闹也好,这只不过是竞争的手段。一切种种,并不能说明某位汉人的本质,一切种种,只不过是在争取利益。 换句话说,想要汉人们团结起来,要么是民族生死存亡大家被迫抛开个人利益的时候,要么是大伙拥有共同利益且有一套完善的利益分配法则的时候。而天京城目前的状况,恰好与后者吻合。无论是佣兵制度还是麒麟军超高的薪水,仰或是天京城类似于共产主义的分配方式,都足以令城内人发自内心的依照命令进行防御作战。换句话说,天京城的汉人,不会因为些许压力就自乱阵脚。 天京城防御炮塔的威力很大,但是一座拥有十二门火炮的大型炮塔却只需要十六个人就可以玩转。一位有经验的士兵负责指挥与校准,十二位民兵各自负责一门火炮,两个民夫负责驱动牲畜提供动力,还有一位工匠准备随时抢修出问题的机关或火器。没错,就是这十六个人就可以玩转炮塔,他们不需要专门负责填装弹药的人。这么精炼的人员配置,要感谢柳叶儿发明的一套自动填弹装置。 柳叶儿现在已经是公输钜的亲传弟子了,这个女孩子拥有惊人的天赋,她几乎每天都会设计出新花样。这套自动填弹装置的原理并不高深,只是一个类似水车的装置将炮弹运输到炮塔的顶端,然后炮弹依靠自身的重力,通过一个类似后世尼龙水带的皮质软管滚到每一个炮位上。只需炮手做一个抽放皮筋的动作,炮弹就会自动滚到炮膛中,一个流程就算是完成了。 这套机关并不是多么精密的玩意,因而它“皮实”的很,到目前为止几百套机关还从没有出现过问题,同样也正是这样一套机关,为天京城最起码省下了五千人力。只需将整马车的炮弹倾倒在炮塔后的蓄弹池中,炮塔就会不停的喷吐出火舌。天京城的炮弹绝大部分都储藏在科学协会的军火仓库中,这个所谓的军火仓库实际上就是一个超大的、围在简陋围墙中、铺设了水泥地面的棚户区,几近露天的周长超过五里的仓库里堆放了超过四千万斤各种弹药,仓库的左边是巨大的炼钢熔炉,右边是罐头一般的高丽苦工宿舍区,不客气的说,这个破仓库就是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活火山,平日里天京城的众高层没少为此提心吊胆。 天京城不断的在修建新的仓库,可是新修好的仓库又总是被更值钱的东西塞满。太史昆早就想赶紧将这个简陋的军火仓库腾空可又总是找不到机会,不过,这件烦心事在今天似乎迎来了转机。太史昆拨出两千人手,一千辆四辕载重马车,命令皇甫瑞作为运输调度负责人,将军火仓库中陈年累积的炮弹火速运输到个个炮塔中去,争取在这场战役中将这些累倾泻一空。毕竟雨季就要到来了,以棚户区的防雨能力,这些炮弹早晚也得被雨水侵蚀掉。 重新回到天京城的太史昆下达了一系列的任务,除了任命皇甫瑞负责运输弹药外,他还委任马植负责提供饮食,李巧盼负责战地救护,秦暮成负责情报传递,武柏负责城北防御,太史昆负责城西防御,柴进负责民兵集结,扈成负责城内治安,张老茅负责城南河道巡查,叶般负责城东海面巡查,而孙立则是负责整编军队。 孙立手下的一千名麒麟军士兵到了此时就是一千名军官,他们每个人将率领二十名民兵,可迅速使两万名民兵拥有堪比正规军的军事素养。这种全民皆兵的转化方式天京城从前多有操练,民兵们早有分组,只需孙立指派出士兵,一个个基层连队立刻成立并投入作战。 天京城的战争机器,瞬间开启。 第025章 料敌先机 太史昆记得一则现代的小故事,说是二战后美军并未大规模升级换代新式火炮,而是给老掉牙的M1加装了一套由全球定位系统加无人侦察机定位的数控系统。就是这么一套外挂,使得老式火炮变为了数字化武器,执行各种精准打击定点清除乃至什么斩首行动手到擒来样样精通,一点也不逊色于后来的十字军系统。 这个故事中蕴含的深层次理念,比如说管理决定执行力什么的太史昆压根没去试图理解过,他只是直观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打炮,拼的就是谁看得远。虽说现在天京城的火炮还没有榴弹炮加农炮那种射程,看得够不够远还不是困扰炮兵的重要因素,但是在面对一个有着上佳移动能力的对手的时候,料敌先机是必须的。 在太史昆的命令下,天京城所有的热气球全数登空。平时天京城的热气球保持十余丈的高度上已经可以满足观测的需要,但这个高度却远远不是热气球的极限。在今天这个关键的日子中,有十个热气球上的侦察兵换上了严冬季节的装束,他们将要升空到百丈以上的高度,纵观整个战场的情报,将之汇报太史昆。 从百丈的高度看下去,方圆数十里的景色一览无遗。管他什么疑兵伏兵,统统看在眼底,敌人的一举一动将无处藏匿。通过一道道旗语,个个热气球上观测的敌军动向在太史昆面前的沙盘上化作了一个个不断变换位置的小箭头,而太史昆发布的命令,亦可通过最多六个转达后传递到战场的没一个角落。整个战役,仿佛成为了太史昆手指捻动下的策略游戏。沙盘上的军情与战场上的实际情况只保持了十秒的延迟。 也许天京城真的太需要一位军师了,一位能够帮助太史昆制定战略计划的专业军士人员。因为目前与太史昆一同坐在沙盘前当参谋的,居然是朱大贵、西门庆这两个不正经的家伙。 “女真人派出了五个千人队,正在向城北快速移动中,大家怎么看?”太史昆指着沙盘上五个小箭头,向两位参谋问道。 朱大贵叫嚣道:“兵力分散乃是兵家大忌,女真人敢分兵,就得让他们品尝苦果!我建议,咱们派出两千名骑兵,将他们逐个歼灭!” 西门庆羽扇轻摇,道:“方才女真人那十队探哨不就在咱们‘诱敌深入’这一招前面吃了大亏么?我建议设置好包围圈,使请君入瓮之计,诱杀他们!” 两个人说罢,却听得背后一声轻轻的嗤笑,这种嗤笑,分明带了八分行家笑菜鸟时的自信。太史昆回头一看,发笑的居然是一身仆从打扮,端着茶盘准备伺候茶水的退役皇帝耶律淳。原来最近天京城正在整顿风月场所,严厉打击诱使高丽女子卖笑的行为,耶律淳打理的楼外楼午夜场停业整顿,他便重新回到太史昆的身旁做起了茶水先生。 听了这声笑,还没等太史昆说什么,朱大贵便抢先开口道:“喂,死老头,你笑什么笑?” 耶律淳提着茶壶,满脸恭敬的笑道:“朱小爷,老仆笑的是,这么个一望无垠没什么遮挡的荒野上,少爷您怎么逐个击破法才能攻击一支敌兵而不让另外四支敌兵发现呢?” 一番话,将朱大贵说的满脸通红,一旁西门庆却是没心没肺跟着窃笑。耶律淳向西门庆施了一礼,又是问道:“西门公子,敢问您所说的包围圈怎么个布置法?需要多少人手多少时间多大的地方呀?” “你!”西门庆脸色一红,怒道:“哟呵,听你这口气好像是会些兵法?老儿,有本事你倒说说看!” 耶律淳低着头,不急不缓的说道:“我哪有什么计谋兵法?那五个千人队不过是前来佯攻的,就算你四门大开他也不见得敢冲过来,又需要什么计谋什么兵法呢?” 朱大贵、西门庆两个听了,放声嘲笑耶律淳什么不懂还敢乱开口,太史昆却是叹了口气,传令道:“请孙立将军调拨五千士兵去城北作为后备队,令热气球随时报告这五个千人队的动向。他们若是攻城咱们兵来将挡就是了,若他们不敢攻城只是叫嚣,就由他们去!” 商议军情的工夫,沙盘上局势又有所改变,同时,新的情报也传递过来:“禀报城主,女真人五千步卒砍伐了许多树木结成粗壮的木排,并裹以浸湿的被褥。看样子,他们是要借此为遮挡,步行攻城。” 太史昆听了情报,向诸位参谋问道:“诸位怎么看?” 朱大贵微微一笑,道:“好个女真蛮夷,头脑真是简单可笑!木排能挡住正面炮火,背后却是留了空挡。我建议,使用‘暗度陈仓’之计,派出一支偏军绕到女真步卒后方发起攻击,将其一举击垮。” 西门庆摇头晃脑道:“此役,最适合的是‘空城计’,我以为,咱们偃旗息鼓,所有碉堡一点动静也不要出,敌将见了,一定纳闷无比!你想啊,刚才还炮火连天干掉三千人的进攻,怎么这会儿就一点动静没有了呢?观此景,敌将定是疑神疑鬼,不战自退。” 两人正吵吵着,忽听一声“南无我弥陀佛”的佛号,一个盘坐在屋子一角的老和尚喃喃自语道:“五行说火克木果真不是盖的,想当开城松岳山上那三百年的古柏,都顶不住一枚火龙出水弹呢!” 说这话的,乃是高丽国的老国王王熙。天京城中遭遇战事,城内生活的数以十万计高丽苦工若是借机寻事倒也麻烦。因而,太史昆老早就传令将王熙召至身边,先将他这个高丽人中话语权最重的家伙看管起来再说。王熙这么一嘟囔,分明是献上了个火攻的法子,太史昆点点头,传令道:“马上布置火弹发射架阵地!通知皇甫瑞马上运输一万枚火龙出水过来!另外,露天仓库里堆放的那些喷火车都拉过来,找些劣等牲口拉上,一会儿抽个冷子都赶出去消耗了吧!那些破车子扔那里一年没挪地方了,主轴都快朽了!” 依着太史昆的命令,天京城军民一心,很快做好了布置。时间推移,双方第二轮攻防战展开,女真人的进攻方式果真都在天京城的意料之内。 由完颜银术可、完颜娄室等人率领的五支千人队蜻蜓点水般的围着北城奔袭骚扰,其战斗方式雷声大雨点小,打几下就跑,力度很小。各炮塔只需几轮齐射就能压制他们的进攻,战了一个上午却是连后备队都未曾动用。 由完颜吴乞买领衔的步卒声势颇为浩大,他们用三丈高、齐抱粗的树干编成巨大的木排,并用浸湿的被褥包裹。说实在的,这么厚实的装甲几发炮弹还真不一定打得透,但若是换上火龙出水就是另一个模样了。 火龙出水只是个雅号,它其实就是一个很原始的燃烧火箭弹。燃烧弹内的燃烧剂经过科学协会的不懈研发,早已经是融合进许多种金属物与粘着剂。这种燃烧剂燃烧的时候不但拥有一千五百度以上的高温,还有强悍的附着能力。更关键的是,这种火焰极难扑灭,除非长时间隔绝氧气,用寻常的泼水扑打的法子根本没效果。 吴乞买带领着大军刚一露头,立刻就遭受了飞龙出水的打击,五千号人没用盏茶时分就陷入了火海之中。女真士兵身体素质极好,绝大多数都能拼命从火海中逃出,但既然是逃命,丢盔弃甲是难以避免了,两方交战不过一个照面,吴乞买这边居然已是一副败军的模样。 太史昆看着女真人的狼狈相自然是乐的捧腹大笑,不过作为战场上的对手,完颜阿骨打的脸色上倒也没有看出多少负面情绪。 此刻阿骨打只是静静的一个人立马与山丘之上。他一向是这个样子的,遇到战争决断的时候,他一向是独断独行。他的这种自负一方面来自于他傲慢的性格,另一方面来自于他不断的成功。他的眼神极好,站在小丘上就能看到吴乞买的战斗。完颜银可术等人的探马也不断来报,对于城北的战争阿骨打亦可做到心中有数。 在他的眼中看来,天京城料敌先机的本事似乎有些太高了。天京城上到主帅下到马夫,似乎每个人都能够随时知道女真人的一举一动。这已经超出了什么军事什么参军的算计能力了。阿骨打皱着眉头凝视战场,忽而想到了契机所在。 “斡离不!过来!”阿骨打将宗望唤至身前,遥指天京城上空的热气球,问道:“吾儿,可知道那是什么?” 宗望答道:“这应该就是佣兵协会成立那天威慑群雄用的神器吧!没想到,天京城竟然拥有这么多神器!” 阿骨打冷哼一声,又问:“那个什么神器上坠着的筐儿里有人吧!他们可是在打旗语?宋国军队中用的旗语?” 宗望道:“应该是吧!不过那东西飞翔的实在太高,我看不清他们手势的内容,因而不敢确定。” 阿骨打道:“汉人的眼神怎的如此好?他们挥舞旗语必须也得让地面的人看到才是,难不成宋人用了什么望远的法术么?” 宗望喃喃道:“我们女真人通晓鹰隼之语看在汉人的眼中,不同样也是很神奇么?想必一套通讯手段还是难不住太史昆这厮的。总之,我认为我们的一举一动太史昆都可以看到。” “哈哈哈,既是如此,那继续战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阿骨打拍了拍手,对上前听令的小兵喝道:“鸣金,收兵!” 第026章 作恶的境界 “收兵?”宗望大吃一惊,问道:“父王的意思是……” 阿骨打沉声道:“白天,他们比咱们看得更远!先将天京城围起来,到了夜晚再与他们计较!” 完颜阿骨打的命令向来是一言九鼎,在太史昆的沙盘上,那些各自代表了一支敌军的小箭头缓缓后退,最终呈包夹天京城之势停了下来。与此同时,新的情报已经送达,女真人的军队已经开始饮马做饭了。 “女真人这个架势……分明是想要围城!”太史昆盯着沙盘,喃喃道:“难道,这些小子就不怕燕京的各路麒麟军回防支援?” 不过在古代战争中,围城本就是攻城战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女真人这样做只能算是几波进攻不成功后按部就班的布置,倒也无甚神秘之处。太史昆一声令下,天京城内的各路后勤人马亦是行动起来,为前线的将士送去各种给养。 随着女真人撤出战场,很快天京城外就安静下来。除了弹药爆炸后的渺渺余烬,至多就是几个未携带任何武器的女真脚夫在战场的尸堆中搜救幸存者。就在这个当口,天京城的西门外却是缓缓的走来了一人一马。 人,只是寻常的女真人打扮,除了身上的衣衫光鲜些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他骑得那匹马,却是神骏异常。此马体型巨大行走优雅,似乎还散射出一股吉祥的紫色光线,着实世上罕见。 太史昆等人听闻了有宝马出现,纷纷登上炮塔露台观看。一见之下,身为仆从的耶律淳却是惊叫道:“此马……此马不是宋国皇帝的座驾‘紫气东升’么!怎的在这种地方出现了?骑马的那人,是谁!?” 同在高塔上负责传递情报的夜来香答曰:“骑马的那个,不是完颜阿骨打还能是哪个?” 听了他二人的对答,太史昆心中不禁咯噔一声颤。自从听说女真人进攻开封城的传闻以来,太史昆由衷的希望这只是女真人的吹嘘。如今大宋皇帝的御马都被阿骨打骑在胯下了,想必开封府汴梁城怕是真的被女真人洗劫一空。些许颜面些许财宝也就罢了,在女真人的铁蹄下,安知大宋的百姓得遭受多少糟蹋!想到此处,太史昆胸中一阵气闷,道:“诸位说说看,我一炮砸死这个什么阿骨打,会有什么后果?” 夜来香耸耸肩,答道:“死了一个阿骨打,女真人会立刻选出一位新首领,他们不会退兵,也不会消亡,只是死了一位前首领而已。炸死阿骨打的唯一后果,就是太史城主的名誉受损而已。不过提前说明一下我的态度,阿骨打这厮下令屠杀了我数十万同胞,我热烈期盼城主大人将他轰杀。” 太史昆回想现代时知晓的些许历史,金国攻宋灭辽都是在阿骨打身死之后发生的,也就是说,阿骨打此人死了也并不会影响女真人的扩张。今日这种情况下将他杀了,却是没什么好处。太史昆叹了口气,道:“难道,就这么看着他耀武扬威招摇过市?” 夜来香低声道:“其实,昆哥您可以一对一与他单挑啊!” “嗯……唔……” 夜来香声音压得更低,道:“反正他也不认得昆哥您的模样,您大可派丁豪先生穿上您的衣衫,然后上阵干掉他!嘿嘿,离着这么远,有望远镜的就那么几个人,昆哥您不妨考虑一下?” “咦?哎……” 说话间,阿骨打已经催马立在了西门大桥的桥头。他扯开嗓音,中气十足地叫喊道:“吾乃大金国皇帝完颜旻!哪位是太史昆,出来一见如何?” 众人拥簇之中,太史昆朗声道:“阿骨打,两军交战,你这个做主将的怎敢到我阵前来?莫非,想与本城主单挑吗?” “哈哈,免啦!”阿骨打高声道:“一场私斗解决不了这么大的问题!况且你我皆是人中之雄,根本没必要表演猴戏给人看笑话!” 太史昆面无表情,缓缓拍了两下手掌,道:“有道理,那么,你的来意是什么?方才我听到你鸣金收兵的声音了,难道你是来告别的吗?警告你,想撤走没那么容易,我可是会追击你的!” “哪能!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撤走!我的士兵正在休息,预备着晚上攻破你的天京城呢!”完颜阿骨打面对无数森森炮口,居然是谈笑风生面不改色。“我留在士兵中间也是打扰他们休息,所以,就不如过来与你聊聊天了。”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聊天而已,阿骨打你何必心急?今儿晚上你不是要攻破我的天京城么?到了那个时候,我做了你的阶下囚,聊起天来岂不更加惬意?” 阿骨打摇摇头,满脸怜惜之色,道:“唉!人啊,太过于精明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说你吧,天生的人中奸雄,谁要是想留你做谋士,少不了受你噬主的威胁。所以说啊,你这种人还是死了的好!我已经给将士们下达了必杀令,太史昆此人我只要死的,不要活的,所以么,你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太史昆听了,又气又笑,道:“好个阿骨打,这么有兴致来看我这么一个快死之人?” 阿骨打叹息道:“我就是觉得吧,这辈子不和你说几句话总是个遗憾,因而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抓紧过来看你一眼。怎么?没耽搁你与家人分享人生中最后的一点时光吧?” “你是想单凭一张利口气死我是吧!”太史昆冷下脸来,道:“阿骨打,你在我城下徒呈口舌之快,就不怕将我说毛了下令开炮打你?” “说这等威胁的话,当真没意思!你是个汉人,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下令开炮打我的。无论你心中做过多少思想斗争,最终你的选择仍然会是不开炮放我走。这是你们汉人根深蒂固的思想,是你们从小学到大的文明。你今日若是下令开炮了,就是背叛你的民族,违背整个汉文化!所以,无论我今天说什么,你都只能忍着,不能发作。”阿骨打哂笑一声,道:“太史昆,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今日过来,就是由衷的想见见你,因为,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会令我感到钦佩的话,那就是你!” 太史昆冷笑应道:“哼哼,抬举了。” “没,你别谦虚!之所以我能够完成突袭开封府的壮举,全靠你的精神勉励呢!一直以来,正是你的种种经历告诉我,为非作歹也有成功的机会!”阿骨打道:“你就是一个传奇!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凭借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假身份,就在大宋骗来了好大的身家本钱!” 太史昆打了个哈哈,道:“哼,过奖了。” 阿骨打继续赞美道:“接下来,你随手抢来两千奴隶组织了个军队,就轻而易举从耶律淳老傻帽手中拐走数十个纯金雕像!” “喂!说归说,不要指名道姓的说!那时候是个什么局面,你这个村夫懂什么!”阿骨打一番话,却是激怒了作为仆从的耶律淳,老头摔了茶壶,恶狠狠叫骂道:“匹夫!杀子之仇还没找你报呢!总有一天,我要手刃了你这个败类!” “耶律……淳!你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这幅打扮……警告你,大人们说话你这个仆人不要插嘴!”阿骨打摇了摇头,驱赶走脑中的愕然,整理一下思绪,又是对太史昆说道:“对了,你还领着几个书生去了夏国,单凭一张利口硬是立了个小孩子做皇帝,硬生生当了你的傀儡!如此夺国之术,好生了得!” 听了阿骨打这番话,却又一名美貌女子怒目相对,训斥道:“放肆!我大夏皇帝轻徭役、薄税敛,兴农桑,修水利,乃是个万民所向、一呼百应的明君,又怎的是傀儡了?完颜旻,你乃一方势力的首领,莫要信口雌黄丢了脸面!” 阿骨打一愣,问道:“女子,你是哪个?” 早有朱大贵高声叫道:“此乃大夏御姐千怜公主是也!” “什么?夏国的公主也做了太史昆的侍卫?”完颜阿骨打捏捏眉心,从荒唐感中摆脱出来,勉力继续说道:“还有,还有,太史昆你领了几艘船,就将我女真人灭了几十年都没灭尽的高丽人给摆平了!不仅高丽国的金银财宝被你洗劫一空,就连高丽百姓都做了你的奴隶!连我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感慨,到底是高丽人太蠢还是太史昆你太精明呢?” “南无我弥陀佛!施主,我高丽人一不偷二不抢,只是用我们的劳动力换取新生活!这样天经地义的做法,施主你凭什么说三道四!” 阿骨打瞪起眼睛辨认半天,终于惊呼道:“你是……王熙老儿?你没死?真是笑话,你还不赶紧回去教育教育你那傻儿子?你那高丽国都快被他卖光了!” 耶律淳、李千怜、王熙,这三个人可是带给了阿骨打足够的震撼,阿骨打呼出一口浊气,哈哈狂笑几声,道:“好个太史昆!我对你有了新的认识!被我欺凌的那些人,个个咬牙切齿以求将我杀之后快,而你呢?瞧瞧!这伙人都是心甘情愿被你戏耍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哎,说起作恶的境界,怕是我这一辈子也追不上你了!” 第027章 那儿不是天堂 “阿骨打,没想到你还是真心仰慕我呢!”太史昆摆了摆手指,道:“我的身边还有几个空位子,你要不要来?” “哈哈哈!我要你死,你却给我留位置,好仁慈的天京城主啊!”阿骨打狂笑道:“不过,你的请求我拒绝了,侍奉一个濒死之人,我没那个兴趣!” 太史昆手指阿骨打,道:“好吧,之前算你说对了,我是个汉人,我不能违背汉家文化亲自下去斩杀你。但是我身边的这几位却不是汉人,且都与你有些私仇,他们要找你寻仇,我也没办法!诸位,马匹武器都准备好了,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啦!就算他是个吕布,也抵不过三英啊!” “哈哈,不愧是太史昆,逐客令下的都如此别致!不劳你们大驾,我自己走!” 话罢,完颜阿骨打挥鞭催马。这匹大宋的皇家御马果然不同凡响,仅仅是后腿一蹬便已掠出七八丈距离。随着阿骨打“永别了!”一声喊,御马腾云驾雾般的一阵疾奔,消失在了群雄的视线之内。 “方才……这丫的说要夜袭?也不嫌累的慌!”太史昆咬牙切齿一阵暗骂,传令各级军官与各佣兵团长,招呼大家碰头开个会。 开会的地点,乃是天京城西北角的一座大型炮塔。城西北本就是麒麟军的驻地,这座炮塔正是在驻地之内的。天京城西侧、北侧皆是陆路,因而西北折角处地地理位置、军事价值尤为重要,所以折角处地这座炮塔建的异常高大。这座炮塔不但拥有巨大的二十四炮位旋转炮台与铁鳞片包裹的外壳,还兼备了瞭望塔与指挥战斗的功能,它甚至还装备有一个厚重的吊桥,关键时候能充当一座可容纳牛神战车通行的小型城门。 如今,太史昆与数十位军官、佣兵团长就在这座炮塔的顶层指战室,这间房屋十分宽阔,还拥有几乎三百六十度的观测窗口,可以清晰的观察到西、北两侧壕沟的情况与城内外的景色。 战场上见面没有寒暄的必要,众人一会面,太史昆立刻宣读防备敌人夜袭的各项命令。其命令内容主要是:发射火龙出水,在城外百步处形成一条燃烧带,令前来偷袭的敌人无处藏身。全体士兵分好轮次,彻夜值守各个炮塔,预备队保持警觉,保证能够随时投入到战场上。佣兵高手分布在各个炮塔上,预防女真人派刺客刺杀炮塔守卫。令段景住组建猛犬队绕城巡逻,防止奸细渗透。 太史昆命令宣读完毕,却听得一名女子高声说道:“城主大人,您的策略为何只有严防死守?那女真人奔袭了万里之遥,早已疲惫不堪,战斗力下降至少三成;夜战偷袭马匹根本用不上,女真人的战斗力又下降三成;若说晚上条件艰苦,咱们看不清,但他女真人同样也是看不清!更何况,城外的环境佣兵们早已熟悉,而女真人对此颇为陌生!如此说来,咱们还有什么理由害怕只剩四成力量的女真人?麒麟军不敢出城作战,可我们佣兵敢!请城主大人下达斩杀女真人的任务,我们佣兵出城设伏,定将前来夜袭的女真人截杀在半路上!” 女子这番话出口,竟是赢得了佣兵们的一片叫好。太史昆眯起眼睛端详这位说话的女佣兵,只见她娇媚异常不说,还具有几分塞外风味,竟是将身边几个男性佣兵团长迷得面红耳赤。昆哥见状,喃喃道:“哪儿来的妞,这么辣!” 一旁朱大贵眯着桃花眼,痴痴念叨:“昆哥,这就是花花耶!我给你说过的花花!” 女子话罢,人群中又站起一位壮硕汉子。这汉子接口道:“昆哥,我认为,这位……” 娇媚女子自我介绍道:“亚马逊佣兵团团长,蝶恋花是也!” “这位蝶恋花团长说的非常有道理!咱们佣兵擅长用火器,而火器以暗打明,以少打多的能力犀利无比!只要战术得当,十人的小队可将千人敌军耍的团团转!白日里女真人骑术高超咱们追不上他们,到了晚间他们要步行送上门来,咱们岂能放过他们?” 太史昆抬头一看,这个壮硕的汉子分明就是革命军的头领之一杨金豹!他乃是杨家将的一脉嫡传,更是太行佣兵团的团长,只是大同开战以来,太史昆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不曾想在天京城危急关头,这位名将之后又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太史昆上前一步拉住杨金豹的手,道:“原来是杨兄!怎的你没在大同府?” 杨金豹苦笑一声,道:“革命军已经没有了,我还在大同作甚?如今我的身份,仅仅是佣兵团长这一个了!” 太史昆叹道:“怎的,十几万革命军都去中原耕种了?” “大多数人是被大宋朝廷打发去了秦凤路、永兴军路、广南东、西两路,也算不上是真正的中原。大宋朝廷许给寻常士兵一人五亩田、五十贯钱,军官另有加赏,这些承诺,到最后也不知道能兑现多少。总之从年初他们就离开了大同,我想现在应当都已经到地方了吧!”杨金豹说道:“革命军中像我这样由大宋过去的义军极少,他们都是在辽地出生、成长的汉人,他们自幼过着低人一等,被人奴役的日子,因而在他们心中,大宋就是梦中的天堂!” 听了杨金豹这番话,佣兵之中一阵嘀咕。杨金豹继续说道:“但是,对于咱们这些从大宋生长的人来说,咱们很清楚的知道,大宋并不是天堂。贪官污吏,苛捐杂税,正直的人永无出头之日甚至要被陷害,只有奸妄之徒才能横行霸道。国家的律法不再是对恶行的约束,而是沦落为作恶的帮凶。大宋,不是天堂!” 在场众人闻言,皆默默点头附和。杨金豹淡然一笑,语气变得热情几分,道:“在我的眼中,只有天京城才算是天堂!我的太行佣兵团如今还有一百多位兄弟,我们不愿意回大宋过那种挣扎的生活,而是想要在天京城安家。我们都是行走过江湖的好汉,我们所做过的那些轰轰烈烈的事迹,有八成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完成的。相信我们,昆哥,在夜晚,女真人不是我们的对手!请你,给我们一个保卫家园的机会!” 这句话,却是说出了不少佣兵的心声,博了一阵好彩。武柏上前一步,言道:“目前的情报来看,女真人在城西、城北各布置了一万人,到了晚间,两侧城池都有受到攻击的可能。城西地势平坦,点燃火堆照亮敌兵的做法可行,但是城北地形起伏,灌木密布,单凭火堆却是难以觅得敌踪,所以,城北的确需要佣兵出城预警作战。且,城北本来就是咱们训练的场所,在那里作战,女真人怎能是咱们的对手!”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如此,我天京城便在佣兵协会下发任务!一个女真人的性命三十贯钱!另外附加三十个佣兵点!诸位,不用将女真人的头颅割回来,只需记明作战地点,战后我自然会派人前去清点。天京城目前的各式火器装备随便你们取用,望诸君平安归来!” 佣兵团长们闻言,轰然叫好,随即一一告别,率领本团佣兵准备出城设伏作战。太史昆又安排麒麟军调集人马成立几个冲锋救援队,准备时刻执行出城突击救援佣兵的任务。 诸项事宜安排方定,又见秦暮成匆匆赶至。他伏在太史昆耳旁细语几句,太史昆双眼立刻变得雪亮,连忙起身,跟随秦暮成去了瞭望塔顶。 塔顶安设了一架巨大的望远镜。由于镜片通透程度的局限,天京城出产的手持型望远镜也就是能达到三至五倍的效果。而瞭望塔上的这一架望远镜却是下了极大的本钱,用纯度顶尖的天然水晶磨制镜片,从而造就的倍数可达十五倍的天文级望远镜。如今这架望远镜已被调节到位,太史昆凑到镜片上一看,顿时欣喜不已,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镜中的地方是哪儿?” 秦暮成道:“此地不正是柴大官人的农家乐温泉浴么!离我们这儿,整整三十里。” “三十里么?”太史昆略一思索,飞快问道:“如今在女真人的包围下,咱们能不能与庄园取得联系?” 秦暮成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我亲自出马,几个巡逻的女真人骑哨又算得了什么!” 太史昆点点头,又是问道:“女真人号称去大宋抢了许多财宝,此时他们应当带在身上!你可曾探明,女真人押运财宝的队伍在哪里?” 秦暮成道:“从最高的热气球上看下去,女真人所有的布置尽在眼底。女真人要徒步夜袭,所以他们已经将马匹圈好。城北的一处圈马地内是北侧一万士兵的坐骑,没甚出彩之处;而西侧山丘之后圈了约有三四万马匹,那应该是他们携带行李的备用马。我估计,大宋抢来的财宝被分置在各个马匹上。而且,其中还有几辆颇为耀眼的马车,估计里面装的应当是最值钱的宝物!” “最值钱的宝物?哈哈哈!”太史昆闻言放声狂笑,道:“对了,自从在燕京那个越王府内抓住了耶律淳,我好像得到了一个‘第一佣兵’的称号来着!今儿,我是不是也该出出任务了!” 第028章 第一佣兵出战 “出任务?”秦暮城吃了一惊,道:“好端端的你什么任务?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那一身本领,半夜三更的能做掉几个女真人?别出去丢人了!” “老秦,话可不能这么说!哥哥我一向是玩脑子的,还真不在乎那几条人命!”太史昆道:“我最珍惜的,便是咱们天京城这一城老小的身家性命,阿骨打这厮干什么不好,偏偏拿这事威胁我,搞得哥哥我好生难受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得找到他的痛处,狠狠揉捏一番才好!” “阿骨打的痛处?”秦暮城转念一想,道:“他的最在乎的……是他掠来的财宝!” “说的没错!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矣!”太史昆哈哈大笑道:“附耳过来,听我面授机宜!” 秦暮城附耳过去,却听得太史昆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越听,秦暮城眼睛瞪得越圆,听到最后,秦暮城已是拍案叫绝。机宜说完,太史昆问道:“老秦,你说我的法子怎么样?” 秦暮城叹了口气,道:“法子是个好法子,不过,由你去执行始终还是过于冒险。” 太史昆道:“阿骨打到底是个什么性格咱们只是在猜测,万一,他真是个敢于舍弃钱财的家伙呢?咱们这一番工夫岂不是白费!实际上,我本人就是另一个诱饵,若是财宝他看不上眼,我就是备用的香饵!” 秦暮城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是实情。同去的人手想好了么?” 太史昆道:“此去骑术很重要,甚至比武艺还要重要!再一个,就是操作火器的手段也要高明。像是丁豪这等不会骑马的是万万去不得了,眼下我熟悉能用的人手就只有李千怜与杨金豹。按说孙立的手段也是并上佳的,不过天京城内总是要留人照看,他不方便离开。其他人手,我再在佣兵中寻找好了。” 秦暮城略一思索,道:“我的情报司中有两个合适的人手,一位是丐帮的九袋长老白世镜,一位是逍遥派的弟子苏星河,他两位早年都在塞外磨砺过,骑术非常精湛,很是适合今夜的行动。” 太史昆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好!我约莫着这事儿有四五个高手压阵,再有七八个擅长赶马车的人就成!有了老秦你推荐的这两位,再从麒麟军中选拔几位驱车好手就能成行了!” 秦暮城道:“既是如此,咱们事不宜迟就抓紧行动吧!我这就去柴家庄园传递消息,让那边抓紧布置一番,尽量在途中弄些机关人手接应你们。”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很好么,老秦啊,咱们都谨慎一些,说不准,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喝上庆功酒了!” 转眼间,日头已是偏西。天京城的备战工作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虽然太史昆的天王旗还悬挂在前线之上,但前线上已经没有了太史昆的身影。准备战斗的任务皆以落在了武柏、孙立两人的身上。此刻的太史昆,却是率领着一队人马,乘着一艘大船从海面上绕过黄河入海口,在黄河的南岸登了陆。而后一队人马疾行一个时辰,赶出数十里路,竟是来到了信安军的地盘。 如今王进已将信安军的全部军队统统带到开封府去了,沿着河岸的一座大军营中已是空空荡荡,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军汉在晒着太阳打瞌睡。不过,信安军的军人虽然走了,但是军营中的仓库却是带不走。太史昆轻车熟路扭开了河岸上一座仓库的房门,只见房门内,赫然是一座原木外加羊皮囊做成的特大号木筏。 原来王进整日在天京城厮混,将大宋禁军中能犯的条例几乎是犯了个遍,杀头的罪名不知道叠了几层了。这座仓库中的大号皮囊筏子,正是他预备着东窗事发后跑路所用。王进这些年积累下不少财富,所以他准备的逃亡工具自是要装载能力超强,这座木筏子,居然是只用了两次就将太史昆一队人马送过岸去。几经周折,在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后,太史昆这十三骑好汉居然已经绕到了女真人地背后。 这两度黄河的路途的确是周折了些,战船运送过黄河入海口还好说,但是最后用皮筏子过河时却出了几次险情,吓了众人一身冷汗。黄河上能过马匹的渡桥原本是有的,不过像是这种战略要地女真人必定会留下人手把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渡过河去也就只有另行险招。 话说之前阿骨打瞭望军情的那座小丘背后是一块水草丰美的平坦之处,女真人的马匹便是寄存在此。而越过这片平坦之处再往西,就是一片乱石交错干涸已久的河道。这块滩涂到处是冒着尖的石头碴儿,冷不丁还有些个不知道通着哪儿的洞穴,不过这地儿虽然只是个破败的古河道,却是有个名字叫做十里铺子。 没错,这个名儿还是太史昆亲自给取的。从天京城往西,昆哥按照距离城门的远近分别命名了几处地标——三里堡、五里沟、七里洼、十里铺子。所以说,这片儿没有铺子的地处居然就叫做了铺子。 也许有的看官觉出十里铺子这名儿熟悉来了,没错,这儿就是过年的时候,太史昆钦点给西门达的黑市所在。如今天京城大肆低价倾销火铳,地下交易暂时还没有市场,因而西门达只是在这片滩涂上开辟了几个洞穴作为今后的交易场所使用,却还没有开业。 这地处坑坑洼洼不适宜马匹行走,因而女真人只是白天时匆匆派过几个步行的探哨过来查看了一眼。见到此处没有人烟,也就不再理会。如今太史昆等人悄悄的藏进十里铺子古河道隐藏起来,支起望远镜,借着昏暗的月色与女真人营地中的点点火焰,观察敌情。 水草丰美的平坦地上钉满了木桩,数万马匹一群群的被拴在木桩之上。这片土地地势略低,四周的小丘陵缓坡将其围绕,恰好形成一个天然的营地。 约有千余名女真人分成数十只队伍,绕着营地巡查,其余大部女真人却是裹着薄毯子,皆歪倒在地上沉睡。整个营地中静悄悄的,根本就没有一点要夜袭的迹象。太史昆等人在河道的洞穴中观察了许久,情况居然也没什么变化。 跟随太史昆潜入到敌后的人手,正是下午时太史昆与秦暮城商量的那几人——杨金豹、李千怜、苏星河、白世镜,还有精选出来最擅长驱赶马车的八位麒麟军士兵。 眼见着已快要三更天,女真人还没有行动的迹象。丐帮的长老白世镜已然沉不住气,开口问道:“莫非女真人不打算夜袭了?怎的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睡觉?” 杨金豹这些年来打了不少仗,对于战争已是积累了不少经验。他回答道:“上半夜夜袭的,叫做扰敌,为了是不让对手睡安慰觉,却是没打算一举获胜。而下半夜才是人最为恍惚的时候,那个时候发动夜袭,才是要一鼓作气拿下对手。如今只是二更天,他们自是要养精蓄锐。” 太史昆点了点头,接口道:“况且,女真人的目标是一座巨大而又陌生的城市。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闯入一座陌生的城市无疑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在那种情况下迷路几乎是必然的!所以,女真人的夜袭的目的只是攻破天京城的防御,而进城,则要等到日出之后。” 白世镜呼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攻破防御与冲进城池必须是连贯的,女真人想要用夜袭打破防御,还想要在日出后进入城市,那么他们发动进攻的时刻……就只有黎明破晓之前!那应该是……四更天!” 几人刚刚讨论完毕,只见女真人营地中悉悉索索点燃了许多火头,沉睡的女真人,开始陆陆续续起身了。太史昆抽动鼻头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喃喃道:“女真人在用马奶子加热后冲茶饼。真是好雅致呀,半夜三更居然冲茶提神!” 苏星河笑了笑,道:“咱们天京城的守军岂非更加惬意么!每个时辰,都有人为值守的士兵送去热茶热汤热点心,我看啊,整个战场上就只有咱们几个最苦闷了。” 太史昆微笑道:“别忘了我开出的佣金,事成之后,每个人可分得两万贯交钞外加五千佣兵点数。诸位,战术可曾记清楚?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女真人就要开拔,而当他们大部队离开军营一炷香时分后,咱们就要动手了。” 众人闻言,皆道了声好。太史昆叫过八位麒麟军士兵,指着女真人营地一角,道:“马车共有五辆,你们选出五人一人盯准一辆,届时径直过去抢车就走!剩余三人作为替补,若是有人遇到不幸,你们立刻补上!” 士兵们喊了声诺,迅速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太史昆又对着苏星河、白世镜二人拱了拱手,道:“一会儿动起手来,你二位的位置立刻就会暴露。怕是用不了盏茶时分,女真人就会冲到这个地方来,两位,一定要逃出去!顺着原路回天京城也好,一直向西奔去幽燕的其它城池也好,只要今夜平安,明日女真人就再也成不了气候了。” 白、苏二人神情肃穆,道了声珍重。太史昆引着杨金豹、李千怜与八位士兵,牵了坐骑,小心翼翼向女真人营地摸去。 第029章 局点 在军官的催促下,沉睡的女真士兵全数爬起身来。他们匆匆喝了些奶茶,吃了点干馕,聚拢在各自的指挥官前,拍好了出战的队列。 有八千名士兵是当做步卒使用的,马战用的重武器显然是不合适使用了,这些士兵纷纷换上了一些轻薄些的短柄武器。很显然这些短柄武器的出处各有来历,居然是辽国军队制式的与大宋军队制式的掺杂在一起。 另外两千名士兵一人双骑,携带着马匹出战。这两千名骑士看上去非常精锐,应当是作为打破防御后冲入城池屠杀的突击队。由于多携带了两千马匹,这支队伍随时可以增加为四千人的编制。 女真人从未指望着天京城的守军会在这种时候疏于防守,因而他们并未刻意隐藏踪迹,而是如同白日一般,用擂鼓的方式,指挥着一队队士兵开出营地。 与此同时,北方的天际间也映出了阵阵红霞,并隐约传来隆隆爆炸声。这应该是北方的那一万名女真士兵与设伏的佣兵们开始接触交战了。女真人的指挥官显然是觉察到了北方战斗的迹象,他一声令下,擂鼓的鼓点激昂不少,女真人战士们立刻开始加速离开营地。 不多时,营地内的女真人几乎走了个空。太史昆掏出一支芦笛吹响,发出一声类似翠鸟的鸣叫,这意味着,行动开始了。 留守在原地的白世镜与苏星河二人,已是布置好了几只发射架,此次行动乃是隐秘行动,太史昆这一队人都是单人单马,能够携带的东西并不多。因而苏、白二人能够发射的飞弹只有二十枚。不过这可是跟随太史昆出来做任务,因而所使用的火器绝对都是不计成本的超高级货色。这二十枚飞弹,乃是十枚精炼版的火龙出水,十枚新型的霹雳子母弹。 这种火龙出水燃烧弹的个头虽然小,但是里面的燃料却是精心提炼的浓缩燃烧剂。已其能够烧透铁板的能力来看,温度已经接近三千度。而且,这种飞弹溅射能力更加强悍,能够笼罩到近两亩地的范围。而由霹雳子母箭升级而来的飞弹,攻击形式依然是靠火药崩射钢针铁珠,给敌人的面目造成损伤。它内部的火药已经换作TNT,其威力当然也不可小视。 他二人的目标,乃是女真人的数万马匹。当然,这些飞弹不可能将这么多马匹尽数杀死,但是火焰与钢针、铁弹带来的伤害却足以使马匹们疯狂。两人对于火器的操作非常娴熟,仅仅几个呼吸的工夫,半数的飞弹已经射出。 果然,被紧紧捆在栓马桩上马匹顿时陷入了疯狂中。先是确实遭到火烧针刺的马匹惨烈嚎叫,再是马场中所有的马匹都被恐怖的叫声感染,纷纷骚动起来。如今军营中仅剩三五百个老弱病残,见到这种情景,他们也不该如何是好,反而跟随着马匹一同乱哄哄的乱撞起来。 太史昆打了个响亮的胡哨,十位伙伴跟随着他约上各自战马,向女真兵营一角的豪华马车冲去。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史昆与他的座驾,装备了甜心二号的“妾意浓”,这头怪兽胸口两侧加装的旋转连射火铳在太史昆的操作下轰鸣起来,瞬间将前方扫开一条血路。 为数不多的女真残兵好容易看到了敌人的影踪,下意识的包夹过来意欲捉拿,杨金豹、李千怜与八位士兵抽出连射火铳,却是乒乒乓乓一阵乱射,将女真人打散了。 总共三五百步的距离,太史昆等人瞬间冲至。只见五辆马车皆用厚木板将门窗全部重重钉住,车辕依然连接着马背。由于整个军营内的马匹皆躁动不安,这些个牵车的马匹亦是有受惊的迹象。五位麒麟军士兵各自找准事先分配给自己的马车,冲山前去,将一块浸湿的手巾在马口上抹了一把。 浸透手巾的液体可不是寻常之物,此乃天京城中对马匹最为熟悉的皇甫瑞专门配制的药水。当马匹接触到这种药水时立刻就会产生恍惚的感觉,这时不论外界有多么大的响声它都不会再觉察,而只是跟随着前面的同类,机械的尾随行走。这种药水倒不是皇甫瑞专门为这次行动配制的,而是为天京城众多的提供工业动力的牲畜发明的。所谓提供工业动力是人类的说法,而对于牲口来说,拉动巨大的齿轮轴与拉磨没什么区别。有了皇甫瑞的这些牲口迷幻剂,不知道省下多少赶牲口的人。 药水刚一用上,骚动的马匹立刻老实了。麒麟军的士兵将自己久经战火考验的战马栓在马车最前方,原本的那四匹嗑了药的驮马果然就迷迷糊糊跟随着战马跑动起来。五辆马车既然已经落入掌控之中,太史昆招呼一声,众人调转马头,由太史昆一马当先作为箭头,杨金豹、李千怜护住两翼,三个替补的士兵作为后卫,齐齐押着五辆马车,向营地外冲过去。此时能够上前阻拦的不过是些昏聩耄老之辈,他们放一露头,就被杨、李二人用火铳射死,作为箭头的太史昆甚至都没有遇到过阻力。 女真营地方一大乱,位于小丘之上的完颜阿骨打立即就被惊动了。从小丘上看下去,营地中火光冲天人仰马翻,不知进来了多少敌人。要知道营地中的马匹事关女真人能不能平安返回家乡,乃是重中之重,今夜的战事乃是阿骨打料定天京城的汉人不敢出城作战,因而放弃防御想要放手一搏,换句话说,今夜阿骨打最担心的便是天京城的汉人也拼上性命出来偷袭女真人的营地。眼见着一个夜晚就要过去,黎明前的决战就要展开,不曾想这个紧要的关头上,汉人竟是真的杀出来了。 今夜阿骨打这个做主将的本也打算亲自上阵冲进天京城杀戮一番,因而他一身戎装披挂非常整齐。不仅如此,他的身边还有五十位来自浮屠军的精锐战士作为护卫亲兵。如今他最为担心的营地突然受袭,阿骨打竟是行为失控,一边喊着“回营救护”,一边持着骑枪,率领亲兵向回冲去。 他这一冲,可害苦了身旁的传令兵。阿骨打仅仅是说了“回营救护”这四个字,却没有指定任务是下达给谁的。十余位传令兵犹豫片刻,只得打马飞奔,将这四个字传递给正在前往前线的军中每一位大将。 最先接到这个命令的乃是走在最后的浮屠军。由于今夜战斗的特殊性,这支精兵目前只保留了两千人作为马军,其余三千人作为攻坚的步卒。不过那两千马军倒是一人双骑的配置,因而浮屠军可以迅速的转变为四千马军。作为浮屠军的统帅,完颜宗翰已经发现了营地中的火光,当传令兵送来“回营救护”的消息后,他立刻指令军中士兵组成四千马军,一路狂奔回营驰援。 浮屠军不愧是最精锐的女真军队,他们到达营地的时候,竟是与山丘上冲下的完颜阿骨打遇了个正着。阿骨打有了四千精兵打底子,心中大定。他一马当先冲入营地,顾不上查探营中战事,而是打眼往营地存放马车的一角望去。这一看,却是让阿骨打大吃一惊!只见一位骑着斑斓怪马的青年骑士,竟是率着一彪人马将马车劫持了!而这位青年,不是太史昆又是哪个? 马车有多么重要尚且不说,仅仅是一个太史昆,便足以令阿骨打血脉膨胀!天京城这座城市与其它老牌名城不同,这座新兴的城市完全就是围绕太史昆运转的!抓住太史昆,就等于俘获了整座城市!换句话说,就算是毁灭了天京城,但如果太史昆不死的话,怕是用不了年把的时光这座城市便可以重建,用不了多少时光毁灭者就会遭到太史昆恶毒的抱负!再换个狭义一点的说法,女真人这次作战的目的,就是杀掉具有强烈威胁力的太史昆! 攻打天京城,是因为太史昆躲在城里不出来!而如今太史昆竟然出现在了女真人的腹地,那么攻打天京城还有什么意义! 阿骨打大吼一声,就待冲上前去捉拿太史昆,却无奈他身处营地的东侧,太史昆身处西侧,两人之间却是隔了乱糟糟的一大群战马!尤其是太史昆等人遇到拴马桩就一刀砍断,如今大量失去束缚的受惊马匹在营地内狂奔,甚至是撕咬那些仍被缰绳约束着地同类。这一大群战马虽说也就是数百步的距离,却是任由四千骑兵冲击,也无论如何过不去。 按理说那些马车应当放在最安全的营地中心的。可是今夜女真人要动用所有军力,几辆马车挡在营地正中心显然碍事,所以阿骨打随口就命令将马车移到营地边缘去了。不曾想一时疏忽果真给敌人带来了机会,这边阿骨打明明率领着一大票人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史昆等人驱赶马车爬上西侧缓坡,即将要扬鞭远去。 阿骨打只觉得口干舌燥烦躁难耐,忽而,他发现马群的对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觉察处一线曙光,连忙运足中气,大声喝道:“兀术!兀术孩儿!快些尾随马车,沿途留下印记!爹爹马上就过去!” 马群对面的那个身影挥了挥拳头表示遵命,顿时消失在纷乱的人马中。 第030章 年轻的冲动 有人咬住太史昆,阿骨打心中略略平缓了些。他环顾身旁,军中的大将只是赶过来了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二人。阿骨打招呼两人过来,告知了方才见到太史昆的事情,并且言明:今夜的战略目标变更,攻打天京城已经变得不再重要,抓捕离开老窝的太史昆才是重中之重。 太史昆就是天京城的灵魂,对于这一点是所有人的公认,所以对于阿骨打改变战略目标的命令众将都没有异议。阿骨打唤过几个传令兵,令其奔赴西、北两处前线,命令所有士兵回援。又命令完颜宗翰率领两千骑兵从外围沿黄河河岸绕过营地,追击太史昆;阿骨打本部骑兵排开乱马从营地中横穿过去;命令宗望清理营安抚马匹,以便大量步卒回营后换马追击。 女真人营地西侧的人马都接了命令,按部就班行动起来。而营地的另一侧,却也有人在匆忙的执行命令。这个人,便是方才那个被阿骨打远远招呼的兀术。 没错,就是那个后世被人熟知的兀术,现在的他虽然也是个心有大志的孩子,但是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在后世他竟然会这样出名,当然,他更想不到今后自己会以大反派的面目来衬托汉人英雄的伟大。然而,由于太史昆的到来,后世的事情谁能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是阿骨打的第四个儿子,他还有个汉名,曰完颜宗弼。他今年只有十六岁,他的父亲带他出来的目的只是让他见见世面,却没打算让他上阵作战。因而在夜袭天京城的前夕,阿骨打只是命令他在营地中睡觉,却不许他出战。十六岁的完颜宗弼已经习得了非常不错的武艺,他一个人可以轻松击败五个成年男子的围攻,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只是尾随那个叫做太史昆的人,而是应该抓住他,杀死他,他甚至恍惚间有了这样的梦呓——当女真人大部队赶到的时候,数万双吃惊的眼神,将会死死的盯着一个手挽太史昆头颅的少年英雄。 这样伟大的念头,宗弼只用了一秒钟就决定下来,第二秒钟,他又决定为自己找几个帮手。 就在他身旁三十步外的大树下,一座硕大的木笼中捆绑了二十几个女真汉子。被女真人囚禁的女真汉子,只能是些犯了军法的家伙,在开封府中犯下的罪过的家伙。 阿骨打认为房事会伤人元气,刚刚纵欲后的人战斗起来会大打折扣。因而在抢掠开封府时,阿骨打放纵士兵屠杀,却严禁淫辱妇人。如今笼子里囚的这些,便是在战场上犯下了淫辱忌讳的人。若犯罪的是长白部或是东海、五国部的人,只怕是当场就杀了肃整军纪了,不过这伙人却是地地道道的完颜部汉子,因而阿骨打只是将他们装入木笼,说是回到家乡后再处置。 他们是完颜部的人,他们自然也知道四太子的厉害。如今宗弼要带他们立功赎罪,他们岂有不应之理?于是乎,宗弼挥剑砍开木笼,一伙囚犯匆忙磕头谢过,各自迅速寻找了武器,人人捉住一匹惊马,翻身就跃了上去。 你道受惊了马匹如何能骑?想要安抚下惊恐的马匹至少需要大半个时辰的工夫,这当口太史昆早就跑远了,他们又如何尾随呢?其实马匹受惊无非是心脉扩张,血液流动加速而已。安抚的法子乃是等马匹自己缓缓恢复平静,这样一来马匹不会受到伤害,是个爱惜马匹的做法。不过,若是不在乎马匹的性命,却是还有个更加迅速的法子——放血。 放掉些血液,马匹体内血液流动的速度当然会降下来一些,不过显而易见,血液流失后马匹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害。一般给马匹放血都是在马臀等肥膘厚实的地方下手,为的是尽量减少对马匹的伤害。但是筋肉被刺伤流血的马匹跑动起来却是会大受影响,对于目前这个局面来说也不合适。 完颜宗弼手下的这伙人都是极富有经验的骑士,他们每个人都还会另一种给马匹放血的方式。顺着马匹耳朵后的凹槽向下摸索,在接近后颈处两个关节之间的那一指宽的软皮后,藏着一根向马匹脑部供血的椎动脉,用细小针引着一根丝线尖刺穿这根动脉,动脉中的一部分血液就会顺着丝线缓缓引出。这样一来,马匹脑部的血液的减少,可以立刻恢复神智,而身体内的血液依然涌动,却可以超常发挥,将奔跑速度加快五成。 当然,这种说法只是用现代的医学来解释。女真人不晓得这么多原理,他们只晓得这个法子有个四字的名儿:昙花一现。 没错,就是昙花一现这个名字。凡事有利有弊,马匹动脉流血再加上玩命狂奔,下场只有一个死字。它们只是普通的战马,却可以在这个法子的作用下,在生命最后的一个时辰内拥有超越宝马神骏的能力,这不是昙花一现,还能是什么呢? 完颜宗弼领着二十几名急于立功赎罪的族人,风驰电掣般向太史昆的车队追去。这伙女真人骑术极好,脑部失血的马匹与吸食了毒品的人类极为相似,它们的步伐虽快,却是难免有些癫狂。不过这点颠簸根本无法影响到宗弼一伙,他们身子伏在马背上纵马疾驰,只用了盏茶工夫,居然已经咬住了太史昆的尾巴。 太史昆一行压在队尾的麒麟军士兵见了追兵,从鞍囊中掏了几个天雷引就向后丢了出去。即便是不识得火器,宗弼一伙也晓得敌人丢出的东西绝不是应该接近的,一伙人各自纵马,却是离得天雷引落点远远地。几个天雷引相继爆炸,竟是一个敌手也没伤到。而宗弼一伙的马匹此刻晕晕涨涨的,反倒是不再畏惧火药了。 正统的军人或许会觉得使用下三滥的末流暗器颇为不齿,可这些玩意在天京城都是用产业化来打造的。一个寻常麒麟军士兵的鞍囊中,除了火器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加过料煨过药的稀罕玩意。压阵的三位麒麟军士兵毫不客气,连连扬手向追兵扔去了许多歹毒家伙什儿。 砰砰砰几声炸响,生石灰面的白雾顿时将宗弼一伙笼罩;叮叮当当一阵脆响,浸了麻醉药的三角铁蒺藜扔了一地。这些玩意没一个是要命的,可宗弼一伙想要拉近与太史昆的距离却是难上加难。此时,两拨人马之间的距离还有一百来步,可就是这一百来步,竟是显得如此微妙。 骑射不比步射,站在坚实的大地上,弓手尽可以用一人高的长弓射出箭矢,那样的射程将会达到二百余步甚至更远。但是在马上根本耍不开这么巨大的长弓,马上使用的相对短小的骑弓优势在于射速,但它的射程顶多也就是百步。如今两方人马之间这一百余步的距离,恰恰使得女真人失去了攻击力。 但是对于天京城的火器来说,一百来步的射程不是问题,骑马打枪考究的仅仅是乃是瞄准射击的本领。作为武者,他们对武器似乎有种天生的驾驭能力,像是杨金豹这种成名已久的老将,仅仅是练了三个月,就能将一柄旋转后拉杆大缠线的长火铳使得出神入化,他并没有在天京城的新兵基地训练过,因而他练习枪法的时候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准星的作用,他就是凭借着武人的直觉练就成了射击的最高级形态——盲射! 此时,杨金豹、李千怜两位也拖后几步,持起火铳点射后面的追兵。女真人习惯了带着羽翼的三尺弓箭,对这种几乎看不见的子弹极为不适应,随着火铳声声爆响,五六个根本就没躲避的女真人顿时倒栽下马一命呜呼。 其余女真人见得火器厉害,只得低头藏在马颈之后,苦苦挨过。杨金豹、李千怜两位却是打得兴起,乒乒乓乓的一阵射击,连人带马连接做掉了十几人。 其他女真人进退两难心急如焚,那完颜宗弼却是一脸冷冰,口中默念出声。终于,只听他念出一个“空”字,竟是双腿夹马,忽然提速向太史昆车队冲去。 原来他方才口中默念的,竟是在计算杨金豹、李千怜射击的次数。这宗弼观察力极强,别人在忍受死亡威胁带来的恐惧时,他却已经总结出了这样一个规律——火器每响五次,必定要停下来间隔几息的时间。于是他捏准了两柄火铳同时开完五枪的空挡,快马加鞭抢入了太史昆的阵中。 也难怪,天京城如今使用率最高的火铳,乃是与现代“毛瑟枪”极为相似的一个构造。也许毛瑟枪的模样有些朋友会不太清楚,但是它的改良版“三八大盖”却是很多人见过真家伙的。这种旋转拉杆的枪械配备有盛放五发子弹的弹仓,每旋转一次枪栓就会自动填装一发子弹,比之前那种扳机极为沉重甚至会影响发射的转轮枪要好用许多。由于如今的黄色火药配置仍不算完美,所以射击后多少还会留下些残渣,因而在五枚子弹射击完毕,需要加装新子弹时,还需用球刷清洗一下枪管,这个动作,正是完颜宗弼总结出的空挡! 第031章 质朴的少年 他选择的突破目标是车队右翼的李千怜,在这位年轻人的眼中,身材纤细的人武艺一般不会很好。他突破的非常巧妙,在他的左侧至少有三个慌乱的同伴,这三个人想要逃跑的举动成功吸引了杨金豹的注意力,当杨金豹想要从三个胆小鬼身上移开视线的时候,完颜宗弼已经飞快地掠过了最后一架马车。 有马车的阻挡,杨金豹想要救护李千怜已是不可能。不过李千怜的一身武艺并不需要杨金豹的救护,她一手长枪的功夫出神入化,即便是在高手如林的“快活林佣兵团”也能排的上号。李千怜见到宗弼纵马过来,哼哼冷笑一声,随手从鞍旁去下了烂银长枪。 不过,李千怜的反应还是太过于程式化了。她的枪法学自严厉的师尊,如何递招如何拆招师尊都是一招一式手把手的教授,这样的教育过程,却是一点一点扼杀了千怜本身的灵性。她已经做好了应对敌人有可能发出的十三种冲锋方式的每一种,她已经将周身要穴统统护好,她甚至已经想好出手就用上师门最强的一记狠招,只是…… 少年宗弼在就要接近李千怜的时候突然从战马上失去了踪影,当李千怜吃惊的发现少年人竟是藏身与马腹之下的时候,少年宗弼已是踹出又快又狠的一脚,正中千怜坐骑的前胯软关节。 这样快速的跑动中,马匹的每一块肌肉都是紧绷的。冷不丁挨上这样一脚,千怜的坐骑哀鸣一声,立刻降下了速度。无论是太史昆这边的车队还是宗弼那边的追兵,都是在玩命的狂奔,李千怜的坐骑这一停步,立刻被敌我双方的队伍远远丢在后面。可叹千怜准备了无数个法门想要击败宗弼,却是瞬间便成白费。 这只是少年宗弼本能的进攻方式,在女真部落中,十几岁的少年最喜爱的运功就是大家伙骑着马匹争夺一只羔羊,这种偷袭对手马匹的小动作,宗弼想也不想顺手就能用的出来。对于宗弼来说,刚才那个身材窈窕的武士只是个路障,她的性命不值一提,杀不杀她根本无碍大局。宗弼的目标,是车队最前方领路狂奔的太史昆! 其实众人中火力最强的就是太史昆,但是大家的马匹都差不多,所携带的弹药量也差不多,火力强的另一个含义就是战斗持久力低。别人开一枪的空,太史昆能开十枪,但是别人的弹药够用两个时辰,而太史昆的弹药也就是能持续一炷香的工夫。此次太史昆的目的是吸引女真人大队来追,此刻后面跟上的只是几个小虾米,真正的考验还未到来,因而太史昆还需留些后手压阵。因而,他一马当先冲在前方,并未参加后阵的战团。 李千怜被甩开,杨金豹绕不过马车,至于车队中负责驾车的麒麟军士兵更是难以分身。宗弼快马加鞭,竟是渐渐接近太史昆。虽然他的年龄还很稚嫩,但是他却可以轻松击败五个成年男子的联手。傲慢的少年有充分的自信,只需贴紧太史昆,就一定能够将他擒拿。 太史昆这厮警觉的很,从眼角余光中,昆哥发现了正在靠近的宗弼。当然,昆哥不知道后面这位少年的身份,甚至看不出宗弼的年龄,他更不会知道,这个粗粗壮壮的追兵就是评书中超有名的大反派金兀术。在太史昆的眼中,这就是一个身手不错的女真人小头领,他头也没回,抽出短火铳,反手就是一枪射了出去。 完颜宗弼最堤防的就是火器,太史昆方一抬腕,宗弼就溜到了马腹之下。太史昆左右两柄火铳各自开火,却是都扑了个空。只听得太史昆咒骂一声,顺手将两柄火铳负气丢弃了。 宗弼见太史昆将最具威胁的火器丢了,不禁一阵欣喜。他把眼一瞧,只见太史昆低头想要摘下鞍旁悬挂的长剑战斗,可长剑被一只皮囊遮挡,怎么也拿不下来,那太史昆情急之中,竟是咒骂不休。 顿时间,许许多多关于汉人的描述涌上了宗弼的脑海。什么纨绔,什么绣花枕头,什么文人元帅,什么太监监军。总之一句话,汉人中的士兵不亚于女真人的厉害角色多的是,而汉人中的官僚……官越大人越萎! 宗弼一声长笑,不再藏身与马腹之下,而是长刀在手,上前来捉拿太史昆。正在这个当口,却见太史昆亦是笑嘻嘻的回过头来。 他居然在笑!宗弼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屏气凝神注意防备,果然,黑暗的夜空中似乎有一点闪亮袭来,宗弼长刀一磕,居然是叮当一声磕飞了一柄飞刀!宗弼心下大骇,不禁想到:这太史昆怎的如此阴险!对手只不过是个少年,怎的还一计又一计的算计! 只是,少年人还是过于淳朴了。太史昆丢飞刀从来都是有明有暗,一柄飞刀照着敌人脑袋丢去,肯定还会紧跟着一柄丢向裆部的。宗弼只是磕飞了上三路的那一柄飞刀,又怎能分神咒骂呢? 果然,中三路的飞刀紧跟着过来了,扑哧一声没入了宗弼的小腹;紧接着左三路右三路的飞刀也都来了,却是射穿了宗弼的两个肩胛骨;最后下三路的飞刀也来了,直把宗弼的小腿射穿,钉在了马腹之上。 一个少年,怎能想到名动天下的太史昆居然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气定神闲的伪装拔不出剑来的笑剧?一个少年,哪曾见过丢飞刀论串儿丢的?也难怪阿骨打要将这个人小力大的儿子学藏在军营中,出来混江湖的,若是当小弟的,一身好武艺就足够了,可是出来做头目的,玩的就是脑子!一个淳朴的少年人,管他武艺再高明,遇上个老狐狸还不是一样被玩残!可惜历史上的一个成名人物,居然是稀里糊涂的被太史昆射杀在荒野之中。 领头的宗弼玩完了,剩余那五六个苟活的追兵也就心冷了。他们本就是有罪在身,此刻竟是眼睁睁看着皇子给人打死却无力救护,想必就算是回营也不会有活路了。向前也是死,向后也是死,几个人交换颜色,勒住马匹,干脆就地逃亡了。 不过,宗弼的死也不是毫无意义。他与太史昆的这一阵打杀闹出了惊天的动静,方圆十里内都可以清晰的听到火铳连射声。这么大的动静,恰好为其余的追兵指明了道路。 最先确定太史昆位置的是完颜宗翰旗下的两个百人队。原来宗翰从黄河岸边绕路追赶,却不知道太史昆往哪个方向走了。不过太史昆能去的方向无非是西、北两路,因而宗翰往这两个方向各派遣俩个百人队,命其轻装上阵,不要顾及马力,直管飞奔寻敌。 太史昆的轨迹是在绕过十里铺子那片古河道后立刻向北挺进,这个路子,正是宗翰派出搜查北路的马队所在。火铳射击火光在夜幕中非常刺眼,两个靠的近的百人队咬住太史昆车队简直易如反掌。 摆脱完颜宗弼后,太史昆停下车马将李千怜救护回来,就在这么个当口,二个百人队的追兵也已经到达。一前一后的两拨追兵,从军事素养上来说有着天壤之别。之前宗弼带领的只是一伙违犯军纪的劣兵,而此刻追上来的却是女真人中最精锐的士兵——浮屠军。 实际在马匹追逐的过程中,重复着敌人的蹄印本就是一项忌讳。前骑通常会踏起许多灰尘,还会不时的放出冷箭,而且,铁蒺藜等暗器并不是太史昆发明的,江湖上会使用这一招的人不可计数。正确的追击敌人的方式乃是此刻浮屠军此刻的做法——两侧包夹。斜射的冷箭会被凛冽的气流的吹歪准头,扬起的粉尘也不会迷倒眼睛,而且这种两侧包夹的阵容基本上阻断了敌人想要变向逃跑的机会。 这一次诸如石灰包、母马尿一类的小计俩是用不上了,几杆火铳根本阻挡不住女真人的轮番冲击,甚至有两名断后的麒麟军战士乱箭射中坠马,眼见着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好算是苏星河、白世镜二人脱身脱的顺利,两人商量一下,并未潜回天京城,而是一路追上来与太史昆会合。两人追上的时候恰恰是二百浮屠军气势最盛的时刻,他二人尾追浮屠军做了一次在后的黄雀,将女真人后军搅合一通,居然又是误打误撞化解了一次最凶险的进攻。 太史昆此行的目的地是柴氏庄园,距离十里铺子不多不少正好二十里。开头冲出三里,又与完颜宗弼战了三里,再与浮屠军战了三里后本来已经支持不住了,幸而苏、白二人救护,又多跑了一里路。算来算去,原来这才是走了一半的行程。 敌人一个一个冲上来,填装子弹已经变得不可能。跑在最前方的太史昆暂时还能甩开敌人,两翼的杨金豹、李千怜、苏星河、白世镜已是一人做掉六七个敌手了。女真人见这四人的手上功夫竟也是如此厉害,索性转移目标攻击几人的坐骑,这样一来,太史昆这一伙的形势立刻变得危险起来。可叹太史昆还意欲吸引上万敌军前来追逐呢,如今只是二百人,便以无法对付了。 就在这个当口,太史昆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一匹飞奔的战马,一个英武的骑士。骑士的态度既祥和又自然,仿佛从始至终就存在与这个队伍中一样。不等太史昆开口,这骑士微微一笑,却是先开口道:“贤弟,又不乖了?” 第032章 明灯 见了这个人,太史昆开心的笑了。方才那种焦急的情绪一扫而空,被汗水浸透如同万蚁噬体一般紧贴在身上的衣衫,居然也觉察出一丝清凉。 随着此人的出现,战场上顿时有了转机。说不清何时,从西边密林中窜出了一队黑甲乌马的骑兵,他们约莫五十人,不举火把不放火铳,悄然无息的鬼魅一般从外侧撞入了浮屠军的队伍。 夜色茫茫,浮屠军用来照明道路的本就是些简陋得到火把,他们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太史昆车队身上还嫌不足,又哪里分神注意外侧了?刹那间,浮屠军的位于西侧的这支百人队就被打散,那些黑甲乌马的骑士手起刀落,许多个浮屠军被斩于马下。 那浮屠军精锐的含义是说他们的阵法、毅力、军纪、信念,若说是单打独斗,他们也不见得比寻常的战士强到哪里去。如此黑夜乱战,正是浮屠军最不擅长的,什么阵法、口令、战术在漆黑的夜幕中一点也用不上,而黑甲乌马的这一队骑士却是个个拥有一身好武艺,彼长我短,浮屠军士兵顿时被砍死五六十个,损失严重。黑甲骑士这一队中有两位领头的格外英勇,仔细看去,正是麒麟军的两位将军史文恭、栾廷玉。 马队东侧的地形又有所不同,这一侧没有什么密林遮挡,只有些光秃秃的小丘陵。不料,正是这些小丘陵上,忽然冲下十余辆方方正正的战车。此种车辆,正是麒麟军中最早的牛神战车之一——百仞破敌车。这种战车上装备了八个床子弩,只需一人摇动机关,便可以同时射出八枚如同标枪的弩矢。 这十余辆车从山坡上冲下,其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只听得破空离弦之声连绵响起,乌压压的一大片标枪落入东侧浮屠军的阵中,连人带马刺翻了一大半,标枪将人穿透后余势未减,又狠狠的钉在沙土之中,那带着浓厚血迹的枪杆尾羽兀自摆动不休,活脱脱的立起了一片血色竹林。 此情此景不消多说,东侧的这一支百人队自是也溃不成军。东侧的山丘上显出一队银甲白马的骑士,头领二人,正是徐宁、孙平二人。百仞破敌车本就是些要淘汰的东西,驾车的士兵换过马匹跟上徐宁孙平,却是将那战车抛弃不要了。 史文恭、栾廷玉领着黑甲乌马的骑兵,徐宁、孙平领着银甲白马的骑兵,于太史昆车队后汇成一队。这两队人马加起来足有百人之多,他们收起刀枪换上火铳,齐刷刷向浮屠军残兵开火。火铳威力强大之处正是这种覆盖型的射击,爆豆似的一片炸响之后,那尾随而来的浮屠军依然没有几人能够站立起身了。这时远远的已能够见着女真人大队的火把长龙,太史昆等顾不上清理残敌,而是继续加速狂奔。 太史昆身边之人一边催马狂奔,一遍嗔道:“贤弟,你已是一城之主,怎的还要以身犯险?”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有卢兄守卫,何险之有?” 卢俊义叹息道:“能在此处迎上你绝对是运气!十里铺子到柴氏庄园一片荒野,虽说我知晓你行动的大体方向,但若是偏移了一两里路,却是难免有救护不及之忧!” 太史昆道:“若是真的被人追上了,我还可以丢了这些个大车落跑嘛,再怎么说这里是咱们天京城的地盘,黑漆漆的没有理由我跑不过这伙女真蛮子!俗谚道富贵险中求么,你瞧瞧,我这一趟,岂不是将女真人的财宝尽数抢来了?” “贤弟又怎的不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卢俊义道:“这些车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我看车辙不算坚实,车里应当不会是金银重物!” “女真人虽然身处蛮夷之地,但是他们的眼光却是深远的很。我前些年闯荡他们完颜部的时候,就发现完颜部的首领们不注重财物,却是对汉家的各种典籍、各种机巧珍稀的很。说不准,这些车子中是他们盗取的书籍图画呢!”太史昆道:“不管怎么说,女真人已经成功被我引来了!瞧他们的阵势,应当是所有主力都过来了!卢兄啊,你设置的埋伏能够应付么?” 卢俊义道:“我已经将麒麟军身上携带的所有火器都布置上了,威力应当是足够了。” 太史昆道:“卢兄的埋伏布置了多大的范围?若是女真人围着庄子乱跑的话,埋伏不到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卢俊义尴尬一笑,道:“贤弟所言极是!女真人皆是骑兵,来如风去如电,怕是咱们的机关还来不及发动,他们就已经换了地方,所以说,从前咱们在城下放火埋地雷那一套是用不上了。若是想要设埋伏,就要设在一个女真人进去跑不开的地方!” 太史昆纳闷道:“怎么柴氏庄园外还有这等地形么?进去就跑不开,莫不是山谷什么的?” 卢俊义道:“柴氏庄园外面肯定没有这种地方!而且钻山谷乃是兵家大忌,就算是真的有个山谷,人家女真人也不一定笨的一头撞进去啊!所以说,进去就跑不开的地方,只有一个庄园内。” “内?”太史昆险些被绕迷糊,他想了好大一会子,才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让女真人到柴氏庄园内,然后一股脑炸他个狠得?” “嗯,没错,如今庄园内被埋满了炸药,只需一个火头,整个柴氏庄园立刻夷为平地。里面的女真人,敢保进去十个炸飞他九个半!” “可是……”太史昆道:“卢兄啊为什么女真人就会傻呼呼的一头撞进柴氏庄园呢?” “唉,就是啊!”卢俊义道:“所以说我才远远地跑过来迎接兄弟你啊!因为啊,这个问题必须要你来解答!” 太史昆郁闷道:“什么叫必须由我来解答?我怎么知道女真人的想法?” 卢俊义道:“因为啊,是你想出了一个妙计,诱骗女真人进入柴氏庄园所以这个问题当然由你来回答咯!” “我想起的妙计?什么时候的事儿?妙计在哪里?” “贤弟啊,你怎的又不乖了呢?”卢俊义朗声大笑,道:“这是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啊!妙计如今还在你的脑子里,你马上就要告诉我们啦!” “绕来绕去,原来是把烂摊子丢给我了!”太史昆抬头远眺,在夜色朦胧中,依稀已可看到高空中的一盏明灯。他不由得暗忖,终于到地方了。 原来在下午时分,秦暮城引着太史昆来看的正是如今高空悬挂明灯的地方。天京城外并没有建设高大的建筑物,在荒野平原中突然多出了一个高耸的尖塔,只能是一个原因——铁甲威龙陆行船回来了。陆地战舰的出现,也就意味着麒麟军在最关键的时刻成功回援了。 面对移动速度极快的女真人,与他们进行一场野战绝不是什么好事。他们打不过还可以远远跑开,而麒麟军攻坚与防御作战敢称天下无双,行军的速度还可以,但是移动战的本事就差多了,只要不是对方骑兵故意不撤退自己找死,麒麟军想要依赖着野战击垮一支精良的骑兵几近是痴人说梦。 也许传令麒麟军回城参与防守会使得城防更加坚固,也许令麒麟军围绕着铁甲威龙路行船开辟一个第二战场会使女真人首尾难顾,但无论怎样,最多只是将女真人赶跑,都不会彻底击垮他们。想要让女真人感受到切肤之痛,还要换个法子。 于是乎,太史昆在转瞬间就做出了另一个决断。由麒麟军做好埋伏,由他本人亲自冒险做饵,引诱女真人入套。如今到了此刻,女真人大队人马已经被调动,麒麟军也设好了埋伏,之前太史昆算计的种种基本已经实现,就差最后那么一点点了。 太史昆脑中迅速一转,道:“卢兄,柴氏庄园里那些个做工的高丽人还在不在?” 卢俊义闻言,点头示意还在。太史昆道:“这样,选出二三十个高丽人许以厚禄报答,如此这般一番,还是由本城主亲自施为!” 于此同时,女真人想要追踪太史昆已经变得非常简单。余烬与尸体为后来者们指明了道路,只是这种残忍的路标使得后来者愈加愤怒。无论是想要追回财物,还是要捉拿局点太史昆改变这场战争,此前阿骨打一直是以一种博弈的心态来指挥战争,但是等到他发现宗弼尸体之后,发现自己寄以厚望的儿子已经变得冰冷以后,他的狂野似乎就要觉醒。领袖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当阿骨打与完颜宗翰部回合之后,有四千人之众的浮屠军已是明显的躁动不安。 狂奔数里,位于队伍中部的阿骨打发现前队停了下来。他排开众人打马上前,发现眼前竟是一座气派阔绰的庄园。此时,有紧跟太史昆车队的哨探前来禀告:太史昆与其接应的百人队正是进了这座庄园! 第033章 杀太史,灭天京! “进去多久了?” “回禀大王,进去有一炷香时分了!” 离着庄园三百步,阿骨打凝眉细细看去。只见那庄园口无人把守,庄园内却是人声鼎沸,杀声震天。火铳声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不时的还有火光冒出,这等景象,直叫阿骨打纳闷不已。 带领前队的乃是阿骨打最为信任的将领完颜宗翰,阿骨打向他问道:“里面喊杀的是谁的部属?怎的贸然闯入陌生的庄园?” 宗翰摇摇头,却说浮屠军皆在庄园外等候命令,并无人进入庄园,也就是说,庄园里面厮杀的并不是女真人。方才太史昆逃进庄园不过片刻,里面接着就大乱了。 这样说来,庄园内的厮杀声显得更为蹊跷。正在这个当口,却见庄园内跑出了三四十个仆从打扮的人。这些人二话不说,逮着庄园气派的大门就是一阵猛砸。人群中擎了几面红旗,当中一面最大的赫然歪歪扭扭写了“杀太史、灭天京”的字样。且,这些人还低声吟唱着: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高丽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自由而斗争!将天京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一幕,直把阿骨打看了个目睁口呆。他摆手示意,完颜宗翰领会上前,带回了两个砸大门的仆从。阿骨打面带伪善笑容,向仆从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仆从理直气壮,叫喊道:“天京城欺人太甚!奴役我们就罢了,还凌辱我们妻女!我们高丽人,造反了!起义了!” “高丽人?造反?在这个时候?”阿骨打闻言,只觉得荒唐无比。 高丽仆从道:“我们等着一天等了好久了!须得要天京城发生战乱,太史昆才会到这个园子中来!我们以前努力准备了半年,终于在今日等到了天京城大乱,等到了太史昆逃来!哈哈哈!” 阿骨打和颜悦色,问道:“倒要请教,为何太史昆遇到战乱就要逃到这里来呢?” 高丽仆从道:“因为他的宇宙飞船在这里啊!他想要回到天宫中的凌霄宝殿去,自是要到这里乘坐那个高耸入云的,可以破碎虚空、穿越九天的宇宙飞船!” “高耸入云?还破碎虚空?还什么穿越九天?还什么什么宇宙飞船?你在戏弄我们大王吗?”听了仆从的一番鬼扯,完颜宗翰勃然大怒,抽剑就要斩了这个信口雌黄的小人,却不料正在此时,庄园内几声爆响火光大作,那天际之间,竟是真的显出一艘巨大的船只来! 此船,果然是高耸入云!巨大无比的船身上居然可以耸立一座九层文昌塔!暗夜焰光射在巨船的金属护甲上,映得漫天流光溢彩,若是说这艘船可以破碎虚空穿越九天,哪个能不信呢?明明不可能出现的巨船此时真真切切的存在于众人的眼皮底下,完颜阿骨打、完颜宗翰震撼不已,久久不能言。 高丽人显然是见怪不怪,众人惊诧,他却是喋喋不休的念叨:“飞船腾空,需要九九八十一名法师做法才可以!我们早已偷偷的杀掉了十几个法师,如今太史昆却是无法升空逃跑了!待俺们这些人布好了七杀大阵,太史昆定可束手就擒!” 阿骨打喘了两口冷气,问道:“何谓七杀大阵?” 高丽人道:“就是按照七星的位置立起七面红旗来!天璇位需要属羊的执旗,数虎的属猴的护卫;天机位要属鸡的执旗……” “好了,打住!”凡是真正做大王的人,自是知道这些神鬼阵法到底有没有用,这些东西可以用作激励士气,却不能当真作为依靠。阿骨打对于这种巫术表演性质的活动自是了解,所以根本也没兴趣听下去,他打断高丽的话,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们捉住太史昆了吗?” 那高丽人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们有一千人,那太史昆有两三百人!他那两三百个个会武术,却也不是这么好抓的。反正我出来的时候,大家伙已经将太史昆堵在船上了,现在的状况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们烂命一条活的猪狗不如,若是起义失败被太史昆杀了,倒也解脱了。” 阿骨打听罢,应付几句放高丽人离开,转过身来,命令道:“全体都有,下马,冲进庄子抓太史昆!” 完颜宗翰闻言,跪地启奏道:“大王,请三思!高丽人信口雌黄不得全信!他们胆小如鼠,怎敢造反?” 阿骨打喃喃道:“粘罕,你不了解汉人。越是有身份的汉人,越是追求什么吉利话,汉人中当了皇帝的,整日里要听万岁,你当着他面说一个病字、害字都要受到责罚,又哪里有人敢写什么杀太史,灭天京?况且那些奴隶唱的歌谣从前并未有过,也不像是临时创作的,只能是煽动造反者苦思冥想写就的。再者说,太史昆进了庄子是真的吧,那飞船是真实存在的吧!你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 宗翰闻言,深以为是。四千女真浮屠军得了命令,纷纷下马,小心翼翼向庄园杀去。 这个时候的太史昆亦是忙碌不休。从他一踏进柴氏庄园时,他立刻就觉得埋伏制作的太过于拙劣了。 每棵树木上都绑着炸药包或是火龙出水、雷神降世飞弹;各式房屋被挖出许多破洞,明显的就是为了方便被炸塌。炸药飞弹的引信根本来不及埋管子走暗线,就只好在树木、房屋之间凌空架设。就这么说吧,任何一个现代人,甚至是玩过火器的天京城人只要见了这幅景象定会骂骂咧咧的扭头就走,谁要看不出这是个圈套那才叫邪门了。不过,幸好对手是女真人,他们见到这些东西会怎么联想,目前还不得而知。 埋伏已经这样了,想要改变也来不及。时间只有短短一会儿,太史昆得利用这点时间迅速安排好一场戏。 此次前来支援的麒麟军有三千人之众。其中两千二百人于庄园外埋伏,庄园内的只有八百人。太史昆将人手分为两拨,自己与徐宁孙平领二百人算作天京城一伙;卢俊义并着史文恭、栾廷玉率领剩余六百人,扮作高丽反贼。 话说高丽人苦工在天京城的生活实际上还不错,他们吃得好睡得暖,劳动强度在能够忍的范围内,时不常的就有崭新的制服下发。因而高丽人一般都是衣着光鲜面色红润,那精神头绝对比一般女真百姓要强。不过既然演的是农奴造反这个戏码,就得露出一副穷苦样,最起码得是个衣衫褴褛。不过情急之下去哪里找破衣衫?卢俊义一伙只好将崭新的被单撕了踩脏后披在身上遮住甲胄装样子。 眼见着女真人就要进来了,两伙人赶忙开演。没有布置炸药的地方就只有铁甲威龙陆行船停放的温泉这一块,其它的地方倒真不能去。大家伙围绕着大船,船上船下的你推我搡装作战斗,太史昆更是会演,他在大船船首甲板上,穿了一袭白衣,手持松文精钢剑,独斗卢俊义、史文恭、栾廷玉三人的围攻,居然玩起了吕布战三英。 太史昆这边刚刚准备妥当,完颜阿骨打业已率部进入庄园。他命令士兵下马徒步进庄子,乃是为了在狭小之处方便打斗,且进屋搜捕也方便,倒也不是因为庄子里面骑不开马。比如说阿骨打、宗翰与几十名亲卫,他们就是骑着马匹踏入庄园的。 天京城人出手阔绰,在这个地方开设休闲场所绝对是暴利行业,因而在庄园的装潢设计上,是绝对值得大手笔投资的。柴进的这所庄园面子活做的极为漂亮,什么瓷砖玻璃窗等先进工艺统统用上,且由于地皮都是自家的几近免费,因而庄园的建筑风格在太史昆的建议下,应用了现代西安市新法门寺那种不伦不类的、神庙寺庙党政机关风格的混搭体。好看不好看这个另说,最起码在唬人方面绝度没问题。 更何况,这些个房屋是作为包厢使用的,因而里面的玻璃器皿、赝品书画、劣质玉器、包金桌椅也不在少数,急切时分真伪难辨,本就对文化艺术没甚研究的女真人就将这些物件当做了水晶纯金翡翠名人字画等真家伙。见到此情此景,阿骨打更加深信此地乃是太史昆的一处行宫。 如今如此精美的建筑被砸的到处是洞,若不是造反怎会这般施为?树木上皆绑缚着圆滚滚的铁皮骨灰坛,这不是神鬼法师捣弄腾空术的法阵又能是什么?阿骨打已经完全相信了方才高丽奴隶所说的话,便不再小心戒备,而是速速向巨船赶去。绕过一个大水塘,那气势恢宏的大船便近距离的出现在眼前。 大船上灯火通明,数不清的人乱战在一团。船首最耀眼处,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制住太史昆,又有一个大汉手执鬼头大刀,抡圆了便要向太史昆头上砍去。完颜阿骨打看得精神一振,仰天大笑道:“大名鼎鼎的天王太史昆,竟是要丧命奴隶手中!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哈哈哈!” 第034章 万念俱灰 殊不知,此刻庄园外灯笼闪烁,乃是在外埋伏的哨探发来了信号,意为女真人已全部进入庄园,是到了动手收网的时刻了。 只听得似乎有人大声用高丽语喊了些什么,那高耸入云的大船船舷开了一扇大门,暴乱的高丽奴隶叽里呱啦叫喊着,刹那间都涌入大船,在船外的一个也没有了。待到人影走光,船舷大门关闭,整个船身严丝合缝,再也没有能进人的地方。 船首甲板上,形势突然变化。只见太史昆大喝一声,瞬间犹如大神附体,功力眨眼间暴增十倍。他双臂一振,两个挟持他的大汉惨叫晕倒,继而双手一合,竟是夹住了迎面而来的鬼头大刀!再然后,这厮耍了一趟连环腿,围在他身边的五六十个高丽暴徒全数被打得倒飞出去! 太史昆,怎能有这般功力?举手投足间击溃数十人包夹,这等功夫在战场上玩单挑谁能是他的对手!完颜阿骨打见状,不禁汗流浃背。不料,太史昆的神勇远不止如此,只见他傲立船首,衣衫飘飘,玉树临风,不怒自威,两根手指捏了个剑诀,朗声念道:“逼的!都是尔等逼的!老虎不发威,尔等当我是病猫!看我大招!急急如意令!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天字五雷轰!” 这么个生死关头,太史昆这厮怎的在玩弄骗百姓用的法术呢?明明都是一方霸主,哪有人是真相信战争时可以用上法术的?阿骨打无法理解太史昆的举动,心中不禁一阵纳闷。不想正在这个当口,阿骨打耳畔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响声,还伴随着一股燃烧什么东西的味道。 显然大家伙都嗅到了这个味道、听到了这个声音。作为优秀的指挥官,阿骨打敏锐的觉察出阴谋的味道。可惜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周围的空气突然一滞! 轰!轰!轰!只听了这三声,阿骨打脑中鼓鼓涨涨,耳畔鸣叫不以,再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沙石碎屑乱溅,立刻在阿骨打脸上留下几道血痕,空气炙热的要命,阿骨打额前发梢被熏烤的打了卷。他艰难的回过头来,只见身后烈焰冲天,爆炸连连,残壁断肢漫天飞舞,偌大的一座豪华庄园,眨眼间灰飞烟灭变为一对齑粉!与其陪葬的,是历经十年培养出的浮屠军主力! 一阵天崩地裂的绝望涌入了阿骨打的脑海,十年的心血转瞬间成为飞灰,争霸辽东、争霸北地草原、争霸整个天下的家底子眨眼间成为一滩血肉!这是太史昆法术的威力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每一个霸主都清楚的明白,所谓法术所谓天命皆是虚妄,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靠谱的。什么法术,只是骗人用的,只是施展给蒙昧百姓的计谋!既是如此,难不成是中计了吗?是中计了么?阿骨打细细回想,只觉得方才所经历的种种破绽连连,甚至是荒唐可笑,怎奈自己好似被猪油蒙了心,竟是硬着头皮往人家圈套里钻! 悔恨、迷茫、绝望,种种负面情绪交织,名声盖世的一方枭雄阿骨打竟也是无助的呆立在血与火交杂的修罗场上。恍惚间,他看见宗翰一张扭曲的面孔向自己不停的用力开阖嘴巴,似是叫喊什么,宗翰像是发觉了阿骨打已经暂时性失聪,情急之下,挥鞭猛地向阿骨打座下御马抽了几下。 御马吃痛,立刻顺着宗翰的驱使,几大步奔到了铁甲威龙陆行船的船舷之下。宗翰这般施为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既然太史昆等人躲在了大船之上,那么这船舷之下果真就是整个庄园中唯一没有埋设火药石油的地方。 完颜阿骨打不愧是人中之雄,身处安全的地方休息片刻,心情已经平复许多。虽是沮丧后悔的感觉仍有,不过心中的意志力已被复仇与逃生的想法所重新引燃。他的听力缓缓恢复,响亮的爆炸声再一次充斥了他的耳中。他左右环视,只见身边的亲从只剩了十余人,个个都已是胆战心惊。宗翰此刻也是恐惧的无法自制,竟是哭泣着躲入阿骨打的怀中。 阿骨打伸手触摸了一下陆行船的外壳,发觉这船乃是由厚厚的铁叶子披挂了一层。这等大量的铁片,怕是穷极所有女真人之力也无法筹集。如今阿骨打已经知道这个大船必定不是什么飞翔九天的什么宇宙飞船,而是匠人打造的。先不说船只用的技术是不是女真人能够掌握的,但说造价成本,就不是一个边陲部落能够承受的。想太史昆不过发迹两三年,竟是有了这般强悍的财力,果真令人惊叹。 忽然,阿骨打感受到了大船内的一阵颤动,他抬头一看,之间那高高的铁塔开始快速旋转,吼叫着射出了一粒粒火球。火球坠在前方火场中,立刻就是一声惊天爆响。原来,这是太史昆指使手下点射庄园中零星的几块因爆炸点不匀侥幸没被炸毁的土地,歼灭女真人的幸存者。阿骨打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帅才,自是知晓这个手法乃是杀残敌所为,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愤怒。 他抬眼望去,只见太史昆仍是立于船首谈笑风生,一副指点江山的嚣张模样。阿骨打解下大弓,意欲射杀这个大仇人,可他转念一想,若是射了太史昆自己这一彪人马的位置必然会暴露,人家船中至少还有数百人,到时候人家追出来,自己又怎能逃生?阿骨打叹了一口气,放下大弓,只得愈加往黑影里藏了藏,静等逃离的机会。 火海中,看不出天色如何。大火烧了好一阵子,逐渐缓缓平息。阿骨打这才发现,原来黎明已经到来。战场上仍是浓烟弥漫看不出个情势,不过阿骨打向大船的船尾望去,正好看到了一大片被拆毁的院墙可以逃离这个庄园。那原本是陆行船为了进入柴氏庄园所打开的道路,纵马奔驰出去当然轻而易举。阿骨打悄悄给幸存的手下吩咐一声,十余骑紧贴着船舷,飞快的逃出了这座恐怖的庄园。 仅有十几人伴随,阿骨打不敢乱投,绕了庄园半圈,向着自己的来路寻去。走了半晌,正巧遇见了完颜宗望领着的千骑浮屠军。遇上自己人,阿骨打百感交集,心中略定。又过了片刻,只见胞弟完颜吴乞买引了五千步卒亦前来回合。原来山谷中的马匹难以平复,完颜吴乞买只好带着余众徒步前来。 如今阿骨打已经没了信心再与太史昆纠缠,他只想着快些纠集余部,赶紧逃回辽东去重整河山。他吩咐众人干脆连山谷也不要回了,直接向东去会合了完颜银术可等人,迅速回老家去。 众将得令刚刚想走,不料那令人厌恶至极的火铳声又响了起来。有哨探匆匆来报,南方来路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铁板做的城墙,许多天京城士兵躲在铁板后射火铳,根本无法靠近。 哨探还未说完,又听东西两侧一声炮响,冲出许多战车来。 这些个战车乃是最新设计的型号,乃是一个下大上小的铁盒子。盒子内,有四匹战马提供移动力,位于盒子顶端离地八尺寻常敌兵根本够不着的地方是射击口,安装了一台水冷连射火铳,射速每分钟二十发,其携弹量一万发,足可以支撑五个时辰的战斗。这样的马车灵感来自于美军野战吉普,只需一人驾车,一人射击,便可横行战场之上。 武器再先进毕竟也要人来操控,若是五六十个骑士围攻一辆战车,驾车的士兵看不过来,必定要被人掀翻斩杀。可问题是阿骨打目前只有千余骑士、五千步卒,而这样的战车却是一股脑开出了四百辆。战车扫射步卒可谓是一扫一大片,千余骑士亦是无法攻破那道火力线。 三个方向的敌人阿骨打皆无力解决,不料这个时候雪上加霜,那巨大的陆行船竟是从那烧成一片白灰的庄园内开了出来!大船上宝塔飞快旋转,一枚枚炮弹坠入女真女战士之中,眼见着六千兵马已是溃不成军。 绝望又一次降临!阿骨打胸中郁闷,脑中发黑,口舌中渗出血丝,险些没一头栽下马来。这当口胞弟完颜吴乞买怒目圆睁,大喝道:“哥哥,我率人向东奋力一击,为你打开一个缺口!只要有机会,您一定要快些撤离,切记切记!来生,我还给你当老弟!” 话罢,吴乞买招呼了所有士兵,发力向东方冲去。果然,这么多人蜂拥而上,正东方的战车根本打不过来,顿时就被掀翻了三四辆。吴乞买本人更是英勇,他站在马背之上,拉满弓弦放出凌厉一击,那蒺藜头狼牙箭准确的穿过射击口,竟是将一名操控火铳的麒麟军士兵击杀。 忽而闻得一声怒吼,只见一人一骑从天京城军阵中冲出。那人身材魁梧面相英俊,开口喝道:“莽夫!你是哪个?还我士兵性命来!” 第035章 最艰苦的行军路 吴乞买这些日子被天京城的火器欺负的不轻。他本是女真族中鼎鼎有名的武士,一根狼牙棒战场上不知道收割了多少性命。若是冷兵器冲杀,管他敌人是强是弱总有个拼搏的机会,可天京城的火器总是在离着数百步的地方就发射,无论心中有多憋屈有多不服有多不认命,却是只能蜷缩着躲避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战斗,着实窝囊! 眼下,总算是有个对手真刀真枪的出来叫阵了。吴乞买精神一振,以最正式的礼节迎战:“爷爷我乃完颜晟!天京城鼠辈,快来送死!” 天京城的英俊骑将冷笑一声,道:“吾乃玉麒麟卢俊义,记住这个名字,等你到了那阎罗殿,莫要忘了参我一本!” 对方说的什么,吴乞买没有兴趣去听,他的眼中只是瞅准了对手只顾得说话,却是忘了拿出武器。吴乞买的战斗理念中只有你死我活,根本不去顾及什么礼仪仁义,既然对手为了说话都不要命了,那么自是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吴乞买一踢马腹,闪电般向对手冲去,他将狼牙棒高举过顶,只待靠近对手便一棒砸下。 不过,他的对手是卢俊义。如今天京城大兴火铳,在战争的时候,像是卢俊义、武松等高手也没有多少露脸斩敌的机会。“别忘了去阎罗王面前参我一本”乃是卢俊义费了不少心思想好的挑将台词,自认为单挑前说出来别有一番味道。不曾想今日终于有了机会说,对手却不认真听,不由得眉头微皱,心里老大一个不乐意。俗谚道面子是相互给的,既然这个鲁莽的对手如此不给面子,因而卢俊义决定,让他死的也难看些。 骑马打仗么,当然马头要比骑士提前接近敌人。没等吴乞买靠边,卢俊义提起拳头,先给吴乞买的战马脑袋上来了一拳。卢俊义的拳法使用的内力乃是他借鉴了许多秘籍自创的“麒麟劲”,是个收发自如的顶级内功。这功夫即可用个阴劲隔山打牛,也可正大光明的用出来碎石裂碑。如今卢俊义砸马脑袋用的便是一股子阴柔劲,马匹挨了这么一下子,看似没甚大碍,实际上脑浆已经成了一锅粥。倒霉的马匹连吭都没有吭出来,前腿一弯向地跪去。 正冲的飞快,马匹突然失了足,这等滋味谁能驾驭的了?吴乞买重心不稳,哎了一声,随着惯性向前跌去。卢俊义趁着吴乞买跌倒的空当,悄悄探出脚面,在狼牙棒的尾柄上踢了一脚,吴乞买慌乱间拿捏不住,狼牙棒垂直的向上脱手而飞。 接下来,卢俊义便双手抱在胸前,悠闲的看热闹了。吴乞买一头扑在地上,头脑有些发昏,挪不动身子爬不起来,可是狼牙棒却依然顺着重力的指引下坠。只听得“噗嗤”一声摔西瓜般的动静,吴乞买的大好头颅已被砸了个稀烂。后世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金国皇帝完颜晟,居然是稀里糊涂送掉了性命。 从大老远看去,根本就看不出来卢俊义有动手的痕迹。在场之人只是看着吴乞买欢天喜地的跑到卢俊义面前,先是磕头请安,而后自己抛起狼牙棒砸在自己脑袋上自裁了。这般死法实在是太窝囊了,正好应了卢俊义的想法:死的难看些。 随着吴乞买的死亡,在场的女真人只能用大势已去来形容了。再英勇的汉子也敌不过子弹扫射炮火轰鸣,这些精锐的女真士兵甚至都没能跑出多远,绝大多数就在最中心百步方圆的圈子里被……屠杀了。只有完颜阿骨打等二三百核心成员借着吴乞买死命冲杀的机会逃出了天京城的包围圈,挣扎着寻求活路。 战到这个份上,对于天京城来说绝对算是大功告成。各路伏兵在战场最中心胜利会师,人人都是满怀喜悦。不过位于天京城城北的那一伙女真人仍在,大伙目前倒也放松不得。太史昆一声令下,徐宁、孙平率一千士兵驱动铁甲威龙陆行船向城北进军,其余人等兵分数路,一面搜寻敌人逃兵,一面先行赶赴城北助战。另有秦暮城、苏星河、白世镜返回城内,向柴进、武柏、孙立等说明情况。 众将得令,齐齐“诺”了一声,分头行事。太史昆、卢俊义、史文恭、栾廷玉各率领五百麒麟军战士,换上战马,即刻出战。 虽说麒麟军火器厉害,但毕竟人数少。万名女真骑兵聚在一起,五百个火铳兵怕是会瞬间被他们淹没。因而,此去城北助战诚然是件危险的活计。尤其是最先到达战场的人,更是容易被敌军袭击。而最后一个到达战场的,相对来说平安一些。 卢俊义等将领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因而他与史文恭、栾廷玉三个挑选了离城最近的三条道路搜寻进军,而将最外围、最曲折的一条道路留给太史昆走。这样细微的军事素养是太史昆不具备的,而跟随他身边的杨金豹、李千怜两个却是能够明白。他二人当然也不愿意太史昆去冒险,因而倒是劝着太史昆应下这条据说是“最艰苦”的行军路线。 初夏清晨,领着一大票小弟纵马狂奔倒也是件惬意的事。柴氏庄园位于天京城的西北方,它距离十里铺二十里,距离城北战场同样也是二十里。太史昆一伙大呼小叫你追我赶的玩耍着奔了片刻,不知不觉已是出去了十里地。若此行的目的仅仅是去城北战场助战,全体麒麟军一起出发便是了,之所以向现在这样分开走,乃是为了搜捕残敌的原因。如今已走了一半,还没见到个残敌的影子,太史昆不禁有些失望。不料正在这个时候,千怜却远远的看见了一伙约有五十人的敌骑正在往一片树林子里面藏。 太史昆见到有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大喜过望。这家伙一挥火铳,大喝一声:“小的们,跟我上!”一催怪兽妾意浓,拔马向密林奔去。 说来也巧,这队人马,竟然正是完颜阿骨打率领的一路逃兵。刚刚逃出来的时候,阿骨打身边还有二三百骑。不过他料定敌人会来追踪,二三百人目标太大,根本就没有逃脱的机会。于是乎,他将队伍分成四组,分头向城北营地逃窜。 在阿骨打的真实想法中,那三队逃兵实则都是当做引子诱走追兵用的,因而他安排那三队人走内侧,而他本人则是领了宗望、宗翰两个,走相对安全的外围。却不料,走的如此靠外,竟还是遇上了天京城的搜索队。 太史昆人多势众,叫嚣着就追进了密林。女真人人困马乏跑不快,眨眼间就被太史昆追上。五十余骑浮屠军怎能抵挡五百麒麟军?他们连反抗都不曾反抗,呼啦一下四下奔走开来。麒麟军众将亦是撒开人手去围剿女真人,遇上一个跑的慢的女真人,往往有数十个麒麟军士兵一拥而上乱拳打死。 与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揍人,感觉当然不会好。太史昆调转马头,捡了个人少的地处,细细搜索起来。果不其然,被他发现一个敌兵,那敌兵疯狂逃窜,太史昆则是将“甜心二号”火力全开,一面倾泻着子弹一面在后面追击。 话说在林子里打枪果然没意思,到处都是树木挡着子弹,太史昆扫射了半晌,不但没有蹭着对方一块皮,还把人给追丢了。太史昆心情沮丧,只好打马往回走,走了几步,他忽然发现眼角余光出看得景色有些不大对——有棵红皮柏树怎的这么粗壮? 太史昆勒马停步,放眼望去,只见那树木后面分明是躲了一匹紫红色的大马,那马匹极有灵性,躲在树后一动不动的,若不是定睛仔细瞧还真的发现不了! 等等!紫红色!大马!难道是……太史昆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完颜阿骨打这几个字来。 果不其然,树后面躲得正是阿骨打。他发现被人撞破,只好大叫一声冲了出来,而后他定睛一瞧对手竟是太史昆,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太史昆见了阿骨打,心中大喜,嘴上不说话,脚尖却是勾住甜心二号的发射机关,重重的扯了下去。不料,甜心二号的枪管中并未轰鸣,而是发出阵阵“塔塔”声,原来方才太史昆玩得太放纵,居然是将弹药浪费干净了。 对面阿骨打不知道太史昆这马匹上还有个什么甜心二号火器,他只知道火器打人需要先将一根细长圆筒平胸端起。他爆喝一声,催马前行,想要趁着太史昆没有举起火器的时机一举将他干掉,却不料太史昆嘿嘿哂笑一声,右手摇了柄折扇,左手捏了个剑诀,酸溜溜说道:“冤家,看你是个成名人物,也不愿意让你屈死。罢了,伦家也不用火器欺负你,就与你真刀真枪的对仗一番,算是了了你的心愿!怎么个比法,干脆由你划出个圈子来好了!” “吁!!!”见了太史昆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完颜阿骨打惊了个汗流浃背。他止住马匹,愣了三个弹指间,根本就摸不透太史昆玩弄的是什么阴招。靠近这般模样的太史昆是在是太过于冒险,也许太史昆前面有什么陷阱迷药或是藏在树上的高手,意欲将对手活捉了慢慢折磨呢?阿骨打敏捷的调转马头,一个字的废话也不敢多说,利索的玩了个蹬里藏身,就这么藏在马肚子底下飞快的逃走了。 太史昆呼出一口浊气,揉了扇面擦了擦冷汗,暗自叫了声侥幸。空城计这等高深计谋,城府不深的人根本玩不转啊!若是真的与阿骨打动粗,还真不好说能不能揍得过。 太史昆平息一下成功用计带来的闷骚神情,激昂大呼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给我堵住阿骨打,爷要亲自灭了他!” 第036章 最亲近的人 太史昆一声吼,顿时惊动了麒麟军众将士。江湖传说归江湖传说,不论外边把太史昆吹嘘的多么能打,杨金豹等却是都明白这位昆哥的真实身手是个什么成色。完颜阿骨打乃是横扫辽东的猛将,众将士怎能放心昆哥与这么个狠角色放对? 顿时,麒麟军五百多号子人放弃各自的目标,一窝蜂朝太史昆的方向涌来。太史昆一指阿骨打去路,放声大吼:“上!全都给我上!别让他跑了!谁个抓住阿骨打,不论死活,我包他升官发财!” 昆哥是什么人物?甩手扔小费都是千贯大钞的主儿!从他口中说了升官发财四个字,其含金量绝对是当世无双!就连杨金豹听了这四个字都浑身躁动不安,就莫要说寻常将士了。刹那间,五百号子麒麟军呼哨一声,追着阿骨打足迹狂奔而去。 展开遭遇战的这片林子并不算大,离开最中心那一块地,树木就显得稀疏,藏不住人了。纵然阿骨打胯下是匹当世无双的宝马,可也顶不住彻夜不息如此个奔跑法。阿骨打使出千般手段,一连甩开了三波追兵,终于是人困马乏,眼看着就要劳累坠马了。 恍惚之间,阿骨打见到一侧又奔过十余骑人马来。他苦笑一声,喃喃念道:“吾命休矣!” 阿骨打业已做好了引颈受戳的准备,却不料那十余骑人马奔至他身边,纷纷下马跪地,大呼:“属下来迟,让大王受惊了!” 阿骨打又惊又喜,定睛一瞧,只见来者乃是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与十余本部子弟!此情此景,可谓是绝路逢生,阿骨打惊喜交加,精神稍一放松,巨大的疲惫感顿时涌上心头,他身子摇了两摇,竟是坠下马来,顿时昏死过去。 宗翰一个箭步上去,将阿骨打稳稳接住,宗望皱了皱眉,却是身手牵住了御马的缰绳。只听宗望朗声道:“父王行踪暴露,汉贼定会紧追不舍,当下之计,只有我骑着御马引开汉贼,尔等护着父王速速离开!” 骑着御马引开追兵这种活,九成九是有死无生的买卖。几个女真士兵听得宗望要去送死,哪里肯依?于是十余兵丁纷纷上前夺马缰,自愿赴死。 宗望摇头道:“甘愿为父王赴死,必须是父王最亲近的人才能够做得。我乃父王骨血,咱们之中自是我与父王最为亲近。这个关头,正是体现我与父王亲密程度的最佳时机,诸位,莫非你们要拦着我尽孝么?” 这番话的逻辑好生奇怪,众兵丁闻言,结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宗望哈哈一笑,道:“无论是曹丕还是曹植,无论是大乔还是小乔,实际上,曹操心中最为想念的那个人始终是曹昂。诸位,我今日一去,此后父王的心中就再也没有我那些兄弟了。待到我大金王朝兴盛时,怕是第一个被追封王爵的人就是我!兄弟们,这是好事啊!你们得祝福我啊!兄弟们,永别了!” 话罢,宗望牵马便走,不料他扯了下马缰,居然没有扯动。抬头看时,却见宗翰一脸肃穆,伸出手臂紧紧拉住了缰绳的中段。 “兄弟,明年的今日,莫要忘了给我的坟头上浇一壶瘦西湖酿,我这个性子你知道,不爱烈酒,偏偏喜好些江南的浅酿。”宗望微微一笑,道:“放手吧,父王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不。”不曾想,宗翰的态度却是有些冷淡:“你放手,我去。”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宗望不解的晃了晃脑袋,却看见宗翰利索的拔剑挥舞,将御马的缰绳一斩两段。他握着残缰翻身上马,眨眼间跃出了几大步。 “给大王说,若是想我了,便少喝些酒,多打一趟拳!”宗翰挥了挥手,一边催马前行,一边呼喊道:“还有,不到一百岁,不许到极乐世界来寻我!” 一转眼,宗翰的身影已是看不到了。宗望将手中半截缰绳远远丢开,不屑的冷哼一声,将阿骨打缚在自己的背上,翻身上马,向宗翰相反的方向奔去。 人一旦报了必死之心,其行事便洒脱起来,完颜宗翰驭马飞驰的技巧从来未像今天这般行云流水过。他狂奔了没多久就被麒麟军的士兵发现,可二三十个不断发射火铳的士兵,却是愣就拦不下这一人一骑。 尾追的麒麟军士兵越来越多,前追后堵了半个时辰,最终五百名士兵围起一个大圈子,终于是把这个骑了御马的“阿骨打”围在中央。 一番逃脱追逐,那“阿骨打”早不知道中了几枚子弹。此刻他垂着头,垂着臂,身子艰难挺立着,孤零零的立马在数百枪口的包夹之下,眼见着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随时都有死去的迹象。太史昆在人群中观察了片刻,确定这家伙绝无还手之力了,于是大笑三声,举了一柄鎏金的画戟,溜达着怪兽妾意浓缓缓走向阵中。边走,昆哥边说:“原本,本座认为你是个英雄,所以给了你个单挑的机会,不曾想,你这个虚张声势的伪君子竟然怕了,逃了!如今,本座再发慈悲,给你一个死在我剑下的机会,你可开心?” “哼哼哼,白日做梦,你,得不到凌辱我的机会!”御马上的骑士缓缓抬起头来,居然展现出一个年轻英俊的面孔。这样一张白净的面孔,绝对不可能是麻子脸完颜阿骨打! 太史昆一见之下,险些气歪了鼻子,但见这个年轻的伪装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袖口下翻出一柄精光四射的匕首,骤然插入了自己的喉咙。原来他所说的不给机会,居然是这样的决绝。 太史昆心情沮丧的环视四周,自己带出来所有的兵丁如今都在场。这也就是说,没有人去阻拦换过马甲的阿骨打,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是让他逃跑了。其实一日之间能够搞死金兀术完颜宗弼、金太宗完颜吴乞买、还有个头号大将完颜宗翰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可惜一来太史昆不太清楚历史,而来这些个家伙女真名汉名的搀和在一起太复杂,且死前都没报姓名,因而太史昆也不知道昨天这一夜颠覆了多少典故。 如今两方面大战还未结束,城北战场的局面并未知晓。此时为了抓捕阿骨打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太史昆赶忙收拢众将士,向城北匆匆赶去。 实际上,城北战场的状况亦是出乎太史昆的想象,其中缘由,乃是因为太史昆发布的任务奖励。 天京城的这些头脑大手大脚习惯了,因而钱财似乎显得有些贬值。一贯钱放在这伙浪荡儿手上就好像一块钱人民币似的,引得许多看官认为一贯钱算不上什么事。 然而,就算是在最富庶的国度大宋,一贯钱其实也不是个小数目。由于古代人与现代人的生产侧重、价值观等出入很大,因而两个时代的货币很难找到一个确切的汇率。如果尝试着从购买粮食这个角度上来看,宋代这个时候的一贯钱与五百块人民币差不多;如果以硬通货黄金来衡量,宋代的一贯钱居然能顶到一千五百块! 太史昆的出价是三十贯钱一个女真人,放在现代,则相当于干掉一个敌人奖赏好几万块钱!且大宋这个时候是世上最富裕的国度,其货币的流通力度远非今日的人民币可以比拟。斗胆要喝一嗓子,那个时候的大宋货币的坚挺程度就相当于今日的美元。也就是说,太史昆的悬赏实际上是干掉一个敌人奖赏数万美元! 即便是在如今这个法制严厉的和平年代,数万美元也可以买凶伤害一条性命,而战场上杀敌竟然开出这个条件,其励志力度可想而知。 杀一个敌人有多难?对于拥有火器的佣兵们来说,扣动一下扳机也许就是几万美元到手,不用承担什么法律制裁,还会得到一个勇士的好名声。更何况,佣兵们还有飞弹,还有地雷,还有许许多多一眨眼就能做掉许多对手的大家伙。同样是三十贯钱,金莲制衣坊需要制造三百件衣衫,马氏快餐需要烹饪三千盘菜肴,甚至楼外楼的那些高丽妹子也要宽衣解带数十次才能搞到这笔钱,而今日,佣兵们只需轻轻勾动手指。 这是一个二线佣兵团展现自我谋求发展的最好时机!那些高不可攀的顶级佣兵团都去了日本国打秋风,今日这个战场是难得一见不被他们操纵的战场!少林,丐帮,这些闪耀的名字怎能曲尊与什么快活林什么白马什么揭阳岭之后? 零散的佣兵们,呆呆的抱着枪杆子蹲在草从中,怔怔的看着这些个实力超强名声略欠的佣兵团成员们熟练的埋下地雷直起发射架,更有甚者,居然动用了许多大名鼎鼎的轻功高手在大树上搭建了“阻击位”。这些大型的佣兵团铁了心要在今日拔的头筹,他们不甘心落在后面拾人牙穗,纷纷将狙击阵地向前靠,到了最后,佣兵们竟是将人手埋伏在了女真军营的大门口。 当然,单个的佣兵也有狠角色,江湖上不少赫赫有名的独行侠都做了佣兵这个行业,他们中成功者不在少数,至少在今晚的战场上,已经出现了好几个拥有自己的战车的独行佣兵。拥有一辆战车,证明此人至少拥有两千佣兵点,这也就是说,此位佣兵至少完成过六千贯的任务,岂能不被人惊羡?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令人不耻的家伙当然也有。就在武柏的眼皮底下,一个武功稀松平常、枪法惨不忍睹的混混佣兵堂,皇之的囊取一大车天京城为此次任务免费供应的炸药,在其最顶端放了一锭银元宝,并用一枚地雷的压线将银元宝栓住。而后,这家伙就把大车推到北门外显眼处,自己个儿就轻轻松松的回城了。他的目的很明确,若是晚上有不长眼的女真人拿了元宝被炸死,那么三十贯的酬金就算是到手了。这么大一车炸药,怕是一气炸死几十名女真人的可能都有,说不准,这么一辆免费的大车就能使其一夜暴富! 第037章 北方战线 人的随众心理是很强的,有时候明知道去争抢某样东西很荒唐,不过一旦身边的人都加入了争抢风潮后,身不由己随波逐流就是难免的了。比如说,诸位仍记忆犹新的抢盐。 如今天京城外的风头也有些这么个意思了,佣兵们都知道贸然压到最前线去是件很冒险的事,不过看着身边的人你的佣兵团往前压几步,他的佣兵团再更往前压几步,于是自己的佣兵团终究按耐不住,也就一咬牙顶上去了。江湖中争的抢的要的就是个面子,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可要是面子没了,怕是几代后人回想起先祖懦夫某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之前天京城佣兵协会要求的防线就是城外纵深一里半的密林,可从四更天的时分起,佣兵们就已经顶在了女真人的营地前方。虽然还不至于主动冲入女真人的营地,可几乎每一个出营的女真人都会很快的一命呜呼。 这种局面下,营地中的女真人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其实城北军营中的局势本来就颇为微妙,这个微妙,是发生在营地的五名将领之中的。 银术可、娄室、阇母、谷神、挞懒。五个人都姓做完颜,但是五个人的身份背景成长经历却是不同。 银术可乃是完颜部落中一名略沾点宗室边的子弟,实则与平民没什么不同;而娄室更是出身自七水部落,只是从他父辈开始才投靠到完颜部而已。一个平民,一个外来者,两人的经历乃是少年从军,经历了许多战事,立下了许多战功才到了今日这个地位,他们是平民的偶像,他们的生平是一部励志故事,但,他们的身上同样也有一个抹不掉的烙印——平民。至少,是曾经的平民,尤其是在阇母、谷神、挞懒等人的眼中。 阇母是阿骨打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挞懒与谷神都是阿骨打的堂兄弟,在完颜部中,他们就代表着贵族。在完颜部没有造反的时候,他们这些贵族成年后就会享有辽国授予的官位,在完颜部造反成立金国之后,他们这些人没有任何战功就会被封为将军。 这座军营中名义上的统帅是完颜银术可,他是大国师撒改最欣赏的人,因而他受封的军职要比其他人高一些。 说来也奇怪,阿骨打最欣赏的人是撒改的儿子,而撒改最欣赏的人却是一个平民。作为平民出身的银术可,他必须要比宗室子弟更加严格的执行军令,如今他得到的命令是在五更时分破晓之前,也就是如今凌晨三点到四点这个时间动手攻击天京城。这道军令下的很坚决,并没有说明遇到什么情况可以按兵不发,换句话说,就是天塌下来,五更时分军营中的所有战士也必须要踏上战场,与西线的军队同时发起攻城战争。 在这一点上,娄室是银术可的忠实支持者。 但是以挞懒为首的其余三人却不这么看。想要准时发动攻城战,首要条件是在动手之前女真人得控制住天京城北侧城外的局势才行。如果连城外都控制不了,攻击城内又如何谈起呢? 入夜时分,城外的局势还是掌握在女真人手中的,数百名哨探穿梭在几条重要通道上,试图找出一条最适合夜晚行军的道路来。 到了二更天的时候,局势有些不明朗了,哨探纷纷受到袭击,有半数的哨探就稀里糊涂的死在了外面。完颜挞懒曾经问过归来的士兵,那些士兵只是说遇到了天京城散兵的偷袭,却坚称没有遇到成建制的大部队。 三更天之后,形势进一步恶化,女真人派出近千人在城外巡逻执勤,但绝大多数的人竟是一去不复返。偶尔有几个幸存者归来,他们却仍是声称遇到零星天京城守军偷袭,并没有遇到成建制的敌人军队。军营外一直有零星的火铳声,不是那种大部队齐射的声音,只是些杂乱无章的,貌似冷枪的零星射击声。这在战争时期也算是正常情况,士兵们大多很紧张,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攻击,但问题是,女真人在一个时辰内损失了一千名士兵,这难道能够是放冷枪的散兵游勇能够做到的吗? 综上所述,完颜挞懒认为这是天京城的一种战术,一种化整为实施偷袭的战术,这是个有组织、有战法的偷袭作战,最起码在组织这个战术的指挥官心目中,这些埋伏在城北的散兵游勇是可以战胜女真人的。天京城能有如今的成就已经说明了天京城人不傻,天京城能够顶住女真人一个白天的攻击说明他们的指挥官同样不傻,一个精明的指挥官与跟随他执行人的精明士兵同样认为能够成功的事,这件事的本身就已经足够威胁。 到了四更天之后,女真人派出的哨探已是石沉大海般的一个也回不来了。莫要说城北了,军营之外的事女真人已经是什么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坚持五更天发动攻城战简直就是冒险!因而,完颜挞懒坚决不同意今夜的战斗,他要为跟随他出战的士兵负责,他不能让族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枉死。 服从军令或是尊重士兵的生命,这两点都没有错但又无法同时兼顾。这样的两个问题摆到一起,就算是争论上一辈子也争不出谁对谁错,又何况这短短的一个夜晚? 整整两个时辰,银术可与挞懒连出不出兵这样一个问题都没有争论出结果,就更不要说商量出一个可行的战术了。不过时间不等人,随着时光的流逝,五更天渐渐到来了,直至一阵密集的爆炸声从城西远远传来,银术可悍然下令:配合西线攻势,城北女真人全员出击!而挞懒更直截了当的吼出一个字:不! 最终的结果,银术可、娄室率领四千人向天京城进军,挞懒等人按兵不动,等待天明后向城西靠拢。 结果很明了了,佣兵们用抢盐的热情将数十万斤天京城免费供应的炸药、黑油扔向了四千女真战士,平均每一位女真战士获得了至少三十斤的爆炸物招待。这个年头使用者们对于火药的危险性认识的还不够,他们根本不明白爆炸物也要有个限度,过多的爆炸物在一个地方炸响,对使用者来说同样是一个巨大的伤害。 这一场疯狂地爆炸不仅仅是让银术可、娄室二人与四千女真人士兵尸骨无存,这一场爆炸还使得许许多多的人微血管爆裂,失聪,甚至是遭受辐射。这些人中有佣兵,也有三百步之外留守在营地中的女真人。 在这种爆炸的影响下,挞懒等人的心理防线立刻崩溃。他们领着剩余的女真人掉头就跑,他们甚至没有辨别方向,他们的想法仅仅是赶紧离开这里。回家的路,等到逃离这儿之后再慢慢寻找。 大爆炸同样给绝大多数的佣兵带来了不适,许多人出现了口鼻流血脑中轰鸣的症状,他们同样也没有力气追赶逃跑的女真人了。他们只用十分之一的弹药就可以解决敌人,但是在弹药免费供应的前提下,他们纵欲过度了,于是乎他们只好品尝欢愉带来的恶果。免费的性是最昂贵的,免费的弹药同样也是需要代价的。 天色终于亮了,天京城内的军民意识到敌人已经失败,他们急匆匆的出城来救护受伤的佣兵。而后,卢俊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他同样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在太史昆城主的英明领导下,西线的女真人已被全数歼灭了。 一场大战,居然在一个奇妙的夜晚之后以完胜的局势结束了。对于许许多多的民兵来说,根本还没轮到畅畅快快的放一阵子火炮玩。也许在绝大多数汉人的心目中,匈奴人突厥人契丹人都是凶猛的兽类,但就目前为止兽类中还不包括女真人与蒙古人。因而,天京城的军民们还没有意识道这场战争胜利的含金量,在他们的心目中,这场战斗远远没有攻克燕京那样来的振奋人心。他们也许只是认为今天战胜了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却远远没想到他们战胜了一伙毁灭者,汉文化的毁灭者之一,汉族人血性的泯灭者之一,汉人奴性的培养者之一。 紧接着,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栾廷玉率部归来了,史文恭率部归来了,徐宁也驾驶着天京城的骄傲陆行船归来了。最终在快到中午时分,大家伙吊着脖子终于是看到了累的蔫儿吧唧的天王太史昆大人慢悠悠的出现在视野之中。于是乎,天京城的一次庆典开始了。 与欢声笑语的天京城相对,狼狈的女真人终于也在本性的指引下重新聚在一起,那是在一座名为来州的城池之下。这是天京城控制地之外的第一座城市,它如今属于耶律沛的控制之下。天京城旗下燕京地区即便是一个小小的郡县也有火枪队的守护,惊吓过度的女真人对于这种玩意躲避不及。一直到了天京城的势力范围之外,他们才有胆量狠狠的掠夺了一次——他们需要食物,阿骨打与宗望收拢的那百十人需要食物,挞懒手下四千多人更需要食物。 在掠夺的过程中,两伙人重逢。什么尽言衷肠大诉苦水的桥段进行完毕后,阿骨打站在四千多人的面前终于又找回了统帅的感觉。当他下令班师回朝后,不想与他感情日益升温的儿子宗望却摇了摇头,表示他要返回天京城。 他的理由是这样的:“父王,时代已经变了,锋刃已经不是战场主宰,那些炙炎才是未来战场上的王者!我要潜伏在天京城中,为女真人,为大金国盗来制造火器的图样!” 第038章 功臣 太史昆的凯旋归来,为这一次历时一整天的战争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战争的结果与天京城所有市民之前想象的一样——完胜。从建立城市的那一天起就从没失败过的天京城人们早就习惯了胜利,对于这种习惯性的胜利,且战胜的对手不过是些名不见经传的荒原蛮子,天京城的军民们不过是乐呵呵的嚎叫两嗓子以表庆祝就可以了,什么喜极而泣什么胜利之吻那些个没出息的表现,天京城人不屑去做。 就在城北的战场上,人们让开一条道路,欢呼着注视着疲惫的太史昆满脸挂着谦逊微笑漫步走过。行至战场的最中心粗略搭建的草台上,金莲作为全城军民的代表,为太史昆献上了一个拥抱。简短的欢庆仪式是必须的,作为天京城的发言人,朱大贵主持发言道:“有请昆哥讲几句!” 掌声雷动,太史昆挺胸撅肚昂立与众人面前,他的身后迅速扯起两杆旗杆,中间悬挂了一幅白绢。过一会,太史昆所发表的每一句言论都会迅速被师爷用斗大的字写在白卷上高高升起,以避免远方无法听到声音的同志也能够领会到会议精神。 太史昆清了清嗓子,吼叫道:“兄弟们,从今儿起,市政广场上一千桌流水席,连摆三天!放心,这钱从我裤兜里掏,不用天京城一分钱财政!给面子的就都来喝几杯,不为别的,就为对同心奋战的哥们儿们致以敬意!” “哦也!”“好,好!”“不醉不归!”台下响应声此起彼伏。 太史昆笑呵呵摆摆手,又是吼叫道:“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女真人拜访了咱们天京城,咱们不去回访也说不过去。目前我腾不出手建立远征军去削他们,但也不意味着我要放过他们!这样,我发布无限制,可重复接取,升级练兵赚佣金的循环任务——破坏辽阳城!任务很简单,飞弹也好,地雷也好,延时天雷引也好,正要在辽阳城轰塌一间屋,就给十贯钱佣金!佣兵兄弟们,只要水平高点的,活动一个炸塌百十间屋子很轻松!炎热的夏季就要来临了,不如都去凉爽的辽阳城避暑吧!” “赚钱的机会来啦!”“俺们最喜欢打炮的活动啦!”佣兵们一阵鬼哭狼嚎,搞得麒麟军士兵们心中痒痒的。 太史昆道:“战争胜利,咱们在场的都是功臣!作为本次战争立了首功的头号功臣,我会亲自授予他‘天京英雄’的称号!我宣布,荣获本次首功的就是……” 台下听众睁大了眼睛,迅速的在各个有资格成为候选人的将领身上扫过来扫过去。策划整个战役的并亲自执行最危险任务的人乃是太史昆本人,可看他的意思,分明就没有自卖自夸的打算。其余的比如说最先迎战的孙立,整备军马的武柏,歼灭西城敌军的卢俊义,歼灭北城敌军的佣兵们,负责情报工作的秦暮成以及情报司的细作们,都是很有希望获得这个称号的。 太史昆卖了三秒钟的关子,终于大声暴喝道:“就是……柴进!大家恭喜他!” “我?”台下听热闹的柴进一头雾水,纳闷的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是我?我连一线战场都没上去我有什么功劳?” 正纳闷着,一只大手拍上了柴进的肩头,柴进回头一看,竟是满脸慈祥微笑的卢俊义。卢俊义道了声恭喜,忽然没头没脑问了句:“哎,你前些日子修建庄园的时候,借了不少钱吧!” 柴进脸色一红,喃喃说道:“还不都是兄弟们一人一两千贯帮我凑得嘛!就连卢大帅您也帮了我两千贯嘛!放心,我那庄园效益可好了!估计也就是明年年底,总共三万多贯的欠款我就能够还清啦!” “嘿嘿,不用,不用啦!”卢俊义一脸干巴巴的假笑,拉着柴进的手,道:“我的那份不用还了,真的不用还了!嘿嘿,嘿嘿,为兄先告辞了啊,这几天我得闭关修炼,你千万不要来打扰我啊!” 说罢,卢俊义抽身快步溜走了,柴进挠着后脑勺,一头雾水。忽而,背后又有人拍肩,柴进暮然回首,只见负责打理庄园的老管家流着冷汗一脸谄笑,哆嗦着说道:“官人,少爷,告诉您个事儿哈,您千万得挺住哈,人生事十有八九不如意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哈,咱那庄园吧,咱那庄园……” 台下发生的一幕幕悲欢离合太史昆无暇注意,他用激昂的声音继续吼叫着:“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女真人将咱们大宋的京城开封府给洗劫啦!” “啊……!!这算是什么好消息啊!”台下听众纷纷吃了一惊,不知道喜从何来。 太史昆喘了口气,道:“他们劫来的财宝,都被我给留下啦!女真人白抢啦!实际上女真人是帮咱们天京城抢劫啦!哈哈哈!” “啊!还有此事!这个消息太好啦!”台下的无良听众们转忧为喜,纷纷击掌庆贺。 太史昆大手一摆,道:“来人!将财宝拿上来,咱们大家伙儿开开眼!” 低沉的角号声吹响,“将军令”的鼓点奏响。铁甲威龙陆行船船舱缓缓打开,三百麒麟军士兵组成仪仗队,押送着五架大车登上草台。 众目睽睽之下,太史昆举手示意,最左边两架马车车门上封条被启开。朱大贵、武柏一人拉着一扇车门,赫然打开。 “咕咚!咕咚!”车门方一开启,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滚了出来,仔细看去,姑娘们面如金纸,竟是晕厥已久;再向车内看去,两辆车内加起来还有十余名女子奄奄一息,她们虽然个个衣着华贵,却无奈身上沾满了呕吐物,看起来凄凉至极。 “啊!竟然是些美貌女子!”太史昆见状拍案而起,叫骂道:“好一群无耻的侵略者!竟然掳掠了许多良家女子意欲辱没!只恨方才没有捉住匪首阿骨打,否则定要狠狠折磨他为这些弱女子报仇!李师太,快快将这些可怜的女子救护!” 李巧盼素来爱惜被强人掳掠的女子,见状她自是领了一群会医术的女孩儿上前救护。车厢内有几个女子气息已经很薄弱了,巧盼上前亲自施为医治,一连救了两个,却见巧盼眉头已经皱在了一起,仿佛遇上不可思议之事。 忙活半天,车内女子皆被移走。太史昆咒骂女真人半晌后,道:“来啊,继续开箱,看看余下的财宝都是什么!” 朱大贵、武柏应了一声,又领人破开了右侧两辆马车,只见这两辆马车车门一开,居然也是掉下许多个人来。仔细看去,这些人皆是成年男子,不过他们手脚被绑口中塞绢,既动弹不得,也叫唤不得。用于绑扎的绳索乃是女真人捆猎物的牛皮索,且绑扎手法极为粗狂坚固,眼见着最先掉下来的那几个人手足发黑,竟是已经被绳索勒的坏死了,而后面那几个头大如斗的,则是空中塞得布子太大,被活活憋死的。 太史昆见状,叫了一声惨,连忙唤人来救护。武柏离得最近,他用脚尖拨了拨几个躺在地上的半死之人,却也是眉头紧皱。 原来这些大车中装的都是些被掳掠来的人口,太史昆不由得有些微微失望。他挥了挥手,吩咐人将最后一辆大车开启。 没有听到人滚出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台下诧异的叫喊声。整个庆功场上忽然一片寂静,使得灰了心低头玩弄手指的太史昆也不由得抬头向最后一辆马车上看去。 也许寻常的平民百姓只是觉得场合忽然变得有些肃穆或是气氛有些凝重,但是他们却说不出来为什么会变得这样。但是作为太史昆这个层次的人,他却清晰的感觉出一个强大的气场出现了! 这不是练就什么武功练出来的气场,这是一种只有在接受万人瞻仰后才能培养出的“势”,什么文臣武将黑老大虽然也拥有接受万人跪拜的机会,但他们却无法拥有这种气场,这是因为在他们的上方,还有他们需要膜拜的人。卑躬屈膝的人,没有资格获得这种气场。 什么样的人不在需要卑躬屈膝?王者。无论是嵬名乾顺还是阿骨打,他们都还无法在尚未平息纷乱的朝堂之上培养出这种气概,太史昆谦虚的承认,到目前为止他所遇上的拥有这种气场的人只有一个——太史昆本人。 开门的朱大贵与武柏都已经被这种气势镇住,他们一人掀着半片轿帘,退开半个身子伺候在车门两侧,活像个静候的仆人。而天京城群豪诸将,竟是不由自主靠在了太史昆的身后。 车身微微一震,缓步走下一位俊朗青年,此人与那皇甫瑞像是同种之人,红毛,碧眼,高鼻梁,那古人的话来说,乃是奇人异象。这厮目光闪烁双腿微摆,明显是心中害怕之至极皮儿上还在硬撑。太史昆看在眼中微微摇头,不用卑躬屈膝的人是不用这样伪饰自己的,那个人,不是他。 车身又是微微一震,却是走下了一个五十上下的半老之人。此人衣衫淡雅面相清奇,留三撇长须,目光炯炯有神,脊梁挺直,颇具刚正不阿的君子之风。太史昆看在眼中,又是微微摇头。还是那句话,不用卑躬屈膝的人是不用伪饰自己的,装作君子是刻意的伪装,真是君子是本能的伪装。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一个君子,有人会成为君子,不过是因为有人喜欢君子而已。既然成长成一名君子,那么就意味着他是投人所好才被可以培养成这个样子的。连成长都被人左右,那他还谈什么王者呢?那个人,当然不会是他。 第039章 拜 第一个人的气势已经很足,在太史昆的眼中,此人的气势来自于制衡的能力,也就是说此人拥有威胁他人的能力,因而他的气势凌厉而刁钻,却不混厚。只能对他人制衡、威胁,说明的他的实力并不充足,他之所以拥有这些能力,可能只是因为他能够借取到一种庞大的力量。像是一个国家的法规,一个教派的教义,都可以成为可以借取的力量。像是这样的人,在太史昆看来至多是一名鹰犬,所以太史昆对于他连理都懒得理。 第二个人的气势更为强大了,这种气势浑厚、深邃,是拥有强大实力的表现。在他的面前有太多太多的人需要低下头颅,他的眼神分明是习惯了俯视。他的气势已经非常接近一名王者,但是还有两点缺陷:他很自负,他身上有一种谦谦君子的气概。 如果你认为所有人对你跪拜是理所当然的,那么在接受他人跪拜的时候你不会自负。事情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又何必自负呢? 至于那种谦谦君子的气概,之前就已经说明了,这种气概完全就是为了取悦他人。 也许正是因为这两点,太史昆才看破了此人的不足。这个三撇长须的半老之人是个有权利的人,但是他的权利必须要符合上位者的利益才能够存在。一个无法真正控制自己权利的人,在太史昆眼中不过是个木偶而已。说归说,其实这两个人皆已经可以称作是人中之魁了。对于接下来要出场的人物,太史昆充满了期待。 最后下车的,是两个人。太史昆的目光匍一看到这两个人,立刻光华大放。 右侧的人是一名中年大汉,他眼似铜铃,胡须如倒戟,身高个头甚至比太史昆还要猛出一块。他穿着一件淡雅的长衫,却偏偏要将衣袖撕去,露出两根肌肉虬结的粗壮胳膊,他的长衫内不像普通宋人一般套一件圆领口的小衫,而是大喇喇的露着半截刺满花绣地胸脯。 像这样一个人,带给人的感觉本应是暴烈、充满侵略性,可是他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居然是……安静祥和。若不是他刻意打扮成这副样子,太史昆几乎要将他看作是一个热情的邻家大嫂。 左侧的人年纪很轻,约莫也就二十几岁而已。他小眼睛,大脸蛋,还有一个肉肉的鼻头。这个相貌一点也不独特,但是这个年轻人却是四个人最引人瞩目的一个。这是源于他的皮肤实在是太好了。 他的皮肤不算白,却是透出一股淡淡的金色。看上去,竟是八分与和田玉的感觉相似。他身上的衫子看上去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水清罗汉纹衫,只是非常合体而已。不过若是懂行的裁缝细细品鉴,才能看出特别之处。 这个年轻人踏出车门后,神色态度极为随和,没有紧张恐惧,也没有欣喜愉快。不过太史昆却是发觉,这个年轻人昂起头路微微闭上眼睛沉浸的深呼吸了一口。他是在享受了一下阳光,在这种局势未明刀枪如林的陌生环境下,他居然是用轻松的心情,悠闲的享受了一下阳光。这个表现无比镇静自若,若不是他的自制力已经超越了人地极限,那就只能是这个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这么个环境下突然多出了这么几个人,庆功场上变得寂静无声。李巧盼偷偷挤到太史昆身后,颤抖着说道:“那些女子的服装制式非常华贵,竟像是宫廷之物!” 武柏也是挪动脚步到达太史昆身前,低声道:“地上躺着的那几个男子皆面白无须,如果没猜错的话,应当都是寺人!” 金莲扯了扯太史昆的衣袖,细语道:“那个小眼的衣衫不一般!你仔细看看,整件衣衫上一道裁剪缝纫的缝隙都没有!这种衫子叫做大罗金仙衫,乃是先制作一个与真人一般大小的皮草人,再用丝线围绕着皮草人一根一根的编织成衣衫!也就是说,这件衣衫不是剪裁缝制的,而是编织的!仅仅这一件衣衫,就需要四十九名顶尖的织工纺织半年!这种衣衫,怕是世上只有一个人穿得!” 宫廷?寺人?只有一个人能够穿着的衣衫?太史昆听罢不动声色,周围的群豪却将眼光都投向了一身金甲的徐宁。 无他,大家伙猜测的那个人,只有徐宁亲眼见识过。毕竟是禁军金枪班的教头,遇到重大仪式的时候这厮也曾经参加过戒严执勤的任务。至少有三次,徐宁曾经在五十步的距离内偷偷看过那个人的相貌。 果不其然,徐宁这厮满脸冷汗,上下牙微嗑,明显的是肾上腺素紊乱了。这厮晃了半天,突然咕咚一下跪在地上向前爬了两步,玩命大叫道:“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嗓子,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离着太史昆最近的一伙头领早就听到了方才对于此人身份的论证,再加上徐宁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吼,更是确认无疑。毕竟从小到大接受的就是封建主义思想教育啊,这年头人们心中最膜拜的恐怕就是皇帝二字,如今真人露脸,众人岂有不惶恐之理? 卢俊义带了个头,其它一伙男女老少包括李千怜这个夏国人都叽里咕噜趴了一地,纷纷叩首大呼吾皇万岁。草台下面的万余口子军民见了,皆是心头巨震,慌忙伏地跪拜。 一时间,吾皇万岁的声音如山呼海啸般在天京城北久久回荡,远远望去,如今台子上站着的人,只有五个。从车上刚刚下来那四个,还有一个当然是太史昆。 红发碧眼那人见了众人跪拜,昂昂首挺胸沾沾自喜,顿时有了精神头;三撇胡须的半老之人神情更为拘谨,向一旁退了几步,好似生怕众人跪拜的是他,不过他眼中绽放的精光,却出卖了他内心的喜悦。 外表彪悍的中年汉子眼神只是盯着小眼睛的年轻人,对排山倒海的呼喊声闻也不闻,小眼睛的年轻人活动活动手腕脚腕,一点也没觉得台下的呼喊声来的唐突。 一转眼,红发碧眼的家伙看见了依然耸立的太史昆,这厮脸色一寒,似是想要问责太史昆,却见一旁长须长者递了一道阴森的眼神,立即制止了红发人的下一步举动。彪形大汉也见到了太史昆,他不动声色,只是伏在小眼青年耳旁说了几句。 小眼的青年脸上突然绽放出真诚的笑容,绝对容不得一丝作假的笑容。他瞪大眼睛盯着太史昆,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爱卿免礼!” 场中,顿时变得寂静无声。初见皇帝的狂热已经过去,天京城的军民们,尤其是卢俊义、武柏、徐宁等已然清醒过来。他们看到了太史昆见到皇帝时的表现,昆哥双膝挺得笔直,一丝颤抖都没有。这完全说明太史昆从一开始就没有一点想要跪拜的意思,一丁点也没有,甚至一丝心理斗争都没有。 一个古人,见到皇帝连跪还是不跪的思想斗争都没有,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能做到这一点的,只能是一个与皇帝身份相当的人。这一刻,卢俊义等人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跪太唐突了。从跟随着太史昆征战四方建立天京城那一刻起,实际上群豪都已经做好了迎接那一天的准备。那一天,应当是太史昆穿着闪亮的衣着,坐在最高处迎接众人的跪拜才是。谁想到方才一时脑热,竟是当着太史昆的面跪拜了别人。 看得出来,红发碧眼的家伙依然有一种责问太史昆的冲动。不过,那长须老者不动声色的捏着指尖,在红发人的掌心写了一个字。 一个“反”字。红发人愣了一愣,突然茅塞顿开,如梦方醒。 这么多的汉人将领,这么多的汉人士兵,好像都属于这个人。而在国家的法令中,汉人的士兵将领却应当是属于另一个人。如此说来,眼前这个不肯跪拜的人的身份顿时大白——反贼。最起码,他是个有了造反的势力有了造反的野心仅仅是还没有打出造反旗号的人。 一个皇帝令反贼跪拜的方式有许多种,而今天这个局面,却是与哪一个方式也不沾边。责问反贼为何不跪拜的结局有两种:一,反贼犹豫一下跪拜了,这个可能占五成;二,反贼犹豫一下,杀掉皇帝一行人造反了,这个可能,也有五成。而对于反贼不跪拜的行动置之不理,则国家皇室的脸面就全丢光了。想来想去,最好的解决方式竟然就是抢先一步,在反贼什么也没做之前说一句“爱卿免礼”。 想明白此处,红发人顿时汗流浃背。他平日也自认为足智多谋,没曾想另外三人随随便便使出来的化解之策,自己居然还要蒙人点醒才能看透。况且,那么纯真、无邪、由心而发的微笑,红发人自认为再对着铜镜演练十年也未必能够笑得如此自然。 如此这般的思索,只是这些旁观客一瞬间的想法罢了。真正的主角是太史昆与小眼睛的青年人。另一个主角已经发了话,那么上演对手戏的太史昆自然也应当回应。 众目睽睽之下,太史昆忽然哈哈一笑,拱手道:“谢主隆恩!” 第040章 孤意已决! “太史昆?” “赵佶?” 叫一句太史昆没事儿,直呼一句赵佶却着实刺耳。两方人马甭管是心怀生死不由己的恐惧还是心怀颠覆命运的激动,全都是一阵心惊肉跳。 观戏的着急,演戏的全无知觉。赵佶不以为许,反而上前一步,喜滋滋说道:“太史义士,好得很!没叫寡人失望!” “哦?失望?”太史昆看了看这个史书上有名的荒唐皇帝,只见他满脸尽是天真烂漫的笑意,看不出半点或是惊慌或是骄横。这种局面,甚至是太史昆之前都没有料想过的。也许在这个皇帝的思想中,所有人为他做事情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太史昆哭笑不得,只好应景答道:“那个……那个什么……罪臣救驾来迟,惶恐,惶恐!” “不不不,寡人不是这个意思。”赵佶上上下下又将太史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赞道:“寡人的意思是,太史义士果真是一表人才!能收复幽云十六州的义士,就应该是这幅模样!” 居然是以貌取人?万一,太史昆是一个长相不咋地的人呢? 太史昆对于眼前这个泰山崩于面前亦可以不动声色的皇帝陛下顿时有了新的认识。本想劫点财,谁想到居然劫出了一个皇帝来?若是早些年弄到一个皇帝,说不定太史昆会走上一条挟天子令诸侯的发展道路;若是过上几年天京城的势力再强悍一些,弄来皇帝忽悠他几条不平等条约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现在这个时期乃是天京城飞速发展的重要时期,这个时候要的就是内无忧外无困,忽然冒出一个皇帝驾临纯粹是添乱子! 太史昆嘟囔了两声过奖,把眼睛转了一转,朗声道:“皇甫瑞、马植何在?” 这两个家伙乃是辽国长大的人,对于大宋皇帝对少有些免疫力。两人爬起身来拱手道:“昆哥,有何吩咐?” 太史昆吩咐道:“我要你二人盏茶时分内备齐马车马匹,饮食若干,伺候圣上一行登车!” 两人喊了一声“诺”,匆匆依言行事去了。太史昆又朗声道:“徐宁、孙平,你二人率领麒麟军一千,护送圣上南渡黄河!交由大宋边防禁军!” 徐宁孙平二人领命,亦是匆忙收拢士兵去了。太史昆转过脸来,笑嘻嘻的对赵佶拱手说道:“圣上,班师回朝吧您呐!” 赵佶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他满面春风的说道:“不!” “不?”太史昆大吃一惊,道:“你一当皇帝的,怎能不回家呢?你想干嘛?” 赵佶不理会太史昆的发问,却是背负双手踱着步子,开口吟诵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这首词是你写的?” “我?怎么可能是我?” “不要瞒寡人,夏国的使节早就将这首词快马发回来了!”赵佶摇头晃脑又是吟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这也是你写的?” “当然不是!” “云州义士的战歌么,怎么会不是出自你手呢?细细想来,你的文风,与高适高达夫颇有相通之处呢!”赵佶自顾自的叹了几声,道:“所以么,寡人决定,去你那里盘庚几日!” 太史昆惊叫道:“我那里?免啦!你还是快快回家吧!国不可一日无君……” “没关系,寡人经常消失个几天不上朝,太史义士不用操心。” “你……”太史昆压低嗓子,阴森森道:“实话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而我的住处,便是那阴森森的匪窟!那种地方你不去也罢,所以我奉劝你还是快些……” “义士生的如此俊美,怎会是坏人?寡人不信!”赵佶笑眯眯说道:“义士莫要再劝了,孤意已决!” 适时,皇甫瑞等恰好将马车备好,赵佶招了招手,那外表粗犷的中年汉子扶着他便钻进了马车。赵佶掀开车帘露出半片脑袋,道:“起驾!哦对了,下面的人,平身吧!”话罢,他便再也不肯露面了。 卢俊义、柴进、武柏等等等等一大群人都将视线看向了太史昆,太史昆愣了一愣,只好挥了挥手,道:“也罢,兄弟们上马,咱们回城吧!” 这一番本为晒宝的举动竟是引出了这么些事端,对于太史昆等头脑人物来说是件头疼事,但是对于台下数以万计的围观群众来说却只是长了长见识而已。天京城的头领们纷纷招呼着约束自己旗下士兵民众,不消多时,大队人马便开始有秩序的向天京城返去。 那三撇长须的老者与红发的青年倒也不客气,两人一人取了一匹好马,骑着跟在了赵佶的马车之后。太史昆拎起马鞭指了指老头,道:“喂,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老者不喜不怒,一本正经的对太史昆抱了抱拳,道:“老夫姓蔡,名京,字符长。” 蔡京?鼎鼎有名的奸臣呢!太史昆脑中一阵惊奇,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的“唔”了一声,转而将马鞭指向那个番脸儿年轻人,道:“哎,你呢?” 红发的家伙抱了抱拳,冷冷道:“某家王黼。” 此时,有卢俊义小声告知:“蔡京乃是当朝的左相,王黼呢,则是年初升任的御史中丞。” 太史昆点了点头,又问:“里面的那个壮汉,是什么人?” 王黼道:“圣上身边的,自是童公公了。” 卢俊义再次低声说道:“想必那人就是大宦官童贯了。” 又是一个鼎鼎有名的大反派。太史昆点了点头,收起马鞭,放任那他们过去了。 毕竟这是皇帝陛下正大光明的驾临了,做些准备是难免的。皇帝到了天京城需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仅仅是这一点就有够令人为难。天京城主轴上的建筑乃是布政司与麒麟军军部联合办公大楼,最威风的建筑乃是佣兵协会总部,这些都有成为皇帝陛下暂时落脚行宫的潜质。正在柴进、朱大贵几个紧张的谋划该把哪几个房屋腾出来的时候,太史昆道:“得,哥几个别费劲了!旅游区的那道观不是正好建成了么?趁着是崭新的,将门口写着青龙观的匾牌给我摘了,换个什么皇帝行猎处地牌子贴上去就得了!” “什么?皇帝住那个地方?合适吗?”柴进、朱大贵二人咋舌不已。也不怪他们惊讶,太史昆所说的那个地方,正是住着诸如耶律淳一家、李巧盼那小朝廷、高丽国王俣等人的那一片所谓各国文化保留地的“民族风情园”。太史昆这家伙号称最吸引的游客的建筑无非是皇宫、寺院、道观、教堂,因而在建设了许多各国皇宫之后,他又命令在风情园内搭建寺庙、道观,并邀请少林、青城、崆峒等地的大师前来主持。 这不,前些时候完工的一座寺院已经被很有经济眼光的少林寺派遣了主持、方丈,摇身一变成了少林寺在天京城的驻地,在天京城任职的或是做佣兵的许多少林僧人都将此做了免费的营地,令太史昆有了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这不,气势恢宏的高档道观刚刚建好,崆峒、青城、华山、泰山等几家与道教有关系的佣兵团就都找上门来,意欲“承包”。这一次,太史昆说什么也不再上当了,而是打算找些茅山道士来正儿八经开一个可以销售香火的正规道观。 太史昆将皇帝安排于此也不是没有私心的,毕竟今后这座道观开业后还能搞个御驾亲临的噱头不是?至于景区内其他的皇宫会不会令赵佶觉得不快,太史昆就不去琢磨了。既然皇帝的驻地定下了,朱大贵率领一队人马率先回去布置,太史昆则陪伴帝驾,缓行一步。 当太史昆陪着帝驾回到天京城后,皇帝驾临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天京城每一个角落。在贯穿天京城东西的这条大道两侧,早就挤满了前来观摩帝驾的百姓。有些年老些的人甚至已经准备好了香烛,就在大街两边焚香歌颂大呼万岁。 出征的诸将士归城后就在徐宁、孙立等人的带领下回归军营了,而民兵、佣兵亦是在柴进、武柏的指引下就地解散。渐渐地,偌大一支队伍人数越来越少,当到达“民族风情园”时,便只剩了帝驾、太史昆等几个头头,与卢俊义率领的三百仪仗。而进了风情园之后,就只有几个头领相随了。 没有百姓围观,赵佶也就大喇喇的掀开了车帘,观看风情园的景色。他见到风情园内假山、草地、人工湖泊等景物的布置,摇头嗤笑,毫不掩饰的直呼“真丑!”;见到习惯性迎接在帐篷门口的耶律渠兄弟时,只是浅笑着点了点头;见到打着南唐旗号的漱玉宫时,不但不怒,还怜惜的悼念几句后主李煜;当他最终见到高达二十二米地水泥钢混道观主殿时,顿时喜形于色! “糙是糙了点,不过这气势我喜欢!”赵佶满怀欣喜的看着这座火柴盒立方体脑门子上顶了个庙门、活像北京西客站的怪异建筑,道:“寡人一直在想,咱们道家得弄个什么样的建筑才能胜过和尚塔呢?如今太史义士献上的这个万丈碑道观不正好盖他一筹么!高,实在是高!” 太史昆一瞅大门,门上青龙观的牌匾早已摘下,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油漆大字“皇帝猎艳处”——感情朱大贵这厮将“狩猎”听成“猎艳”了。昆哥对皇帝说道:“喂,圣上啊,这是专门为你修建的行宫嘛!怎么会是道观呢?” “哎呀太史义士!论打架寡人比不上你,可是论修道……嘿嘿。”赵佶拂了拂衣袖,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爆裂四射,“难不成,义士没有听过寡人的帝号么?神霄王府真主宣和羽士虚靖道君皇帝是也!实话说与你听,寡人喜欢住道观,胜过住皇宫呢!” 第041章 可悲!可叹!可惜!可恨! 太史昆、卢俊义安排皇帝住宿,天京城内却是在张罗另一件事情。原来晌午在城外战场上时,太史昆便许诺了要置办一场泼天的流水席。当时虽只是马植将这件事情应承下来,但一千桌酒席非同小可,若要办理起来却是需要群豪都来帮忙。 毕竟是封建社会嘛,夫君要置办酒席请人喝酒,若是办砸了丢了面子可是非同小可。因而帮助马植操劳的人中,最积极的一个莫过是金莲。她下令停掉了制衣坊、日化厂的所有生产线,命令数千名高丽女劳工全部去广场上帮忙。 终于在日暮时分,一千桌流水席已经全部置办完毕。天京城如今人口众多,一千桌酒当然不可能令全部人都一起吃喝,因而第一晚能够入席的皆是参战之人,其余人等只好等到后面几天轮流来吃。 这场酒席就相当于是今日的一场战争胜利表彰大会暨总结大会,重要程度非同小可,因而太史昆、卢俊义是必须要参加的。不曾想赵佶听了这场热闹,居然也执意要参加。无奈之下,太史昆只好又唤回三百仪仗队,浩浩荡荡的护着赵佶来到了市政广场。 广场内参加盛宴的军民皆以落座等候,而给太史昆等然安排的三桌宴席是放置在布政司大楼二楼的一处宽阔阳台上。这倒也不是太史昆想要高人一等,而是作为一城之主,他必须要让参加盛会的客人全部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所以他也只好找个醒目的地方。 今晚本就是盛宴,如今又有了皇帝亲自参加,令这个宴会的档次增色许多。天京城虽然繁华,可是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免不了会被扣上蛮荒之地的帽子,再加上城民中至少有一大半人根本就没去过什么大城市,见过什么达官显贵,所以谁也不会想到竟然有一天会有机会亲眼见到大宋皇帝本尊。因而广场上一片寂静,人人都是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布政司阳台,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阳台中央上,早已摆满丰盛饮食。众人到达,太史昆亲自将赵佶让到上首处,自己在第二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那童贯是个侍候人的,并不落座,只是立于赵佶的身后,蔡京被卢俊义让了一让,做了第三的位置。而后卢俊义刚想要坐在第四席,却被王黼抢先一步坐了,不由得面色微红,只好坐了第五的位子。主席上有八个席位,余下的三个,乃是由柴进、朱大贵、冯则三人坐了,这样安排倒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赵佶素来以貌取人,太史昆便约了几位相貌出色的兄弟来陪他吃酒。 太史昆不动声色环视众人,只见赵佶旁若无人的捏起几件玻璃器皿,一个劲的哀叹做工匠气太浓,一点也不灵动,可惜了如此晶莹剔透的好材料;蔡京、王黼二人精神抖擞,显出几分中央大员视察地方的神情来。 再看天京城这边,卢俊义脸色微红带些纷纷之色,半点平日的涵养也无;朱大贵、柴进、冯则三个更是唯唯诺诺的模样,半点洒脱之气也无。不用说,都是由于心中太紧张,脑中计较的太多。这几个人都是封建体制中的人,见到皇帝紧张的不能自己都是情理之中的,他们只是这两年才发迹的,城府功夫还没有养成,遇上这种大阵势露怯是难免的。 太史昆面色如常,缓缓起身,朗声道:“诸位!今日我们万众一心,击退来犯强敌,着实可喜可贺!但与此同时,我还要沉痛的宣布,在这一役中,我们牺牲了七十六位袍泽,我们天京城,永远的失去了七十六位最英勇、最优秀的好儿郎!可悲!可叹!可惜!可恨!” 太史昆的话远远传了出去,同时在他的身后,斗大的字迹也将这些话语书写下来,高高挂起。广场上每一个人都听到了或是看到了这些话,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凝重。 “对于这些离我们而去的兄弟,会有优厚的抚恤,会为他们建立纪念碑供奉!还有一点,我天京城的爷们,走到哪里都是汉子!走到哪里,都不能让别人欺负!哪怕是到天宫,到地府,都不容的别人欺负!我要让天上、地下、人世间都知道,这些汉子是咱天京城的人,这些汉子,背后有咱们天京城的老少撑着腰杆!来呀,拿铳来!” 一名士兵上前,为太史昆献上火铳一柄。太史昆举铳大呼道:“我要咱们为故去兄弟们送行的声音,冲上云霄,响彻地府!来啊,全体都有,起立!上膛!举铳!鸣枪!为我牺牲的兄弟们送行!” “一……路……走……好……!”太史昆悲凉的一声长呼,率先扣响了手中的火铳,而后,广场上无数热泪盈眶的汉子们也悲怆的一边呼喊悲鸣,一面扣响了扳机。阳台上的卢俊义、朱大贵、柴进、冯则都是天京城的一份子,对于牺牲的袍泽自然也是悲伤动容,亦是接过火铳,没头没脑的狂射一气。 太史昆余光扫过,眼见着卢俊义等包括旁边两桌上的徐宁孙立等人都在枪火中恢复了英雄本色,而蔡京、王黼两个,则是吓得脸色发白,掩住耳朵颤抖不已。童贯神色还好,他探出手掌紧贴在赵佶的后心上,分明是以上乘的内力护住赵佶心脉、遮掩赵佶耳廓,使其听力暂时减弱避开枪火的轰鸣,同时还不至于心神慌乱失了分寸。果然,这几个人中只有赵佶皱眉扇着硝烟味,却不见有胆颤的迹象。 见了这个光景,太史昆终于将手中火铳一横,发出了停止射击的信号。待到枪声渐渐停止,太史昆这才端起酒盏,朗声道:“接下来,我代表天京城所有军民向皇帝陛下敬酒一盏,请问,圣上有什么要对大家讲得吗?” 赵佶咳嗽两声,抬头看看空中弥漫的硝烟,低头看看酒盏中漂浮的一些火药末,摇头道:“太史昆,怎么今晚没有歌舞吗?你们打了个大胜仗,总该有人进献歌颂诗词吧!再不济,得书写个华表什么的吧!” 可惜,对于赵佶的这些问题,所收获的只有摇头。太史昆道:“依着我们天京城的规矩,一切尽在酒中啦!就不整歌舞诗词这些虚的了。” “好生无趣呢!”赵佶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连太史昆敬的酒盏都不接,甩手站起身来,道:“算了,寡人回去了,童公公你开道吧!” 太史昆将酒盏轻轻放下,双手抱拳拱手,身子立的笔直,不亢不卑朗声道:“恭送圣驾!” 赵佶摆了摆手,一脸悻悻,头也不回的便离席而去。蔡京、王黼两个慌忙跟上,步履间已是有些跌跌撞撞。太史昆见状,终于在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大宋的皇帝离席,并没有影响到席间气氛。这场宴会本就是天京城的盛宴,没有了皇帝在场恰好才是适得其所。烤肉、烩鱼、烧鸡、蘸酱菜为主的菜肴绝对谈不上精致,但却是有吃头;蒸馏过的烧刀子与“绵、柔”等字眼毫不沾边,那辛辣的味道只能品味出粗犷与狂野。 夜已过半,广场上人声鼎沸酒气冲天,喝酒的人只见增多半点也没减少。天京城的流水席就是这个样子的,说是连摆三天流水席,那一定就会三天三夜绝不停息。平民百姓家婚嫁、商户家门坊新开张、甚至是哪个运气贼好的家伙在快活林一连压中了十场拳赛,都会摆上几桌流水席庆贺。少的,一桌流水席摆上一天;多的,三十桌流水席开上三天。来吃酒的可以是亲属街坊朋友,也可以是素味平生的陌生人,只要你在流水席上坐了下来,那么就一定可以受到隆重的招待,吃个酒足饭饱。 不管怎么说,太史昆这出手一千桌流水席可谓是天京城有史以来最阔绰的手笔了。宴席这等事,人越多越热闹,一千桌酒一万多人凑在一起吃喝,绝对是一场狂欢。可想而知,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天京城的市政广场将都会是不眠之夜。 不过,酒席进行到亥时,太史昆就告辞离席了。大家伙对这个举动都非常理解,毕竟在战场之上,许多人都亲眼看到了太史昆的疲惫。对于这场战争太史昆做了多少大家都心里有数,领着几个随从杀入万余敌兵核心,烧营地抢财宝……呃,抢皇帝,拉怪拉了数十里路……或者可以说将万余精锐敌军引入我军的包围圈,接下来歼灭敌军,追击数十里,完事还得伺候皇帝,再喝了半宿酒……若是昆哥再不去休息,大家伙都该心疼了。 万众敬仰的眼神之下,太史昆离开了广场。但是,太史昆会去休息吗?会吗?能吗?可以吗? 但凡是独裁者编写的教科书上,大多都会有某某领袖彻夜不眠,领导世界人民打到某帝国的桥段,什么卡扎菲萨达姆Kim胖等人皆是如此。那么天京城的独裁领袖太史昆半夜三更的会睡吗?可以睡吗?能够睡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伟大的昆哥耷拉着红肿的眼皮,正在盯着一个娇艳清秀衣衫单薄的身躯死劲看! 什么?你说领导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干这种事?哪种事?你的思想太不单纯啦!让我们将视线调转一百八十度吧!哈哈哈!事实与你想象的果然不一样啊不一样!那个娇艳清秀的身躯,是夜来香的!至于为什么衣衫单薄?都是大老爷们怕什么怕啊!大热的天,不穿单褂还要穿棉袄咋地? 第042章 小国寡民 太史昆忍住疲惫会见的,除了夜来香之外还有一个秦暮城。将这两个人同时召来的缘由,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了情报问题。 此刻,太史昆白着眼睛撇着秦暮城,秦暮城艰难的咧了咧嘴,苦笑道:“昆哥,别瞪了,我真的不知道啊!” 太史昆敲打着桌面,语重心长说道:“夜来香刚刚加入你们情报司,所以今儿这事儿我就不责怪他了。老秦啊老秦,你拿了数十万贯去建设情报系统,如今我问你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居然说不知道?你这算不算是失职?” 秦暮城无言以对,只得憨笑着糊弄。 太史昆见了秦暮城厚脸皮的表现,更加来气,道:“打完开封府的女真人都光临咱们这儿了,你居然还没有打听到开封的消息?女真人抢来的财宝一定不会少,想要运回辽东去也一定是大张旗鼓的遮掩不住,我约莫着道路沿途的庄稼汉子都知道这些财宝的影踪了,你这情报司居然不知道?还有,大宋的皇帝被人俘虏了,我约莫着这得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了吧!怎么我都将皇帝拾着了,还没听说皇帝失踪呢?老秦啊老秦,别傻笑了,给我个解释!” 这等事办砸了就是办砸了,你教秦暮城如何能够解释?亏得夜来香解围道:“完颜部出征的时候,乃是阿骨打、撒改出征,老将跌不辞看守辽阳城。可是昨日在城前出现的军队中并没有撒改的旗号,所以我斗胆猜测,女真人的安排是应该是撒改押解着财宝早一步回去了,而阿骨打率部偷袭咱们天京城。我渤海人埋伏在辽阳的内线已经开始活动,想必两日内就能够将辽阳城的情况传过来。” 太史昆闻言,脸色有所缓和。秦暮城连忙拍着胸脯道:“昆哥放心,开封府的情况我保证两日内就能弄到!” 太史昆道:“老秦,大宋皇帝出现的实在是太蹊跷了!若是女真人攻破了皇宫,怎的就只捉了皇帝与这么几个官员?开封府受灾情况,女真人抓走了多少人丁,各地勤王的兵马有哪些,皇帝被俘后朝廷的反应是什么,这些情报都要详细的快速的给我弄来!” 秦暮城、夜来香两人领命,誓言旦旦要连夜行动。太史昆送二人出门,方才开了屋门,却见卢俊义、徐宁、武柏等等一群人竟是都愁眉苦脸的侯在门口。 太史昆环视众人,嗤一声便笑了,问道:“怎么了诸位?怎的不睡觉都给我当门神来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还是卢俊义开口道:“贤弟啊,我们睡不着呀!我实在是想不透,皇帝怎么会来咱们天京城了呢?” 太史昆笑道:“开封府受了兵灾,许多勤王的兵马聚在京城,这个局面下皇帝不敢回京也是情有可原的嘛!须得有朝中重臣收拾好开封府的局面,再迎接皇帝陛下回都方为上策。如今北方诸城中,难道还有比天京城更安全的避难地吗?所以啊,皇帝陛下不驾临天京城才是怪事呢!诸位说,对不对?” 众将都是强颜点了点头,期期艾艾的应了声对。实际上太史昆所说的这一些众人都能够想得到,只是有一点解释不过去:若天京城是大宋境内的城市,若太史昆是皇帝任命的官员,那么皇帝驾临的确没什么奇怪的。可问题是……皇帝怎会相信一个几乎是独立王国的天京城呢?怎么会相信一个通缉犯身份的太史昆呢? 太史昆又是说道:“诸位啊,咱们可是佣兵之城呢!说不定过上些日子,还能接到护圣还都的任务呢!这可是一个上佳的广告机会呢!” 卢俊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女真人为何不将皇帝抓回他们的老窝去,为何要送到咱们天京城下呢!” 太史昆道:“先前夜来香与我分析了,女真人应当是由国师撒改押运财宝直达辽阳,而阿骨打率部绕道偷袭咱们。至于为什么阿骨打将皇帝带在身边么,我觉得答案很简单。皇帝陛下就是一面最好的盾牌,最好的护身符。若是大宋追兵来了,只需刀刃往皇帝脖子上一架,管他万千追兵也只有乖乖退却的份。诸位啊,若不是咱们阴差阳错先将皇帝的车驾偷出来了,怕是阿骨打这厮一准会用皇帝做人质威胁咱们的!” 卢俊义闻言,叹了口气,道:“贤弟啊贤弟,我的意思也不是说这个!我想说的是,皇帝来了,弄得咱们天京城人心惶惶的!大家伙都不自在的很!甚至连觉都睡不着!” “怎么会!我看大家伙在广场上喝酒很放得开嘛!咱们该练兵的练兵,该做工的做工,该出任务的还是出任务,总之该干嘛的干嘛去就是了,皇帝他也没有限制大家伙的自由啊!”太史昆爽朗笑道:“我觉得,皇帝来了大家应当更有干劲才对,怎么会人心惶惶呢?要么,哪位心惶惶的兄弟出来说明一下原因?” “贤弟!你怎的还在说笑!”卢俊义满脸通红,道:“唉,这样吧,我先来表个态!国无二君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可是我从小到大受的教育就是忠君爱国,若是见不到大宋皇帝也就罢了,如今见着了他……我……总之我的心是属于天京城的!” 太史昆闻言哈哈大笑,道:“卢兄啊卢兄,你终究还是没有大逆不道的胆量啊!” 卢俊义闻言,不由得语塞。那徐宁钢拳一握,满脸热汗,吼叫道:“罢了,罢了!我承认白天的时候我怂了!一不做,二不休,我这就去手起刀落将圣上砍了,来表明一下我的态度!” “停停停!”太史昆笑得更开心了,道:“得了吧各位,好端端的杀人家皇帝做什么!这样,我表个态算了!我太史昆呢,没有造反的意思,我尊重宋王室,愿意奉大宋王室为皇帝。只是呢,我这个人性子怪异,不愿意行那跪拜之礼,这点小节,无妨吧!” “遵从大宋?这……怎么可以!”卢俊义大惊失色。 太史昆道:“咱们汉人啊,有一个王室就足够了。咱们汉人素来喜欢相互倾轧,若是王室再多一些,怕是人心就散了。” 众人闻言,皆默默不语。卢俊义道:“那咱们天京城的基业怎么办?拱手相送吗?大宋那些权贵,又怎能容得我们继续留在天京?” 太史昆莞尔一笑,道:“想什么呢诸位,天京城还是我说了算啊!我只是尊重宋王室,承认他的皇帝地位,但天京城是绝对要自治的。我准备接受宋王室的王爵称号了,届时,我会提倡同为汉人,共尊宋王室,但是自己的势力,还需自己统治。” “这……莫非是……”卢俊义脸色变得苍白,喃喃道:“是春秋共尊周王,或是唐王节度分封天下吗?不可以的!天下若是分治……必定会战乱纷飞、生灵涂炭!那春秋战国、楚汉争霸、三国称雄、五代十国,哪一次不是灭绝人口的惨剧?贤弟,愚兄愿意为你将天下夺过来,愚兄愿意让太史氏取代赵氏,愚兄愿意做那大逆不道之事,也不要天下分治人祸横行!” “卢兄啊,且听我一言。”太史昆道:“一个皇帝一套朝廷班子,到底能够管理多少土地?边陲地区发生的事情,如何能够上达天听呢?你倒是说说看,汴梁城开封府京畿路之外的那些事,皇帝他究竟能知道多少?如今大宋的版图已经比盛唐时期缩小了不知道多少倍了,仍是管理不过来,那试问一句,大宋还如何扩张?武者除了看大门之外还有何作为?” 众人不由得听入了迷,作为武人的,谁不想着恢复盛唐时期的版图?可是经由太史昆这么一说,众人也不禁犯了难——朝廷的官员,如何能管得了这么多土地?朝廷的兵丁,如何能守卫的了如此漫长的边境? 太史昆继续说道:“昔日圣人所说的‘小国寡民’的社会,是可以从很多角度来理解的。若是能将小国之间的攻伐变为竞争,反而可以使得人们争相变得富裕。我们汉人人口多得是,我们可以不断的向外迁徙,扩张,建立一个又一个效忠于宋王室的小领地。有野心的人不必再用屠杀同胞的手段来获得权利,他自是可以自行向外扩张,从外族手中夺取土地人口,最终获得大宋王室封地王爵称号,从而统制一方。终究有一天整个天下都将会变为汉人的。” 众人的眼中,渐渐闪现出了光华。 太史昆道:“卢兄说得对,历史上的分治时期都是战乱不断民不聊生,因而我们要避免这个局面的发生。其实我们也可以这样理解——正是有了前车之鉴,我们才知道什么是对,是么是错。在我的想象中,诸侯应当共同遵守一部律法;每一位诸侯都有权利左右国事;诸侯之间严禁窝里斗,如果发生矛盾,应当有一套体制来解决;诸侯应当有一个共同的信念,有共同的荣辱感;还有最关键的,宋王室的权利进一步消弱,朝廷决议最终由各个诸侯投票表决来决定。” 说到这个份上,众人大多数已经听迷糊了。有几个略微明白了一点的又觉得太史昆这套说辞高深难测,深奥难懂,亦是眉头紧皱,满脸苦涩。 太史昆又道:“说点实际的,诸位再想想看,以我们天京城的力量,如今已可以令高丽、南辽等地并入大宋版图。我相信,咱们天京城想要改变大宋的体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第043章 昆哥画大饼 一番话也是太史昆即兴而说,对于他的本性来说,对于当个帝王霸主的兴趣并不大。这些想法是他脑海中隐隐约约一直存在的,恰好今天遇到一个可以畅言的场合,他也就随口说了出来。这样的话对于经历过民主社会的人来说不算难理解,可是对于天京城这些英豪们来说,可就有些复杂啦。 众人想来想去,只觉得太史昆言语中有那么几分回到三皇五帝上古时期的那么个味道,适时二程那套伊川学派的学术理论业已在大宋风行起来,众人隐约间,又觉得太史昆这套说辞有那么些用伦理约束诸侯的想法,与那二程的“天理”学说有些共通。 大家伙研究军事的居多,研究科学的次之,好歹有柴进几个政务官,也是一门心思开阔耕地商户,极少研究政策理论,因而天京城中正规的政客实则是一个也没有。所以,虽说一伙人都觉得太史昆这一套太过于匪夷所思,根本无法实行,但却只能相互大眼瞪小眼,谁也反驳不出个所以然来。终于还是老丈人冯则挺身而出,勉力道:“爱婿哇,俗言人心隔肚皮,着实变幻莫测啊!两口子躺一张床上还有同床异梦这个说法,又何况一门心思争名夺利的野心家呢?天下分治,总会有丧心病狂之辈意图争霸的!使不得啊!” 太史昆笑了笑,道:“一个萎靡不振贪污横行的王室,怕是比诸侯林立还要危险呢!一个国家人口太多了,人命就变得不值钱,时间久了,怕是连百姓自己都轻贱自己的性命,所谓重义轻生,在我眼中简直是对人性的践踏!一个国家地盘大了,土地疆域变得不值钱,临边小国你来咬一口我来咬一口都不在乎,时间久了,一个国家的国体却是被天下诸邦轻视!而国家小了呢?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重要的,都是需要尊重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珍贵的,都是需要仔细规划使用的,这样的国度,又怎会比个臃肿不堪的大国差?对外,所有汉族人的土地仍是一个大宋王朝,对内,许许多多的自治体在同一个基本法律的框架下组成联邦。这种联邦制,会像滚雪球一般向外扩张,到了最后,整个地球就都是咱们的啦!诸位说,这个法子好不好?” “地球?”众人忽略了那些听不懂的名词,仔细想了想太史昆方才说的道理。他的这番言语中,似乎就是说的天京城与辽国之间的区别。一个建立在荒蛮之地上,仅仅有两年历史的城市,居然就击溃了大半个腐朽的辽国,这样说来,一个浮肿的大国,果然不见得优越到哪里去。 不过,众人仍是觉得太史昆太过于理想化了。卢俊义叹了口气,道:“贤弟啊,人的野心是最难以抑制的。那些想要成为霸主的人,又有哪个甘心只是牧守一方水土呢?” 太史昆拳头一握,朗声道:“所以,一个国家的意志就不能由一个人说了算!一个国家的声音必须是从民众中传出来的!取消独裁,取消世袭制度,官员由民众直选,每个人都拥有自由与平等的权利!要有人权!有自由!有民主!有博爱!有平等!有人道!有法制!有尊重!甚至在将来,还要推广多元化!诸位!有没有志气与我一起实现这个志愿呢!” 一番话,彻底将众人吆喝迷糊了。一众人等打着哈哈,纷纷学着太史昆的模样,捏了拳头道了几声好。到了这个时候,众将才忽然回想起当年昆哥忽悠革命军的那些手段,从那个时候起,众将也就知道了太史昆的一项特技:画大饼。 不管太史昆提出的理念到底是什么,最起码大家伙已经得到这样一个信息——天京城暂时不会与大宋翻脸的。目前这个阶段,大宋的皇帝在天京城还是会受到至高无上的礼遇的。 得到了这种信息,有些人心中大大舒了一口气,有些人地心中莫名多了些失望,当然也有些人认为太史昆的真正不愿意与大宋翻脸的目的是为了方便拐带大宋的人才、赚取大宋的钱财。不管每个人的想法是什么,最起码今晚大家伙都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太史昆花言巧语化去了大家伙胸中的苦闷,又叮嘱诸将一早穿上整洁干净的衣裳去给皇帝请个安,算是糊弄着他玩玩。那童贯、蔡京都是心思极深的家伙,太史昆命令众将不得与他二人有所交集。对于皇帝一行,在进一步的情报到达之前,就只是引着他吃喝玩乐便好。众将得令,皆告辞回府。 极度的疲劳,令太史昆睡了个美美的大觉。金莲与柳叶儿推开所有事宜,两尊门神似的守在太史昆住所门口,阻止一切人等打扰昆哥休息,于是乎,太史昆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晌午头。 广场上的流水席仍吃喝的热闹,昨夜那些汉子都吃了个酩酊大醉回家睡觉了,如今这个时分聚在广场的多为天京城的妇孺老幼。妇人们聚在一起八卦,孩子们在酒席间疯跑玩闹,桌上的菜肴换了些绵软甜酸的,装在小木桶中的甜米酒、葡萄酒成了最受欢迎的饮料。 皇帝那边由朱大贵与西门庆两个攒和着。他二人本想带着皇帝去快活林看拳赛,却不料皇帝执意去了漱玉宫吊唁南唐李后主。原来过去这百余年,赵氏的皇帝已经慢慢忘了曾经的敌人,反而对李后主委婉的诗词颇为敬仰。赵佶此人素来自称是李煜转世投胎而来的,因而如今遇上了正宗的李氏祠堂,说什么也要拜祭一下。 传说赵佶在李煜的令牌前吟了两首词,流了几滴泪,还捏起李师太的玉手安慰了一番。完事,居然还封了李师太一个什么郡主的封号,搞得本想要怒视仇人的师太哭笑不得险些没折磨出神经病来。 至于其他方面,麒麟军正在紧张的统计战功,佣兵协会亦是紧张的与佣兵结算此次守城任务的佣金。科学协会派出大批人手逐个检查各个经历完大战的火炮,充分消化这次难得的实战检验后的成果。城外大量的尸体需要焚烧掩埋,被女真人破坏的道路需要重新休整,另外还要用石灰封装一些女真人的人头,并上此次捷报,飞快的在燕京地区各个郡县悬挂张贴,以示安民。总体来说,今儿天京城秩序井然,一切正常。 可怜啊!人家起了床怎么着也得先洗个脸健个身吃个茶蹲个坑而后再琢磨琢磨工作上的事儿,可太史昆这厮,睡眼朦胧饥肠辘辘的就得先将这一套事儿听完。更可悲的是,在听这套事儿的同时,还得亲自做出选择——到底是由翻着白眼站在左边的金莲,还是由鼓着腮帮子站在右边的柳叶儿帮他更衣。 最终,太史昆明智的做出选择——自己穿。结果亦是显而易见的,两位女朋友哼了一声,结伴扭头负气走了。看着两个女孩拉着手并肩离开的背影,太史昆忽然邪邪一笑。如果两个女孩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升温,还需不需要与这一个亲热的时候避着那一个呢?也许……突然这一瞬间,太史昆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一对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小貂,小蛮。 “哟呵,毕竟是年轻几岁哈,这几天这么累,居然还能晨勃呢!” “我……%¥#¥%¥¥!特么的是谁!”太史昆听了耳边这一声言语,吓得一蹦三尺高,连忙抓起一条长裤挡在小腹前,猛然转身。 “秦暮城!是你这个老小子!”太史昆看清了身后人的模样,勃然大怒道:“好你个贼道士!你何时来的?怎的忽然出现在我身后?” 秦暮城嘿嘿一笑,手指屋顶,道:“没多久,就在哪儿蹲了半个时辰而已!不是瞅你睡得熟么,没好意思吵醒你。” “半个时辰?你!”太史昆气呼呼的说道:“你这个家伙,万一方才我一时性起与我马子亲热呢?岂非都让你看去了?” 秦暮城无所谓地嗤笑一声,喃喃道:“有什么呢?大不了我悄悄的溜到前门再正大光明的敲门进来就是了呗!就算是被我看了你也不知道啊!” “你你你!你分明就是仗着会轻功欺负人!”太史昆愤恨说道:“叫你去打探情报,你却有心思来偷窥我的私生活!老秦啊老秦,你忒过分了!” 秦暮城闻言哈哈一笑,道:“惭愧惭愧,昨儿晚上我亲自跑了一趟,这不,情报已经到了。” 原来,天京城传递大宋境内消息的途径,乃是依靠着大宋的驿路。目前由河北东路通往开封府、应天府、江宁府等驿路上的驿卒基本都被天京城收买,他们三分的俸禄由大宋发放,反倒是有七分的收入得依靠天京城。天京城不但供给驿卒们稳定的固定工资,还制定了一些发放奖金的制度,尤其是一些火急的快件,如在规定时间送到甚至可以得到数十贯的巨额奖励。因而凡是加了天京城标志的信件,在每个驿卒的手中都会得到优待,甚至在几个较为重要的、担任中转站的驿站中,都有专职为天京城服务的驿卒。尤其是遇到天京城的高额奖励快件,驿卒们甚至可以用每天八百里的超快速度进行传递。 第044章 监国摄政 只是,驿卒们到达的终点只是信安军,而不是天京城。 王进治下的信安军已经完全算是天京城的一个附属了。从前的信安军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军镇,这儿人口不多,也不是大宋规定的易市地点。除了耕种,这里的居民们几乎就没有其它增加收入的办法了,哪怕是与河对岸的辽国百姓做点毛毛雨的小生意,恐怕都会被冠以走私的罪名。信安军的知军换了一茬又一茬,大多的官员将这里当做垫脚石,匆匆的来了又匆匆的走了;少数的官员将这里作为愁闷沉沦的发配地,整日里唉声叹气也不搭理民政。不知多少年了,信安军这块地儿就一直没改观,渐渐的,这儿的居民都已经穷惯了。 不曾想,就这么个穷乡僻壤居然也有摊上青天大老爷的那种好运气。前些年,京城里下派了一位武术教头来做知军,可百姓们哪里能够想到,这位本应是一个浑人的武夫居然是个会做生意的财神爷!也不见他怎么钻营,信安军这地儿突然就繁华起来。拉货的牛车与拉客的马车络绎不绝的挤到信安军来,信安军街面儿上流通的钱财突然就多了起来。 全城不过就三千多户百姓,基本全部都是军户。每家,都有朝廷给的五亩糊口地,若是个做军官的,按照军衔加倍。从前的时候,一亩地一年到头来不过也就是一石粮食,一个年头忙活下来,虽说饿不着,却也见不到几文现钱儿。可如今,在青天大老爷的授意下,大家伙相互帮衬着在地里搭建了些遮风挡雨的“仓库”,将这些仓库租赁给拉货的生意人,半亩地大小的一个仓库一年下来居然能收到五贯钱的租金!信安军的住户,一下子阔绰了! 不仅如此,青天大老爷还从京城里请来些个大厨、掌柜什么的教授百姓们开食肆、旅店的本领;从河对面购买来许多大车,借给百姓们开办车马行。于是乎,信安军的百姓们家家户户在出租仓库之外还都另外打理个小营生,一年下来,城里的居民各个都有了百贯家产!尤其是军中那些壮硕的汉子,他们经常跟随着大老爷出门“练兵”,每一次回来之后,他们都会带回来令人眼红的大笔钱财!信安军,短短两年的时间内,已经成了富庶的繁华之地! 多么好的一位大老爷啊!信安军的百姓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很早之前百姓们就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吃水不忘挖井人。百姓们对于大老爷的恩典无以为报,只有为他多多祈福。于是乎,每个信安军百姓家中,都供起了这位大老爷的生祠,祈求他长命百岁,永远带领信安军富强下去。 不消说,这个大老爷当然是王进,他不过是将天京城的皮毛搬到信安军里耍了耍,居然就得到了百姓的膜拜。因而,他对于太史昆的种种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同时他也成为天京城外对天京城最为忠诚的势力。他的信安军成为了大宋去天京城的一个门户,他不仅担负着护送客商通过边境渡过黄河的责任,还需要将种种情报及时的送抵天京城。 说了这么多,问题的症结基本也就明白啦。女真人只是将开封府糟蹋了一番,并没有破坏驿路,因而从开封府发出的消息很顺畅很及时的到达了信安军,但是信安军的人马倾巢而出,跟着王进进京勤王去了,却是忘了留人将情报继续送往天京城。昨儿晚上秦暮城挨了批评,便连夜顺着传递消息的路线去查看,黎明时分跑到了信安军,却一股脑的找到了积压了许多的情报。事不宜迟,他取了情报径直就来寻太史昆汇报了。 听闻开封府的情报来了,太史昆精神一振,问道:“哦?如今开封府的情况怎么样了?快些说来听听!” “民生比我们想象的要好一些,不过政局比我们想象的乱许多。”秦暮城取出一个大包裹丢在太史昆面前,道:“情报都在这儿了,还没来得及汇总。你还是自己看罢!” 太史昆叫来一杯浓茶,打起精神观看情报。情报很乱,每一张纸只是说明了一个局部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不过一张一张看下来,倒也能将开封府的局面了解个差不多。 开封府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延安府的种师道与济南府的张叔夜两支人马勤王的非常及时,种师道重金打造的那支铁甲马军并不亚于女真人的骑兵,而张叔夜训练的五千连弩兵抢在女真人到达前地那一刻登上了内城的墙头。因而,女真人只是祸乱了开封府外围地区,并没有攻破内城汴梁。 京畿路、开封府、汴梁城,基本就相当于今日的河北省,北京市,中心四区。也就是说女真人将三环外劫掠了一番,却没能够洗劫人口最密集、繁华程度最高、珍贵文物、书籍最多的中心部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万幸。 接下来,大名府、应天府、河南府、京兆府、太原府等地的禁军纷纷赶到,女真人玩了一手漂亮的转身,将主力撤进太行山躲藏,留下一支机动灵活的偏军继续威慑开封府。果不其然,各地的禁军团团围住开封府,却是将本部的驻地抛在脑后。此时女真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太行山,在几乎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轻松的渡过了黄河。 关于围在开封府周围的部队首领,太史昆手中有一个长长的名单,粗略数一下,居然有数十人之多。兵力少一些的有带了三五千人的,兵力多的譬如说种师道之辈,竟是带了两万人。虽然女真人已经退却了,不过这些总数超过十万人的兵马却是坚定的驻扎在京师周围,一家也没有撤退。 对于这些将领的心思,太史昆没兴趣琢磨。他心中的疑问只是一点:皇城又没被攻破,怎的皇帝被捉了? 又翻看了几张情报,忽而几个大字就映入了眼帘中:“简王赵似登基为帝,改国号靖宁!” 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却将太史昆震撼的不轻。这个什么简王赵似,他却是从来没听过的。秦暮城看了太史昆的这副表情,知晓他对于赵似这个名字实在是陌生,于是解释道:“当年哲宗皇帝过世的时候,并没有留下子嗣,因而能够接任皇位的就只有他的几位兄弟了。咱们天京城里的这位赵官家当年是一个人选,而简王赵似是另一个。” 太史昆明白了这一层关系,又连忙翻看类似的情报,看了许多,他终于明白了发生于宫廷之内的一些事端。 原来历史是如此的相似,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赵佶这个家伙受到侵略便将皇位传给儿子,自己逃跑了;而这一次听闻女真人来了,他居然是留下简王赵似监国摄政,自己打着临幸江南的旗号,第一时间向南跑了。不曾想,留在开封府里的赵似没事儿,他这个提前跑路的居然是被捉了。 太史昆看完情报,向秦暮城问道:“按说,赵佶应当是令赵似监国,并没有将皇位让给他,这个简王赵似哪来的胆量称帝的?莫非他的势力很强横?” 秦暮城摇头道:“生为皇家子弟,实际上凶险的很。早年的时候既然是哲宗做了皇帝,那么将来的继位者就应当是哲宗的子孙,像是瑞王赵佶、简王赵似他们,必须要做出无心染指皇位的样子。要注意,不是随便装装样子就好,而是必须踏踏实实的做些不像是皇帝做的事。当年,瑞王赵佶是做的最好的一个,他玩蹴鞠、玩丹青、爱喝酒,爱狎妓,整日里醉生梦死,虚度年华,简直就是大宋浪荡子弟的代表人物。而简王赵似做的也不错,他钟爱音律,尤其喜爱古代音律,他的造诣也非常高,他是咱们大宋砸编钟的第一高手!” “砸编钟?” “嗯,砸编钟,就是那种春秋时期比较流行的,挂一屋子大钟的那种打击乐器。这种乐器造价非常高昂,整个大宋也不过有十余座,而会演奏的,不过几十人而已。因此么,简王赵似这个天下第一的名头含金量实际上也不高。”秦暮成继续解释道:“说了这么多,实际上我就是想说明,无论是当年的瑞王赵佶还是如今的简王赵似,他们本人是没有争夺天下权柄的能力的。瑞王赵佶登基做皇帝那会,完全就是在家里正踢着球,玉玺就给他送家里来了,而赵似如今的情况,我看也差不多。” 太史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将简王赵似扶成一个傀儡皇帝?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呢?如今朝中权位最重的人,不就是赵佶身边的那个蔡京么?” “这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情报中透露出来的。你方才看的只是情报的表面文字,实际上仔细分析一下,这些情报还蕴藏了非常丰富的信息量。”秦暮城道:“你看,每一张情报的背后,都代表了一名情报人员。这些情报人员有的只是在勾栏茶坊中打听些消息,有的人确实直接就在朝廷里坐班当差。” 秦暮城饮了一盏热茶,继而说道:“说简王赵似登基为帝的情报一共有三张,其中最为详尽的一张,来自于太湖佣兵团的一位佣兵。呐,太湖佣兵团的底细你也知道,底子就是原来姑苏吴县的乌头船帮,而吴县的人去了开封府,不用说也是会投在范府中的。既然人是范府的人,那么情报一定也是从范府打探出来的,其余的话,不用多说了吧!” 太史昆愣了三秒钟,终于是呆呆说道:“你……你还是说吧!借问一句,什么是范府?” 第045章 元丰旧事 秦暮城呆了一呆,诧异无比的说道:“怎的开封还有第二个范府么?” 太史昆把脸一寒,道:“老秦,好好回答!我这是考究你的学问呢!我来问你,这范府都出过什么名人呢?” 秦暮城干笑两声,道:“如今主持范府的是当今的尚书右丞范纯礼,范氏一门在唐朝、吴越国皆历代为相,便是到了大宋朝,也有文正公范仲淹、忠宣公范纯礼二人为相呢!” 这公那公的太史昆没听说过,不过范仲淹文武双全的大名他岂能不知?原来这开封的范府,便是范仲淹后代的府邸。想不到这样的大门阀也被秦暮城的手下渗透,如此说来天京城情报司的能耐也算是有长进。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而忧的范府么!你当哥哥我真的不知道么?都说了刚才是考究的么!” 秦暮城翻了个白眼,没好声没好气的说道:“念反了!” 太史昆一愣,连忙改口道:“哈哈!后天下之忧而忧,先天下之乐而乐么!小时候嫌正着背书没有挑战性,所以哥哥我都是反着背的!如今一时口滑,倒是让老秦你见笑啦!” “得得得,你就这么背吧,瞧你这态度我也就不更正你了,你就一直这么无知着吧你!”秦暮城嘟囔了两声,阴声怪气的问道:“昆哥,大宋朝廷里新旧党争这么机密的事儿,你没理由知道的吧!要不我给你解释解释?” “老秦,你糊弄谁呢你!荆公王安石与温公司马光两伙人掐来掐去,普天之下有谁会不知道呢?就这种事儿,还机密?”太史昆一拍桌子,训斥道:“解释,给我好生解释!” “你什么都知道,怎的还要解释呢?”秦暮城扯着嗓子争辩一声,忽而就瞧见了太史昆耳朵根上那一片红晕。见此状,秦暮城不由得心下一软。 唉,当个精神领袖也不容易呀,甭管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得打肿了脸充胖子硬是装作知道,便是被人戳穿了,也只好咬住牙根抛去脸面死撑。世人皆认为《皇帝的新衣》中的皇帝无知可笑,可又有几人能领略到皇帝光着屁股走在一道道玩味的眼神中那种绝决呢?一个独裁者将自己的画像贴满大街小巷,甚至将自己的尸身冰冻起来供人参观,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又岂能想不到观看他的视线中会掺杂着不纯粹的眼神?他岂会想不到,谎言始终会揭穿,神话始终会破灭,在时代发展变迁之后,再来观看他尸体的后人中又有几个人是没有叛变他的教旨教宗的呢?又有几个人不是贪官污吏呢?又有几个人不是他当年要打倒的人呢?敢于躺在水晶棺中,又何尝不是一种绝决?就如同太史昆,不懂装懂又何尝不是一种勇气? 想到此处,秦暮城语气放缓许多,道:“新旧党争两派果真就是以荆公的新党与温公的旧党。温公的旧党,有个俗间的称呼叫做元祐党,范府一门的范纯仁、范纯礼、范纯粹三兄弟皆是温公一派的支持者,也就都是元祐党的党魁。率先从元祐党党魁家中传出的情报,不用说也是元祐党人操控的事情了。” 太史昆眉头一挑,喃喃道:“你是说,元祐党人想要扶持简王赵似登基?” 秦暮城点头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有理由的,如今的皇帝赵佶身边都是新党的人,朝政已是由新党说了算。当年元祐年间元祐党把持朝政的时候,新党之人又是流放又是发配的被整的不轻,而今新党之人得了势,报复元祐党人几乎是必然的。如今新党中的魁首乃是左相蔡京,他心狠手辣恶名远扬,他若是想要整个人,不动手则罢,一出手必是杀招,元祐党人摊上了这么一个狠毒的对手,个个吓得夜不能寐,所以么,元祐党殊死一搏干点换新君的勾当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么热闹?乱臣换新君?”太史昆没心没肺的笑了几声,道:“老秦,你琢磨着这事儿有几成把握?” “一半以上的把握还是有的!”秦暮城翻着情报,道:“你瞧,另一份新帝登基的情报来自于吕府,便是吕大忠、吕大防他们兄弟的那个蓝田吕府,亦是元祐党的中坚;最后一份来自于……咦?竟是章府?” 不等太史昆发问,秦暮城抢先解释道:“怪了,这个章惇乃是新党上一任的党魁,怎的从他府上也有这等情报传出?” 太史昆一拍巴掌,道:“章惇?可是赵佶登基前在位的那个左相?” 秦暮城答曰:“正是!” 太史昆道:“他的事迹我倒是听说过,传闻赵佶登基之前乃是向太后摄政,这个家伙三番两次的上书说是赵佶轻佻不得为帝,结果赵佶登基后,第一个贬官的人就是他!” 秦暮城闻言一拍脑门,道:“是了,传闻说当年章惇便是支持简王赵似为帝的!想必是他害怕赵佶仍会整治他,干脆便投向了元祐党一边!想不到啊昆哥,你还真是有些见识呢!” “嗨,这些八卦都是听金莲那些小娘皮们随口聊出的,当不得真!”太史昆不好意思的红了一下俊脸,又是问道:“那么新党这边定是不支持赵似即位的了?如今他们在京中还有什么力量么?” 秦暮城道:“新党的三个头领应当是蔡京、曾布与章惇,如今章惇明显是投奔元祐党了,而蔡京与曾布两个人也不怎么对付,时常相互攻奸。眼下蔡京陪在赵佶身边同生共死,约么着曾布在京中心里猜疑也不少。而元祐党人范、吕、苏、韩、文几个魁首都是大世家,又因为处在劣势所以团结的很,因而如今开封府的文臣方面是元祐党占了上风。但是军事力量方面,元祐党就不行了。种师道一伙人纠集了近十万兵马围在开封周围不退却,明显就是给新党撑腰的!” “哦?”太史昆问道:“种公还是新党之人?” “此事说来话长了,虽然种师道等武人不参与朝政,也谈不上参与党争,但是从感情方面,他们这些边军还是倾向于新党的。这事,还要从元丰五路伐夏说起。”秦暮城耐心解释道:“虽说辽国与我大宋素有间隙,但是从檀渊之盟以来,两国国境相安无事,从未发生过战争,边境上驻军多以象征为主。反倒是西北的夏国一直对我大宋叫嚣不断,两国时常交战,因而大宋的重兵都集中在宋夏边境上。话说到了元丰年间,荆公实行新政许多个年头,着实积攒了大量的粮草军饷。适时夏国内乱,神宗皇帝便发出命令,由李宪作为主帅,由种愕、王中正、高遵裕、刘昌祚为辅,起五路大军共计五十六万人马,誓要剿灭夏国。” 五路伐夏的典故太史昆也曾听说过不少,毕竟在他的身边,就有亲自参加过这场战争的老行伍武柏。如今夏国仍然存在,也就说明当年的这场战争并没有达到预先的军事目标。太史昆现在也是一方统领了,他已经明白数十万人的出征绝不是演义小说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是一件需动用整个国家国力,甚至会拖垮整个国家经济的举动。那秦、隋两朝二世而亡,未尝不是有了这方面的原因。出动几十万人,若是一鼓作气摧毁敌军取的大胜也就罢了,但若是这等阵势却没有达成目标,那么这场大战中经历的种种血泪只能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了。 秦暮城说这些话的时候,亦是目光空洞,充满感慨之意。他稍稍失神片刻,继续说道:“这场大战最终的结果,勉强可以算是我大宋胜了。虽说没有扫平夏国,可是毕竟抢夺来了许多城池。不过,荆公所积攒的钱粮也在这场大战后消耗一空,即便是大宋如此富庶的国家,暂时也没有力量再来一次这样的大战了。后来荆公的新党失势,温公元祐党执政。元祐党人皆是大世家的文化人,不喜战争,遇到边关有了争夺,便行君子之风,将国土让与番邦换取和平。宋夏边关上的武人从此不被重视,且他们浴血奋战抢来的国土,大多也被元祐党人送归夏国了。因而,这些武人感念荆公的好,却是处处维护新党。” 太史昆颔首道:“原来是这样!想必边关武人之中以种师道为首领了?” 秦暮城点头道:“然也!如今大宋的精兵有七分在宋夏边境,而这些精兵都是元丰年间五路大军的底子,基本上由四大将门把持。五路伐夏大军中,实际上只有种愕这一路得以全身而退,因而这几家中种氏一族势力最为庞大,其魁首,便是咱们的老朋友种师道;另外几路,大太监李宪带领的乃是开封城中的禁军,大战过后,那些残兵也就回京城了,并没有留在边关。刘昌祚那一路由本家的子弟刘延庆继承,如今驻守环、庆、径、原这几州;太监王中正的河东军本就是大将王韶的兵马,如今由王韶之子王厚率领,镇守河曲;高遵裕本为外戚,战后他的那一路兵马,却是归到了折氏大将折克行的名下,如今作为魁首的乃是他的长子折可适,镇守河熙地区。如今这些个人物,都在种师道的带领下围在开封周围,其目的不言而喻,因而我约莫着,元祐党也颇为忌惮。” 第046章 威慑 太史昆听完这些情报,闭目思索片刻,迟疑着说道:“不对,这事儿有些不对啊!种师道等直接与女真人交战过的武将们围着开封府,并没有追击女真人,分明就是不知道赵佶被女真人抓走这件事;而困守在城中的元祐党文人们敢于撮合着简王赵似登基,分明又是知道赵佶已经落在了女真人的手中。老秦,你来说说看,这是为什么?” “这……”秦暮城神色肃穆,脑中飞快思索片刻,亦是迟疑着猜测道:“赵佶是逃出开封府后被女真人抓住的,如此说来,应当是城外的武将知晓这事儿,而城内的文官蒙在鼓里才对!如今这事儿掉了个儿,只能是……是……城内文官与女真人有勾结?” “没错,哥哥我也是这么想的!”太史昆抡起胳膊重重砸了一下桌案,怒道:“咱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二五仔!甭管谁有理谁没理谁的政策好谁的政策坏,总之谁卖国谁就是王八蛋!割让国土也就罢了,居然还让外族人洗劫了咱们的京城!活生生的就一吴三桂啊!干下这事儿的人,哼哼,我太史昆特么的折腾定了!” 一向温文尔雅骂人不带脏字的太史昆居然也爆了粗口,已经说明这个事态很严重了。他鲜明的表达出了一种态度——大宋的内政,天京城会全面介入。秦暮城感觉出了太史昆的态度,浑身上下顿时生出了一股兴奋感。 太史昆道:“当然,方才这些只是咱们的推论,还需要进一步的证实才好。老秦,我将丁豪拨给你,另外你带着白世镜、苏星河等顶尖的高手潜入开封府内,定要将支持简王赵似的全部人等都给我列出名单来;另外我会派遣武柏去一趟种师道的西北军,问明白他知不知道赵佶出逃、被抓等一系列事件。按说这些事都不能瞒着他这个军事重将的,他若是对这些事皆不知情,那就只能说明他被人刻意隐瞒了。我还会让夜来香派人从女真人方面打听,宋人对于勾结外寇的勾当定是会隐瞒,而唯恐天下不乱的女真人却不一定不露口风。或许,女真人轻而易举的就会说出大宋何人与它们内外勾结。” 秦暮城闻言,深以为是,立刻告辞回情报司,准备调集人手赶赴开封。接下来卢俊义、徐宁、柴进、武柏、夜来香等皆被太史昆约见,亦是知晓了情报中的内容。大宋被女真人偷袭的事件就已经足够悲惨了,不曾想这等事件内居然还有内贼插手,群豪大宋的感情都非常真挚,明白了大宋的内忧外困后,心情都格外沉重。 武柏、夜来香得了令,立刻收拾行囊,一南一北分赴开封、辽阳,打探两地情报,而卢俊义、徐宁两位军事首领则被太史昆留下。 如今这个气氛颇为肃穆,因而太史昆也不再说笑,而是言简意赅问道:“二位,想不想看到大宋内战?” 卢俊义、徐宁二人摇头不语。 太史昆道:“如今这个态势,只怕是种师道一听闻赵佶平平安安的在咱们手中,立刻就会挥师攻城,铲灭元祐党与简王赵似。而元祐党皆是积累了数百年的大家族,其分布于各地的势力亦不可小视,他们会军事反击几乎也是必然的,如此一来,大宋内战怕是战个几年也平息不下来。二位,既然不愿意看到内战发生,那么我们就必须要做些什么才好。” 卢俊义沉吟道:“不错,如今这个态势,新党、旧党两方面必须有人出面制衡,而这个可以出面的人,只有咱们天京城。我建议,立刻召回进攻日本国的佣兵,联合咱们麒麟军,进军大宋,驻扎于大名府,摆出谁敢先动手、咱们天京城就会联合他的对手给予夹击,给他们双方一点实质性的威胁!” 太史昆淡淡一笑,道:“咱们天京城斗勇斗狠的手段高明,斗嘴皮子的本领却是低微。贸然兵发大宋实力上咱们没问题,可是大义上却容易被那些文人攻讦。若是被人扣上个反贼的名声,怕是我不想反宋都不行了。何况制衡他们双方靠的是实力,将咱们天京城平西夏、打高丽、占幽燕、灭女真的本领给他们双方吹嘘吹嘘,咱们只是陈兵黄河北岸,就足够他两方忌惮了。” 卢俊义、徐宁等武者素来爱惜名声,听了太史昆这番话深以为是,连连点头。太史昆又是说道:“攻打日本的佣兵不过数千人,不回来也影响不到咱们天京城的威慑力,况且往来一次日本国非一日之功,如今开封的局势迫在眉睫,也没必要让他们回来赶个晚集。恰好我这一段时间思索着怎样整改一下麒麟军,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件事也一并做了。” 听闻到要改组麒麟军,卢俊义、徐宁两人立刻竖起了耳朵。太史昆问道:“卢兄,前些日子我要求麒麟军变得更加精锐,这事儿进行的怎么样了?” 卢俊义道:“去芜存菁的工作一直按照你的要求在进行着,精锐的士兵留下,不够精锐的士兵则派遣到各个郡县的二级队伍中担任教官,同时吸取优秀的佣兵加入到麒麟军中作为补充。” 太史昆道:“那么地方队伍在经过这些时间的锻炼后,有没有实力参加战斗了呢?” 卢俊义笑道:“成立军队就是为了参加战斗的,他们训练了这么长时间,且各个郡县都有麒麟军的老兵作为指战员,又怎能没有战斗的实力呢?”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咱们麒麟军一直保持着五千人的兵力,虽说是实力足可以击溃世上任何一支大部队,可毕竟人数少,无法组织真正的大型战役。就拿你方才的设想——兵发大名府来说,咱们五千士兵进入那座数十万人口的大城,看得住城门看不住百姓,看得住百姓看不住衙门,又哪来的力量威慑别人呢?所以说,麒麟军的扩张势在必行了。” 卢俊义、徐宁二人听闻到此次的整改乃是扩军,不禁松了一口气,进而觉得精神振奋。太史昆说道:“如今女真人大败而归,南辽几无军事力量,高丽人臣服,大同府易主,而大宋更是对咱们没有威胁。综上所述,幽燕治下的各个郡县只需留下百人军队维持治安便可,其余军队皆可调出,补充入麒麟军之中!” 要知道各个郡县组织的自卫军队加起来不下三万人之众,且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训练,这些人都拥有了不错的射击、控炮能力,可谓是一直较为成熟的军队了。平日这些队伍分散在各地显示不出什么厉害,可若是三万人聚集到一起,就成为了这个世上最强大的热武器军队。卢俊义、徐宁二人听说可以将三万人集中起来使用,不禁喜形于色。 太史昆对他二人笑了一笑,道:“卢兄,将麒麟军最精锐的两千人抽调出来,更名为天京卫队,专职守卫天京城。余下士兵可作为军官,率领三万地方军,共同组成一支军力强大的麒麟新军!而且,整个幽燕地区除去天京城及其周围五十里,皆划为麒麟军的军管地区,由麒麟军的统帅军政总领!卢兄,你说可好?” 军政总领?这样一来,幽燕地区岂不是从天京城的管辖范围内又被踢了出来么?卢俊义闻言愣了片刻,却暂时想不明白太史昆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只好含糊着说了一个好字。 太史昆道:“如今,正好将这三万新军集合起来,列在黄河北岸,一方面整顿集训,一方面威慑大宋新、旧两党!还有,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在黄河上建设一座大桥,也算是正式将天京城与大宋联系在一起。” 建设起一座大桥,自是比从前河面上的浮桥来的坚固,就意味着天京城的火炮等物可以畅通无阻的抵达大宋境内,可以说一座大桥的威慑力甚至可以超过万余兵马,且更能够表明天京城敢于出兵的决心。况且大桥建成,在战争结束后还方便货物运输,可谓一举多得。 而后太史昆又是说道:“军事威慑只是第一步,目前我们的宗旨就是让他们两家不敢打。下一步,我会再给他双方的军事首脑一些人身威慑,派遣高手半夜三更给这些野心勃勃的家伙们图个大花脸、枕头边上放几枚子弹什么的,让这些依仗着有点背景就可以肆意妄为的家伙哆嗦哆嗦!” 卢俊义、徐宁闻言,暗暗叹了口了气。看样子昆哥还是那个昆哥,甭管干个什么事儿总会用些街头的手段。不过转念一想,怕是人身死亡威胁的作用甚至要比军事威胁来的效果要好,因而这个死亡威胁竟也算是个价廉物美的超值办法。 最后,太史昆给今儿的讲话下了定语:“卢兄,战争的准备还是要做好的!一旦被我查出卖国的二五仔是谁,必然要将他捉起来接受审判!到时候,不管是哪一方面的军事力量敢于干涉,咱们天京城都要用最强硬的手段,给他一个血的教训!” 第047章 疑点重重 军事、情报都安排妥当,剩下的事就是等这两方面的成果了。等候的时间内,太史昆准备深入简出的悠闲几天,与大宋皇帝暂时保持距离。待到将皇帝的底子摸清楚了,达到“知己知彼”这种程度,太史昆才会决定对待皇帝的态度。 不过仅仅是第二天的早上,太史昆的悠闲就被打破了。这一次带来新消息的人,是徐宁。 天京城的军队分为了两个部分——得到壮大的麒麟军与最精锐的卫队。麒麟军的首领当然是有着“玉麒麟”称谓的卢俊义,而徐宁则是自告奋勇的担任了卫队的统领。 虽然军队改组只是昨日的事情,但今儿一早徐宁已经亲临天京城西城门担负起了守卫天京的职责。仅仅只是守了一个时辰的城门,他居然就有所斩获——抓了一个敢于在天京城城门前叫骂的莽汉。 太史昆看着得意洋洋的徐宁,试探着问道:“老徐,没搞错吧!就破获了一桩骂街的民事案件,你就喜气洋洋的跑到我这里来邀功了?拜托,我是城主啊,是会长啊,我是处理大事的人好不好?” 徐宁脸色一红,道:“昆哥,你把我徐宁当做什么了!这个人,自称是皇帝身边的侍卫,跑到天京城下骂咱们是乱臣贼子,我觉得这事儿蹊跷,才来给你汇报的!” “皇帝的侍卫?找到咱们天京城来了?”太史昆眼睛睁的老大,道:“这倒真是个稀罕事!详细给我说说!” 徐宁道:“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厮城下叫骂,咱们卫队的兄弟就过去捉拿他。不过他的武艺高强,一连打翻了咱们十几个兄弟,亏得峨眉佣兵团一帮子师太佣兵帮忙,才将这厮捉住。唯一值得一提的么,这个侍卫我从前倒也认识,他姓林名冲,原先与我一样,是在禁军里做教官的。” “豹子头林冲?”太史昆听了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呵呵一乐。其实林冲这位后世演义小说中鼎鼎有名的好汉,之前与太史昆也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因为高俅早死,林冲并未受过什么迫害,因而对朝廷效忠的很,所以太史昆当年也并未招揽他。如今他自称是皇帝身边的侍卫,想来是这几年他竟是得到了升迁。 太史昆跟着徐宁去了城门的班房,一眼就瞧见了五花大绑着的著名好汉林冲。与后世影视作品中那个文艺范儿的白脸帅哥不同,现实中的林冲尖头粗脖大胡子,浑身肌肉暴起,一米八几的个子足足有二百斤的体重,着实彪悍的一塌糊涂。十几个看守他的卫队兄弟个个鼻青脸肿,目光咄咄逼人的很不得要上前寻一番脸面才好。 一伙士兵见了太史昆光临,纷纷行礼致意。林冲见了这个光景,便知道太史昆就是此地说了算的人物了。他大义凛然的挺直了身板,喝道:“乱臣贼子!你竟敢扣留帝驾!绑缚朝廷军官!快些与我松绑,把皇帝还给某家!” 太史昆淡淡哼了一声,道:“如乃何人?竟敢自称军官?有何凭证?” 林冲回复道:“吾乃皇帝身边近卫,御林军金吾卫指挥使林冲是也!我腰上悬挂的金吾卫虎符令牌,便是凭证!” 太史昆摇摇头,道:“连皇帝都被蛮夷捉了去,小小一枚令牌又何尝不是被蛮夷抢走的?一块小令牌,怎能证明你不是奸细?我等天京城武者好不容易将皇帝从蛮夷手中救回,自是要保护皇帝周全,怎能将皇帝陛下交付给像是你这样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呢?” “我哪里可疑了?”林冲分辩道:“圣上微服出巡,我率领一百金吾卫护驾。不曾想只出京四十里,还未走到陈留,便被三千女真鞑子包围。一场厮杀天昏地暗,可怜我一百金吾卫只剩我一个活命的,而圣上却被女真人掳去。我一路上风餐露宿披星戴月追踪女真人,意欲救回圣上,而后我一路追到天京城,先是发现了与女真人交战的痕迹,又听闻百姓说皇帝圣驾到了城内,因而我才来觐见的!你倒说说看,我哪里可疑了?” 太史昆冷笑一声,道:“女真人明明是从西北方来的,怎会在东南方的陈留出现?圣上既然是微服出巡,便没有打出旗号,那女真鞑子又怎会知晓那是圣驾呢?还有,圣上出行了四十里,一路上无数岔路错道,那人生地不熟的女真人又如何准确的截住圣驾而不是走错路呢?你一开口便是破绽连连,浑身上下皆是疑点,我凭什么相信你?” 林冲闻言,顿时急出一脑门子汗水来。这些日子他只是费尽心机的追踪女真人的痕迹,根本就没有反思女真人当日的举动。此刻太史昆一股脑提出这些疑问,林冲有口难辩,只好大声叫冤。喊了几嗓子,太史昆只是摇头不信,林冲情急之下破口大骂,太史昆皱起眉头摆摆手,命人将林冲押解到大牢里去了。 待到林冲被押走,徐宁这才是讪讪说道:“昆哥,那林冲与我也算是老相识,当年一起当教头的时候这林冲心高气傲招人厌烦是真的,但说起为人来……乃是个愚忠之辈,不像是个做奸细的人。” “我也晓得他不是奸细,只是把他放归皇帝身边,说不定会妨碍我下一步做事,如今找个茬子将他关起来也是无可奈何。总之咱们暗中好酒好肉的伺候他吃喝,不叫他受苦就是了,待到我的事儿办完,再将他放了就是。”太史昆道:“不过老徐啊,方才林冲讲述的被抓过程应该不是妄言,你是不是也觉得女真人抓皇帝的过程有些蹊跷呢?” 徐宁点了点头,道:“蹊跷,非常耐人寻味呀!这里面要不是有奸细搀和,就只能说女真人料事如神了。” “哼,他们要是料事如神,就不会到咱们天京城下来送死了。”太史昆道:“如果只是开封府中有些奸细,女真人只能是多多派遣游骑,四处搜寻皇帝影踪。开封府四周道路四通八达,没有五十个小队伍根本不能完成搜索。依照女真人的兵力,一个游骑队伍至多也就是安排二三百人,但是袭击护驾金吾卫的,却是三千人规模的大队。女真人好像很精准的就找到了皇帝的影踪,这样说来,只能是皇帝的随从中也有奸细。” 徐宁听了太史昆的分析,攥拳垂案道:“想必女真人掳到皇帝之后,这个奸细就已经领到厚赏去享福了!没有落到咱们手中,真是可惜!” “奸细真要是已经落跑也就罢了,怕就怕是奸细依然埋伏在皇帝身边,那他们的图谋就大了。”太史昆道:“老徐,你带些兵丁,悄悄的将那些太监都囚住,搞清楚他们之中有没有人失踪。同时,我得邀请巧音小弟出马,挨个儿审审他们,看看能不能再得到些线索。另外那两车女眷交给李巧盼负责,同样也得看看有没有女特务存在!至于童贯、蔡京、王黼这三个家伙,稍后再去与他们计较!” 当日皇帝一行被女真人囚禁与马车之中时,多亏了童贯有一身高深的内力,才护得赵佶、蔡京、王黼三人周全。而乘坐于其他几辆马车的太监、女眷之中并没有会武功的,因而在马车追逐奔波的时候,多数都在车中滚来滚去的受了伤,那些运气好些没摔到的,亦是被晕车的感觉搞得精疲力尽。如今那几辆马车中的太监女眷脱了困,却是都在李巧盼的医馆中治疗,并没有伺候在皇帝的身边。因而在太史昆下令抓人之后,徐宁光明正大的就将这些人等扣留了。 当今大宋的皇后乃是王皇后,不过她的身子骨柔弱多病,因而并未跟随赵佶出逃。如今这些女眷之中,有身份的乃是郑贵妃、刘才人、韦婕妤,剩余人等,皆是侍女、宫女。这些女子出宫时是这些人,如今在天京城的还是这些人,并未曾失踪一个。三位娘娘动不得是自然的,余下那些女子都被巧盼挨个儿叫过去盘问。问了半晌,却发现这些女子对于琴棋书画皆精通的很,对于政事却是一点也不知道。这样的女子正合了巧盼的胃口,于是乎,李巧盼一口咬定这些女子之中并没有奸细,又将女子们都接进漱玉宫保护起来,寻思这如何才能将这些大宋的宫女变为自己的侍女,却是不让太史昆接近了。 话说女真人见了太监也是有些瞧不起,所以抓获了太监之后,绳绑棉塞的施了暴虐的手段对待他们。因而在太史昆将太监救护之后,就已经有七八个死了多时了。即便如此,两车里面剩余的那十来个太监,居然也都不是善茬。尤其是里面一个看着比较木讷、却又明显是头领的太监,居然就是赫赫有名的梁师成,而另一个昏迷不醒的,居然就是演义中害死卢俊义的宦官杨戬。 这两位都是恶名昭彰的家伙,太史昆一听了这么两个名,本能的就要指定他两个是奸细。不过凡事还需证据,于是乎太史昆暗暗下令,要巧音小弟下毒手给这些个太监上刑。不过巧音听了这个建议,两手一摊,无奈道:“昆哥,凡是上刑,没有不留下伤痕的!若是让皇帝看了他心爱的太监们伤痕累累,咱们如何交代呢?” 太史昆哈哈一乐,道:“无妨无妨,我让你柳叶儿嫂嫂专门设计了一种刑具。此刑具,乃是两块磁石分置左右,一根金属环至于当中。若是摇动金属环,便可产生雷电之力,而雷电之力用大漆涂过的铜线连接到人体上,嘿嘿嘿!那滋味,不亲自试试绝对形容不出来!而且,还不会留下伤痕!嚯嚯,此刑具,名曰手摇直流发电机,巧音小弟,你可要好好利用哦!” 第048章 一纸诏书 做奸细这一行,被人捉出来就是必死无疑,因而自古以来捉奸细都是件费力气的活。一连两天,审讯工作都没有什么进展,反倒是各地的新情报送到了。 天京城离着开封府一千余里,武柏、秦暮城两路人马歇马不歇人,竟是两夜一日便赶到了。两人所要打探的消息虽然都是天京城最需要的,但却不一定是机密。新旧两党争夺的是天下政权,自是得将各自的优劣展示给民众观看,他们展示出来的这些东西,正好就是天京城急需的。 秦暮城发回来的情报最令人震惊,此次拥立简王赵似的头功果然是落在章惇的身上,而他的手中赫然有一份赵佶亲笔书写的让位诏书,也就是说,赵佶并不是命令赵似监国摄政,而是切切实实将皇位传给了他。若事实真是如此,赵似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了。 这份诏书章惇早已经呈现在朝堂之上,供各位大臣鉴定,臣子之中精通金石技艺的不在少数,可无论是谁看过这份诏书,都找不出一丝作假的痕迹,且诏书中赵佶退位的原因是说要去龙虎山修道,恰恰符合了赵佶一贯的性格,将最后一丝疑点也抚平了。既然大伙认定这是真的,那么自是要遵旨,也就是说,如今开封府内不但是元祐党人,就连新党的曾布等人也尊赵似为帝。 而城外的种师道,又是另一幅光景了。作为武将,他本能的就对皇帝只见退位让位这种事疑心重重,因为自古以来,这种勾当从来都是伴随着阴谋、血腥的。所谓的让位,只不过是谋反成功后的一个托词。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武将,他如何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效忠过的君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一群文官搞得“被让位”呢?因而种师道纠集西北诸将,将开封府围得滴水不漏,只是说要见“太上皇”赵佶一面,亲耳听听他是不是要让位。 武将围城,城内的文官自是害怕。适时有前来勤王的莱州知县宗泽、宗室子弟赵希夷组织城内禁军,将开封府内城牢牢守住,把种师道等人挡在城外。这宗室子弟赵希夷号称将太祖的蟠龙棍法练出了九成九的火候,乃是宗室内第一勇将;而宗泽虽身份只是知县,但其军事才能却是整个大宋武人圈子里公认的大宗师,他所书写的兵书、总结的练兵法则是大宋军中最火爆最畅销的读物,就连种师道等人操练士兵的手段,大多都是出自于宗泽的兵书。这两个人和在一起要身份有身份,要能耐有能耐,种师道等人还真不敢轻举妄动,两边的气氛稍有缓和。 而城内的文官们见种师道气焰消沉了些,马上传出来了新皇下达的旨意:太上皇出巡并不在京城中,命令西北诸将速速率部退却,否则,将加以大逆不道的罪名。 这样一来,反倒是种师道进退两难了。说要打起“清君侧”的名号强硬进城吧,他不敢;说就这么奉旨撤退吧,他又不甘心。恰好这个时候武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带来了皇帝的消息。种师道闻言大大舒了一口气,逐解了开封的围,反倒是领了十万兵马,说是要去天京城迎接太上皇返京。 种师道可不仅仅是说着玩的,他不但将西北诸将捆在自己身边,还将前来勤王的各路兵马也一并胁裹了。什么济南府的张叔夜、信安军的王进等人,反倒是都成了他的部下。 他命令,刘延庆、刘光世父子为前锋,领兵一万,进驻信安军;王厚、张叔夜为右翼,领兵一万,进驻沧州;折可适、折可存为左翼,领一万兵,进驻雄州;他的兄弟种师中领兵一万作为后部,进驻大名府,组织后勤;而他本人率兵五万,进驻保定军,视为帅旗。令派遣王进作为使者,先一步去天京城,请回太上皇本尊。 而夜来香负责打探的女真人一路,也有消息传回。从开封府抢夺而来的财宝果然是由大国师完颜撒改绕路辽国中京道送回来的,女真人见了这么多的财宝,大大狂喜了几日。而仅仅几天过后,阿骨打的残部也返回辽阳城,去了几万人,如今只回来了几千伤残,女真人几乎每个家庭都有痛失亲人的,整个辽阳城又陷入了悲哀之中。 这样的大喜大悲,人心自然不稳。在大国师撒改的建议下,女真人统治阶级开始了造神运动。他们要将阿骨打塑造成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人,并让百姓膜拜他,从而稳定民心,加强统治。因此,目前辽阳城中一片吹嘘阿骨打单枪匹马砸开大宋皇城的颂词,反倒是听不到一点真实的消息了。 当日率领三千兵马捉拿赵佶的人是完颜银术可,不过他已经死在了天京城下,从他那边探听消息已是不可能了。而策划整个进攻大宋计划的人,乃是完颜宗望,不过此时他亦是失去踪影,不知是死是活,当然也是无从打探。也就是说,夜来香实际上并未从女真人那边打探出又用的消息。 不过有了这几方面的消息,已经足够帮助太史昆做出一些决断了。在太史昆看来,这宗事端最根本的缘由就在于“诏书”两个字上。若要是按照之前情报上所说的,赵佶只是请赵似摄政监国,那么在女真人退却后,自然是赵佶还京重新掌握政权,赵似交还大权,继续玩他的音乐去。以目前大宋朝政的稳定程度来说,根本闹不出什么龌龊。但若是赵佶真的下达了让位的诏书,局势就是另一个模样了。 今日的情报分析会乃是在佣兵协会二楼举行的,天京城诸位头领人物,包括许多佣兵团长都有参加。看到太史昆为了诏书二字沉思,柴进进言道:“那份诏书不是放置在皇宫宣政店旁边的御书房内么?我们先找个辨别字迹的高手,而后再将诏书偷出来检验就是了!” 太史昆微笑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如今事主就在我们天京城,我去问一问他,若他真的写了,这一份诏书就是真的;若他没有写,这份诏书自然就是假的。章惇此人是个奸细还是个办事的忠臣,咱们顷刻便知。”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善。太史昆又道:“与皇帝谈论这些事,自然不能有旁人在场。柴进,你去将蔡京扯住,说是请教民政;而徐宁将王黼绊住,说是请教军法制度!这两个么,别管他们愿不愿意,只管手下用劲儿强行带走便是。只是最后那个童贯么……这厮应当是有身好武艺,不好弄走啊!” 旁边朱大贵说道:“无妨!西门庆与童贯甚是说得来!每天下午,他们两个都要结伴出去散步聊天呢!想支开童贯,尽可以让西门大官人出马!” “啥?西门庆?”太史昆诧异道:“他怎么能与童贯一见如故的?” 朱大贵支支吾吾道:“一来么,他们都是二十余岁才不做男人的!你想想看,那些从小就不做男人的,什么也没有体会过,各种观念与他俩有所差异;而咱们这些做男人的,更是难以理解他俩了。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们两个也许是在整个人生中第一次碰到同类呢。” “那个童贯是二十多岁才做了太监的?怪不得他下巴上还有几根稀稀疏疏的胡须呢!”太史昆叹道:“可是他们两个都谈论什么呢?真是想象不到啊!” “理想!他们两人谈天时并不避讳旁人!那天他们两人结伴来我这儿喝酒,我无意听到童贯与西门庆的对话,发现他们谈论的是理想!”马植上前一步,道:“西门庆说,他很迷茫,他不知道未来的目标是什么。他的日化厂日进斗金,他掌管着所有佣兵的资料与佣兵点数,他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可他一点快乐也体会不到。旁人眼中最令人激动的工作,他做起来却是如同嚼蜡。” “哦?竟会是这样?”众人的八卦心顿时被勾起来了,这会儿什么国家大事谁也不考虑了,而是所有人支起耳朵围在马植周围,个个聚精会神。尤其是太史昆,抓耳挠腮催促道:“那童贯是怎么回答的?” 马植捏起兰花指,模仿着童贯的声调说道:“庆儿啊,你说这人儿活在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实话儿给你说,人儿活着,就是为了另一个人儿!画画的,是画给人看得;写小说的,是写给人看的。文官熬夜写折子,武官流血打天下,都是为了取悦一个人儿,是也不是?那人儿乐了,你也就乐了;你不乐呢,是因为那人儿没乐!”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纷纷表示这听不懂哇! 马植继续尖着嗓子学道:“庆儿啊,写折子,打贼寇,都是为了取悦人,反倒是还不如直接伺候他衣食起居来的直接呢!我还得给你说,虽然咱们少了些快乐,但是咱可以把快乐寄托在他身上啊!他看了折子乐,咱就跟着乐,他得了领土乐,咱还是跟着乐!甚至啊,他搞到了相中的女人乐,咱们不也就同样能跟着乐一乐了吗?小庆子,你理解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理解不了。马植摊开双手,道:“西门庆听了这番话,喜上眉梢,甚至高兴的掉了泪,一个劲儿的抱着童贯的胳膊,说懂了,说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第049章 无法交流的人 果真是非常人行非常事,不当办公室主任的永远不知道办公室主任整天忙和个什么劲,同样,不当太监的也着实搞不懂太监的心思。一伙人叽叽咕咕猜测一阵,谁也没猜出个所以然,因而一伙人顿时觉得这段八卦索然无味,干脆继续办正事。 太史昆道:“既然皇帝的三个跟班都能摆平,那么也到了我去面圣的阶段了。哎,对了,如今皇帝都在哪儿活动呀?” 负责安排皇帝视察线路的乃是朱大贵,太史昆的问题自然得由他来回答。朱大贵回应道:“先前那两天,皇帝陛下还在天京城转了几次来着,不过他总是嫌弃咱们天京城文化品位比较低,因而后来这几天,他干脆就不出门,只在民族风情园里玩了。” “这么毛病?”太史昆嘟囔道:“我可是听说,这个皇帝就喜欢逛窑子来着!你没令他去看看特殊服务场所玩玩么?” 朱大贵哭丧着脸,道:“能不去么!只是人家做皇帝的,玩窑姐儿的讲究那叫一个多!他也不动手动脚,就是一个劲的让妞儿们吟诗唱曲儿,还必须得是原创的!咱天京城这些高丽妞连开封话都说不好,哪有那本事!结果,皇帝老人家嗤了一句低俗,就不再来了!” 太史昆听罢,摇头道:“那他整天在园子里干嘛?” “有咱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皇帝他就是玩儿呗!”朱大贵道:“反正风情园里就那么些人,皇帝他除了和蔡丞相写写字,就是和漱玉宫里的人玩儿呗!燕青小白那几个小伙子和他蹴鞠,师师、瓶儿跟他学几手丹青,再也就没别的事儿了。” “什么!?师师和他在一起!这可不行!”太史昆一拍桌子,吆喝道:“马上都给我行动起来,我这就要去见见赵佶!好好的一个师师妹子,可不能让他给糟践咯!” 话罢,太史昆起身就走。朱大贵见状连忙扯住太史昆衣袖,道:“昆哥,最后提醒你一句,和皇帝说话老费劲了!甭管你说么,他就只是按着他的思路走,根本不理别人的岔!简单点说吧,咱和他根本没法子交流!” “这么神仙?”太史昆淡淡一笑,道:“哥哥我最擅长和怪人打交道了,尤其是这种精神世界比较怪异的!哼哼,哼哼!” 天京城行事的速度向来很快,蔡京、王黼、童贯这三个人,马上就被群豪依计拐走了。尤其是为了对付童贯这个高手,还特意将卢俊义从前线上请回来暗中跟随控制。 终于,在可以躲开五天之后,太史昆又见到了这个天真的一塌糊涂的皇帝陛下。此刻正是申正时分,也就是下午四点来钟的光景,正午的暑气消散了许多,海风带来一丝清凉萦绕在风情园草地慢坡,正是运动的好时分。 曾经的真龙观,如今的皇帝行宫前,果然有几个身影在玩蹴鞠,而两道倩丽的身影,正在一旁观看喝彩。蹴鞠所用的皮球,乃是十二块熟皮缝制,皮子里面衬上几层牲畜的尿泡,充足气体制成的,与如今的足球已是非常接近。 这蹴鞠的玩法儿分两种,一种是分组对抗的比赛式玩法,这种对抗非常激烈,甚至于橄榄球不相上下,多流行于军中,亦是贵族们组建球社,相互比赛押注赌斗的玩法,就相当于如今的正规足球比赛;而另一种玩法叫做“白打”,乃是掺杂了许多踢毽子的技巧,注重的是能否将皮球踢得好看,就如同如今的花式足球。 行宫前面,这几人玩得正是“白打”,身材壮硕,动作生猛的白衫少年乃是张云张小白;那稚气未脱,生的俊美无比,球技却无比娴熟的乃是刚刚成长为少年的燕青;而那个将皮球踢得最为优雅的,自然就是道君皇帝赵佶了。旁边两个拍手叫好的女孩子,不是师师、瓶儿还能是谁呢? 皇帝身上那件无缝编制的绸衫早已经换下去了,如今穿着的,乃是金莲制衣坊进献的贡品。在如今这个年代,无数商家还要想方设法的把自己的商品贴上“贡品”的标签,而在大宋这个真的有皇帝存在的时代,有贡品称号的商品就更了不得了。要说各地特产的水果蔬菜被冠以贡品还好说,毕竟都是地上长的,谁也不能将原产地搬到京城里去。可是皇帝穿的衣服都是承衣局造的,哪里出现了好绣工,一纸圣旨调入京中去就是了,因而世上的制衣坊想要挂上“贡品”的称号,几乎就是不可能了。如今皇帝落难,身边连个换洗的衣裳也没有,却是只好穿金莲进献的衣衫了,如此一来,倒是让金莲欢天喜地的抢到了“贡品”的名声。 毕竟是伺候皇帝,是生活在封建体制下的布衣平民伺候皇帝。看得出来,金莲的制衣坊真是费心了。量产的衣衫肯定是不能当做贡品的,金莲集中了所有最好的裁缝、最好的面料,连夜给皇帝赶制了许多衣衫。 今儿这件衫子,面料是顶尖的象牙白雪纺绸,镶边的是冰蚕丝,衣襟上,用了四百四十九粒高丽深海七纹芒星珠点缀出个活灵活现的蟠龙来。要说拿到别人身上,这件衫子绝对高档的不能再高档了,可是放在皇帝身上,却是完完全全被皇帝那种雍容的气质遮盖住了。比起当日皇帝穿的那件大罗金仙衫来,这件珍珠衫子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俗! 想到此处,太史昆心中微微一动。大宋真正顶尖的人才,天京城至今毛也没有摸到一个。既然改变不了人们的传统观念,那么迎合一下又有何不可呢? 见到太史昆到来,燕青、小白两个连忙停下了脚步,退在一旁。皇帝赵佶意犹未尽的又独自盘了一会皮球,这才停下脚步,脸上依然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转身指着太史昆,喜滋滋道:“哈哈,正想着太史义士呢,你果然就来了!义士啊,此情此景,你我各自吟几首诗词吧!” 太史昆温雅一笑,道:“回圣上,今儿我来是想和您聊聊开封府的局势,吟诗这等事,咱们有空再玩吧!” 赵佶从瓶儿手中接过一块白巾,用手指捏了,在双颊沾了沾汗水,双目微闭,轻声颂道:“韶光婉媚属清明,敞宴斯辰到穆清。近密被宣争蹴鞠,两朋庭际再输赢。” 太史昆听罢诗词,拍手称赞几句,道:“圣上,敢问一声,您出巡的时候,可曾留下圣旨指定负责京城安危之人?” 赵佶呵呵一笑,摇了两下头,道:“惭愧啊,这几句的味道还是严谨了些。太史义士乃是走的边塞路子,寡人已经做好准备,听听如何粗犷的吟诵蹴鞠了。” 太史昆脸上堆的笑意满满减淡了不少,他脸色一正,道:“圣上怕是还不知道,开封府内新旧两党,文武两殿的大臣们快要内讧了吧!” 赵佶昂着头远眺片刻,忽然对太史昆说道:“北侧那些个冒黑烟的铁塔是做什么的?好生煞风景!都给寡人拆了吧!” 太史昆摇了摇头,勉力说道:“拆不得,拆了那些,咱们欺负人的武器就做不出来了。圣上啊,要不是有我的武力威慑着,您的东京城可就真要生灵涂炭了。” 赵佶猛地一拍巴掌,道:“哎,对了!这个小童燕青是你的义侄,师师姑娘是你的义妹对不对?这两个孩子寡人喜欢的很,今儿寡人封他们为紫药金童、青莲玉女,从此后就跟着寡人吧!” 太史昆的一张脸,已是变得铁青铁青,燕青、师师等见状,吐了吐舌头,连忙悄悄离开了。可怜那赵佶根本没发觉,而是带了几分揶揄地说道:“太史义士啊,你可真是狡猾!推搪了这么久,吟诵蹴鞠的诗词可是想好了?” “嘿!”太史昆火冒三丈,捏紧铁拳,抡圆了胳膊,“嘭”的一拳,结结实实的揍在了赵佶的小腹之上。 “哦!哦……哦也!”赵佶带着满脸震惊之色,痛苦的捂着肚子,哆嗦着缓缓伏在地上,半晌,才听得他喃喃吐出两个字:“好……痛!” 太史昆泄了愤,吐出一口浊气,忽然想起了临行前朱大贵说的那番话:“跟皇帝没法儿交流!”原来所谓的“甭管你说么,他就只是按着他的思路走,根本不理别人的岔!”就是这么个意思!可惜啊,当时把兄弟的话当作了耳旁风,此时此刻一个不留神,居然是动了火气,将皇帝给揍了。 您想想,这做皇帝的,哪个敢打?若说其他的皇帝吧,小时候有老皇帝教养,兴许也会挨过两巴掌,可赵佶三岁的时候他父亲神宗就过世了,而无论是后来的皇兄哲宗还是曾经摄政的高太后、向太后,都没理由体罚他不是?因而,这个道君皇帝赵佶,竟是从出生到现在一巴掌都没挨过!今儿长到二十来岁了挨了太史昆这一记铁拳,心中对于挨打的吃惊甚至超出了身体上的疼痛。 两道清泪从赵佶脸上缓缓滑落,他满脸难以抑制的惊讶,探出根手指指着太史昆,颤声道:“你……你竟敢打寡人!” “唉!”太史昆叹了口气,道:“小赵啊小赵,听你的口气还不服怎么着?难不成你不知道江湖上的规矩,既然要动手,就一定要打的对手服气吗?” 话罢,太史昆上前一步,一个大脚丫子踹过去,将赵佶蹬翻在地,而后,昆哥对准赵佶的翘臀,亮开大巴掌,实落落的抡圆了扇了上去! “哎哟!哎哟!好疼啊!” “服不服!” “哎哟!哎哟!寡人不服!” “嘿!哥哥我专治各种不服!嘿!嘿!嘿!” “啊!哦!爱卿别打了!寡人服了!” “嘿!嘿!谁是你爱卿!该怎么称呼我,没听别人说起过吗?嘿!嘿!” “啊!昆哥!昆哥别打了!寡人服了!” “嘿!嘿!寡人?敢在哥哥我面前称寡人。我看你也不是真服!我打!我打!” “嗷!嗷!昆哥在上,小弟服了!服了!” “那好,我来问你,把皇位传给赵似的诏书可是你写的?” “是,是!是我写的!” “什么!”太史昆俩眼瞪得灯泡似的,顿时愣住了。 第050章 哥哥给你抱! “你是说,是你自愿将皇位传给了赵似?” 听闻道赵佶这个回答,可谓是出乎太史昆的意料。自古以来的皇帝在世的时候有哪个愿意将位子让给别人做?哪怕是让给自己的儿子,心中都是老大不情愿,又何况让给同父异母、平时都不怎么见面的兄弟? 更重要的是,在接二连三收到大宋政局紊乱的情报后,太史昆、包括天京城高层的这些兄弟们实际上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插手大宋内政了,可若是此次让位出于赵佶的自愿,那么……大宋的朝政会迅速平稳,包括种师道这些人也会迅速臣服于新皇灰溜溜的去戎边。届时,风平浪静的大宋便根本不需要太史昆等人了。 想到此处,太史昆竟是生出了几分失落。难道费了许多章节描述的各种猜测,到头来只是一堆废话?太史昆脚尖一踢低头不语的赵佶,道:“小赵兄弟,你给我听清楚,今后只要是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仔细,想清楚,然后快速回答!再这么不搭不理的,小心我扁你哦!再问你一遍,你是自愿将皇位传给了赵似?” “是,自愿传给他的。”赵佶嘟囔道:“当年最支持赵似当皇帝的不就是章惇么!我好人做到底,临出京的时候将他叫来,写好传位的诏书后就给他了!哈哈,章惇此次有了拥立之功,怕是要封王了吧!” “真是不可理喻啊!”太史昆摇头道:“你那老婆孩子你就这么扔京城里了?” “没意思昆哥,成婚后的生活真是没意思!就给你说吧,我这几个老婆,包括我带出来的这些,都是老太后身边的侍女。当年哪个侍女表现的好,老太后就赏赐她们做王府的贵妇!太后身边的人,最好的标准就是最死板!不拘言笑,老实木讷就是好侍女的基本条件!这种人生活在一起,能有意思吗?尤其是我扔京城里的皇后,整日里就三件事——吐血、晕倒、哭啼!”赵佶双手抱着膝盖,眼圈微红,道:“那种地方,寡人待不下去了!” 太史昆干咽了一口唾液,又是说道:“家庭琐事不谈也罢,那国家大事呢?不能醉卧美人膝,能醒掌天下权也不错呀!” “天下权!!!?”赵佶悲恸哀嚎一声,道:“掌权的分明就是那些大臣,寡人又能掌得了哪门子权?臣子们送上奏章来,寡人要是批了,他们歌功颂德叩拜一番;寡人要是不批,他们就以死相谏三天三夜也不让孤肃静,最终,还是得批!昆哥,你说这是掌权的吗?” 太史昆好言相劝道:“不是还有军队吗?天下军队掌握在你手中,这可是杀伐大权呀!” 赵佶勉力苦笑道:“军队?打了胜仗,献上来的是血淋淋的敌人头颅;打了败仗,呈上来的是自己人冰冷的尸体。此乃是胜也倒胃口,败也倒胃口啊!更令人愤恨的是,无论输赢,开口就问寡人要钱!着嘴巴一张,还尽是百万贯千万贯的军费!孤家平日里身上分文不带,就是因为嫌弃这铜臭味,他们却好,整日里拿一个钱字来膈应孤家!这杀伐大权,正是寡人最讨厌的权利!” “嘶!”太史昆吸了一口冷气,道:“当皇帝耶,这么好的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味了呢?” “什么好事!”赵佶低着头,眼里噙着泪水,道:“做人做到我这个份上,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本来,我最想交朋友的就是苏轼、秦观他们,可无奈岁月不饶人,他们皆老故矣!黄庭坚隐遁,晏几道太老,贺铸太丑,好容易叫来一个周邦彦,可这厮除了磕头打哆嗦,一连三天也吟不出首好词来。呜呼!孤家的寂寞,有谁能知晓呢?” 太史昆道:“难道你就没有儿时的玩伴么?那时候你还不是皇帝,所交往的朋友应当还不至于是附炎趋势之辈吧!” 赵佶眼泪一抹,高声叫道:“有啊!高俅啊!我俩对着颠球,能接一百多个呢!我平生的知己就是他啊,可他人呢?不是被你杀了么?” “哟呵,都多少年了!你还记着这个茬儿呢!”太史昆拂袖道:“得得得,咱两个人是说不到一块去了!过两天那个种师道就来接你了,你麻利儿的走吧!今后你做你的太上皇,我做我的天京王,咱俩谁也别理谁!” “昆哥,别啊,别啊!”赵佶连忙拉住太史昆的衣袖,道:“咱说的不是从前嘛!现在不一样了!燕青,师师,都是我的好朋友么!那个柴进,大贵也都可以!最重要的是,我想跟着昆哥你混!” “哦?跟我混?”太史昆听了这话,险些没笑出来。他暗自咬了咬舌尖忍住笑意,板着脸道:“跟我混有什么好的?” “昆哥,说实话,咱俩一见面,我就被你的气势倾倒了!自打我记事以来,用这种气势对我的也就高太后、皇兄他们两个人!就连那向太后都不成!”赵佶昂起脸,用他那纯真无邪的眼神盯着太史昆,道:“昆哥,那是不知道啊,我其实是一个很没有主见的人!老太后、皇兄还都在世的时候,我遇上难以决断的事儿就去问他们,可是他们现在都不在了,我都没人可以问了!昆哥,您愿意做那个可以解答我问题的人么?” “呵呵呵!”太史昆一脸假笑,柔声说道:“傻孩子,就算咱们分开了,你还可以给我写信哟!” “我……我……其实我……”赵佶羞愧的低下头,喃喃道:“解答问题还是小事,关键是,我需要找个怀抱去依偎!当我害怕、失落、紧张、空虚的时候,有个踏踏实实的怀抱让我依偎!就像是老太后、皇兄那样的怀抱!” “可是……”太史昆叹了口气,道:“我们天京城不能白白养活一个无用之人啊!你瞧,这儿的每个人都会做出贡献,而你……” “昆哥,你的这座城市武力很鼎盛,商业很繁华,人口算是稳健,农业已有起色,可惟独就是文化艺术方面……不客气的说,甚至比那些蛮夷的城市还不如!”赵佶的脸庞上,恢复了自信的神采,他露出了雍容华贵的一丝笑,道:“而我,正是这个天下对文化艺术造诣最深厚的人。不客气的说,除了一个皇帝的身份之外,我还是大宋丹青界的领袖!无论是书法还是绘画,哼哼哼,莫要说超过寡人的了,便是能够追上寡人步伐的,不过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哈哈哈哈哈!有我在,爱卿这座城市的文化建设一定会大步跃进的!” “当真?那你能不能题写‘大宋佣兵’四个字,挂在我佣兵协会的总部里呢?” 赵佶微笑道:“有何不可!” 有了皇帝题字,佣兵这个行业可不就成为一项正经职业了么?那些个沽名钓誉的武学大师,不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出来做佣兵了么?太史昆一阵暗喜,道:“那要不给我们科学协会题写个‘科技为先’的牌匾?” 赵佶笑得更开心了,道:“不如直接封个‘皇家科学院’得了,凡是里面的‘科学家’,寡人都封他个五品官,如此一来,那些个知名的工匠就会挤破脑袋往里面钻了。昆哥,你说好不好?” “哎呀,好,太好了!”太史昆一拍大腿,喜滋滋道:“人们的传统观念啊,在得到酬劳的同时,还想要加官进爵。我天京城原来只能用钱收买人心,如今有了赵兄弟你的加盟,这加官进爵一途也算是齐活了!我一直就想,若是不能改变人们的传统观念,不妨就去试着迎合一下,如今,这个想法可以实现了!” 赵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要不咱天京城的各路头领们也都封个官儿?什么同平章事、尚书仆射、门下侍郎、尚书仆射、中书侍郎、枢密使、留守、京尹、中书令什么的,大家伙看着自己挑挑呗!” “哟,小赵啊!识相,你还真识相!”太史昆喜形于色,伸开臂膀,道:“欢迎你加入天京城!来,哥哥我的怀抱,给你靠!” “真的?这是真的?”赵佶带着几分喜悦,几分紧张,几分期待,几分小心,试探着靠在了太史昆的怀抱中,继而,他微颤、兴奋、舒缓、平静,最后在太史昆宽阔的怀抱中完全放松下来。轻轻的,一丝嘤嘤的泣声传了出来,赵佶哼哼道:“昆哥,你知道吗?女真人抓我的时候,我好怕!被囚禁在马车的时候,我好恐慌!脱困时看到血淋淋的战场,我好惊惧!人家这些天,过得生不如死呢!人家这些天,强颜欢笑压力很大呢!” “好了,好了,孩子,没事了!”太史昆怕打着赵佶的后心,安慰道:“今后只要听话,哥哥就罩着你!甭管谁想欺负你,哥哥我给你抗!哎对了,抽空写个圣旨,将承衣局里那些做大罗金仙衫的绣工给我调过几个来!” “嗯!遵命!” …… “童叔,想什么呢?怎的酒都凉了,您还没沾唇呢?” “小庆子啊,我在想,今儿这事我做的究竟对不对。你说,一个人是大权在握的感觉好呢,还是内心宁静的感觉好呢?” “童叔,这人儿啊,心里面乱的盼着静,心里面静的盼着乱,不可同日而语的。” “唉,说来也是!他的心里乱的很,约莫着他是寻求静吧!只是……我今儿把他独自留下,说不得他要受些委屈呢!算了,什么事都要有代价的!小庆子呀,你来说说,你那个人儿,他是不是很凶?” “他呀!呵呵,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伦家正在小榻上午睡呢,一睁眼,就瞧见那个人儿手执尖刀把伦家逼住了。不过啊,刀尖贴在伦家的喉头上,按理儿说该紧张才是,可伦家那个时候,怎么就觉得那么踏实呢?” “呵呵,庆儿啊,你不懂,这个,就是缘分哪!” 第051章 艺术盛会 一场席卷整个大宋政局的风暴,好似就这么停息了。也许可以这么说,虽然大宋的政局依然是一触即发的火爆,可是天京城群豪心中那股暴风,已经停息了。 激情澎湃的感觉不错,大家心中充满干涉甚至夺取大宋朝政时的那股风暴,正是一种最澎湃的激情,可风暴过后,大家的内心趋于平静后,方才觉得品味这种放松的闲趣亦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大家穿着簇新的衣衫,个个精神抖擞的踏入了佣兵大厅之中。今儿日子不错,六月初六,佣兵协会正是挑选了今天举行这场盛大的仪式。 佣兵大厅中轴线上的种种装饰已在昨夜拆除,如今空敞光亮的大厅中央被铺就了一层厚厚的原木地板,而地板的中央,又是陈列了一张长三丈、宽一丈的大幅澄心纸。 三丈长,恰好是佣兵大厅主墙的高度,一丈宽,恰好是正午时分透过天窗映射到主墙上的阳光宽度。原先这面墙,只是那么没品位的空着,而今天之后,它将成为整个厅堂中最耀眼的地方。 天京城中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到齐了,大家衣冠楚楚,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围在木地板的周围。没有人叽叽咕咕吵吵嚷嚷,也没有人抠脚抠鼻打嗝放屁,在这场天京城有史以来第一场文化活动现场,一群莽汉粗人居然都有了教养。 掌声响起来了,这意味着主角悍然登场。不,请大家将视线从昆哥、莲嫂、叶儿嫂身上移开,转向那位散发赤足、一副西晋狂士打扮的白袍人,因为,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万众瞩目之下,这白袍狂士抡起一根比拖把还粗一圈的巨型狐狸毫毛笔,饱蘸墨汁,大步流星,飞奔上了巨幅澄心纸。只见他飘忽快捷,笔下字迹劲瘦而不失其肉,转藏锋,折露锋,横带钩,竖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顷刻之间,竟是在巨幅澄心纸上写下了瘦直挺拔的四个大字“大宋佣兵”! 不消说,写字的人自然是皇帝之中书法最好的赵佶是也。这四个字他可是下了一番真功夫,昨儿一晚这位养尊处优的太上皇连眼都没闭,竟是用了一个通宵来构思今天这场艺术演出。四个字,每个都有如今两米的高度,个个银钩铁画,飘逸劲特,一眼看上去锐利无比,果真是有几分励志的味道。虽说几个字的境界上多少掺杂了一些赵佶媚柔的性子,不过总体来说,忽悠莽夫居多的佣兵群体足够了。 当然,今天这场活动既然冠以了艺术演出的名义,而不是单纯的题字,就说明桥段绝不是题写四个字这么简单。大字写完,现场响起淙淙琴声,曾经服务过辽国越王府、如今的佣兵文化艺术团的舞姬们围绕着大字儿跳起了舞蹈,又有九位颇负盛名的金石雕刻家匆匆上前,将御书笔记临摹下来,然后,这些字迹会雕成印刷刻板,甚至是于各地佣兵分会内制成石碑。 当然,舞蹈与金石艺术家现场刻版的表演,还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拖延时间——必须要等到御书的墨迹自然阴干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活动。 半个时辰眨眼过去,眼看着澄心纸已变得干燥,只听得隆隆一阵鼓声,来自少林佣兵团的八十一位武僧、峨眉佣兵团的八十一位师太、青城山的八十一位道长、以及从儒教四大书院中招聘而来的八十一位应届毕业生,各自占住御书一角,演练起本门最为优雅的健身武术操。 而佣兵大厅的另一角落,迅速跑上了一对早已准备的好、来自白马地产的装修工匠,他们飞速的用小叶紫檀、黄花梨木材将御书装框完毕,并用最纯净的天然水晶琉璃为其蒙表。 并动用九九八十一根精钢打造的长钉,在主墙上做好了悬挂御书的槽架。 两根银光闪闪的长链一端连接在盛放御书的画框上,另一端通过一个滑轮组绕过主墙顶延伸到厅堂另一端,在那里,已有六十四位身着金甲的壮硕汉子,随时准备着拉动银链,将御书牵扯到主墙的槽架上。 银链的最末尾,用一段红绸隆重绑扎着,红绸的中心扎了一个鲜艳的花球,盛放在一盏玉盘之中,而这盏玉盘,则是托在一段洁白如玉的玉臂上,而玉臂的主人,则是闭月羞花的师师妹子。 众人优雅的掌声下,太史昆、赵佶二人携手走进了那团花球。一道飘逸灵秀身影闪过,原来是少年燕青献上了一柄象牙磨制的剪刀。太史昆接过剪刀递给赵佶,赵佶却是微笑着明智的拒绝了。太史昆优雅的举起剪刀微微示意,一家伙下去剪断了花球。 粗犷的号子声响起,六十四位天神打扮的汉子齐齐发力,装裱在水晶相框中的御书“大宋佣兵”被高高扯起,稳稳停留在佣兵大厅巍峨的主墙之上。适时,恰好是正午时分,一缕最为明媚的阳光穿过天窗,顿时笼罩在御书之上。刹那间,大厅内光华万丈,肃穆庄严,竟是有了几分大结局的味道! 当然,现在大结局那就是太监了,所以这不是结局,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从这一时刻起,天京城的地位已经得到了天下的认可,而佣兵这个职业,同样也成为了阳光之下的职业。虽然在许许多多年之后,无数信仰自由、反对奴隶制、反对殖民制的斗士们,会无比憎恶这个象征着开启了合法血腥武力扩张的日子,但他们同时也无法否认,他们之所以能凌驾在世界其他人种之上,优越惬意且不冒风险的谈论着自由与民主,正是来自于先辈们疯狂的掠夺。 当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风华正茂的昆哥阁下,并不了解今后历史格局的变化与走向。这厮此刻一边欢畅的假笑鼓掌,一边用脚尖踢了踢金莲,嘟囔道:“哎呀,怪不得人家土财主的孩儿们都得送到京城去见见世面!瞅瞅,瞅瞅,让这高雅文化一熏陶,一伙儿俗人个个都人五人六啦!快看皇甫瑞那黄毛儿,怎么还摇了个羽毛扇啊!嘿嘿嘿,笑死我了。” “死鬼。”金莲脚尖悄悄的蹭着太史昆脚弓,娇羞道:“怎么着,想起教育孩儿的事情了?相公,人家赵官家比你年轻许多岁呢,都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儿了呢!你是不是也该努力努力了?人家背地里可都说奴家这块地不好耕呢!” “哟呵,小丫头片子,痒了是不是?”太史昆一阵淫笑,从背后探出手腕,就待向金莲胸前抓去,不料这一爪子伸出,却摸到了硬邦邦、圆滚滚、疙疙瘩瘩的一大坨活物。 太史昆心下大骇,尖叫一声,猛然转身,却是错愕道:“娘啊,武柏!怎么摸到的是你的脸!你不是去开封种师道那里去了么?怎的这会儿偷偷出现在我身后!” 武柏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站你后面,还能站你前面吗?从一开始我就在这儿呢,分明是你不曾低头看!可恨你们两口子,一个踢我脚尖,一个搓我脚弓,险些没将我绊倒了!” “这……这……”太史昆呆了半晌,却也知道这些事怪不得人家武柏,只好干笑道:“大郎,你是何时回来的?” 武柏道:“大约活动进行道一半的时候吧!你一直在忙碌,我还没机会和你搭话呢!” 太史昆道:“如今开封局势还没有明朗,你怎的回来了呢?” 武柏道:“我回来,是因为种师道领十万兵已经驻扎在黄河南岸。与我们只有一水之隔了。他派了王进作为使者来与你通消息,我却是抢先一步抢在他前面回来了。” “哦?”太史昆拉住武柏的手,感慨道:“原来大郎是抢在种师道的前面,来给我透透底子来了!快说吧,他派遣使者的目的是什么?” “透什么底子啊!他们对我防备甚严,我也打探不出什么。我感觉他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生怕两边打起来拿我做了人质,所以赶在两方先礼后兵开战前逃回来了!”武柏叹了口气,道:“果真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啊!种公与咱们翻脸也就罢了,我瞧王进那厮也叛变了!他啊,估计后脚就进城了!” “什么?老武,他们敢如此对你!?”太史昆闻言勃然大怒,道:“老武你且去歇息,待我给你寻回脸面!” 武柏含含混混推辞几声,却见太史昆撩开长衫,噌一声抽出一柄短柄火铳来。这厮焚琴煮鹤般的朝天鸣放一铳,嘶声竭力吆喝道:“兄弟们!出事儿了!大郎兄弟让种师道那厮欺负了!” “什么!”“这还了得!”“太目中无人了!”前一秒钟还风度翩翩的天京城诸君子们,下一秒钟已是人人撩开长衫,利刃在手。 太史昆又是叫唤道:“兄弟们,都听好了,马上在城门口给我组成两排刀阵,待我杀杀种师道使者的威风!” 大厅中的好汉们齐齐喊了一声好,纷纷夺门而出向城门涌去,那方才还在表演拳脚的道长、师太们,亦是兴奋的加入其中,就连表演扇子舞的那班应届书院毕业生,竟也是人人抽出戒尺板凳腿挤进了人群。 顷刻之间,大厅中竟是只剩了赵佶一个。他看着众人的背影,喃喃道:“好啊,原来四大书院里那些个拉帮结伙好打架的后进生都投奔到这里来了啊!嘿嘿嘿,好啊好!寡人果然是来对地方了!” 第052章 见外 “城主大人,怎么大家伙儿都往城门哪里跑,您却是不紧不慢的在我这儿喝起莲子羹来了!” “就是嘛,昆哥,你快些去忙正事吧,会钞什么的琐事就交给伦家了!” 太史昆抬起脑袋看看左边的卖粥大叔,看看右边一脸关切的西门庆,抱着粥碗嗤嗤的笑了:“哎,我说两位,操什么闲心啊!这叫什么来着?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哈哈哈!” “嘿!这叫什么话啊!”大叔一皱眉头,生气了。西门庆倒是不愠不怒,反而急切的催促道:“昆哥,瞧您说的,您要是为了玩乐耽误了正事儿,那些人还不都是将罪过赖在我们这些太……这些后勤人员身上嘛!” “小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外了!”太史昆打了个哈哈,道:“你不懂,我要是不到场,他们再怎么欺负种师道的使者,咱都能托词手下莽夫不懂事儿;可我要是到了场,人就不能再欺负了!所以啊,我得留点儿空让兄弟们折腾一下种师道的使者,好给大郎出口气!” “哦!是这样啊!”西门庆笑得两颊生辉,道:“那我再帮您搅一碗粥,放两勺蜂蜜给您润润可好?” 太史昆一见这个,受宠若惊,连忙起身道:“哎,兄弟,怎么这么客气!自己来,我自己来!” 西门庆痴笑一声,端着碗和太史昆玩起了捉迷藏;大叔啐了一口,大巴掌盖在眼上回过了头;太史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顿时汗流浃背。 …… 当太史昆到达城门的时候,看到的情况与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种师道的使者的确是来了,一个正使两个随从,声势倒也不大。不过城门前的群豪对使者怒目而视,但却没有下黑手折腾;而那个当使者的,也不过是尴尬的站在门前叹气连连而已。 原因很简单,因为给种师道当使者的,乃是天京城的老朋友王进。从真定府那时候起王进就与群豪一同冒险闯天下,你叫群豪如何能动手欺负他? 王进总算盼来了太史昆,老远的深深叹了一口气,拱起手叫苦道:“太史城主!您说您,这是作何!末将大老远的代表种公来恭贺您大胜女真鞑子,您怎的在城门口摆起阵势来了!” 太史昆眼睛一眯,同样也是拱起手来,叫道:“拉倒吧老王!天京城这伙武夫除了卢兄就你辈分高!平日里见了面都是您吹胡子瞪眼的训斥我们,怎的今儿您老又拱手又作揖的改了性子了?表演给谁看呢?” 王进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周围群豪中也响起一片交头接耳,亦是感叹今日王进表现有些反常。太史昆笑吟吟越过王进,对着那两位随从说道:“两位,谁是正主儿?” 右边一人抬头,原来是从前花蟒营里都头夏燎;左边一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朝气蓬勃的面孔,他尴尬拱手笑道:“太史城主,种某有礼了。” 太史昆微笑着拱手还礼,道:“种?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王进干笑两声,道:“他呀,乃是种公的幼弟种师闵,本想过会儿给你引见的,不曾想你自己倒是勘破了。” 太史昆脸上仍然是热情洋溢的笑,道:“哟呵,种家小少爷!将门世家的公子哥啊!让你打扮成个随从的模样混进我们天京城,受了不少委屈吧!” 这番话的语气表情都是恭维人的样子,字里行间也尽是些好听的话,可此情此景这么说出来,着实刺耳。那种师闵听了这番话自是觉得尴尬,却又无从发作,只好干笑着说道:“既然从军,就应以军阶为序,家世背景代表不了什么。王进大人乃圣上亲封的从义郎,在下却只是个小小的进勇副尉,所以,在下给王进大人做随从是应该的,并无伪装的意思。” 太史昆装模作样点了点头,道:“哦,既然如此,来人啊,让这两个随从门房里休息去,不得让他二位外出刺探我军机!王使者,你独自跟我走吧!” 王进、种师闵听了太史昆这番话,却又都是暗暗叫苦。原来种师道果真是暗授了一些机密让幼弟告知太史昆,却不曾让王进知晓。太史昆单单让王进说,他又能说出些什么呢? 太史昆对兄弟热情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对卢俊义、王进等年长的更是尊重。且种师道是天京城的老朋友,当年夏国的那些买卖就是种师道撮合成功的。按说,太史昆应该非常热枕的接待王进、种师闵一行才对,可今儿太史昆拿出这么个态度来,真是叫王进又惊又无奈。 眼看着,场面就要僵了。关键时刻,终于有人来打圆场了。 这次出马的人物乃是天京城中标准的长辈冯则。这位老先生整日里与些疯癫的怪人在科学协会里倒弄什么辩论,早已经在大家伙眼中消失很久了。谁曾想今儿这个局面下,这老先生竟是风风火火的冲到城门口,二话不说,一手拉住太史昆,一手扯住种师闵,将两人推搡进了一辆公务马车。而后老先生喝散了围观的群豪,居然是亲自押着马车,将太史昆送到了布政司。 无论怎么样,种师闵还是得到了与太史昆独处的机会。整洁简单的小型议事厅中,就只有一个坐着品茶的太史昆,与站着挠头的种师闵。 太史昆吸允完一盏茶,这才幽幽说道:“有什么话,说吧!” 种师闵显然是非常不适应这种没有任何铺垫的谈话,他职务了半晌,终是干干巴巴的说道:“家兄的意思是,想请回圣上。” 太史昆面无表情,冷冷说道:“要是请不回呢?你家兄长准备怎么样?” “这……这……”种师闵顿觉语塞。 太史昆一扣茶碗儿盖,道:“怎么?根本没想过请不回这等事儿?你请的回也要请,请不回也要请是不是?既然如此,还谈什么?” 种师闵陈言道:“太史城主慷慨大度的美名天下皆知,我相信,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城主大人一定会体谅我们西北军的。” “你想想看,若是我的国度内国民吃不上饭穿不暖衣,我却将大把的钱钞慷慨的送与别国,那些整日里劳作供养我的子民,会怎么想怎么做呢?小伙子啊,像我这种人,一副肩膀上挑了几十万人的身家性命,你夸我慷慨,实际上就是骂我败家!一个富家公子败家,最多就是下半辈子挨穷,而像我这种人败家,随时可能被暴怒的臣民凌迟!”太史昆拍着桌子咆哮道:“小伙儿啊,你想用什么情,什么理,来说得我自毁长城呢!?” “我……我……没想让你自毁长城啊!”种师闵急得脑门上见了汗,赶忙解释道:“我就是想陈述一下我们西北军恭请圣上的缘由而已!” 太史昆老神在在,摆手道:“西北的边军,勤王不利不说,还擅自跑到东北沿海恭迎圣上,有什么理由,你好意思说就说吧。” 种师闵小小年纪被家族派出来谈判也不是没道理的,最起码一点,这小伙子涵养比较不错。他神色一整,道:“元祐奸党在东京城里装神弄鬼,撮合简王赵似谋夺皇位,我等西北忠臣,正是要迎回圣上,杀进东京,铲平那些奸邪!” 太史昆双目微合,不动声色缓缓说道:“省省吧,人家赵似不是篡权!赵佶这个家伙啊,已经亲口告诉我了,他是真心传位的。所以说啊,人家元祐忠党是在重整朝纲,你们这伙西北那什么臣啊,才是做错的一方!醒醒吧,回西北老家吧!” “什么……此言当真!”种师闵脸色大变,惊恐问道。 太史昆也不答话,只是将茶碗儿盖拍的惊天响,完全就是一副“你竟敢质疑我!”的模样。 那种师闵愣了半晌,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脸色变得惨淡,低沉叹道:“其实,章惇也将那份传位诏书在军中展示过了。家兄在看到诏书的时候,已明白这是真的了。只不过,我们种家,我们西北军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若是我们相信了,怕是西北军就没有未来了。” 太史昆听得眉头一挑,暗自忖道这西北军果然是有企图的。不过他仍是不动声色,放任种师闵自己诉说。 种师闵道:“元祐党人最看不惯的,就是在西北屯以重兵,因而元祐年间他们旧党当政的时候,就是不断的削减军费开支。在他们眼中,让给夏国一些无用的土地,开墟市交易,让夏国得些利益,两国自然就不会再交战了。甚至在一些元祐党人的眼中,宋夏边境之所以战事连连,正是因为我们这些骄奢的武将刻意滋事所致。他们认为,我们这些武官害怕两国息兵后被夺了兵权失了势。 唉,真是可笑之极啊!我种氏一族上一代叔伯八人,除三伯种咨外,皆为我大宋戎边卫疆,到了今日,包括我父亲在内的七位长辈,竟是一个得以善终的都没有。战死沙场的也就罢了,旧伤迸发死在病榻的也怪自己命中注定,但你知道我那号称‘小隐君’的大伯种诂是怎么死的么?只因他为了拖欠军费参了元祐党魁范纯仁一本,竟是被他发配流放,折磨而死! 笑话啊笑话!我等连性命都不要了,就是为了滋事保存势力?那么请问,有了势力没命享受,要它作何?元祐党口口声声说边将骄奢,可我们边将有没有为了一本状子将人害死的?我们种家的族长大伯被他元祐党的整死了,我们一个家族不还照样戎边卫疆毫无怨言?” 第053章 英雄骄奢 听闻了这些话,太史昆心中不由得也平添几分肃然起敬。毕竟亲手颠覆了夏国一届者政权,所以宋夏两国前些年的格局太史昆他清楚的很。 那个年头摄夏国朝政的梁氏为了转移国内阶级矛盾,曾经疯狂的竭全国之力攻击大宋。数十万饥饿的奴隶、贫民、底层士兵奋不顾身的冲过边境,抢光一切看到的食物,毁掉一切看到的房屋,甚至是杀掉所有见到的活人。能够抵御这样一群疯狼,能够阻止这样一群疯狂的禽兽冲入大宋腹地,无论他的作风是不是骄奢,无论他的态度是不是狂傲,都已经可以用名族英雄来称呼了。 夏国攻击大宋的路线几乎全部是冲着延安府去的,即便是在河东、熙河地区开几仗,其目的也是也是为了声东击西打掩护,最终目的还是冲着延安去。其道理很简单,延安府的后面,就是大宋最富庶繁华的中原地区。西夏人战争的目的早已经不是嵬名元昊时期的求独立、扩疆域了,西夏人的战略目的已经沦落为赤罗罗的抢钱抢粮抢女人。 镇守延安府的正是种氏一门,即便是战争最频繁的年代,种氏一门能够调遣的兵力不过是五万人而已。朝廷派来的监军在延安府几乎起不到任何与“监军”两个字有关系的作用,在和平年代的和平地区做个监军很有油水,在战乱年代的战乱地区做个监军很有势力,但是在和平年代的战乱地区做个监军……纯粹就是个背黑锅专用的职位。 处于这种地位的监军公公、监军国舅无一不是小心翼翼,血腥危险前线,无论如何不能去;升官发财的战功,无论如何要一份;坠人于地狱的黑锅,一定要推辞个一干二净;京中的路子仍然要走,免得被划上“武夫、骄奢、怯战、莽进”等等字眼。也就是说,这种地方的监军最好就是不要插手任何军务,也不要试图筹备军粮、兵饷,只是高喊忠君爱国的口号就成。 这也就是说,宋夏这条东亚地区最热的火力线上,这些年来几乎就是种氏一门独力支撑的。而种氏一门所付出的代价则是——死亡。种氏一门带兵、打理民政的作风太史昆也有所耳闻,完全就是暴虐、残忍、独断那一套军阀作风,其实以“骄奢”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们这个家族并不为过。在太史昆所掌握的情报中,中原百姓对于“种家将”三个字可谓是爱戴,因为种氏一门付出极大牺牲保全了内地的安全;而在延安经略府所管辖的永兴军路,百姓对于这个家族是惧怕大于敬仰。 是英雄,也是军阀,其实做英雄做久了最终总是会成为军阀;是解放者,也是独裁者,其实功成不身退的解放者迟早会成为独裁者。世事本如此,太史昆本人也想不出来,在许许多多年之后,他究竟会是后人眼中的英雄还是军阀,是解放者还是独裁者。但是无论如何,世人无法遗忘太史昆靖边的功绩,正如谈论起种氏一门八子有七个殉国的悲壮时,你无法不表示出尊重。 这样的悲壮,甚至是敌人都会表示尊重。不过尊重归尊重,敌人依然还是敌人,尊重归尊重,该大兵压境还是大兵压境。因而,太史昆的尊敬只是在心中抒发一下,面上,仍是那种雷打不动的淡然。 种师闵不依不饶的劝说道:“太史城主,如今眼见着元祐党又将执政。我种氏可以忍下大伯被屈杀的屈辱,但是他元祐党却不一定认为我们种氏忍得下。可想而知,他们一定会拿我们种氏下手的!太史城主,看在我种氏一族危在旦夕的份儿上,请给我一个面见皇帝的机会,容我向皇帝面陈这一切,而后,跟不跟我们西北军走,让皇帝他自行决断可好?” 太史昆哼了一声,道:“跟你们做什么呢?血洗开封?骨肉相残?然后再做你们种氏的傀儡?就如汉平帝邀请王莽做首辅?汉灵帝邀请董卓进京平乱?要么就是唐哀帝封赏朱温使相?你当天下的皇帝都是这般憨傻的么?你还面见个什么劲儿呢?” 种师闵听了这番话,顿时汗流如注。原来太史昆说的这三个典故,皆是皇帝引狼入室,最终反遭其噬的例子。这话无非也就是说,种氏一门在挟持着赵佶打败赵似与元祐党后,定会顺理成章的摄揽朝政乃至造反称帝。这个道理乃是显而易见的,做傀儡的赵佶当然会看明白,也想当然的不会跟着种氏走。 何况,这其中还有指责种氏“大逆不道”的意思。作为封建体制外的太史昆可能对于这几个字不怎么在意,可是作为谨守礼法的古人,这四个字无异于是惊天霹雳。种师闵受了太史昆这么一声斥,惊得连身子骨都放软了几分,他再也无法保持那股表面谦卑、骨子中却是傲气十足的公子哥派头,而是不由自主的弯腰拱手作揖,强笑这解释道:“家兄没有打开封的意思,甚至没有废立简王赵似的意思!他……我们……只是想请道君皇帝回西北供养而已!” “不废立赵似,赵佶便是太上皇了。”太史昆道:“你们想要回西北回去便是了,请一位太上皇跟着做什么?” “这……唉!”种师闵叹息道:“不瞒城主大人说,我们西北军……已经回不去西北了!” 看了看太史昆铁板一块没有任何求知欲望的面孔,种师闵只好自顾自的说道:“那章惇来到军营展示的不仅仅是一纸诏书,还有一份来自夏国的称臣纳贡的书柬。章惇说既然宋夏两国已经和好,那么耗费如此巨额的军费养西北军已没有必要。因而,他要求西北军立刻解除武装,令七分的士兵解甲归田,其余人等就地整编,分散到东、北、南等边境轮守。其中,折家兄弟被分配到广州,守卫市舶司;王厚被分配到梓州,防卫吐蕃人;刘家父子被分配到保定军,防卫辽国;而家兄本人,则是被任命为兵部侍郎,被勒令解除武装,即刻进京赴任。如此一来,西北军四分五裂,便再也不成气候!” 太史昆幽幽说道:“不成气候就对了!放着边军成了气候不管,才是朝廷失职呢。” 种师闵听了太史昆这话心里压抑,却也无可争辩,只是继续着往下说道:“太史城主请思索,哪有当皇帝的随随便便就将皇位让人的?即便是诏书由皇帝亲笔书写,也不敢保证是不是在奸人胁迫下写就的。因而,若是西北军就地解除武装听从号令,万一此次皇位更替是奸邪所致,天下却也失去了扶君除奸的力量;但若是西北军不听从命令解除武装,怕是立刻就会被冠以奸党的名声。家兄处于这种环境下,真是左右为难,幸而这时候武柏带来了皇帝竟是被女真鞑虏掳走的消息,因而我西北军以救回皇帝的名义,暂不听从解除武装的命令,一路北追,直到在黄河南岸扎营,暂时逃避了这次选择。不过,该选择的,迟早还是要选择,家兄觉得,既然我们西北军无法抉择自己的命运,就干脆将选择的权利交给我们效忠的皇帝陛下。我们西北军请回皇帝,实则也是想寻找一个主心骨。还请太史城主,给我们西北军一个面见圣上的机会。” 请回圣上的要求,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请求面见圣上的机会;从恭迎圣上,不知不觉变成了追击女真人。清君侧没胆量,从君命不甘心,此时太史昆眼中的西北军,已是一个矛盾重重浮躁无比的危险信号——这种摇摆不定没有目标的军事团体一旦产生了万念俱灰自甘堕落的念头,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一个种氏家族,其实还没有酝酿出可以操纵整个西北军团的底蕴,如今西北诸将围绕在种家的左右,很大一个原因是他们有着武将阶级共同的共同的诉求,拥有一个对“重文抑武”制度的不满,一个想要让自己发出的声音更加响亮的机会。一旦西北军这个团体面临着“荼毒中原”、“大逆不道”这等罪名的时候,他们的崩溃是可以预见的。太史昆可以看明白这一点,漩涡中心的种师道更是能够明白这一点。所以,种师道深知自己需要一个更高的道义支撑,而赵佶,正是这个世上至高的支撑点。 如果是一个从未碰面的赵佶,甚至是刚刚碰面的赵佶,种师道他领走了也就领走了。不过,对于一个现在的赵佶,一个处于太史昆战略规划核心地位的赵佶,尤其是一个亲口喊出昆哥的赵佶,已经不是一个可以让来让去的,商品一样的“物”了。他是一个人,一个天京人,一个自由的、能够左右自己意愿的人。 沉寂了许久的太史昆忽然笑了。他仿佛是想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饶有兴趣的说道:“哎,对了,号称大宋最强横的武力的十万西北军全部都压到我们天京城的边境上了?” 种师闵神情一滞,而后肃立挺胸道:“没错!” 太史昆眯起眼睛,口气忽而变得冷酷:“既然如此,我们两家来一次军事演习怎么样?” 种师闵疑问道:“何谓……军事演习?” “军事演习么,你西北军十万人,我麒麟军两万五千人不是吗?既然如此,你们出一万精兵,我出两千五百猛士,咱们两家,通常操练一番,比比谁家的兵马更精锐!若是有胜过我天京城麒麟军的能耐,我再与你往下谈!”话罢,太史昆起身离案,拂袖而去。 第054章 休憩之地 议事堂中太史昆与种师闵的会谈艰涩,堂外等候的诸人之间,气氛也怪异的很。 作为天京城最亲密的朋友、资深佣兵的一员,王进在天京城群豪之中向来是以老大哥、老师傅、乃至是长辈自居的。到了过年的时候,像大贵、二郎这般年纪的,甚至会嬉笑着向王进讨要一份红包。在天京城中,王进绝对是最受尊重的人物之一,走在天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王进享受的到的从来都是和善的目光。 不过今天这气氛,着实令王进懊恼。也不知怎的,天京城一干兄弟个个都不理会他。好容易王进腆着脸面与柴进、大贵几个打声招呼,居然还吃了几个小帅哥的白眼,搞得难堪不已。好歹的老伙计老搭档老兄弟徐宁出来接待一下,竟也是陈着面皮一声不吭,只是干坐在一边喝茶水吃瓜子。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种师闵从议事堂中盼了出来。其实从进城受到的遭遇来看,王进早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当种师闵将会谈最终结果——军事演习告诉王进之后,王进终于忍不住问道:“小相公,究竟种公托付你来商讨何事?怎的会发展到与两军交战差不多的局面?” 种师闵面色一豫,终于还是说出了原委:“家兄……是让我来请圣上回去的。” 贸然想要请回圣上是有些唐突,可也不是不可理喻之事。两方面的需求可以交流,可以交易,甚至可以一拍两散,但是几乎与交战差不多的“军事演习”,却是王进没有想到的。再者说,遭受天京城的白眼是从几人一进城的时候就开始了,而非会谈后,这便是说,天京城对西北军恶劣的态度与会谈本身其实并无关系。 好端端的,怎会这个样子?种公不也是天京城的朋友么?王进细细回忆今日发生的事情,自言自语喃喃道:“今日最奇怪的事,莫过于从不问正事儿的冯则老头,风风火火莫名其妙的前来解了围!细细想来,有资格解围的不过卢俊义、冯老头那么几个人,因而,这事好像是有底细人帮忙啊!那么……找到这个底细人,也许会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王进与种师闵的谈话,却是让一旁不言不语的徐宁听了个一字不落。这家伙悄无声息的离开座位,顺着墙根溜走了。 这徐宁悄悄离开倒也没走远,而是转过弯去攀上楼梯直奔二楼,在露天阳台旁边的小花厅中寻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太史昆。这个地方种植的花草绝非什么名贵的品种,而仅仅是些攀在铁丝架上的牵牛花;摆放的桌椅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而仅仅是水曲柳木打造、饰以毛皮的宽大座椅。不过底细的自己人都知道,就是这么一个朴素的地方,却恰恰是太史昆最喜欢的休憩之地。 太史昆觉察出了徐宁的靠近,睁眼一瞧,看到徐宁满脸尽是有话不好说,不说憋得慌那种感觉,难听点的话来形容,就是便秘广告上最常见的那种郁闷。太史昆笑了两声,道:“老徐,直奔主题吧,想问什么,捡着关键的问!” 徐宁一咬牙,道:“昆哥,那什么军事演习,输赢都伤面子啊,算了吧!” 太史昆道:“我相信咱们不会输的,打了胜仗,又怎能丢面子呢?” “不是丢面子!”徐宁苦笑道:“是伤面子,伤害的伤!” 太史昆摇着二郎腿,淡淡说道:“无妨无妨,面子丢的太大,就会只觉得害怕觉不出脸面来了。老样子,调集我军最强悍的火力,起手直接轰平一座山头子,务必让西北军吓得不战自溃!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只顾得两条腿打软了,那还来的力气顾及脸面?” 徐宁叹息道:“这样不好吧!种公不也是自己人么!万事都好商量啊!” 太史昆道:“本来元祐党给种公安排了做兵部侍郎这么一个台阶下的,可种公不是不肯么?发展到目前这个局势,种公可走的路已经不多。依着他的要求,将皇帝交给他是一个解决的法子。可从他们的性子来看,届时与元祐党人打一场内战几乎是必然的,这等生灵涂炭的悲剧,我不允许发生。第二条路,我们将兵力收缩回天京城,将燕京地区都让给他。我们两家,试探着做个邻居。第三条路更为干脆,天京城大门敞开迎接种公驾临,我将第一号座椅让给他!” 徐宁听到一半,已是急得抓耳挠腮,听完整段,更是急得大叫道:“不可,不可!天京城咱们兄弟好不容易经营到这个局面,怎能随手让与他人?只要不是昆哥你做第一把交椅,哪个来了我徐宁第一个不服!要不这么着吧!我去劝降种师道!” 太史昆耸耸肩,道:“成啊!去吧!” “这……这……”徐宁支支吾吾想了半天,终于还是说道:“要不,等军事演习咱们大获全胜后,我再去劝降种公好了!” 太史昆拍着徐宁的肩头,笑道:“只有分出了强弱胜负,才有继续对话的可能!否则,两边都摆不正应有的态度!” “唉,这话说的有道理,军事演习这事儿,我算是理解了。”徐宁一句话了解了方才的谈论,却又是面色一整,陈言道:“昆哥,我有一事不明白。难道传位诏书真是出自于道君皇帝之手,一切疑点就都可以说的通了么?最起码女真人如何精确的将皇帝一行拦住,就无法说的过去!咱们真的要忽视这些疑点,将这件阴谋遗忘吗?” “怎么会?不过女真人如何能够得道准确的情报将皇帝抓住,这个问题最好由女真人自己来回答。”太史昆从怀中捏出一张字条,展示在徐宁面前,道:“这是夜来香为我提供的名单,他们三个人应当每个人都能回答出正确答案。” 徐宁定睛看去,只见这三个人分别是:斡离不汉名完颜宗望、挞懒汉名完颜昌、谷神汉名完颜希夷。 太史昆道:“挞懒、谷神两个人目前正在辽阳城中,不过目前女真人正在拼命的将阿骨打塑造成一个活神仙,因而这两个造神的得力干将日夜居住在阿骨打的皇宫中,并不好动手抓捕。而完颜宗望这个家伙,好像人间蒸发一般的消失了!” 徐宁闻言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昆哥一直都在调查这件阴谋啊!” “咱这伙老哥们天天碰头都在琢磨这件事,只有你这个家伙整天忙着整编天京卫队,根本不上我这儿来搀和,因而不知道这件事。”太史昆道:“不仅仅是皇帝被抓这一个疑点,女真人进军大宋是从大同府借道的,甚至就是从大同城下大摇大摆走过去的,张觉这个家伙的态度,也非常值得怀疑!” “张觉?”徐宁道:“难道说,张觉也有可疑之处?他同意女真人借道,不是因为女真人号称是与他一起共举抗辽大旗的朋友吗?” “张觉身上的疑点太多了,游牧民族几万口子士兵去大宋,鬼也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张觉居然就这么将他们放过去了!”太史昆道:“还有,所谓功名利禄视如粪土的都是圣人,而成为圣人的首要条件就是怀才不遇导致心理压抑最后引起思想迸发。也就是说,圣人本就没有捞到功名,否则他也就不是圣人了,同理可得,所谓视功名为粪土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徐宁目睁口呆,痴痴问道:“昆哥,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太史昆道:“我说的是,没有人会不在乎功名,也没有自愿的功成身退。当年,张觉还是一个听到封王进爵就会两眼放光的人,没理由真的有机会得到封王的机会时他突然就成了放弃机会的圣人。即便是他厌倦了战争想要移民去大宋,也完全可以顶着一个王爷的头衔去江南逍遥自在,而不是去种什么鬼地!他放弃封王请求内附,本就是一个最大的疑点!” 徐宁惊疑道:“这……都是半年前的事了!难道,这不仅仅是个阴谋,而是一个布置了很久的局?” “没错,是个局,只是我们还没有判断出局点在哪里。不仅是张觉,是皇帝身边的内鬼,太原府那一路的禁军,女真人到来时所有去大同抢功劳的禁军都有嫌疑!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同是张觉打下来的,他们带些兵马用过去就真的可以将功劳说成是自己的吗?”太史昆道:“一个算计皇帝的局呢!寻常乡民只敢算计个外乡富户诈点钱,却不敢诈当地官员的。为什么呢?因为富户的钱财是乡民需要的,而官员的权利乡民却用不到、无福消受。而地方的恶势力头目呢,却敢于算计当地官员,以诈取到官员的权利做保护伞。如果换成算计当地驻军的长官呢?他们就不敢也不会去做了……诈取来的军权他们用不着,也无福消受。如此一级一级的向上推算,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算计皇帝呢?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自认为有福享受到皇帝的权利呢?答案,真是很令人期待呢!” 第055章 开路先锋 “哦?这件事的背后还有这么多玄机!对于谜底,我也变得很期待呢!”徐宁眼睛瞪得老大,问道:“那么,昆哥,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最先要去做的事是什么?抓女真人?抓张觉?” “不,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么……”太史昆道:“是筹备十年一届的武林大会!” 徐宁闻言一愣,道:“武林……大会?这……是眼下最重的事情吗?” 太史昆道:“全天下的武林人士在参加完武林大会后还要赶回家去过中秋节呢!以现在的交通情况来说,从天京城回两广那边怎么也得一个月吧!武林大会的各项活动,怎么也得进行一个月吧!所以说呢,为了照顾两广那边的武林朋友能够开开心心的观摩完整整个盛会,大会的开幕仪式就要放在中秋节前两个月举行!今儿啊,已经是六月初六了,你说,这个事儿是不是很紧迫?” 徐宁支吾道:“可是……武林大会这样的民间活动,与国家大事比起来……” “国家最大的事,就是民生。而民生与奥运会全运会大运会比起来呢?显然是会重要嘛!这个事实,就是答案。” “哎……”徐宁听着这一套莫名其妙的词,傻眼了。 太史昆也意识到自己的话题说飘了,他连忙干咳掩饰道:“咳咳,我的意思是,武林大会十年才召开一次,每次武林大会,都牵动着天下武者的心!老徐啊,天下武者之心啊,不比那些皇室秘闻什么的重要吗?” “昆哥,破获这起阴谋事关祖国安危啊,可不是什么皇室秘闻!为了一个民间的武林大会,我们……” 太史昆叹了口气,问道:“老徐,我来问你,如果在守卫森严的金国皇宫中偷偷活捉完颜宗望;或是在十万西北军中悄悄拐出种师道;再或者,从革命军那些亡命死忠之间不知不觉的扣住张觉,请记住,是偷偷地,悄悄地,不知不觉的,你认为你、卢兄、或是二郎能不能够做到?” “啊!”徐宁眼珠骨碌一转,道:“我……我这么忙,哪有空去悄悄的干这个!这个问题不成立!” 太史昆哂笑道:“没事儿,我给你批假条!” “哎!”徐宁又是说道:“这个……人各有所长嘛!领兵作战这等事徐某在行,偷偷摸摸捆人,嘿嘿,不是俺的风格!至于卢兄和武兄弟,他么的武术都是轰轰烈烈的那一种,硬闯敌营可以,却不适合悄悄的拐人出来。昆哥,其实咱们完全有实力硬生生的将这些人抓来嘛!” 太史昆道:“探查阴谋么,就是要的悄无声息么,要不‘打草惊蛇’这个词是做什么用的呢?动静闹大了会惊动幕后主使者不说,还容易引起他们部下的疯狂反扑。所以,这种事儿玩硬的不行。老徐,实实在在一句话,悄悄的抓人你做不做的来?” 徐宁一挠头,干净利落的说:“做不来。” “给我个建议,什么人可以做得来?” 徐宁犹豫道:“老秦他们那伙人很擅长月黑风高的时候出去办事,只不过他们手底下武功差了些,做这些事儿不好脱身,风险太大!” 太史昆道:“那么,天下武功第一的超级高手来做这些事,怎么样?” “那敢情好!”徐宁叫道:“不过,天下武功第一的人是谁呢?” “我怎么知道?”太史昆耸耸肩,道:“召开武林大会,不就是为了确定这个人选吗?” “原来如此!”徐宁连忙奉承道:“早就知道昆哥办事不会无的放矢!瞅瞅,今儿昆哥安排的事哪个不是一石二鸟的?” “哈哈哈!过奖啦!……”太史昆挺胸撅肚自吹自擂道:“就是不知道,本次大会周侗、艾虎、净月师太这几个超级高手哪个会抢到天下第一的名头呢?” “昆哥,你醒醒吧!”徐宁哭丧着脸,道:“他们这些人矜持的很,应该不会来参加的!上一届武林大会召开的时候,他们这些顶尖高手就拿谱不来,结果天下第一的名号被一个西域人夺去了!” 太史昆胸有成竹哂笑两声,道:“没关系的,我已经做好安排了。这次皇帝陛下下了圣旨,要选出天下第一神尼,得到这个称号的尼姑,可号令天下尼姑!” “啊!好龌龊的计谋!”徐宁惊叫道:“不过……依着净月师太狠辣的性子,多半真的会为这个名号来参加大会呢!” “而且,我还派人悄悄对周侗说,艾虎会与师太一起来参加大会,请你到时候避嫌不要来;又派人偷偷对艾虎说,周侗会与师太来参加大会,请你到时候避嫌不要来。” “不会吧!昆哥!”徐宁脸都白了,道:“你在玩弄这个世界上武功最高的三个人吔!你……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没关系的,赵佶兄弟已经将这些计谋抄写一份并签署上了他的名字。”太史昆微笑道:“也就是说,我用不是招数,不是谋略,更不是毒计,而是奉旨行事!哈哈哈,咱们新加入的兄弟赵佶啊,天生就是一个背黑锅的好材料呢!” “这……”徐宁不由得感叹道:“皇帝的妙用还真是多呢!” “那是当然!”太史昆道:“接下来的三天,咱们天京城每天都有一场文化活动!明天,皇帝陛下会去科学协会颁发‘皇家科学院’的称号;后天,皇帝陛下会临幸金莲制衣坊,亲自试穿今年最新秋季新品后并题写‘回头客诚品’;大后天,皇帝陛下会亲临黄河前线,为麒麟军将士颁发限量版的‘忠勇麒麟军’义士勋章!哈哈哈!想要找皇帝题字的,都到我这里报个名了!” “这也可以!!!”徐宁大喜过望,谄笑道:“昆哥!让皇帝陛下给俺媳妇画个扇面儿行不行?求你了……!” …… “报告团长!”“就是前面!” “啊!你们两个真的找到了?呃……不是,你们两个新来的,前面带路!” 回话的这位佣兵团长,居然是一位娇媚如花的艳丽女郎;而汇报的两个小佣兵,居然是一双天真无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小丫头。更不可思议的是,她们相互答话的地点,居然是一个深邃的几乎不见天日的峡谷中。 两个小丫头嘟了嘟嘴巴、皱了皱眉头,只好相互搀扶着、踏着厚厚的腐叶向峡谷另一端蹒跚走去。而女郎佣兵团长亦是暗自叹了口气,招呼身后二十几个同样妙曼的女佣兵战士,跟上两个小丫头的步伐。 这个佣兵团名字很奇怪,叫做亚马逊佣兵团,是近期天京城风头最劲的一支佣兵团,它风头劲地原因并不只是因为完成任务的额度大,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们是一支完全由女子组成的佣兵团。在天京城中,完全由女子组成的佣兵团不仅仅是亚马逊这一支,像是峨眉佣兵团等几个尼姑组织、道姑组织发展而来的佣兵团同样也是清一色的女性。不过,亚马逊佣兵团是所有女性佣兵团中最具有女性特色的。 什么叫做特色?最吸引眼球的地方就叫做特色。什么叫做女性特色?当然是最吸引男性眼球的地方,比如说胸、臀、脸蛋。废话了半天,其实答案就一句话,亚马逊是一个美女佣兵团。 今天美女佣兵团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位于天京城北三十里处地深山老林里,是接了一个寻找失踪者的任务。两个科学院的资深匠师相约来这座大山中狩猎玩,却在大山中失踪了。他们是家中的顶梁柱,是科学院的重要人才,因而天京城科学院与他们的家人开出双重悬赏——累计八千贯的高额佣金寻觅他二人的下落。 至于探路的两个小丫头,却是团长蝶恋花昨天在佣兵大厅中遇到的两个求组的小佣兵。无数个大老爷们对于这两个小丫头都很感兴趣,可不知道是还怕累赘还是别的什么,没有一个佣兵团去收留这两个漂亮的双胞胎。其实蝶恋花都为这些男人的躲避感到奇怪——收留这两个对于佣金没什么要求的漂亮小娃娃,就算是任务的途中玩个骚扰什么的也是一件很划算的事啊! 有些好奇的蝶恋花立刻就与这两个小丫头签署了一份三年期的佣兵合同。不为别的,合同期内佣兵转会是可以收取转会费的,蝶恋花有理由相信,早晚有一天,总会有大老爷们支付高昂转会费将这两个小丫头领走的。 既然签署了合同,在没有收到转会邀请之前,这两个丫头就应该给亚马逊佣兵团做事。这是一个美女如云的佣兵团,不会发生怜香惜玉这种无聊事的。蝶恋花团长给这两个丫头安排了每一个新人都必须经历的苦差:探路先锋——一个用膝盖丈量河水深浅、用鼻子试探瘴气浓稀、用骨骼试探藤条是否适合攀爬的活计。不过令人惊奇的是,这两个丫头片子居然真的就在茫茫深山中找到了失踪匠师的痕迹,并一路一路探查至此。 第056章 夫人受惊了! 两个小丫头蹲在一片泥地前嘀咕半天,忽然站起来,转过身子,你一言我一语说道:“团长你看”“大山上面!” 蝶恋花抬起头,惊诧的发现云雾缭绕的大山顶端果然隐隐约约露出一片瓦角屋檐。如果有迷路者来到这个地方,不用说也会去有建筑物的地方求援,那片屋檐之下,果然是失踪者最有可能的落脚地。 蝶恋花有些吃惊的问道:“为什么你们两个低着头看泥巴,却能看见大山顶端的建筑?” “哎呀这个嘛……是仪式!”“是占卜术!”“我们在地上划符号。”“就能计算出想知道的事!” 两个小丫头虽是轮番开口,但两个人说出来的话与一个人说出来的并无两样。蝶恋花的视线穿过两个小丫头扫了一下她们身后,那泥巴地上果然有些怪异的字符。蝶恋花愣了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信好还是不信好。她身后的团副梁玉宵看出了头领的迟疑,连忙上前,附耳献上计策。 蝶恋花依着团副的计策,对两个小丫头说道:“你们两个快些上到山上看看!若是失踪者在那里,你们就摇摇红旗,咱们大家伙再上去救人;若是失踪者不在,也省了大伙都跑一趟的工夫!” 两个小丫头见团长将任务都压在她两个身上,满脸都是不乐意的表情。不过新人受欺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她两个也只好无了奈何的听从命令。两个小丫头含含混混嘟囔了几声碎碎念,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山头攀去。 这两个小丫头,不是小貂小蛮姊妹两个还能是谁?她们为了躲避战乱离开家乡寻到了太史昆,却发觉太史昆夜夜欢歌根本就没有想念她们。芳华年龄的少女品尝到了凄苦的滋味,这才毅然加入佣兵,做一个自强的新女性。当然,话是这么说,事实如何,大家都明白。 小貂小蛮艰难的前行了二里路,果然又在一棵大松树下看到了刻在泥地上的字迹,那字迹的内容,仍然还是指明道路方向。两个丫头郁闷的用脚尖将字迹涂抹,终究是忍不住大喊道:“萧里喃!”“快出来!”“我们两个。”“走不动啦!” 松树后面一阵悉悉索索,竟是跃出了一名身着墨绿紧身衣的彪形大汉!那汉子单膝跪地,道:“公主殿下!臣不敢贸然出现,是为了堤防暴露殿下的身份!” 说话的这个汉子,赫然便是当年经历过易州勾栏、临潢府皇宫诸多事迹的秃顶护卫。离家避难的公主毕竟也是公主,实则小貂小蛮两个丫头身旁还有萧里喃率领的一队大内侍卫暗中保护。两位公主至多只是练习过健身用的花拳绣腿,与不会武功的没什么区别;又是从小娇生惯养,并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这么两个丫头片儿,怎么可能寻找到失踪者的痕迹?原来她二人探查到的路线,也是萧里喃等侍卫先行查探好用暗语写在隐秘的角落中告知的。 今儿这一日少说也得步行了三十里路,小貂小蛮两个早就浑身酥软疲惫至极了。见得萧里喃现身,两位公主道:“赶快做个软轿!”“抬着我们上山!” 萧里喃连忙劝阻道:“公主且慢!咱们侍卫队中的擅长追踪的伙计说了,一路上的踪迹并不只是两个失踪匠师的,而是至少十个人留下的痕迹!经过严格推断,这两个匠师应当是被人绑架至此,而绝非走丢!也就是说,山上的建筑极有可能是个匪窟,请公主不要上去冒险!” “做佣兵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我们必须要完成!”两位公主道:“不冒险。”“怎么能扬名立万!” 两位公主的性子萧里喃明白的很,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不再劝说。而后他又吹了一声呼哨,只见两边灌木丛中纷纷扬扬跳出十几个同样一身绿的侍卫。几个佣兵扯起两个皮兜做了软轿抬起公主,一队人马前呼后拥,向山顶奔去。 萧里喃的身手本不怎么样,不过在临潢府的时候他救护公主立了功,再见到皇帝的时候却被封了个大大的官位,手下分派了许多顶尖的高手侍卫。再加上此次出外不但负责着公主的安危,辽主延禧还叮嘱了许多秘密任务给他做,所以如今他身边率领的这队侍卫乃是辽国皇室最精锐、最顶尖的大内高手,乃是耶律氏皇朝屹立多年历经数辈培养出的死忠。 领着这么一群高手,萧里喃底气十足,因而对于山顶可能存在的绑匪并不畏惧。既然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公主想要玩一玩剿匪救人质的游戏,那么以伺候主子为本职工作的侍卫们也没有推辞的理由。 十多里山路眨眼间就走完,那座藏于苍翠之中的道观已经展现在辽国皇家侍卫队的眼前,不大的道观一面靠着峭壁,一面贴着悬崖,果真是个惊险的去处。以萧里喃数十年混江湖玩仙人跳的经验来看,这座道观果然有猫腻。大热天里,所有的房屋都门窗紧闭,院角屋檐上,有八个道士打扮的小喽啰放哨。这哪是一间道观,分明就是个分赃专用的贼穴! 侍卫们严格按照解救人质的操练手册组成层次感分明的攻击小组,龙、虎两个小组的侍卫用强弩准确的点杀了八个放哨的;豹、象两个小组的侍卫相互配合,翻过院墙做好警戒从院里面打开了大院门。 萧里喃大步流星上前,亲自奋力撞开了堂屋紧闭的房门,七八个擅长近战的侍卫呼喝一声,贴着门缝冲进了房屋。从亮堂堂的室外忽然闯进黑漆漆的屋子,视觉一阵模糊;不过对于屋子里的人来说,突然闪现的刺目光线同样需要适应。待到两方面人马互相看清楚,都是一阵错愕! 好事被撞破,秘密基地被发现,屋子里的人有的是错愕的理由。而对于萧里喃来说……想不到的地方太多了! 外表看起来不大的房屋里面竟是如此的宽阔,感情这座的房屋的后墙直接连接着一个峭壁上的山洞;两个匠师被绑成大粽子吊在半空中不说,洞穴一角的笼子里至少还关押了二十几个伤痕累累的囚徒;最关键的是,屋子加山洞中密密麻麻蹲了许多看似武功不错的彪形大汉,其数量,足可以坐满六个十二座的包间儿! 面对这样的局面,萧里喃伸出一个手指向前一点,干净利落的喝了一声:“杀!” 龙、虎两组侍卫强弩扫射,豹、象两组侍卫白刃拼杀,一长一近两路侍卫配合的天衣无缝,顿时将屋中大汉杀了个七零八落。不过忽而听得山洞深处一声低沉的陶埙声,屋子一角竟是闪现出十三个双目血红的黄袍喇嘛。这些个喇嘛不知练就了什么功夫,竟是刀砍剑刺皆不觉得疼痛,且攻击方式更是手撕牙咬无所不能,几个照面下来,四组侍卫不能抵挡,连连受伤倒地。 督战的萧里喃嘴角抽搐两下,轻轻勾了勾手指。静立在他身后的,代号为龙、虎、豹、象的四大侍卫长缓缓动了。他们的人生中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因为他们没有家庭,没有朋友,没有交际,甚至没有生活,对于他们来说,一个代号足够用了。与忙碌在红尘中的俗人来说,他们有着更多的时间,更好的条件练习杀人的技术,因而,电光火石之间,他们轻松的刺瞎了疯喇嘛的双眼,割开了疯喇嘛的喉咙,破开了疯喇嘛的肚皮,挖出了疯喇嘛的心脏。 最基本地供血能力都没有了,秘密药物打造的疯喇嘛也无法存活。不过还未等四大侍卫长擦拭干净长剑上的血迹,山洞深处缓缓走出了四位衣袂飘飘的道士。 没错,在这封闭的空间中,四位道士的衣角无风自动。对于这种超自然现象,是由于他们真气充盈而导致的。这么充足的真气最起码可以说明一个问题——四位道士的武功一定非常不错。 果不其然,四位道士突然身形缩小了一尺有余,山洞中沉闷而稠密的空气立即变得凌厉起来。三丈的距离仿佛被缩短成了三寸,也没见得四位道士有拔剑的动作,那冰冷的剑尖已经从四大侍卫长的后脑穿刺而出! 豆大的汗珠的顿时从萧里喃脸上滑落。一地哎哟乱叫的侍卫指望不上,四个脚尖都探直了的侍卫长更指望不上。道士高手们的目光阴森恐怖,可萧里喃偏偏还不能闪避。因为,他的后面还有两位花容失色的俊俏可爱小公主。 绝望,深渊般的绝望,想咽一口唾液抑制住尖叫的冲动,不料喉头哽咽着竟是无法动作!萧里喃忽然意识到,原来等死的感觉比死还要可怕! “南无阿弥陀佛!”仿佛从云端,传来一声飘渺响亮的佛号!萧里喃直觉的一种如沐春光的感觉,整个人如同从深渊一下子就升华到仙境,干涩的喉头,紧绷的神经,一瞬间舒缓开来,他忽而又意识到,那种绝处逢生的幸福! 一个,两个,三个……十七个,十八个!冰冷的山洞中,整整进来了十八位白胡子老和尚! 最年轻的一个老和尚一拍大巴掌,出手最狠毒的道士便甩着一溜儿血剑倒飞出去;最干瘦的一个老和尚捻了下手指,出手最迅捷的道士面条一样瘫倒了;而最没精神的老和尚咳嗽一声,出手最凌厉的道士打了两个后滚翻晕死在地。 幸存的那个道士绝望大叫道:“般若掌!般若堂的首座圆鉴!拈花指!菩提院的首座圆真!狮子吼!达摩院的首座圆通!不会吧!动手的小弟都是这级别了,那十五个更老的是干嘛的!” 最老的那个和尚对他微微一笑,道:“哎,你自废武功吧!” 幸存的道士忽然瞳孔放大,提起长剑顺手就将自己的手筋脚筋挑断了。剩余十七位老和尚见状,纷纷称赞道:“永信师傅好生了得!无相神功竟是练到了这般境界!” 感情这个最老的,竟是比老和尚们还高一辈分的更老的!这永信师傅竟是转过脸来向着两位公主哈哈一笑,道:“两位夫人,老衲来的可算是及时?” 第057章 一丝孤寒 太史昆的感觉很奇妙。 前一刻,大宋、开封、皇帝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可一转眼,大宋的核心触手可及。 没有渗透地方、没有培植势力、没有介入政坛、没有影响朝政,在打了一个干畅淋漓的胜仗,抢了几车误认为装载着宝物的马车之后,这一切本需要几十年营造的局势就拥有了。 不是太史昆选择的大宋政权,而是大宋的政权选择了太史昆。汉族人无论干个什么事儿,总喜欢引着境外势力介入,而这个世界上如今最强劲的境外势力,恰恰就是太史昆。选择的到来,顺理成章。 所谓朝政,就是一个融合了各方面声音的集市。每个方面都有自己的资本和底牌,他们的争论与妥协本就是交易。而大宋现在这个时刻,正是各方面竭力嘶吼出自己的声音,争抢资本的时刻。 一个帝国中,皇帝就是最响亮的声音;而在文人阶级地位高涨的大宋帝国,新旧两党的声音亦是非常响亮。他们可以充分的表达出自己想要的。 武人代表种师道的声音本不能算是响亮的,但是他用肢体语言发出了自己的诉求;而拥有大量财富的商人阶级呢?充满创造力的匠人阶级呢?身为帝国基础的农民阶级呢?他们能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没有,太史昆还没有听到商人、匠人、农人的声音。他们统称为百姓,而在大宋,百姓甚至还不能算是一个阶级。想要成为一个阶级,就必须能够在集市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不能让别人代替你说,更不能让别人自发的帮你诉说,只能是用自己大声的喊出来。这个,就叫做话语权。没有话语权,就只能是交易、是政治斗争的中的牺牲品,只能成为各种妥协中最容易牺牲的一个环节,只能成为新格局中丧失利益的一个群体。 没有声音,最终只能被牺牲的体无完肤。而发出声音,则需要投身洪流的决绝与勇气。太史昆相信,一个新的阶级终究会在汉人的土地上出现,只是现在,他还没有学会发出声音。等到他们感觉到压迫,感觉到无法呼吸,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后,他们将会通过一声呐喊,一声怒吼得到语言的能力。 将来只是将来,最起码在现在,他们没有声音。因而,即便是太史昆,也只能忽略他们的存在。 现在太史昆思考的问题是平衡。这个平衡不是来自于文武之间的平衡,而是文人阶级控制的政局间的平衡。 温公司马光的后人甚至没有在朝为官的,而范、苏、文、二吕等几个家族的后人亦是没有先辈那种出类拔萃的号召能力。这些年元祐一党的党魁勉强算是韩琦的儿子韩忠彦,只是前些日子他与曾布发生龌龊,遭他参奏几经谪贬已是被降级到磁州做团练副使。虽说这老先生没去赴任而是告病在家,只是他的身份从宰相变成看门的武夫,已低得不能再低,却是没有脸面出来见人了。如此说来,元祐党现阶段竟是没有一个说了算的头脸人物。 没有领的元祐党目前本是处在一个最迷惘的时候,不曾想一纸诏书的出现,居然使得元祐党人重新执掌了朝政。朝政在手,没个领袖可不行,众党徒几经犹豫,竟是将元祐党领袖的位子推让在了拥立第一功的章惇的身上。 章惇从前是什么人?标标准准的新党人士!荆公、蔡确之后的新党第三任党魁!只因党内新一轮的斗争败给了蔡京,他居然放弃原则投靠了元祐党,投靠对手也就罢了,谁能料到他一日之间又成了元祐党魁?这几乎与如今能够在两个国家做总统的难度差不多! 新党的一部分骨干随着章惇易帜了,而统率着另外三分之一新党骨干的曾布虽说是当年荆公的得力助手,但其家族毕竟是江西数一数二的大豪族,从家族的利益来说,其实他对旧党的主张也不反对。剩余的最后三分之一骨干倒是新党的死忠,只是他们的首领蔡京不在,却也只好谪的谪贬的贬,几乎顿作鸟兽之散。几天前的朝政主流新党,一夜之间溃不成军。 元祐党成为了狂胜者,他失去了对手,失去了制衡。可想而知,他接下来要做的是清算,是清洗,是一党独大,是独裁,是退步,是自闭,是暴政,是灭亡。 因而,不管他的对手提出的主张是什么,对手的党魁是清官还是污吏,他必须得有一个随时抓他的小辫子,随时因为他的退步、暴虐将他掀翻驱逐的对手。因而,太史昆认为,现阶段新党还不能完蛋,哪怕曾经荆公治下的新党已经开始变质。 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归蔡京,仍然还是当朝左相的蔡京。放他回去重整新党,放他回去做元祐党的对手,放他回去监督权力斗争胜利者的一举一动。 蔡京能不能放?这只是他接任宰相的第一年,他还没有弄什么花石纲,还没有改盐茶法,也没有铸造破坏经济的当十大钱。现在的蔡京甚至是一个兴修水利注重农桑素有民望的重臣,而绝不是太史昆在现代演艺中读到的那个晚年蔡京。民间还不憎恨他,太史昆也决计不想用他,杀了没意思,关着费粮食,想来想去,不能放的理由只有一个:他是不是皇帝随行人员中那个与女真人勾结的奸细? 太史昆找不到任何一个蔡京当奸细的理由,甚至可以这样说,从一开始太史昆就没怀疑过蔡京和童贯两个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繁华富庶的国度过着最有尊严最顶层的生活,甚至连太史昆都找不到收买他二人的诱饵。 思索良久,不知不觉已是月上枝头的时分。几上的茶壶内早就空空如也,腹中传来咕咕一阵响声,身为天京城最顶端的存在,太史昆居然也有饥渴难耐的时候。 原来,太史昆一直在布政司的小花厅中并未离开。而听班时间已过,布政司里已是一片寂静,大忙人太史昆居然破天荒的获得了一个时辰的独处时光。 月夜,饥渴,空荡荡的大厅,远处传来的喧嚣,令太史昆忽然有了种孤寒的感觉。他品位片刻,苦笑一声,仅仅是一个时辰没有兄弟陪伴,竟然就在大夏天里觉出了凉意。这算是什么?胆怯?懦弱?恐惧?还是内心世界的空旷与封闭? “昆哥哥,你干嘛在一个人傻笑?” “柳叶儿?”听着熟悉的声音,声音主人的名字脱口而出。不过当太史昆回过头去,却觉得突如其来一阵陌生。 裙衫是旋裙的样式,不过着色却没有那么艳丽,碧青的细纹绸缎衬着湖蓝的精致镶边,衬托的女孩亭亭玉立。发式还是那种没出阁的女孩发式,发梢、耳畔、脖颈、与那七分袖下露出的洁白皓腕,都装饰了顶尖儿刀工的冰种翡翠饰品。 往日那个浑身油污傻套着短打棉袄的那个傻妹子不见了,换成了一个清新可人风姿万种的俏佳人。 “嘿,柳叶儿!”见到这种状态下的柳叶儿,太史昆甚至都觉出了一丝拘谨,他搓了搓双手,像个大男孩般的腼腆恭维道:“你今天打扮的可真是漂亮呢!” “是啊,弄干净指缝中的油污花了不少时间呢!”柳叶儿款款说道:“昆哥哥,你为什么不回府,而是一个人在这里?我找了你半天呢!” “天京城这一阵儿遇到的事端太多,我得想出下一步咱们该怎么走。这不,想着想着就误了回家的点了。”太史昆哈哈一笑,捉过柳叶儿的手,道:“走,咱们找个最热闹的地方吃饭去!我要让大家伙看看,咱们的柳叶儿其实是个漂亮女孩儿呢!” “终于有心情上街走走了吗?记得你上一次逛街,好像还是瞒着我与高家的大小姐约会吧!”柳叶儿移开视线,故意不去看干笑连连的太史昆,却是拿出了一张拙劣的图纸。柳叶儿扬着图纸说道:“昆哥哥,你知道我最爱你的什么吗?我和高家大小姐那种看中势力金钱的女子不同,我爱慕的是你的才华呢!给我讲讲这张图纸好不好?” 单看图纸上那种坚硬的笔画,太史昆就明白这份图纸是出自谁的手中了。在这个毛笔盛行的年代,擅长硬笔书法的好像只有太史昆一个。费了好大的劲,太史昆终于认出图纸上描绘的是蒸汽机的雏形。 对于机械构图太史昆实则丁点不懂,他之所以能够画出蒸汽机的图纸,来自于穿越前地突击背诵。在从前那个遥远的时空中,宋大雷博士以不提供午饭为要挟逼迫着太史昆硬生生默画了数十张现代机械的图纸。 绘画这张图纸的时间,应当是在大名府行宫里蛰伏的那些日子。那时候太史昆刚刚来到这个年代,他还能够默画出这些笔画繁多的图纸,时间再往后推移不久,太史昆就将图纸的画法忘却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太史昆看到图纸甚至感到了陌生。 没什么好解说的,太史昆甚至不知道怎样连接一根曲轴。太史昆挠了挠头,指着图纸说道:“这……不是我画的!你瞧,署名的地方不是写着瓦特吗?” 柳叶儿水灵灵呃眼睛中好似多了几分雾气,她幽怨的说道:“在科学协会的藏书馆中,有无数这样的图纸。图纸的署名千奇百怪,但是它奇妙的幻想创意与粗犷的笔画却都是来自于一个人。那个人才华横溢,那个人聪明绝顶,那是一个神一般的伟男子!我这样一个小女生,无法抑制的便爱上了他!昆哥哥,对不起了,我不能再和你交往了,我要去找他,去找寻我的真爱!” “唉!你赢了!”太史昆拍了拍脑袋,道:“不过我的脑子里装了太多人情世故,关于科学,我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起来啊!” 第058章 谁的嫁衣? “这个机械,同样不是小事情啊!”柳叶儿说道:“现在,我们天京城饲养了几十万头牲口!只要是转动的机械,全部需要大量的牲畜拉动!草料、豆麸,目前有接近两万个劳动力在操劳这些饲料的运输!而且,在我们天京城的工业区,动物的粪便常年齐膝深!咱们蓬勃发展的天京城,实际上肮脏的很!这还是在陆地上,那么哥哥你再想想铁甲威龙路行船上呢?还有真正遨游在海洋之上的战舰呢?在光洁的外表下,全是粪便!而解决办法呢?就是这张神奇的图纸!” “其实,浓浓的黑烟不见得比粪便来的优雅。”太史昆暗自嘟囔一声,道:“嗯,是啊,当年我描绘这个东西就是为了解放本应属于大自然的动物们!说吧,我心爱的女孩,哪里把你难住了?你看,这个东西实际上就是烧个火吹个气这么简单!哈哈!” “密封!我需要密封!”柳叶儿暂时放弃了优雅的仪容,抓狂叫道:“这个模型我已经做出了两个!可是蒸汽到处泄露,液体到处渗透,根本就积攒不起力量!告诉我,该怎么办!” “侵略!或是交易!我本人倾向于侵略与殖民!因为那儿的人还很蒙昧,交易的话,只能诱使别的势力去侵略或是移民,既然如此,还不如咱们来,最起码我来动手会温柔一些。”太史昆道:“密封的玩意儿叫做橡胶,它能填满所有的缝隙!那是一种在比琼州还要往南的地方生长的奇异树木流出来的树脂。我要在那里组织当地人建立橡胶园,把那些柔软坚韧充满弹性的胶质运到天京来。” “原来是这样!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奇特的树木?既然如此,我就等着那个橡胶的到来吧。” 说完这些,柳叶儿收起图纸,低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言语了。太史昆喜滋滋的拉着她的手准备前行,却不料从女孩儿手上传来的却是抗拒。 太史昆吃惊的回过头去,却看见两滴晶莹的泪花的坠落、碎裂。太史昆心中大慌,连忙托起柳叶儿的肩头,道:“叶儿?怎么了?” 柳叶儿抬起脸来,果然已是稀里哗啦一片泪痕。女孩满脸委屈,咬着嘴唇,惙惙颤声问道:“哥哥……我求求你……娶金莲姐姐的时候,一并将我也娶了吧!” “啊!什么!”太史昆顿时被自己唾液呛到,一阵剧烈咳嗽。 “哥哥……我已经快要二十岁了……我什么都给了你,却没有名分……我爹爹……都疯癫了呢……”柳叶儿泣不成声。 太史昆手心脚心都是汗,支吾道:“我……你……你爹好像不是为这事疯癫的吧……” “娶妻的时候,滕妾本就是一起过门的。到了这份上……我也不在乎身份了……我跟在金莲姐姐身后望着你的背影拜下子天地就好……我,只想能名正言顺的陪在你身边……哥哥……求求你……”柳叶儿哭的令人心碎。 太史昆一阵眩晕,结结巴巴道:“我……哎……什么时候……那个……说要成婚了?” “哥哥不要骗我好不好!就是今早圣上赵佶写大字的时候!” “那个时候?” “你说要与金莲姐姐生孩儿的!” “我?” “早些时候你托圣上赵佶从京城里调了四位承衣局的顶尖儿裁缝给金莲姐姐,不就是为了给她做嫁衣的吗?那四位裁缝,是专门给皇帝大婚做衣裳的!” “嗯?不是绣大罗金仙衫的吗?” “哥哥,你表演的太像了,你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无辜耶!” “我本来就是很无辜啊!我什么时候说要娶金莲了?” “那你要跟谁生孩儿?请来裁缝给谁做嫁衣?是高家小姐吗?” “我……我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嘛!我谁也不娶!” “哥哥……” “柳叶儿啊,你放心好了,我谁也不会娶的!” “哥哥你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金莲姐姐今天很开心,她真的以为你要娶她了,她告诉了所有的朋友,她甚至已经计划好了结婚的细节!”柳叶儿停止了哭泣,她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惊讶,不解。她扭过太史昆试图躲避的脸庞,盯着他的眼睛,努力说道:“哥哥,你骗一骗金莲姐姐好不好?你假装娶她好不好?在拜天地的时候你不要把脑袋碰到地面,在喝交杯酒的时候你不要真的咽下去,你就假装着在所有的朋友面前娶一下金莲姐姐好不好?你突然说不娶,她会受不了的!” “我……不!”太史昆慌乱低下头去,“那样和真的结婚了有什么不同!我不!” “哥哥,你不能这样,你不娶我无所谓的,你不能不娶金莲姐姐!”柳叶儿有些愤怒的抓着太史昆的衣领,道:“你是个男人,对吗?” “我不!我谁也不娶!我不想结婚!我不娶金莲!”太史昆气急败坏的,几乎是吼叫着喊了出来。 “呯!”碗儿碎裂的声音如此的刺人心弦。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大厅尽头一个刚刚出现的人影掩面跌跌撞撞逃离。 柳叶儿的表情已经完全是惊恐。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双肩颤抖的不能自已。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史昆只觉的脑海里全是空白。 “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柳叶儿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项链,大颗大颗的滑落。 “我担心金莲姐姐不同意在你娶她的同时娶我,因而……我看见她在给你熬粥,所以我就偷偷的提前跑过来,我只是想让她听到你会同时娶我的,可我真的想不到,你会这个样子喊出来!” “我……我真的没说要娶她啊!”太史昆感觉自己像是个超级大傻子,“我早上的时候,就是无意中说了句教育孩子什么的,谁知道她想这么多……这不能怪我……” “怪我,怪我好不好?”柳叶儿眼中的惊恐,渐渐的就变成了愤怒:“怪我好不好!好不好!我们本就是应该任由你玩弄的,不应该提出结婚这样过分的要求好不好!我走好不好!我消失好不好!” 又是一声穿透云霄的痛哭,又是一个女孩子掩面跌跌撞撞的逃离。 “我!我!”太史昆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涌,眼前竟是一片乌黑。 “我不是想象中的那种人!我……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不属于这儿!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消失!我不知道给了你婚姻的承诺后能不能尽到婚姻的责任!我能怎么办!” 嚎叫了这么多,太史昆真的是大脑缺氧步伐虚浮了。恍惚间,只觉得胳膊肘被人轻轻托住。太史昆侧过脸一看,伸手的居然是西门庆。 遭遇过丧雀之痛的西门庆肤色愈发细腻了,他粉里透红的脸庞上忽闪着一对亮晶晶的桃花眼,幽幽长叹一声,道:“昆哥,这次您做的是有些过分了……” 太史昆一把捉住西门庆的手,急促说道:“小庆子!你是清河人,你知道我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清河县的对不对?你知道我不属于这里对不对?我能莫名其妙的来,就能莫名其妙的消失对不对?我拿什么尽到婚姻的责任,我拿什么尽到父亲的责任!你懂我,对不对?” 西门庆怔怔的瞧了太史昆半晌,忽而探出指尖拂去眼角一丝潮气。他移开目光,喃喃念叨:“有做父亲的能力却不去做,昆哥,您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太史昆颓然跪地…… 无论心情多么艰难,时间的流逝却不会停止。一声拂晓的鸟啼,一声垂暮的晚钟,都印证着时光之轮的缓缓转动,经历过的每一分每一秒瞬间变为过去,若人生只是在追忆着昨天的坏心情,便永远无法追逐到明天的快乐。 太史昆做事就是这个样子的,虽然两位心爱的女子好似打定主意再也不理他,任由他隔着门缝说了两天好话也不理他,但是在两天之后,他毅然精神焕发的出现在了天京城公众的面前。他看起来是如此的阳光明媚,好似一点也没有被后院起火的阴霾影响到。 今天是天京城麒麟军与西北军军事演习的日子,但是太史昆却不会出现在军演现场。同样,他知道,对方的统帅种师道亦是不会出现。 两方的首领不出现,下面闹得再欢也是小兄弟不懂事;若是两家老大到场了,就意味着两家正是翻脸成仇了。 代表天京城出席军演的是孙立,他在天京城防御战中证明了自己的统帅能力,因而他升任为麒麟军第二号人物。代表西北军出席军演的,是西北另外一个将门世家的代表人物——折可适。 论起西北折氏的名声,实则要比种氏还要响亮许多,从唐时折氏便是西北云中府大豪,统一方军事,名将辈出。后来云中落到契丹人手中,折氏便移居府州,镇守大宋河东之地,那演义中赫赫有名的佘太君,原型便是折家的女将折赛花。到了如今这一代,折家将中的领军人物便是西北路的第二将折可适,与之平辈的折可存、折可求、折可同与女将折美凤、折美鸾皆是名镇西北的将才。 种氏边关为将,从种世衡算起不过三代,而折氏镇守边陲,到了折可适已是第九代。不过五路伐夏之后单单成就了一个种氏,因而折家将只好退而求次,恭居西北路第二将门。 如今种师道率领西北军挥师东进,兵压黄河南岸,折家将率领本部一万人马驻扎在雄州境内,作为大军的左翼。那日太史昆提出两千五百麒麟军与一万西北军同场操练,种师道便下了军令,命令一万折家军出场。 第059章 彻骨转筋噬脑丸 太史昆一点也不担心麒麟军会输掉这场比赛。没错,这只是一场比赛,并不是战争,比赛的内容,无非是看看谁家的战斗力能够吓到另一家。 什么军容军貌太史昆根本无心展示,他明白自己手下这伙痞气十足的大兵哥排列队形绝对不是折家将的对手,所以太史昆安排的演示内容只有一个——搞一场十万斤规模的大爆炸。至于爆炸之后,折家军还有没有心思排队形出操,那就随他们便了。 那声爆炸今儿清晨太史昆已经听到了,五吨炸药埋藏在一座小丘陵的山洞中,其规模绝对可以将山丘抹平。甭管对手是多么精锐的部队,只要不是一只完全由聋子瞎子傻子组成的队伍,见到这个景象绝对会发抖,而且,那种颤抖的感觉很快会被传递到种师道那里。到了那个时候,就轮到种师道思考一下用多少人命才能堵住这么大的破坏力。军演的目的与军事交流没关系,而是让对手心悸甚至是心理崩溃。对此,太史昆放心的很。 此刻,在一众V字形排开的小弟簇拥下,太史昆笑容可掬,正在态度良好的盯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正在非常清高的说着话。 “既然追随圣上出京,老夫便没再想过追寻权利!什么宰相啊,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一个字,累!老夫临走的时候已经将左仆射的大印挂在门梁上了!” 老者偷瞧一眼面色已是渐渐发青越来越惊讶的太史昆,仿佛嗤笑一声,道:“有能力插手大宋朝政之前,希望朝政是平衡的;有能力插手大宋朝政之后,又希望朝政是紊乱的。怎么,想让老夫去找回平衡还是打破平衡呢?呵呵呵,不过不好意思,老夫没有兴趣。” “姓蔡的,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刚刚我那个表情不是震惊,而是震怒。”太史昆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寻找着什么,找了半天,他叹了口气,一脚把刚才坐着的椅子踢得粉碎。而后,昆哥俯下身去,从一堆木头块中挑出了一根最顺手的凳子腿。 那老者正是蔡京,他这一辈子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却唯独没见过人有人大庭广众之下拆凳子腿玩,他不知太史昆此举何意,只好是傻呆呆的等着太史昆的下文。 太史昆踱了两步来到蔡京面前,指着他鼻子问道:“老头,你有绝世武功?” 蔡京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头。 太史昆问道:“那么你有高手护卫暗中保护?” 蔡京看了看左右,一个自己人都没有,又是摇了摇头。 “那你丫的敢在我面前说不?”太史昆怪叫一声,一凳子腿就抡在蔡京大腿骨上,蔡京哀嚎一声,顿时翻滚在地。 “就你这样的还不想追寻权利?装什么清高!”太史昆一脚丫子将试图爬起的蔡京再次踹倒。 “你推三阻四的,想讹诈我是不是?”太史昆没头没脑又是几棍,砸的蔡京惨叫连连。 “你丫的专挑我心情不爽的时候装那啥!挨揍也活该!”太史昆将蔡京堵在墙角,连踹加砸足足练了一盏茶时分,这才扔了凳子腿,擦了把汗,道:“泻泻火可真痛快!这人啊,有气儿还真是不能硬忍着!” 太史昆下手毕竟还是留了分寸,那蔡京只是被打得浑身剧痛,却是没有断筋折骨的硬伤,性命更是无忧。堂堂一个万人之上的宰相居然在小黑屋里被人下了黑手,蔡京最受不了的是颜面受损,他歪在墙角干瘦的身躯虽是可怜,但是眼神中已满是羞辱仇恨的怒火。 太史昆回头一扫,正好看见了蔡京这股眼神,顿时勃然大怒道:“哟呵!还敢瞪眼!来人啊!给我撬开嘴巴,灌药!” 邱小乙、武柏齐齐喊了一声喏,俩人一个拧胳膊一个撑嘴巴,给蔡京灌下整整半斤血红血红的刺鼻液体。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老头子!瓶中盛放的乃是我巧音小弟配制的‘彻骨转筋噬脑丸’,若是吃不到解药,保管你鼻子眼睛嘴巴耳朵全都烂掉,心肝肺脾肾统统化脓,最后连脑浆都变得乌黑,浑身分泌出小虫子一点一点吃你的血肉骨髓。最神奇的是,都这样了你还死不了,只得慢慢品味无穷无尽各种痛苦!哈哈哈!说到这里,我甚至有种冲动,不让你去开封了,而是把你关起来看看毒发时候的盛况!哈哈哈!” 蔡京闻言大骇,连忙扣嗓子眼想要吐出毒药。无奈邱小乙、武柏两个一个捏住他的双手一个卡住他的嗓子,让那一泓毒药在他体内慢慢化解。蔡京挣脱不得,只觉得肝肠寸裂,尖声高叫道:“快些给我解药!给我解药!太史昆,太史城主!太史大爷!你让我做什么都肯,只求你给我解药!” 太史昆冷笑一声,道:“开封府汴梁城马行街天京城办事处,每月初一午时三刻,你准时去服用解药一枚好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解了你身上这毒,须得十年一百二十个月,每月吃上一丸解药。” 蔡京灰头土脸的退了两步,腾一声跌坐在地,缓缓说道:“我……明白了……” 太史昆道:“蔡京,你不要这样子!你前天听说了京中元祐党执掌朝政时,怕是心如刀割比现在还难受吧!我让你回去制衡元祐党,自是会给你些助力,若是能够拿回失去的权利,受些苦头丢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助力?”蔡京抬起头来,淡淡说道:“开封府中,你又有什么助力?朝中风吹草动皆在我掌控之中,据我所知,你天京城在朝廷里根本就是一点根基也没有,又能拿出什么助力?” “啧啧啧……”太史昆嗤笑道:“我素来信奉大棍棒,交结朝中那些老夫子作甚?我在开封府埋伏了一大队杀手,足可以保证除去你的任何一个政治对手。这,就是我的竞争法则。好了,话就说到这里了。这次同你一起回去的还有童贯,他受圣上的委托,回京照看皇后与小皇子。我派遣一队佣兵护送你们,先是走海路绕过种师道西北军的战线,而后沿着淮河将你们送到京城。蔡相,慢走不送了。” 几位城卫队士兵架起蔡京,将他拖走了。武柏啧了啧舌头,道:“昆哥,当朝宰相啊!您真敢下手打!不过您这一手也真管用,眼见着这么一条老狐狸就被您收拾服帖了!”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唉,心情不好,一时失控了!这几天金莲与柳叶儿都给我脸色看,我心里着实压抑!其实,我这人从不信奉暴力。” 武柏耸了耸肩,道:“昆哥,咱们还在开封府埋伏杀手了?您什么时候培养的?”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哪来的杀手,都是佣兵而已嘛!我发了几个协助秦暮城的任务,如今丐帮、逍遥派两支佣兵团的精锐都在开封听从老秦的指派。” “那……”武柏道:“万一蔡京想要杀某个官员,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敢动手吗?” 太史昆道:“放心吧,对于文人政客来说,行刺无疑是毒品,是堕落的开始,他们之间的争斗为的是思想上决出胜负,而不是生命,若谁使用了刺客,虽然要了对手的性命,但思想上的交锋却是输掉了,他的门徒会因为他思想上的失败离开他,也就意味着他输掉了政斗。所以,使用行刺这些手段的多是武人、寺人,文人之间用这些手段的却是少之甚少。蔡京这级别的政客,自然深谙刺客的凶险,因而如果他头脑正常,是不会想要杀人的。再退一步讲,即便蔡京想杀人,也须得通过我们的同意,也就是说,想不想杀人是我说了算。” 武柏摇了摇头,对文人之间不流血的争斗方式表示嗤鼻。太史昆呵呵一笑,道:“如果蔡京真的给出了杀人名单,我倒要将那些名单上的人抓到天京城来瞧一瞧,到底他们有什么能耐竟能迫地蔡京发疯咬人!两派争斗是个好事儿啊,在争斗中倒下的那些正人君子们,咱们天京城可以拾回来接着用啊!” 说起了收拢人才的事儿,太史昆几天来压抑在心头的阴霾好似暂时忘却了。那朱大贵看得仔细,连忙上前一步,道:“昆哥昆哥,今天下午,你来参加一个颁奖会怎么样?咱们天京城出了英雄啦!” 太史昆问道:“英雄?咱们天京城的另一个名字就是英雄之城,有英雄是情理之中的啊!” 朱大贵挠了挠头,道:“是这样的!前些天有一个佣兵团大山中寻找迷路失踪的市民,却无意中破获了一个全阴教主使的绑架集团!救出了两名匠师以及二十几个做技术工作的苦工!这是大功一件啊!所以,请昆哥你去给这个佣兵团颁发奖章!” “全阴教?看来耶律大石那小子亡我之心不死啊!倒是要小心戒备才好!”太史昆道:“不过呢,颁奖这种事柴进出面就好了,哥哥我这张脸不能随便用的!” 朱大贵笑得满脸开花,拉着太史昆的手腻歪道:“昆哥!昆哥!行行好吧!” “不对啊,你小子不去寻吃寻喝,怎么对正事儿这么来劲?”太史昆揪住朱大贵的衣领,道:“你小子安得什么坏心思,老实说吧!” “这个……嗨!是给亚马逊佣兵团颁奖啦!”朱大贵红了脸,道:“就是……花花的那个佣兵团啦!” 第060章 惊鸿一瞥 “那个异域风情的风骚美人儿蝶恋花?”太史昆摇头笑道:“大贵,兄弟归兄弟,有些事不能由着你来!哥哥我这张脸代表了整个天京城,不能随便对某个佣兵团格外关照,否则有关系没本事的佣兵生意好,有本事没关系的却接不到生意,这样佣兵的格局就会失衡,最终导致整个行业糜烂、崩溃。不好意思大贵,我不能为了帮你玩弄女性,而滥用权力。” 朱大贵闻言,抓耳挠腮道:“昆哥!干嘛说得这么难听!我从没想过要玩弄花花啊!” 太史昆瞪起眼睛,问道:“那你这么热心帮她,是为了哪般?” 朱大贵支支吾吾回答道:“昆哥……其实我长这么大了,还从没真正恋爱过呢!” “恋爱?”太史昆缓缓摇头,道:“恋爱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不还是为了玩弄吗?” “昆哥,我和你不一样!”朱大贵昂首挺胸理直气壮道:“我恋爱,最终目的是为了成婚!我玩够了,想成家立业要孩子了!我理想中的老婆,就是花花!” “哦?想成家了?恭喜你的大贵!若是为了兄弟的终身大事,我倒要破例照顾一下未来的兄弟媳妇蝶恋花了!不过……”太史昆的笑脸一下子变得狰狞,揪住朱大贵,咆哮道:“为什么恋爱的目的是结婚,就与我不一样了?你小子话里有话啊!找打!” 天京城的表彰大会是个老传统了,说起表彰会的起源,还要追溯道两年前,天京城还是一座简陋木寨的时候。 由于春季是牲口家畜上膘的季节,几乎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交易肉制品。在崇宁元年冬去春来的明媚阳光中,天京城一伙肉食动物竟是断了荤。关键时刻猎户出身的张宵挺身而出,带领白马营的兄弟们外出狩猎一天一夜,终于带着满满数十车新鲜的肉类归来,保证了天京城群豪的蛋白质摄入。 虽然骑着马出去狩猎却驾着马车归来很令人费解,虽然肥美的肉质很像契丹大户人家饲养的耕牛,但张宵打消了大家伙肚中的馋虫却是铁打的事实。为此,太史昆兴致勃勃的,按照现代机关政府表彰为民服务标兵的架势,召开了对于张宵的表彰大会。具体的步骤对咱们现代人来说简直是俗得不能再俗,不过对于宋朝的老少爷们来说,感觉还相当不错!因而,这种表彰大会作为一种激励形势就保留了下来,尤其是鲜花扎台、大红绶带、青铜三足鼎奖杯这三样新奇的事物,更是成为了天京城各式表彰大会的象征、特色。 如今天京城各行各业都会时不常的召开表彰会,一年被颁发出去的青铜奖杯就有一千余座。甚至在天京城市政广场的对过,还专门建设了一座可以同时容纳四场表彰会的礼堂。 不过今儿对于“亚马逊女战士佣兵团”的表彰大会由于有太史昆参加,所以布政司特批大会在市政广场召开,并由天京城大祭酒、新闻发言人朱大贵亲自主持。 当太史昆由徐宁陪同着到达现场时,大会前期几个垫场活跃气氛的小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亚马逊佣兵团的美女团长蝶恋花得意洋洋的站在鲜花台上接受朱大贵的吹捧,而台下正中,则是一大群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大汉——他们是亚马逊佣兵团在破获绑票大案时抓来的俘虏。 太史昆见了这密密麻麻一大群俘虏吃了一惊,徐宁连忙解说道:“昆哥,这群娘们不简单!看到前面四个萎靡不振的道士没?他们是全阴四兽!当然,契丹人都称他们是全阴四圣。他们是与段铁猡平辈的人物,其武功与掌教尹士平都在伯仲之间,不曾想竟是被这群娘们废了武功!而且,据说动手的山洞中还有十几个开膛破肚的吐蕃疯僧,再加上这几十个汉子,怕是一队麒麟军都对付不了!” 听了徐宁这番解释,太史昆也不由得啧啧称奇。当年见识尹士平武功的时候只觉得他深不可测无人能敌,不料今日四个尹士平这样的高手在一起,竟是被人家娇滴滴的一群女子废了全身武功。 适时朱大贵已经看见太史昆驾临,他扯起嗓子,对着面前定窑紫釉狮子花喇叭口大喊道:“有请昆哥上台!大家欢呼吧!” 天京城的表彰大会的观摩群众都是自发或是受邀前来,从未用过强制参加这一手。因而各个组织在召开表彰会时为了聚拢人气,都会准备许多小礼品送给观摩者。今儿在空旷的市政广场上举行表彰会尤其需要大量观众制造气氛,所以联合举办此次表彰会的布政司、科学协会、佣兵协会三巨头更是准备了大量限量版的小礼品分发。 由三巨头联合署名发布的小礼品收藏价值非常高,所以今日广场上吸引来了人山人海的观众。天京城的人没有不喜欢太史昆的,有朱大贵带头喊了一嗓子,广场上顿时陷入了欢呼的浪潮中。 “谢谢你们的欢呼!”如今的太史昆早已经磨练出了逼人的领袖气质,他潇洒的登台并挥手致意,高声道:“不过,今天更应该接受欢呼的是亚马逊佣兵团的美女们!现场的朋友们,请允许我加入到你们之中,一同为美女佣兵们献上尖叫!” “嗷!嗷!”充满天京特色的鬼哭狼嚎声顿时响彻天空,这种叫声充满了挑逗的野性,居然使得亚马逊的女佣兵们个个面带潮红。 “今天,我带来了感谢,对亚马逊女战士佣兵团的感谢!作为佣兵协会的会长,我感谢美女们为整个佣兵行业争得了声誉,赢得了尊重;作为科学协会的名誉会长,我感谢美女们挽救了我们科研行业的优秀人才;作为天京城的城主,我尤其要代表两位匠师与二十七位劳工,共计二十九个家庭想美女们说声谢谢,是你们,带回了二十九位丈夫、父亲与孝子,是你们,拯救了二十九个家庭!” “美女们,你们是好样的,永远是好样的!如果你们是男性,我想一定会有少女为你们献上初吻,不过可惜你们都是美女,所以,在送给你们这座奖杯的同时,我只能委托天京城最英俊的美男子朱大贵,献上他的拥抱与热吻!哈哈,开个玩笑!好了,时间还给主持人大贵,谢谢大家!” 太史昆干净利落的将奖杯颁发出去,并给了大贵一个调情的机会。大贵一边执意要蝶恋花接受献吻,一面鼓动着现场执勤的城卫队士兵押解着俘虏绕场一周调动气氛。 太史昆有些无聊的看着俘虏一个个起身、押走,忽然之间,他眼角的余光发现一名极为熟悉的身影! 欣长的身材,宽阔的肩膀,他的服饰只是极为普通粗陋的山民短打,但是他束起的头发却是格外蓬松,分明是常年扎辫子留下的痕迹。也许就是因为发型的不雅,才吸引了太史昆的惊鸿一瞥!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太史昆就错过了这道身影!太史昆兴奋的捏住徐宁肩头,急促说道:“抓住那个人!一定要抓住他!所有便衣城卫队一起行动,马上将他押解到我那里!” 负责押解俘虏的城卫队士兵哪有不认识队长徐宁的?没引起任何骚乱,十几个士兵配合着徐宁将那山民打扮的汉子上了一道镣铐,迅速押解出了人群。太史昆乐得满面红光,悄悄的退下花台,亦是消失在人海中。 此时,台上已经进行到梁蝶花发表感言的环节,她风情万种的电击着台下痴男,道:“这次之所以能够战胜强敌,是因为我们有两个神功盖世的新队员!现在,有请她们两位——外表可人、武功狠毒的蛇蝎美人儿姐妹花——小貂!小蛮!” 停在不远处的一架马车豁然开门,长长的红毯放下,两个娇蛮可爱的小丫头蹦下了车。她们挺着鼓鼓涨涨的小胸脯,示威般的看向花台,不过,她们想要看见的那个人,却已经消失了…… 那个人其实并没有走远,他只是转了个弯,来到了广场一侧的佣兵总部。不过他并不是在宽敞明亮的佣兵大厅之中,而是闪进长廊第四根拱柱后的密道,径直来到了地下室的一座秘密审讯厅中。 阴森森的审讯厅中竟是如临大敌般的布置,至少五十柄最新式的连发火铳子弹上膛,分毫不差的瞄准着大厅正中的审讯椅。快马已经派出,去黄河沿岸的前线上请卢俊义火速赶回,密令也已经发出,勒令情报司马上调集最优秀的审讯人员与分析人员来此。 审讯椅上,十六道镣铐的捆绑,使得那条山民打扮的汉子看起来仿佛不堪重负,直到太史昆大步流星走进审讯厅,那汉子这才努力的将身子挺直。 一向城府心机深不可测的太史昆,居然也兴奋的掌心出了汗,他盯着那个汉子看了半天,这才呵呵的笑出声来,道:“真没想到,居然将你拾来了!” “唉,只差一点就蒙混过去了!”那汉子苦笑一声,道:“太史昆,别来无恙啊?” 太史昆展颜大笑,道:“完颜宗望,你这次是有恙啦!” 第061章 不老实的问题 难怪太史昆如此兴奋,原来眼前这个被铁链绑缚的汉子正是完颜宗望。从真定府起,太史昆就与这个狡诈的女真人有所交集,而太史昆在这个年代受的最重的一次伤,正是拜完颜宗望所赐。 太史昆威风八面坐在审讯厅上首的席位之上,居高临下斥道:“完颜宗望,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女真人,怎的与契丹人的全阴教混在一起?枉你祖辈与契丹人为敌,你却与契丹人同流合污,真是个逆子!” 宗望哈哈大笑道:“太史昆,此一时彼一时也!你有火器在手,眼看着四海之内无人能敌,女真人也好,契丹人也好,就此下去都将沦为你火器之下的奴隶!仇恨事小,生存事大,我与耶律大石也只好联手一搏,盗取你天京城的火器制造图样为我所用!本次落在你手里的汉子都是大石的手下没错,主持者却是我。” 完颜宗望如此坦诚的态度令太史昆神情一滞,仔细想想,宗望这一番话倒是情理之中,与太史昆预判的八九不离十。太史昆手指一探,指着宗望问道:“我再来问你,皇帝身边,哪个是你的人?你们能够准确的堵截住皇帝一行,定是有奸细给你们指路了!” 宗望笑道:“没那么复杂!梁师成只是偷偷的将皇帝离京的时间、队伍规模告诉我,至于追踪皇帝车驾,那是‘海东青’的功劳。” 太史昆眉头紧皱,道:“梁师成?那个不爱言语的老太监?他……动机是什么?” 宗望道:“在童贯之前,梁师成是皇帝最信任的太监。但是童贯的发迹,取代了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你知道梁师成提的条件是什么吗?他请求我们处死童贯,让他继续服侍赵佶。至于赵佶是不是做皇帝,他都无所谓。” 太史昆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又问道:“那么大宋朝廷呢?有没有你埋下的奸细?曾布手中那份诏书,是不是你伪造的?” 宗望昂首一笑,道:“没错,正是我!江西曾氏,本就是我女真人后裔!” 听了这句话,太史昆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他仰天大笑两声,道:“好你个完颜宗望,坑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完颜宗望见了太史昆的神色,亦是苦笑一声,道:“好你个太史昆,居然连问问题都不老实!没有诏书,或者是有诏书也不管曾布的事,对不对?” 太史昆道:“嗯,没错,拿着诏书的是章惇!瞧瞧你,扯漏了吧!” 完颜宗望听了太史昆的话,居然一副心满意得的安详神情,不再说话了。 太史昆见状,惊讶的叫道:“完颜宗望,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听到章惇拿到诏书你一副安心的模样,分明就是说章惇是你的人!老实交代,章惇与你是什么关系!” 宗望叹了一口气,道:“这也被你看出来了,不愧是天王太史昆!章惇他……唉!自此一别两茫茫,章君……一定很想念我吧,正如我朝朝暮暮的念着他!” “你得了吧你!”太史昆哭笑不得,指着完颜宗望叫道:“不给你吃些苦头,早晚得被你的假口供糊弄了!对了,你们女真人训鹰熬鹰都是怎么熬得来着?” 完颜宗望无所谓地答道:“不让吃,不让睡,一直到鹰的精神崩溃。” “得!咱们就这么办!”太史昆大叫道:“来人啊,把这个重囚完颜宗望给我押到大牢里去!不!等等,本王亲自押他到大牢里去!” 城卫队的士兵们七手八脚将完颜宗望塞进一支大铁笼抬起来,跟在太史昆身后,向审讯厅一旁的地牢走去。 话说这天京城连一部正经的法律还没指定出炉,就更别提什么判官司的衙门了。天京城中如今有人惹了麻烦,皆是送到“劳改矿场”去做几天苦力以示惩罚。整个天京城的上流社会完全就是一个武人阶级,满大街上利害的茬子多得是,也正是因为此,这些刺头们相互忌惮,反而不敢轻易惹事,所以,天京城的犯罪率实则很低。有这几方面的原因,这座位于佣兵总部低下的大牢自打建起来后就没有使用过。 当太史昆第一次步入这座本应空空荡荡的大牢时,居然被里面的热闹吓了一跳。一进门的门廊中,就有一位赤膊汉子吭哧吭哧的摇着转柄,而一旁被绑缚在木椅上的囚犯惨呼不止。 反应了老大一会儿,太史昆这才意识到,那赤膊汉子摇的正是手摇发电机。由于太史昆的胡乱指挥,人类伟大的变革级别的发明物——发电机,居然首先被应用到了虐待囚犯上。 摇发电机的汉子回过头来,太史昆赫然发现,这人竟是很久不见的玩儿狗大师段景住!太史昆诧异问道:“老段!怎么是你!?你……你不是在开獒园吗?” 段景住见到太史昆,顿时激动的两个腮帮子直打颤,他一把抱住太史昆的大腿,喊道:“昆哥!终于又见到您老人家了!您是不知道啊!前些日子咱的獒园忘关门了,藏獒跑出去咬了不少街坊!柴进那小子下令关闭了獒园,还处罚我到地牢里来服役!我冤枉啊我!那些藏獒都是属于昆哥你的啊!我充其量就是个喂狗的,要服役也该您来服啊!昆哥你说是不是!” “哎!?”太史昆听了段景住的哭诉,顿时惊出一头冷汗,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这牢里的囚犯都是从何而来?” 段景住的表情比太史昆还要纳闷,道:“这些人不都是昆哥您打发来受虐待的吗?” “我?虐待囚犯?开什么玩笑!”太史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你倒是说说,我何时下令囚过人?” 旁边铁笼中的完颜宗望哂笑一声,道:“是谁下令押我来熬鹰的?” 段景住亦是大呼小叫道:“不是你,还有哪个敢将大内的公公、朝廷的大官关押到此处受苦?” “哎?是那些太监!?”太史昆脸庞顿时涨得通红。他倒是记得自己下令审讯太监们来着,却是没料到手下人办事居然这么狠辣,竟是将太监们关押在了不见天日的大牢中。太史昆打着哈哈干笑道:“想不到,这么秘密的事儿居然被老段你勘破了啊!哈哈,嘿嘿,对了,负责审讯太监的不是巧音小弟吗?怎的由你来代劳了?” 段景住一摊双手,道:“谁叫咱没有巧音那股子狠劲呢?接到这伙第一天,人家巧音按倒一个太监,拔刀就将那太监开膛了,说是什么活体解剖,是昆哥你特批的!结果……那个叫杨戬的太监撑了没半个时辰,就一命呜呼了!巧音谄笑着说一时失误,伸手就要再捉一个,柴进那几个主事的见状大惊失色,又是恭送又是赠送礼品的,好说歹说将巧音劝回府了,说什么也不敢再让巧音来了!这不,苦差事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 即便是太史昆,听到巧音这等毒辣手段禁不住也汗流浃背。太史昆干咽了一口唾液,挤出一丝笑容,问道:“那么,你审讯了这么多天,问出什么事儿来了吗?” “问什么事儿?怎么听昆哥你的意思,我还得问他们事儿?”段景住的表情只能用一头雾水来形容。 太史昆迟疑道:“老段,莫非你整日里问也不问,就是下手折磨太监玩?” “这叫玩么?天天累得一身汗!”段景住叫苦道:“十好几个人呢!每人每天都要拉出来摇一遍雷电之力,哪还有工夫问什么话!再者说了,也没人交代我要问话啊!?” “得!老段你的手段我太欣赏了!”太史昆一拍大腿,道:“这么着,从今儿起,老段你甭理会那些太监了,你就专门负责铁笼子里的这个家伙!啥你也别问,将这个雷电之力的刑具连接在铁笼子上,隔上一炷香的时间,你就摇上一阵!总之频率保持在不要让笼中人睡着就成!” “这么说来,我还是得在地牢里服役?”段景住哭丧着脸,道:“昆哥,我这可是待你受过啊!” 太史昆悄悄附耳对段景住说道:“忙完这一阵,我想办法给你弄个庄园,批给你些劳工的名额,助开个棉花农场,保管你三年内成为名门大富豪!” “啊!好啊!事先说好了,劳工我全要女的!嘿嘿嘿!”段景住眉开眼笑,道:“最后一件牢房还空着,昆哥,叫人将铁笼运过去吧!” 狭长的走廊两侧,皆是一间间几乎完全密封的牢房,除了一个三寸方圆带有钢板门的投食口,就只有窄窄一道单面透视的厚玻璃可以看到牢房内的景象。太史昆一路走过去随意查看几间牢房,但见那些太监一个个蜷缩在地可怜至极。 行至倒数第二间牢房,太史昆终是见到了一个例外的。之间此牢房中的囚徒衣衫干净,精神不错,正捧着一支葫芦吃酒。细细看过去,这囚徒竟是前些时候远道赶来营救皇帝的御林军指挥使林冲! 段景住小声对太史昆解释道:“昆哥,不得虐待此人,还要好酒好肉伺候着,也是你的意思吧!” 太史昆撇撇嘴,道:“这话是没错的,怕是过了这阵风头,还要将他释放出来赏个官职做呢!对了,此人名叫林冲,他性情忠义,是个讲义气的!你可以装作是偷偷的给他放放风什么的,借此机会与他交个朋友!这朋友若是交成了,今后有人惹你,他保准替你出头!” 段景住闻言又是眉开眼笑一阵子乐,赶忙开了最后一间牢房,将完颜宗望与那铁笼子一股脑塞进去,牢牢关紧。 第062章 忠勇伯 虽然太史昆十分渴望将完颜宗望的老底全部弄明白,但是他也明白,这种事急不得。审讯这码子事,若审的是个软骨头,一巴掌下去就如实交代了固然是好;若审的是个硬骨头,一顿酷刑下去甚至用家属性命什么要挟一番掏出实话也不算麻烦。最恶心的就是碰上完颜宗望这种人了,他嘴皮子也不见消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说上一大套,根本分辨不出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太史昆甚至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即便是宗望精神崩溃倒出来的话,也不见得就能相信。 因而,完颜宗望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需要其他的佐证加以印证才能够当做情报使用。比如说宗望与大石合作这件事,代表的可是契丹人与女真人是否真的联手。要知道耶律大石可是亲手杀死完颜盈歌的人,若是女真人连这种仇恨都可以遗忘,就说明女真人的疯狂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崭新的程度。想要确定这件事,就需要再审讯山谷道观中抓捕的其他道士,以便确定真伪。这是一项系统的工作,绝不是太史昆一个人能够摆平的,这种工作由军情司来完成最为合适。 当然,太史昆还有更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希望于卢俊义能够拥有一种类似于“搜魂大法”的神功,直接将宗望的想法的读出,找出皇帝身边的那个奸细,从而牵出大宋朝廷内一大批勾结外国的倮官什么的。 不管这些法子顶不顶用,都需要时间,太史昆也值得安心等待。 不过,这种等待仅仅是一个晚上之后就被打破了。当第二天卢俊义风尘仆仆的归来,与太史昆一道来到地牢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林冲提了一根哨棍,将四个守卫打得满地乱滚,而一群太监溜着墙根,随时准备着逃走! 幸好是与卢俊义结伴来地牢啊!若是与朱大贵什么的一道来,今儿这事态就难说了!林冲老远看见太史昆,倒是一时忽略了旁边那个人影是谁。他呼啸一声,提棍飞快奔来,意欲绑了太史昆做人质。 不料,他的举动早就被卢俊义看在眼中。这等凶险时刻,什么江湖道义便也暂且扔到一旁了,卢俊义暗中将一身功力都凝聚在了右手之上,赫然一记“麒麟劲”就捶向了林冲几乎不设防的侧身。 林冲的武艺本就在卢俊义之下,他即便是打起精神正面对敌也不一定能接住卢俊义这一拳,就更不要提一记偷袭了。好算是卢俊义留了一念仁慈,在最后时刻将拳变爪,拿住林冲肋下要穴,而没有实实在在的一拳击得林冲非死即伤。 要穴被拿,林冲一身力气顿时倾泻般的漏走了,即将抓到太史昆脖颈的胳膊无力的耷拉下来,伴随着整个身子跌坐在地。不过,他的嘴巴却是没闲着,身子到地的同时,林冲居然喊道:“乱臣贼子!今日未能取你性命,实乃憾事!” 一听林冲这番话,太史昆心里咯噔一声,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他顾不上搭理林冲,而是迅速跑到最后一间牢房处探头一看,之间牢房内果然不见了完颜宗望的踪影,反而是段景住被五花大绑在铁笼之内! 太史昆见状,又惊又怒。他打开牢笼放出段景住,只听得段景住嚎哭道:“昆哥你遇人不淑啊!什么忠义之辈!我前脚伺候那姓林的吃饱喝足,他后脚就把笼中人释放,反倒把我囚禁了!” 太史昆只觉得怒火上升,指着林冲咆哮道:“莽夫!你如何做出这等事来!” 林冲把脸一扬,傲然道:“哼哼,奸贼!忠勇伯大人遁走多时了,你便是插翅也难追上了!灭哈哈哈!” 看到林冲这股子明显是受骗的精气头,太史昆又好气又好笑,恨恨斥道:“什么忠勇伯!那是完颜宗望!女真人完颜宗望!女真人蛮夷侵宋的策划者!你竟然将他放走了!” 林冲大叫道:“胡说!他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忠勇伯大人!他回京叫援兵去了!他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是要将皇帝救出去!他是忠臣,你才是奸贼!你甚至还囚禁大内的公公们,甚至还毒打他们!” 太史昆气急败坏喝道:“这么多天了,你还没反省过来吗?你护送皇帝微服出巡,怎的这么巧就被女真人堵截个正着!分明是皇帝身边有内奸一路留下记号!我捉了这些太监审讯,就是为了找出内奸是哪个!” 林冲脸色变了几变,咬牙喊道:“我才不信呢!” “我管你信不信!”太史昆怒道:“来人,给废了林冲的武功,给他带上镣铐正式关押!这个家伙,一败导致皇帝沦陷;再败又放跑了完颜宗望!做人,不可以失败不付出代价的!每一次,都得我来收拾残局,真是可恨!” 四位守卫方才被林冲打得不轻,如今正在暗自怀恨,听了太史昆的吩咐,四位卫兵上来就欲挑了林冲的手筋脚筋。卢俊义见状,连忙阻拦道:“贤弟且慢!那完颜宗望诡计多端,林冲这等老实人,受骗也情有可原!” 到了这会儿,林冲才想起这个擒拿自己的人正是昔日大名府名气最盛的武者卢俊义。说起来林冲也得过周侗的指点,算是卢俊义的同门师弟,只是周侗门人实在太多,因而两人学艺时不曾见过面而已。听得这位素有贤名的师兄为自己开解,林冲不禁向他问道:“那个人真的是女真人?那个人真的是策划侵宋的主使者?” 卢俊义叹道:“他乃是女真人首领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从前专门潜入大宋做些偷窃情报的勾当,从那时候起,我天京城就与他为敌,自是对他熟悉的很!从目前的情报来看,献计偷袭开封的人就是这个家伙!唉,林兄弟,你也是做军官的,你就不想想,封伯仅次于公、侯,就相当于正四品的衔儿了!宫里做侍卫的,哪可能得到这么高的爵位!” “我……我被骗了?我……我……”林冲忽然嚎啕大哭,竭力嘶喊道:“我竟是亲手放走了杀害我百余名兄弟的蛮酋!我该死!该死啊!” 太史昆被林冲哭的头疼,逐不去理他,而是招呼卫兵,前去追捕完颜宗望。忽而,太史昆想起一事,向段景住问道:“对了,宗望那厮是何时逃走的?” 段景住哭啼道:“也就是刚入夜的时分吧!我为了给林冲放放风,还特意支走了四位守卫的兄弟呢!想必林冲在关起我之后立即就将人放了!” 太史昆回头怒视林冲,林冲此时这明白了自己闯下大祸,目光中多了几分躲闪,默默点头表示段景住说得没错。 卢俊义叹了口气,道:“咱们天京城从不宵禁,晚上比白天还热闹,街上人潮如织,城门从来不关,想要逃走……这一夜的工夫,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太史昆拳头紧握,道:“那厮养了几只海东青!若是见到高空有海东青,一定是说明这厮在附近!” 卢俊义道:“天上那么多雄鹰,谁能分辨哪个是海东青,哪个是寻常的鹰隼呢?” 原来这个年代生态还没有遭到破坏,各种野生动物数量繁多,天空中翱翔的雄鹰自是少不了。因而卢俊义的说辞,并不是空穴来风。太史昆想了想,对于重新捉拿完颜宗望亦是没有主意,值得深叹一声。 这时候,林冲终是开口说道:“太……太史城主,在下有不情之请,我……要去追捕完颜宗望!若是不能将他重新捉拿,我情愿提头来……” “免了!”太史昆摆了摆手,阻止林冲发下毒誓。 太史昆对于眼前这位演义中的大英雄终是有几分敬仰之情,追捕完颜宗望这等奸诈之辈困难重重,有个毒誓约束着,林冲定是要多吃许多苦头。 太史昆道:“算了,你既然有追捕完颜宗望的想法,我也愿意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样,我赠你交钞万贯,火器若干,你自己去招揽些零散佣兵做手下成立一支佣兵团,去做捉拿完颜宗望的任务吧!其实也不只是完颜宗望,像是抓捕阿骨打、撒改、耶律大石等等蛮酋的任务在佣兵大厅里都可以接的到,你若是有志于攘外,尽可以一并接来做了!去吧!” 卢俊义上前将林冲的穴道接了,那林冲含混不清的道了声谢,跟随着一名卫兵离开了。 完颜宗望这样一条大鱼竟是挣脱渔网跑掉了,太史昆与卢俊义对视一眼,也只能称赞那厮命相着实过硬。过了没多久,军情司审讯峡谷道观中宗望同党的报告也过来了,太史昆粗略一看,又是叹了口气。 原来,宗望的这伙同党竟是分成八个小团伙,团伙之间皆以诨号称呼,相互并不知底细。每个团伙都有一个小首领,团众平日就是依着首领的吩咐做事,至于做事地目的是什么,团众也并不知情。 那四个号称全阴四圣的道士是随着一位中年人来的;那十几个疯僧本无意识,亦是听从一名年轻吹哨者的控制;甚至八个团伙内还有一个是在天京城正经注册过的佣兵团。不过无论是控制全阴四圣的中年人首领,还是控制疯僧的吹哨者首领,这个八个团伙中的八个首领竟是在这一战中全部战死。军情司派人回到现场查看,发现八个首领皆是背后中快刀而死,说不得,便是最后关头被宗望灭口的。 全阴教自段铁猡、尹士平身死之后支离破碎,教内残余众人浪迹江湖,被谁所用并不一定;而疯僧全凭一支哨子的调动,与件商品也差不许多,亦不见得必定是吐蕃人的手下。如此说来,宗望到底是不是与耶律大石有牵扯,竟又成了无头公案。 第063章 庞统的崇拜者 绕来绕去经历了一遭,皇帝身边的这伙太监哪个是奸细居然还没查出来。至于完颜宗望指认的那个梁师成,到底是真话中的假话,还是假话中的真话亦是不可得知。 得而复失,这滋味不好受。此刻太史昆正在监督士兵们重新将太监们关入牢笼,望着这些个个个都有嫌疑的脸庞,太史昆一阵心烦。忽而,一个念头涌上太史昆心头,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重新带上了一丝笑容。 眼见着太监们都已经被关牢,太史昆一声令下找来了徐宁与许多城卫队士兵。他如此这般吩咐一番,众人皆摩拳擦掌领命而去。而太史昆本人,则是信心满满的回到布政司等候去了。 到了下午时分,太史昆正在正在阅读秦暮城自京中发回的情报,只听得旋风般的一阵飞奔声,徐宁喜滋滋的快步而来。 脚步未停,徐宁已是大声喊道:“昆哥!果不其然!奸细找出来了!” 太史昆闻言一阵狂喜,道:“哦?奸细是哪个?” 徐宁应道:“真是千猜万猜也猜不到!做贼的,居然是王黼!” “王黼!?”太史昆惊异说道:“怎的会是他?难道他也被关押在地牢中吗?我怎么只是看见一群太监,却是没有见到他?” “可不是么!当日昆哥你说放过蔡京与童贯,可没说要放过这个狂妄的家伙不是?所以咱们就将他下了大牢啦!今日早晨想必是宗望那厮关照过他,叫他不要跟着被利用的林冲逃跑!因而王黼这个红毛鬼隐藏在牢房中没有出牢门,您居然没有发现他!”徐宁拍掌蹉跎道:“就连咱们这个计谋,都是堪堪成功呢!这用计坑人的活,甚至比两军对垒还要凶险呢!” 太史昆听徐宁说的有趣,便叫他将过程说来听听。哪有人会不爱讲述自己立功过程的?徐宁加油添醋的边将方才的经历说了一番。 原来太史昆许下的计策,乃是要徐宁着人扮成完颜宗望脱险后折返回来营救自己的同党。这假扮宗望的士兵要挨着房间的试探,只是将牢门打开一道缝隙,模仿着宗望的口音说声“我回来救你了,快些走!”而后观察被试探者的反应。 试探前面太监的时候,众太监有的神情恐惧,说什么不敢移动的;有神情兴奋,不管三七二十一开门就往外跑的;还有些精明的迟疑着追问对方身份,犹豫不前的。这些个表现皆是带有几分神经质的,徐宁等人从暗中观测到,也分辨不出哪个最有嫌疑,进而急出了一身臭汗。 好容易挨到最后一个牢房,也就是林冲的对门、宗望的隔壁那间牢房,试探的士兵推开门说了句:“我回来救你了!”,里面那人却是惊讶回答道:“不是说的明日晚上么?怎的这就来了?” 闻得这句话,不异是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能这样回答的,不是宗望的同党还能是哪个?徐宁等人喜滋滋的一拥而上,顿时就将这样回答的倒霉鬼捉住了,再仔细一看,居然捉的是御史中丞王黼! 那完颜宗望居然与王黼协商逃跑营救之事,想必这王黼定是奸细无疑。不过即便是铁证如山,想要撬开一个奸细的嘴巴仍然是很困难。因而奸细们都知道背叛者的下场是什么,所以他们的牙关咬得越紧,自己的性命能够保留的就越长。如果能够将心中的秘密掩饰的足够深,甚至可以用交易的手段换回自己的性命。 太史昆眼睛一转,道:“那王黼如今在哪里?” 徐宁道:“被咱们用铁链拴了,还是在大牢里等您发落呢!” 太史昆淡淡一笑,道:“老徐,附耳过来,听俺如此这般再用一计!” …… 自从脱口而出“怎的这就来了”这几个字,王黼就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中。果不其然,一群士兵破门而入,立刻就将他绑缚成了一个大粽子。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士兵用布袋将他的头脸蒙住,一脚踢到了角落中,便再也不去理会。又不知过了多久,又饿又渴且浑身发麻的王黼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再次苏醒时,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小米粥的喷香。温暖华润的米粥涌入王黼的口腔,他缓缓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厚实的大手。再向上望去,是一张淳朴的面孔,视野稍稍拉远,才发现施粥人乃是一位极为高大威猛的汉子。 王黼喃喃道:“阁下……是何人?” 威猛汉子温良一笑,道:“俺姓任名原,江湖诨号‘擎天柱’是也。” 王黼活动一下周身,发现身上绑缚皆以除去,不禁又是说道:“王某身陷囹圄,多亏壮士相救!” 那名叫任原的大汉微笑道:“瞧您,真客气!除了你身上的绑缚乃是俺的本职工作呀!因为俺得给你换上木枷呀!” “嗯?重犯戴的木枷?”王黼大吃一惊,道:“这……岂有此理!敢问壮士,您是做哪行的?” 任原笑得格外客气,用浑厚嗓音温柔说道:“俺是天京城布政司的公差呀!今儿是太史老爷升堂审案的日子,俺专门负责押着你去受审!” 王黼听得受审二字,哎哟惨呼一声,摊在地上顿时动不了了。那大汉任原呵呵一笑,却是一把将木枷套在王黼身上,大手将他提起,大步流星走出地牢。这任原乃是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巨汉,提着一个王黼就好像是提了一只小鸡,连行路速度都不见得减慢。布政司与佣兵总部本就是两座相连的建筑物,任原提着王黼行了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布政司的门外。 此布政司不愧为整个天京城的中枢,来此办事的百姓居然是络绎不绝,排了一个长长的队伍将布政司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任原将王黼放在队伍的末尾命他低头站好,便无所事事的哼起小曲来。 王黼等了片刻,不见有人招呼,不禁向任原问道:“壮士,我们这是作甚?” 任原哼哼道:“排队咯!” 王黼诧异道:“排队作甚?” 任原哼哼道:“排队受审咯!” 王黼抬头向前望去,只见队伍中有同样是官差押解的囚犯,也有些相互撕扯着喋喋不休的百姓,甚至还有些觉着状纸喊冤告状的。王黼愣了愣,问道:“怎么我这种身份的,也要与他们同堂策论?” “策论?什么策论!你是来受审的,是来听从发落的!”任原眼睛睁得老大,道:“我们家太史老爷最佩服三国时庞统做耒阳县令的那一段了!因而老爷素来是将十天半月积累的公案选个日子一口气打发掉!今儿便是老爷开堂审案的日子,所以啊,你们这些犯了事儿的人都要排队受审!” 王黼听罢,惊得目瞪口呆。长长队伍里吵吵闹闹噪杂不休,他一个堂堂御史中丞,竟是混在其中与小小蝼蚁并无两样。 挨了足足一个时辰,王黼总算是挨到了太史昆的案前。他抬头一看公案上的太史昆,居然已是目光迟钝面带傻笑。再仔细看去,太史昆的公案之上居然是摆着满满一桌酒菜,公案一侧两个师爷模样的文士,正谄笑一面恭维什么英明神武,一面给太史昆斟酒敬酒。此刻的太史昆,分明是带了七分的醉意。 太史昆迷迷糊糊看了眼王黼,含糊道:“死囚!犯了何事?” 王黼胸膛一挺,朗朗道:“赵佶轻佻,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不可君天下!为社稷为苍生,是以吾等志士……” 不料,王黼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任原一巴掌捂住了嘴。那任原从王黼脖子后面翻出一个小牌,浑厚嘹亮念出小牌儿上写的字迹:“回老爷,是通敌、弑君未遂两项罪名!” 太史昆打了个酒嗝,道:“师爷,这死囚该当何罪啊?” 两个獐头鼠目的师爷异口同声说道:“回老爷,该当凌迟!” 太史昆傻笑一声,用酒壶当做惊堂木种种一敲,高呼道:“拖下去,凌迟处死!下一个!呃!” 任原道了声喏,拖起王黼便向外走去。可怜一个王黼,早已是大脑一片空白。他原本设想着太史昆应该十分重视他才对,他原本以为太史昆听了他的一套说辞应当惺惺相惜才对,他甚至认为太史昆应当看中他御史中丞的身份,会达成某些交易才对!但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今日竟会这般窝囊的被判了凌迟的罪名。 王黼集起全身的力量,杀猪般的嚎叫道:“凭什么,你天京城的官,凭什么判我大宋人的罪名!哎!哎!放开我!我有秘密告诉你!” 可惜王黼喊叫的声音越大,那任原的脚步跑的越快,仿佛是害怕吵到太史昆而受到责骂一般。王黼第一句话喊完,他已是提着王黼跑出了布政司大厅,第二句喊完,已是跑出了广场,三句话喊完,已是拐入了一座阴森森的院落。 院落里,摆放了不少铡刀砍刀,院子中央还生长了一棵高大的歪脖子树。那任原个头极高,也不用梯子,伸手便能够着歪脖树探出的枝头。他先是踮起脚尖在歪脖树枝上栓了一个绳套,又伸手捉过王黼,将他的脑袋伸入了绳套中。 顿时,王黼明白任原是想要做什么了!瞧这个架势,分明是要执行绞刑!眼见着脑袋已经伸入圈套中,任原即将要放手,王黼心里一慌,立刻屎尿齐流,痛哭出声。那任原闻见恶臭,痛骂一声,顿时松开了手。王黼咯噔一声被吊在半空中,喉咙剧痛,大脑膨胀,两眼发黑,只是在朦胧中,好似听得一声:“呆子!错了!错了!快快放人!” 第064章 反正不是你 任原听到这声呼唤,伸手又将王黼从树枝上摘了下来。虽说吊的时间只有一眨眼的工夫,可对于王黼来说却仿佛是受了几年的苦头。王黼剧烈咳嗽不止,眼泪鼻涕流的满脸皆是,不过即便是如此,他还是努力睁开眼睛感激的望向喝止行刑的救命恩人。 喝止任原的,是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公差,这位老公差揪住任原的耳朵,埋怨道:“呆子!城主大人明明判的是凌迟,你怎的执行起绞刑来了?” 任原纳闷回应道:“凌迟和绞刑不是一码事儿吗?戏文里赐死娘娘的时候,不都是什么赐绫吗?那些娘娘最后还不都是吊死的?” “能是一码子事儿吗?凌迟是个复杂的活儿!得用小刀片儿慢慢的杀,得分三天将死囚杀死才算是凌迟!那白绫赐死算个啥?”老公差又拿起太史昆下发的执行书一看,拍额大叫道:“呆子啊呆子!行刑还没有完毕,你怎的在‘执行完毕’一栏里打了勾呢?你这是违章啊!得挨大板子啊!” 一听挨大板子,任原吓得脸都白了。他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师傅,要不,我赶紧的将人犯凌迟咯?早打了一会儿勾,大人不会知道的!” 老公差满脸的折子都拧在一起,苦闷说道:“要是凌迟这活这么好干,我还至于匆匆忙忙的来找你吗?莫要说你了,咱整个天京城怕是一个会实施凌迟重刑的人也没有!凌迟这活干漂亮了,大人会重赏;可不到三天囚犯就被杀死了,施刑的人也要受重罚!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赶紧的将执行书送回去,让大人换个执行人!可是你这呆子,居然在上面打了勾!” 任原急得一张大脸上全是汗珠子,道:“师傅,这可咋办呀!你得救我呀!” “唉,没法子了,只好求大人改判这个死囚绞刑砍头什么的了。玩儿凌迟……咱爷们这些地方上的牙差学识还不够啊!”老公差叹气道:“我这张老脸就豁上了,一会儿见了老爷,咱爷俩就边哭边磕头,老爷心软,说不得就将咱爷们饶了!” 任原抹了一把汗珠子,也顾不得王黼身上的屎尿味,一把将他提起来,与老公差一道向布政司奔去。两人的对话,王黼自是一字不差的听见了,想到自己个儿方才并不是绝地逢生,而是将死亡推后了一些而已,不禁目光呆滞,口角流涎,双脚拖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竟是离着疯癫不远了。 不消多时,一行人已是来到布政司大厅内。不过与方才的热闹景象不同,此时的大厅竟是空荡荡几乎一个人也看不到。 几乎毕竟只是几乎,大厅内还是有一个例外的。方才太史昆坐得桌案之前,依然是趴伏着一个人影,瞧那状态,此人应当是在酣睡。 老差役上前,拍了拍那师爷的肩。师爷朦朦胧胧睁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神色间满是恼火。说时迟,那时快,赶在师爷训斥之前,任原推玉柱、倒金山,咕咚一声拜伏在地,媚声道:“属下任原,求见太史老爷!” 师爷目光突然变得凌厉,冷冷道:“老爷休息了,休得声张!” 任原啼哭道:“大爷开个恩,放小的见见城主老爷罢!小的方才做错事,若是不央求,定会被打板子的!” 师爷冷哼一声,道:“吵了老爷,我还不是一样挨骂?你的事再大,我的事再小,终究你的事还是你的事,我的事还是我的事,没什么可攀比的!” 任原头脑粗劣,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只是一个劲磕头求饶。年长的老差役却是经验丰富,他踢了王黼一脚,道:“你,给我大声喊冤!” 几乎是下意识的,王黼立即高声叫道:“啊!!!冤枉!嗷!冤枉啊!” 这一嗓子,简直是荡气回肠。师爷打了一个机灵,顿时将睡意甩掉,气急败坏叫道:“噤声噤声!老爷还在休息!别以为胡乱喊冤就可以大叫!若是你无冤装冤,我发誓让你死的难堪十倍!” 那老差役又踢了王黼一脚,道:“快些爆点猛料!” 王黼闻言,朝天嘶吼道:“天下辽阔,所谓中原,不过天下十之一二矣!” “啥!!!”厅中师爷、任原、老差役三人皆是愣了一愣。 王黼不敢停歇,又是大喊:“国界束缚,令人眼界狭窄、见识短浅,实为遮人眼目矣!” “欧!”师爷,任原、老差役三人瞳孔顿时扩大。 王黼好似看到了绝处逢生的机会,大叫道:“金钱的束缚,令人区分出穷富,令人区分出尊贵贫贱,让人有了门楣,有了阶级,让人心不再淳朴,让人际之间不再纯良!” “哇!”厅内众人惊叹。 “吾辈众人,应当竭平生之力,令尔虞我诈不再,使贤良温恭回归!” “不会吧!这真是你的想法吗?你能做到吗?”厅内众人嘘声一片。 “想要做到这一切,须得是天下土地回归天下人手中,须得使天下物资均给天下人使用!” “鞋的!骗人的!”众人齐叹。 “天下人各尽所能!天下人各取所需!” “吹吧你!” “普天下人不需要帝王,只需要七位引导者!天下大事,由七位引导者投票表决!” “如此说来,天下与百姓何干?” “百姓与天下有联系吗?我!就是七位引导者之一!你们这些人民,不得对我无礼!”嚎叫声中,王黼的面色闪现出一抹奇异的光辉,再这生死未卜的环境中,他居然是有了圣人般的飘飘欲仙。 “引导者?七个引导者?七个可以操控天下的人?”大厅的尽头,忽然传出一阵极具威严的声音。那个声音阴沉说道:“区区一个死囚,就可以操控天下?那我这样一方霸主,又当如何?” 大厅尽头缓步而出的人,正是天京城的领袖,天王太史昆!他的眼睛雪亮,他的步伐沉稳,哪里有一丝酣醉的模样?太史昆目光凌厉,喝问道:“王黼!你所谓的七个试图肆虐全天下地暴徒,是哪七个?” 王黼裤裆中皆是屎尿,面颊上全是鼻涕,他的心里防线,实际上早就随着他的仪表崩溃了。听了太史昆的喝问,王黼颤声道:“天下趋势本就是大一统,种族国界不过是种种孽障!我将引导汉人,宗望将引导女真人,其它民族的引导者,我们还在寻找!” 太史昆摆了摆手指,任原掏出一个绳套,忽的套在了王黼的脖颈间。王黼遭受这一恐吓,仿佛瞬间又回到了歪脖树上生死未卜的那一霎,眼见着双目浑浊,精神依然溃散。太史昆贴近两步,淡淡问道:“王黼,你这番言论,都是哪个最先告诉你的?” 王黼歇斯底里的挣扎着,用变调变得恐怖的声音嘶叫道:“是国夫人!是简王府的晋国夫人!” 王黼这番话说完后,大厅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就连满脸冰冷的太史昆,亦是抿紧嘴唇不再出声。 太史昆的安静,是在等候一个意见。实际这布政司门厅的四周围,早就布置了许多隐蔽旁听的席位。太史昆明白自己对于大宋的了解实在是很浅薄,在审讯一个来自大宋的、牵扯大宋内政的朝廷命官时,他必须要听从谋士的建议。 扮作师爷的是男科中医西门达,扮作老差役的是辽国王爷耶律淳。暗中,卢俊义、徐宁、武柏、马植、皇甫瑞、李巧盼、邱襄、邱小乙、朱大贵、段景住、西门庆等等等等一大批天京城的决策层都在埋伏着。甚至在离太史昆最近的地方,埋伏的赫然是新加盟的兄弟赵佶。 埋伏者们的任务,就是帮助太史昆辨别王黼所言的真伪。太史昆早就嘱咐过,认为可信的,探出拇指,认为不可信的,探出尾指。 各个隐秘的角落中,所探出的基本都是拇指。在场的众人,都相信了王黼所说的话。 既然是决心依靠群体的智慧,太史昆自然相信群豪的选择。他冷冷说道:“好端端的御史中丞不做,居然勾结女真人谋害皇帝!王黼啊王黼,你所得到的,就仅仅是一张空头许诺?” 王黼恍惚念叨:“天下七位使君不过是出现我与宗望两人不是?我也没说太史城主你不是七使君之一!如今天下的格局并不合理!不合理的格局,必然会战乱人祸不断!重新分配天下乃是天命所定!” 太史昆神色木然,也不去理会王黼的念叨,叫来一些徐宁吩咐道:“那完颜宗望说明日要来营救王黼?你仍旧将王黼捆扎结实放回牢笼中,组织好人手,设个圈套诱捕宗望!” 徐宁领命,押解着王黼离开了。暗中躲藏的群豪纷纷现身,其间有人一脸惊讶,有人迷茫摇头,有人义愤填膺,有人嗤笑不已。 满大厅中,只有太史昆与赵佶两个愁眉不展,相互凝视。许久,厅中群豪也渐渐发现了这一对相互注视的魁首,纷纷避开两侧,将场地中央留给了二位。 又是许久,只听得赵佶喃喃一声:“糟了!” 太史昆不动声色,却是从嘴角中挤出两个字:“莫慌!” 群豪听了这没头没脑的问答,皆不解何意,只有一个西门达悠哉说道:“简王两口子不地道,就代表了赵佶托人不淑,既然托人不淑,就要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要力挽狂澜,就必须有一个‘力’字,可赵佶最缺少的,就是一个‘力’字,因而,他念了一声糟!而昆哥呢?素来是最有力的,他绝不会允许奸邪当道,而且他素来照顾兄弟,因而,昆哥大大方方的念了一声‘莫慌’!” 群豪听罢,恍然大悟。到了此刻,方才听得赵佶嘟念道:“糟了!我那简王府的弟妹好像是勾引野汉子了!我赵氏皇族的脸面,全都要丢尽了!” 太史昆咧嘴一笑,道:“莫慌,反正戴帽的那个人又不是你!” 第065章 做圣贤的机会 赵佶听了太史昆的话,顿时转忧为喜,笑眯眯拍着胸口道:“没错没错,亏了娶这个国夫人的是我弟弟而不是我!昆哥有所不知,这国夫人名曰耶律骨玉,乃是契丹皇族的一位公主。当年辽国送她和亲时本是要许给我的,谁想赵似那小子仗着哲宗皇帝是他亲哥哥,竟是硬生生从我手中夺去了!嘿嘿嘿,如今想来,赵似这不是抢着往自己个儿头上戴绿帽子么?” “耶律氏的么?听赵兄弟提起这个姓氏,我忽然也想起了一个人呢!”太史昆负手道:“世人皆说我太史昆擅长画大饼蒙人,其实耶律氏中,也有一位此道高手呢!王黼今日说得这些梦呓,听在我耳中总觉得似曾相识,仔细琢磨,可不正是耶律氏的画饼高手曾经给我描述过的追求吗?” 伪装老公差的耶律淳眉头一挑,道:“昆哥所说的,可是我族中后辈耶律大石?” 太史昆点点头,道:“然也!” 耶律淳啐了一口,道:“可不咋地!不只是大石,他那老子乙辛也是个画饼蒙人的!当年就是他糊弄着我建了个什么南辽国,结果呢,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嗯,还不是被昆哥轻松踏平?” 太史昆道:“从前,他说要建立一个只有快乐的国家,如今,他要建设一个七分制衡的天下。有段日子没见他,这小子居然也长进了。让我们来猜猜,大石设想是哪七家均分天下?完颜宗望是一分,王黼是一分,大石本人肯定也会占一分吧!” 群豪闻言,皆侧目猜测。太史昆又是沉吟道:“王黼出卖赵佶兄弟后仍然潜伏在他身旁,为的定是将来好用赵兄弟皇帝的身份做文章。前皇帝的身份,最佳的对头就是现任皇帝,大石七分天下的理论在与制衡,那就是说,现任皇帝赵似,也是七分之一?” 赵佶道:“这一分,怕是耶律骨玉说了算吧!汉人分成两家就罢了,居然还有一半人被契丹人控制。” 太史昆叹道:“章惇、张觉这两个,未必也不是七分之一呢!” 赵佶眯起眼睛,道:“汉家江山若是四分,岂不是又要自相残杀?再者说,怎的一分也没有我赵家的?” 太史昆哈哈一笑,拍着赵佶的肩头说道:“所以说啊,赵兄弟你任重道远啊!” 赵佶纳闷道:“此话怎讲?” 太史昆装模作样拱了拱手,道:“圣上,赵家的江山需要你去拯救啊?天下七分,需要你去阻止啊!简单点说,你得准备还朝啦!” 赵佶眼睛瞪得老大,道:“还朝?才不!姓赵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谁英雄,谁就去拯救呗!我是文艺人儿!”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我这不是给你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吗?要知道,哪怕是个做皇帝的,让后人记住也不容易!” 赵佶点头道:“这话没错!皇帝出名的,无非是开国的、亡国的、中兴的。我接任的大宋太平无事兴旺繁华,想做成一个出名的皇帝着实不容易!嘿嘿,不瞒你说,原来朕有个想法的——做一个画画最好的皇帝!只可惜,平日里上朝什么的太牵扯精力,整日里连个习画儿的空都没有,好生无趣!” 听了赵佶这番话,太史昆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后世历史上,若是数出十个最有名的皇帝,宋徽宗赵佶绝对算一个,只可惜,他成名之事皆为昏庸荒淫之事,与他儿子一起成了亡国之君。 脾气不坏,人品可以,精神正常,艺术修养高超,处处还透露着几分小聪明,说实话,赵佶若是作为一个艺术家活着绝对要比做皇帝强百倍。可惜,正如有些人生下来就是遭罪的命,赵佶生下来却就是做皇帝的命,既然命运这样选择了,赵佶便是想要安安静静做一位画师都做不到。 太史昆对赵佶说道:“兄弟,你来想想,如果一个皇帝在禅让出帝位之后,又出山复位力挽狂澜拯救苍生中兴王朝,功成名就之时再次禅让帝位隐遁山水之间,你说这样的皇帝,会不会出名?” 赵佶的眼睛顿时变得大亮:“何止出名!简直可以封神了!这是圣贤之举啊,哪怕是皇帝的王朝千百年后不在了,估计百姓也会修建庙宇参拜这位圣贤皇帝的!昆哥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 “没错,你想的没错!”太史昆笑道:“兄弟,你做圣贤的机会来了!” 赵佶的眼睛笑得如月牙儿一般,道:“昆哥,你说得寡人动心了呢!” “从今以后,谁要是当皇帝当不好,百姓们就会说‘你怎么不跟神圣的赵佶皇帝学着点呢?’;谁要是做皇帝做得好,百姓们就会说‘您是神圣的赵佶皇帝再世呢!’”太史昆揶揄道:“兄弟,你会成为天下皇帝们地标尺呢!” 赵佶的脸蛋羞红,道“昆哥,你说的寡人不好意思了呢!” “我会为你策划好一切的,我会将大石的阴谋大力抹黑宣扬,我会将大石描述成一个魔头,会将他的计划描绘成末世炼狱。”太史昆搭着赵佶的肩膀,指引他仰望天际浮云,蛊惑道:“当天下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作为真龙天子的你重新入世,以雷霆霹雳手段一举击溃耶律大石,成为整个世界的救星!偶像!而后,如果你不喜欢当皇帝,就再次扔了皇位回天京城玩耍就是咯!自此之后,天下将无人胆敢再自称传奇。” 赵佶抚掌笑道:“好玩,太好玩了!我是不是还可以找些学院的坏学生,组织个云台二十八将或是天策府什么的一起陪我玩?” 太史昆道:“你还不如直接成立个皇家佣兵团得了!” 赵佶兴奋道:“好!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太史昆道:“不用着急!天下不会瞬间七分的,而你也需要再次将大宋的世家与百姓聚拢在你的周围。请圣上先在天京城慢慢玩着,我来帮你弄些支持者好了。” 赵佶嘻嘻一笑,居然从璞头内拿出一块印章塞到了太史昆手中,道:“既是如此,寡人这枚‘神霄道君皇帝’的私人印章就先借给昆哥你把玩吧,印章这个东西就是盖章用的,昆哥你喜欢怎么盖,就怎么盖好了。” 太史昆也不推辞,捏起印章道:“那我就不客气啦!这样吧,咱们今儿就先走第一步棋,宣告天下武林,本届武林大会由道君皇帝亲自主持,时间么,六月十八!” 天京城,终于又走回了正轨。工业的发展在缓缓前行,热武器仍是天京城最首要的出产。与契丹人、女真人展开的两场大战皆以天京城的完胜收场,不只是关内,甚至连关外的许多土地都沦为天京城的武力威慑辐射范围之内。 从年初的时候,太史昆便派了许多人手在大宋各地吹嘘到幽燕地区甚至再往北开设农场、牧场的好处,如今大宋土地兼并的激烈,许多不算赤贫的百姓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在太史昆的吹嘘中,只需五贯钱,便可以在幽燕开辟五十亩地的农场,而只需要十贯钱,就可以在滦河流域的草原上设立一座饲养马匹牛羊的牧场。 自开春时分就已经有许多无地大宋农户携家带口的来到了幽燕地区,太史昆组织这些外来的汉人结成一个个村寨,填补了契丹贵族逃离后留下的无主土地。甚至不需要缴纳五贯钱的购地钱,只要外来的汉人们承诺成为幽燕地区的定居者,就可以得到免费的土地甚至是住房。太史昆甚至都没与农户们谈及缴纳税金的问题,因为在太史昆的体系中,根本不存在不存在农业税这个税种。太史昆所设想的税源,九成来自于交易税。 当天京城完胜女真人之后,大宋国内的富商、财阀的眼光终于也投向了天京城震慑下的北方。几乎免费的土地,汉人最稀缺的畜牧业用地,开放的矿山、盐场,来自番邦的与奴隶没什么两样的劳工,一切茶引、铁引、盐引等等路引都不需要的交易场所,一次性可以装载数十万斤的海运能力,这一切都是在大宋做梦也不敢想象的。在宝仁号、雪月斋的引荐下,许多大世家最有经验的管家已经在天京城云集,他们会实地勘测土地,会观察天京城的政策,会试探天京城的诚信度,甚至会钻研天京城制度上的漏洞。在这之后,巨额的投资就会紧接注入这个神奇的、焕然一新的土地。 佣兵的动向历来是紧跟经济发展的,每一个大世家的老管家,都会雇佣一支精良的佣兵团,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火铳的轰鸣是最好的安神药、镇静剂。 在太史昆的动员下,应用天京城技术的碉堡在关外滦河流域的草原上开始建立。 一个装备了火炮、连射火铳的碉堡可以轻松的支撑起一个大型牧场乃至一个小城镇,是荒原上抵抗游牧民族最好的建筑,其实也是一个聚居区所必须的建筑。 牧场想要得到一个这样的建筑不需要花费一分钱,因为,这样的碉堡所有权归天京城所有,修建碉堡的费用由天京城来负担。天京城会将这些碉堡承包给佣兵团,而牧场主则可以雇佣这个佣兵团保卫牧场,虽然之间的关系说起来有些复杂,但是其手续只需在佣兵大厅按一个手印就算是完活了。 这样的办法,牧场主不用费劲管理桀骜不逊的武者,而天京城则完善了自己的武力布局。 第066章 祖师爷的本事 这些天的局势早就没有了瞬息万变的精彩,几乎所有的势力都在前些日子的纷乱中精疲力尽,因而各方面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节奏稍事休息。 京城的巨变对地方的影响反而不大,所有的地方官员都是由大宋朝廷任命的,虽然皇帝换了权臣换了,可是地方官员的任命书却依然有效。只要地方官们还是按照原先的轨迹过活,其实也没必要为自己的官位太过于担忧。而朝堂之上,该表示效忠新皇的都已经表示过了,不想有所表示的也都躲起来了。现阶段新一届政府班子需要表现出良善的一面展示,清算的时候还没有到来。 女真人的金国关闭国门一心一意的造就他们的神,辽国的契丹人正在努力舔平分裂后的伤口,夏国的李乾顺试探着将地方官换成自己的人,甚至是完颜宗望都将自己尽可能深的隐藏起来,并没有如约营救王黼。 而黄河南岸的驻军在观摩了天京城麒麟军玩的那场大爆炸后收敛了许多,绝大多数的军营甚至约束士兵外出,十万驻军居然没有对地方百姓过多的骚扰。西北军甚至还为天京城让开了一条路,准确点说,是为赶赴天京城的观摩参加武林大会的游客让开了一条路,西北军允许这些游客穿过布满帐篷的驻地,通过天京城麒麟军搭建的跨河大吊桥到达天京城的地界。 没错,武林大会真的就要开始了。这是武者们,确切点说是民间武者们每十年才能等到一次的武林大会。汉、唐时举行武林大会的盛况都已经成为了无法考证的传说、神话,而宋朝的武林大会举行时,其热闹程度堪比东京元宵节闹花灯的规模。 这武林大会举办的地址本不是固定的,上一届大会临近结束时,与会者再商量出下一届举办的地点。许多年来,像是华山、黄山、泰山等风景奇骏的地方多次成为大会的举办地点,不过随着大宋越来越兴盛,武林人士也逐渐向大城市聚集。自真宗年间起,西京洛阳逐渐成为了武林的中心,无数名门大派都会在西京留下驻守弟子,而门派之间的交流多也在此进行。因而,连接着许多届,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都选定了西京,包括即将举行的这一届在内。 不过随着天京城的崛起,武林中各个门派都将中心转移到了这里。要知道,韩非子那句“侠以武犯禁”的名言在统治者的心目中素来很有市场,因而每一次武林大会官方实际上是并不允许的。尤其那年陆佃罢到洛阳做指挥使,更是明确放出话来,禁止武林人士在西京召开大会。适时太史昆得了这个消息,立即表示了天京城希望举办武林大会的意愿,于是乎,武林大会顺理成章改到天京城举办。 那个时候太史昆想要举办武林大会不过是与现代城市争办运动会一样,纯粹为了扩大知名度拉人气而已,不过到了如今时过境迁,武林大会又被太史昆赋予了许多新的意义。 最起码,太史昆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天下最有名气的三位顶尖高手周侗、艾虎、净月师太都请到天京城来。能不能利用道这几根老油条且放在其次,太史昆内心最由衷的想法,实际上还是想见识一下一个人究竟能将武功练就的多么强大。 眼见着武林大会就要到日子了,天京城的街头如今充斥着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各大佣兵团直接在道路两侧堆满了金银财宝,以赤罗罗的诱惑招揽着那些较为传统的、一心一意只为练功而练功的武者;在布政司的号召下,天京城各大商家纷纷推出武林大会定制产品,例如金莲制衣坊的侠之大者系列夏装、京味斋真汉子系列肉肠等等。武林大会离不开比武两个字,而承办本次大会所有的比武都将由快活林承办。提供场地、安排观摩席位、组织资深武者解说,这一切对于快活林来说熟门熟路,甚至本次大会的比武活动还光明正大的开放了押注、博彩活动,要知道,这些活动在大宋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审批的。 天京城本就是一座移民城市,饮食、住宿等更是不在话下,天京城已经做好了所有关于武林大会的准备,只是,几位传说中的高手仍是没有现身。 这天早上,太史昆方才起身,却是同时收到了两份邀请。一份邀请是孙立递交的,他邀请太史昆立刻去一趟麒麟军黄河北岸的营地;而另一份邀请来自于师师小妹,她想邀请太史昆去漱玉宫一游。 两份邀请都非常迫切,但太史昆却只有一个。竞争面前,师师立刻用上了自身最优良的资源,她黏黏的抱住太史昆的胳膊,一面撒着娇一面将太史昆往外拖;这边孙立见状气急败坏,竟是脸面也不要了,扯住太史昆另一支胳膊与师师争抢起来。 这个滋味可不好受。孙立这家伙力大无比,太史昆想甩甩不开;师师嫩笋般的胸脯不时的摩擦着太史昆的臂膀,又叫太史昆甩得开却舍不得。太史昆一半身躯被孙立捏的烦躁无比,另一半身躯被师师勾的欲火难耐,眼见着整个人都慢慢变红了。就在这要人命的时刻,忽而听到头顶上传来悠悠一声叹:“唉!瞧这点儿出息!只是被小妹妹的处子气息熏了一熏,你咋的就体温上升了一大截呢?” 这冷不丁一声叹,将屋内三人吓了一大跳。三人抬头望去,只见屋顶处的天窗上坐了一个赖叽叽的白胡子老头。那老头衣衫勉强算是整洁,不过脚底下却是沾了好大一块烂泥,正在扑扑簌簌往下掉。 老头神不知鬼不觉攀到众人头顶的功夫且不去评说,仅仅是老头浑浊的眼神,就令孙立感觉到了一股彻骨寒意,一时间,这位阳刚汉子竟是退了半步,半个字也念不出来;不谙武艺的李师师却觉不到老头的可怕,她犟起鼻子,道:“老爷爷,你怎的爬这么高?昆哥哥分明是被孙大哥扯出一身汗,与我有什么干系呢?” “嘿嘿嘿,十六七岁的丫头儿了,男人为什么体温升高还用我个老头子教吗?”老头伸了个懒腰,脚底一滑便从天窗上跌了下来,不偏不倚跌到了屋子里最舒服的一张小榻上。老头懒洋洋蹬掉一双脏鞋,搓了搓臭烘烘的脚丫子,哼哼道:“得了,你两个小娃娃快走吧,回去告诉那两个老厌物,说太史昆被我扣下了。” 孙立、师师两人还想开口分辨,却被太史昆制止。无奈,两人只好闷闷不乐自行离去。 看着这位臭烘烘还很没有礼貌的老头子,太史昆居然露出了笑容,从微笑到大笑,越笑越开心。赖在小榻上的老头紧皱着眉头,一点也没有被太史昆的笑声感染,反而带着几分郁闷道:“臭小子,你说为什么天下这么多高手,只有我们三个人名声最大?实际上每个历史悠久的武林门派中都有几个老怪物镇宅,若说武功最高,我们三人都不敢自居。” 太史昆笑嘻嘻的说道:“你们三人不懂得隐忍,因而虚名最盛呗!” 老头听了挖苦,也不生气,反而点头道:“臭小子你这么说,倒也是一语中的。实际上在江湖中,周侗就是朝廷鹰犬的代表。他的弟子充斥着大宋所有的军队,甚至连你天京城的军队也不例外。一个能影响到如此多军队的人,即便他一点武艺也不会,亦可以用武圣自居。” 太史昆听罢,点头不语。老头又是说道:“旁人做尼姑乞讨化缘讨人厌烦,可是她做尼姑却是做到了观音现世的份上。老尼姑能说会道,知书达理,能文能武,懂文化懂礼仪懂艺术懂鉴赏懂宗教还懂得看病,因而大宋名门世家的内眷大多与老尼姑交好,老尼姑的门人子弟亦是十分抢手的女官。就这么说吧,老尼姑一句话,天下大半的男人就要被吹枕旁风,不客气的说,臭小子你也跑不了!” 这句话倒是实情,如今天京城里的妇女领袖赫然就是净月师太的弟子李巧盼,像是金莲、柳叶儿几个都是将巧盼当做大姐头侍奉的。更何况,太史昆还有一个刚钓到手还没吃到嘴的绯闻女友高月柔呢? 太史昆的笑容减退几分,道:“原先我倒没想过这么多,如今听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哎我就纳闷了,艾老头你呢?哪来的这么大名声?” “谁知道呢?也许是我的运气好吧!上一代的盖世奇侠们几乎都与我有莫大的交集,自十几岁起,我的名声就天下皆知,如今到老来,依然能够借着啃冷饭过活。”老头自嘲一笑,道:“我艾虎啊,就是一个从小悠闲玩到老的人呢!怎么样,羡慕吗?” “嘿嘿,羡慕什么呢?”太史昆哈哈一笑,道:“这把岁数了,是需要徒弟孝敬的时候啦!人家的徒弟呢,做将军,做夫人,而老头你的徒儿呢,哼哼,要饭!” 原来这个老头,正是昔日在混同江畔惊艳现身过的盖世奇侠艾虎。艾虎听了太史昆这番话,心头一凛,咕噜一声爬起身来,叫唤道:“你个臭小子,怎么这么鬼!” 太史昆不理会艾虎的叫唤,而是继续说道:“再下去许多年呢?人家的徒子徒孙做皇帝,做皇后,将自家祖师追封王侯甚至是神仙,建立庙宇祭祀,名垂千古!而你呢?你呢?顶多是鬼怪故事里的荒诞老头!哈哈哈!” 第067章 质朴的江湖客 “好你个臭小子!”老头艾虎气呼呼的跳起来,叫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一句话,帮不帮忙!” “当然帮!”太史昆答应的掷地有声。 老头艾虎眼睛一瞪,问道:“糊弄我是不是?什么忙都不问就答应了?” “我要是帮不了,你还来找我吗?”太史昆眉头一挑,媚笑道:“老头子,也帮我一个小忙好不好?” 艾虎头一扭,道:“不好!” 太史昆蹭一下子跳的老高,怒道:“你!问也不问就拒绝了?” 艾虎悠哉道:“少来,你都需要求人的事儿,绝对小不了!老头我都快一百的人了,哪有这等精力?” “老前辈,这样不太好吧!”太史昆叹气道:“我帮你,你不帮我?是不是有些不讲义气了?” “年轻人,天下还有什么你办不到的事情吗?干嘛非要难为我?”艾虎也是叹气道:“我所托之事你也猜到了,无非是照顾照顾我的徒子徒孙。小子,凭良心说,我那一个教了没几天的徒儿丁豪给你帮了多大忙?如今给你个精心教导过的,你倒是说说我沾光了还是你沾光了?” “老前辈,如今这年头可是个笑贫不笑娼的光景!若是有本事有才能够努力就可以成功,您那徒弟早就成了名动天下的少侠了,还用来找我?”太史昆道:“我求你办的,就是一丁点小事儿,你果真问也不问?” “笑贫不笑娼?唉,这话倒是没错,甭管你用什么手段发的家,甭管这人人品有多么拙劣,只要有钱,就是人人争相献媚的人物;可若是没钱的,甭管气节再清高、人再正直,终究也是个惹人笑话惹人厌的主儿。”艾虎嘟囔几句,道:“恐怕,清高、正直这些字眼如今都消失了呢!真是憋闷,小子,有酒喝吗?” “有啊!”太史昆道:“大名府的贵妃醉!” “贵妃醉?官家酒坊里出产的普通酒水罢了!这个大名府所有的酒楼中都可以买到,实则算不上好酒。”艾虎摇了摇头,道:“有什么珍藏,赶紧给我拿出来!” “这……虽然我也喜爱饮酒,但是那些名窖中的珍酿,我还真的没收藏啊!”太史昆挠了挠头,道:“其实,贵妃醉也是卢兄爱喝,为了招待他我才备了几坛,我平日里都是喝我们天京城自酿的烧刀子!就是大街上卖的那种,也不特殊。” “天京城的烧刀子?那种装在琉璃瓶中的烧刀子?那种遇火即燃的烧刀子?”艾虎上下将太史昆打量一番,道:“天京城里贩夫走卒饮得都是这种烧刀子吧!你一城之主,怎的不讲究生活品质?我再来问你,平日里你都喜爱收藏什么?” “收藏?”太史昆愣了一愣,笑嘻嘻道:“美人儿算不算收藏品?我可是养了几个娇滴滴的妹子呢!” “就刚才那个俊俏的小姑娘?都十六七了还是处子之身,怕你是拿她当做亲妹子养活的吧!”艾虎捡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儿啧啧道:“小子,喜爱珍馐美味?” 太史昆道:“见了什么吃什么,别笑话,今儿早饭我还没找落呢!” 艾虎道:“喜爱锦衣?” 太史昆道:“咱身上衣装都是制衣坊赞助的,为了是给商家添些卖点。” 艾虎道:“喜欢首饰?喜欢名刀名剑?” 太史昆道:“咱身上就只有一件玉器,还是道君皇帝借给的玉玺;腰间一柄长剑,从没发迹一直用到现在没换过。” 艾虎啧啧称奇一番,道:“少年人,如今天下比你富裕的人也没有几个了吧!你为何生活还是如此简朴?其实你即便是胸有大志,稍微享受一下也未尝不可啊!” 太史昆闻言,哑然失笑道:“前辈,您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是个朴素的人!其实我挺能花销的!一千贯一张的大钞,我向来是随手赏人不带眨眼的!哈哈哈!” 艾虎浅笑道:“你啊,内心深处还是将自己当做一个江湖客!很好,这说明的你的内心依然纯净!多少人获得了一丝小小的官衔,便洋洋得意不能自拔,好端端的心境全都污浊了,而你,称霸一方却依然质朴!我从前总是在想,你有如此成就,究竟是有何与众不同的地方?如今我才算是想明白,原来你的能耐便是荣辱不惊,能够清醒的看穿人间事。不错,小子,你果真不错!” 太史昆闻言,居然是羞得满脸潮红。艾虎笑呵呵站起身来,拍了拍太史昆肩头,道:“说了半天,嘴巴都干了!哎,拿些钱钞来,我去宝仁号买些好酒来喝!” “好,好!”太史昆口中答应着,手底开始掏兜找交钞,不料左手摸了右袖,右手摸了左袖,越摸心越亮,越摸口越干。 艾虎见了太史昆这个表情,满脸堆的笑慢慢就淡了:“喂,小子,怎么着?你不是千贯大钞赏人不眨眼来着么?” “呃……哎……嗯……”太史昆满脸尴尬,结结巴巴说道:“我……那个……实际上我当城主也好,会长也好,都是没有俸禄领取的……” “你小子不是经常打赏人千贯大钞来的吗?那些钱哪里来的?”艾虎嗓门逐渐变大:“看不起我是不是?刚才我这么多恭维话白说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误会误会!以前吧……我那媳妇金莲有钱啊!平常我兜里的钱,都是她用私房给我装上的,可是……”太史昆支支吾吾道:“可前一阵儿我们两口子有些那个啥,所以……” “你这个臭小子!本来还以为能从你这儿弄些钱花呢!”艾虎的脸色顿时变得焦急不耐烦,搓着手在屋子里边转悠边说道:“眼睁睁的看着快活林赌场天天开盘赌钱,无奈兜里没钱无法玩几把!下面的徒弟们一个比一个穷,丁豪本来攒了些钱,可是被你打发到开封去了!约莫着武松也能给我钱,可惜去了日本了!而你这小子,竟是个支使不动家里钱财的妻管严!哎呀哎呀,急死我了!” 太史昆小心翼翼的说道:“喂,老头,你可以当佣兵做任务赚钱啊!” “才不呢!”艾虎恼火道:“我都快一百了还做佣兵,老脸还要不要!” 太史昆建议道:“你可以借用我的佣兵身份啊!我,也是个佣兵啊!” “用你的名字交接任务?这也不错啊!”艾虎眼睛一瞪,道:“说,有什么来钱快的?最好是那种一晚上能弄个几千贯的大买卖!” 太史昆眨了眨眼睛,道:“有啊,半夜里潜入黄河南岸的军营,将种师道抓到天京城佣兵大厅交付任务,就可以领佣金两万贯。” “两万贯!额滴个神!中!接了!” 太史昆趁着热乎劲,赶紧的拿来一张领取任务的文书糊弄着艾虎签了。艾虎签完文书,盯着太史昆看了一会,忽而说道:“罢了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曾想天京城的太史城主也是个惧内的货色呢?唉,小子,你想让我帮什么忙来着?说出来听听吧,能帮,我就帮你一把。” 太史昆目睁口呆愣了一会儿,讪讪答道:“这个……你先欠着我的好了,让你帮什么忙,我还没想好呢!” “没?想?好?刚才你那个劲头,不像是没想好的德行啊!”艾虎看了看文书,又看了看太史昆,一拍桌子,咆哮道:“好小子,算计我!你方才想求我办的事儿,就是抓人家种师道吧!” 太史昆涨红了脸,期期艾艾道:“谁叫你不讲义气呢?自找的呗?” “啧啧啧!好个太史昆啊,果真是办个什么事儿都得动用鬼心眼儿!”艾虎背着手,围着太史昆一边转悠一边说道:“种师道那边的军营我看了,对你可谓是处处忍让,临近黄河的那些军营,人家甚至连旗帜都不悬挂,生怕碍着你小子的眼。我就是纳闷了,你干嘛要将人家一个老实人绑到天京城来?我约莫着你客客气气写封邀请信,种师道他自己个儿就来了!” “军演之前,他可没这么隐忍。”太史昆耸耸肩膀,道:“老前辈,你活了这么多年,阅历丰富,小子我倒是有一事请教:你说历来这些能够独裁军队的人,为什么敢于向一个势均力敌、甚至是强过自己的对手开战?” 艾虎眨了眨眼,道:“你这问题问的太笼统!每一场战争的目的都是不同的,你得拿出一场战例与我商讨才是!” “我的问题还没完呢!”太史昆又道:“可为什么哪怕是面对一场必胜的战斗,作为一个最前线的小兵已是乞求着不要开战呢?” 艾虎听了这一正一反两个问题,摇头道:“哼哼,你小子话里有话,必定是要讲什么道理!既然我答对答错都免不了被你说教,说以我根本懒得回答你!” 太史昆捏了捏鼻子,无奈说道:“当统治者的,发动战争送掉的是别人的命,一场战争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场赌博,他的赌注是士兵与粮草,而奖品是土地、财物甚至是女人,只要奖品足够诱人,统治者即使有很大风险赔掉赌注,说不得也要冒险试一试。而对于最前线的士兵呢,他们的赌注是生命,奖品是再进行下一场搏命,所以,全天下最热爱和平的人恰恰是刀口舔血的底层士兵。” “我,好像是明白一些了。”艾虎道:“你是……想制伏服种师道一个人,从而挽救十万炮灰?” “不,我没这么伟大。”太史昆歪着脑袋,道:“我就是抓他来吃顿饭,什么都不说再将他送回去。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与我太史昆开赌局的代价,第一笔赌注就是赌徒本人的性命。” 第068章 吃斋 听了太史昆这番理由,艾虎道:“管你是赌命也好,救人也好,求我的这番事既然不是伤天害理的,我便能够做得。只是有一样,你你小子两手空空,届时怎么给我两万贯的佣金?” 太史昆道:“此事乃公务,因而佣金由天京城支付。我天京城的财力想必前辈也知晓,莫说两万贯,即便是拿出两千万贯现银,亦非难事。而买酒解渴乃是私事,却是只能用自己笼袖里的钱钞,动不得天京城的公银了。” 艾虎听罢,啧啧称奇道:“整个天京城不就是你的么?居然还分公银私银!为了不给我钱,为了糊弄我给你办事,你所想的托词着实太过匪夷所思!罢了罢了,管你小子怎么解释,等明儿我将种师道捉来,你遵守约定将钱给我便好!” 太史昆耸耸肩膀,自嘲笑了两声,也不再多费唇舌解释何谓公何为私。他向艾虎问道:“对了,前辈想托我照顾的弟子呢?何时请来与我一见?” 艾虎叹了口气,道:“我呢,喜欢喝酒赌博管闲事,浑身上下写满了‘讨人厌’三个字,委实没有一点当师傅的样子,因而我的弟子,从不带在身边管教。我托你照顾的这个孩子目前正在赶往天京城的路上,约莫着武林大会开幕的时候,他便能感到了。到时候,他自会来寻你的。” “只是一个人么?”太史昆道:“前辈的徒子徒孙不是遍天下吗?听丁豪说,您的这些徒儿不乏讨饭扛活打短工的,混得好的却寥寥无几。这些徒儿您尽可以都打发到我这儿来,怎的只托我照顾一个?” “唉,我教授弟子,一般是扔下本秘籍扭头就走,其中不是很有个性的,早就连姓名模样都忘了,你叫我怎的照顾过来?”艾虎挠头道:“只是如今托付你照顾的这一个,与我渊源颇深,是无论如何不能不管不顾的。” “哦?”太史昆挑眉道:“是何渊源呢?” 艾虎道:“我前半生的经历你可曾听说?仁宗年间,我随着恩师、义父等一众豪侠,跟随包公做了许多大事情!当年的豪侠们皆功成名就,却只有一人半路遇难,令人惋惜。” 太史昆道:“前辈所说之人,莫非……是陷空岛五义中的锦毛鼠白玉堂?” 艾虎叹气道:“没错,正是我这白玉堂叔父。自白五叔故去后,白家又有白云生、白春龙等子侄接连丧命余江湖。于是白氏族长索性命令族人不得习武闯荡江湖,而是习文读书。不曾想,即便是如此,白家子弟仍是不断遭受厄运。我那日追杀段铁猡,也是因为他无缘无故将我上京科考的白家子侄杀死的缘故。几代人下去,曾经兴盛的白氏一族,居然门前凋零,只剩了一根独苗。事已至此,说明即便是习文弃武远避江湖也无法避免厄运的发生,所以我索性将白家这根独苗收为亲传弟子,将一身武功悉数倾传,如此即便是厄运降临,他也有反抗的能力不是?” 太史昆道:“前辈托我照料的,原来正是这白氏独苗!只是……我也是凡夫俗子,亦没有排解厄运的能力啊?” 艾虎道:“厄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谁能有本事排解呢?我将他托付与你,并不是让你排解他的厄运,而是给他场富贵。如此一来,即便是他将来遭受了厄运,也算是享受过一番,没白活一场不是?” 太史昆道:“白氏也算个大家族吧!怎的就剩了这一个独苗,还享受不到富贵?” 艾虎道:“何谓门前凋零?自是树倒猢狲散了才算是门前凋零!几代人了,白家的男儿皆横死,女婿却一个个龙虎精神,他白氏一门的祖产早已被众女婿瓜分,我这个独苗徒弟……唉,是个从小在客栈里跑堂的小二!” “客栈里?跑堂?有绝世武功?姓白?”太史昆惊疑道:“莫非,他叫白……” “嗯,没错,就是白达,想必丁豪给你说起过他了吧!”艾虎摇头道:“都怪娃儿的奶奶小时给他起了个‘霄儿’的乳名,结果倒好,整日里霄儿霄儿的喊,长大果然做了小二!” “白搭?呼……”太史昆笑道:“送人富贵这等事,我最在行了!瞧瞧我这些兄弟,哪个没有几十万贯的家私?行,咱俩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我得赶紧去拜访拜访周侗、净月师太两位前辈了!咱爷儿们回见啦!” 艾虎皱眉道:“我什么事儿办不了?你还去见那两个老厌物作何?” 太史昆拍着肚子道:“混饭啊!我兜里空空,怎么吃饭还是问题呢!那两位前辈的地处一定有宴席伺候,我得去将早饭午饭一块儿吃出来!” “好你个混小子,太不仗义了!”艾虎伸手将太史昆的耳朵揪住,叫喊道:“那两个老东西来有宴席伺候,我来了怎的就没这个待遇?” 太史昆叫喊的更大声:“这还不是怪你自己没出息!人家周侗那边有卢俊义宴请,师太那边有李巧盼宴请,你呢?你呢?莫不成要去你徒弟要饭的碗里夺食吃么?” “你你你!你在混同江那山坳子里说的啥来着?不是要给我养老的么?瞧你这惧内的嘴脸,怕是自己家的亲爹亲娘都孝敬不成,还有脸笑话我不会教徒弟呢!呸!明儿早准备好两万贯,我先去赌场里吃一顿免费茶点去!”艾虎丢开太史昆,悻悻说道:“你准备先去拜访谁呢?” 太史昆揉了揉耳朵,想也没想便回应道:“当然是去漱玉宫见净月师太!” 艾虎道:“为何呢?有什么讲究没?” 太史昆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当然有啊!净月师太一定是要吃斋饭的嘛!如今还是清早时刻,混早饭么,当然要挑个清淡的去处咯!” …… 漱玉宫,在天京城中绝对算的上一个异类。其独特之处,不仅仅是深藏在旅游景点民族风情园内的那一抹景色,还有其异于天京城的人文环境。 大宋在中国的历史上,应算得上是文化发展最辉煌的一个朝代,而文化氛围愈是浓厚的朝代,愈是注重礼仪。太史昆的言行举止,在大宋上流人士的眼中,应当是礼节不周,甚至是有些粗鄙的。不过这些上流人士早期都是拿太史昆当绿林好汉、江湖粗人看待的,从而不以为许不问其失礼之责罢了。之后太史昆势力扩大、地位高涨后,这些上流人士又将太史昆这种作风视为魏晋风范,视为行事洒脱,太史昆礼节方面的缺失,反倒成为率真自然的标志性特色了。能有这番待遇的,不过是太史昆罢了,倘若是一个世家子弟如同太史昆这般待人待事,恐怕早已惹起众怒了。 天京城的其它好汉,多行以武人礼节,在大宋以文人为主的社会中,这等武人礼节多半是不入流的。况且,天京城的汉人绝大部分是在契丹人统治下成长的,其遵守的礼节,亦是被视为末等。 不管怎么说,太史昆一伙人在诗文、艺术方面的确是欠缺的不是一点半点。由此,漱玉宫李巧盼与一众女孩儿跟着太史昆厮混,似乎应当是一彪江湖女侠的风范才对,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狡黠、泼辣,只是李巧盼为生存戴上的面具,事实上,她是一位婉约的江南才女子。她姓李,李煜的李,她身上流淌这多愁善感的血液,她生来,就应当是个精通文艺的小清新。在这个年代,她身上还有另外一个标签——曾经的王族,这意味着,她必须像她的贵族身份那样举止优雅,她必须,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掌握了琴棋书画,就掌握了烙印在每一位贵族心灵深处的礼仪。 她,是天京城最高贵的一朵奇葩,天京城的每一位女子都愿意聚集在她身旁,模仿着她的一举一动,钻研她的一言一行。甚至连金莲、柳叶儿这等身份的人,都甘愿鞠身于她的身前,就更不要说自幼被她抚养的曾经的小尼姑们了。 只是,李巧盼的影响力,在太史昆面前就冰消云散了。 太史昆是一个相当有感染力的人,他身上具备的特质不是号召,而是感召。 除了画大饼的时候,太史昆从不用嘴巴鼓动别人去做事,他总是身体力行第一个去做,并且能够将一件苦差事干的其乐融融。看了太史昆做事做得这样开心有趣,旁观者会不由自主的加入做事的队伍,一面傻笑,一面自发的做各种苦差,甚至是荒唐事。而对太史昆感召力最没有抵抗能力的,正是漱玉宫里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们。 用一个场景来形容,在佣兵大厅临开业前抓紧装饰的那段时光里,漱玉宫里所有的少女都自发前来帮忙,她们抹石灰、搬桌椅、甚至铺地面,她们娇艳的脸庞上满是污渍,她们芊芊玉手被磨得粗粝,但是,她们与太史昆一起,每天笑得没心没肺,活脱脱的变成了一个个大傻妞。 但一旦她们离开太史昆身旁,回到漱玉宫李巧盼身边,她们又会变成一个个安静的淑女,就好像是,千古画卷中那些翩翩仕女。这一幕,太史昆本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第069章 诸女风姿 不过,今儿太史昆算是见识了。 漱玉宫乃是儿戏般的南唐小朝廷所在,所以它的主厅原本按照着朝堂的格局布置的。这地方太史昆原本也是熟知,只是今天这座厅堂的布局发生了改变。 凤辇、团扇、帷帐、红毯等装饰都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大毯,一方小几,一席蒲团。看似简单的布置实则大费周章过,因为,这儿实在是干净,干净的令人心烦意乱。 干净怎么还能惹人烦呢?要知道,若是一片头屑掉到地上都会被刺目的彰显出来,这种洁净等级就会令人感到约束拘谨了。这种环境下,太史昆端坐于蒲团上,屏气凝神,着实感到浑身压抑。 又有人说了,再干净的环境也是给人享用的,到了干净的地方浑身不自在,乃是信心不足的表现。若是个英雄人物,就当一切如常,平日怎的洒脱如今还是怎的洒脱,便是将厅堂弄脏了,又能怎样?殊不知,这种以自己为中心的洒脱,是一种对待客者的不尊重,恰好,太史昆从来都认为李巧盼是一位值得尊重的朋友。况且,令太史昆浑身不自在的,不仅仅是环境,还有两个人,两个熟人,一左一右两个侍酒的熟人。 李妙香、李妙玉,两个在太史昆眼中乐天派的傻小妞,她们写得一手娟秀好字,平日在佣兵协会帮忙时,专门负责记录太史昆发布的命令,就等同与两位机灵的小秘书,她们青春靓丽,她们活泼好动,但是此刻,她们却是如同瓷娃娃一样安静端庄。 妆画得极为精致,胭脂腮红涂得细腻无比,一点颗粒都没有,仿佛原本就是生在面皮上的;衣衫着的极为整洁,顶尖儿的丝绸将少女衬托的玲珑毕现,一尘不染的洁白几近刺目。更要命的是,这俩丫头除了倒酒时皓腕微摇,浑身上下其它地方居然一动不动,甚至是眉梢眼角都不带颤一颤的。 这可都是平日里打闹惯了的妞啊!如今可好,任凭太史昆挤眉弄眼做鬼脸,两个丫头依然端庄的要死,搞得太史昆几乎想要轻薄二人几下,看看她们是不是真的不会动。 太史昆正在打着坏主意,忽闻丝竹之音声声响起,有二十几个少女舞娘身着色泽艳丽的胡裙,手持各色精美乐器,边演奏边起舞,旋身而出。细细打量过去,这些舞娘也都是平日在佣兵协会帮忙的傻妞们,如今她们换上衣衫玩起文艺,居然身段技艺皆为上上等,看得太史昆一愣一愣,连称想不到。 忽而乐声变得悠扬舒缓,舞娘们停止舞蹈,退在两旁,各自摆了一个秀美造型,专心致志演奏各自乐器。大厅尽头扬起一阵阵花瓣,却是在两位撒花少女的引导下,十几位女官推了一张长长的红毯出来,铺就在厅堂正中。 两位撒花的少女,不是师师、瓶儿是谁?瞧这阵势,今天的正主儿就要登场了。不过,观此景,太史昆的眉头却是皱了一皱。 原来,仅仅是热个场,诸女神态已是这般拘谨,若是那神尼净月师太出场,女孩们还不得立刻跪倒叩拜?我天京城的姐妹,凭什么要对一女秃这般下贱? 正主出场的时刻马上来临,正在这个当口,太史昆却是打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拍桌子,高叫道:“怎的还没搞完排场?半个时辰了,请客之人怎的还不现身?酒已吃过,我太史某人公务缠身,没这等闲空等候,告辞了!” 话罢,太史昆把脚就走。他这一走,却惊呆了一厅的少女。诧异间,听得后堂李巧盼大喊道:“给我拦住他!” 一种女孩拿捏了半天的架子顿时破了。妙香、妙玉两个丫头丢了酒壶,大呼小叫的率先缠住了太史昆的身子,其余女孩亦是吱吱嘤嘤上前,挺胸翘臀将太史昆挤在了中央。困在淋淋香汗之间,太史昆好不快活,正当他想趁乱吃几口豆腐的当口,见那厅堂尽头,李巧盼寒着脸,陪伴着正主儿露面了。 太史昆见了正主儿,却是木然惊呆了。原来这位传闻中年近百岁的净月师太,却是保养的极佳,一眼望过去,至多也就是四十岁的年纪。她肤如雪、面若樱,风骚……不,风姿卓越,鬓发乌黑! 没错,果真是鬓发乌黑!原来这赫赫有名的神尼,还是个带发修行的! 注视了这半天,即便是放在道德沦丧的现代也是失礼的行为了,更莫要说注重礼节的大宋了。太史昆干咳两声做了做掩饰,挤出娇躯粉团,拱手朗朗道:“天京太史昆,见过净月师太。” 李巧盼杏目圆瞪刚想开口,却被师太摆手阻止。那师太上下打量着围着太史昆转了两圈,方才缓缓开口说道:“师太你个大头鬼!我哪里像个姑子了?” “!!!不是净月师太?”太史昆浑身暴汗,拍额叫道:“大姐!原来你不是师太!我说呢,那净月师太快一百了,哪能看上去依然四十许人的模样呢!罪过罪过!” 这女子哼哼冷笑一声,横眉瞪眼道:“我今年不过三十九岁半的年纪,你口中说的那四十许人,是哪个?” “呃……嘿嘿……”太史昆一阵干笑,连忙又是说道:“恕罪则个!方才小生是想说二八佳人来着!哎……喂……,大姐,你干嘛老是围着我打转?活像丈母娘看女婿一样,哈哈!” 女子听了太史昆这番话,从横眉瞪眼立刻升华成了竖眉眯眼,一股子杀气顿时弥漫开来。这个光景,却听得巧盼轻柔似水的低语道:“太史小相公,这位夫人呢,姓高名揽星,哼哼哼,你不妨仔细看看的她的面目,再好生想想,她的女儿应当叫做什么呢?” 听了高揽星这个名字,太史昆不由得咕咚一声吞咽了好大一口唾液。人家的面目是不用仔细看了,因为这个世上叫做高揽星的女子,闻名的只有那么一个——雪月斋头号大东主,福建高氏族母。另外,雪月斋大东主的女儿,太史昆好像也只认得一个——高月柔。 也不怪方才人家高揽星生气,原来太史昆张口一句调笑,不偏不倚正好点中了痛处。说实在的,对于雪月斋大东主或是高氏族母这两个身份,未必镇得住太史昆,他毕竟是收了赵佶做小弟的人,试问这天下,还有谁的名号比皇帝老子还有震慑力呢?但是,高揽星还拥有高月柔娘亲这个头衔呢!单凭这一项,足矣令太史昆矮上半截了。 太史昆满脸尴尬的神情,期期艾艾道:“不说是神尼有请吗?哪曾想,竟是冲撞了丈母……嗯……阿姨……嗯……伯母……哎……” 听了这一串匪夷所思的称呼,高揽星的脸色眼见着由红转绿。一旁李巧盼掩住小口吃吃笑了一阵,这才幽幽说道:“太史昆,是哪个告诉你,今日是神尼有请的?” “这……”太史昆不由的愣了。师师一大早是来投递帖子不错,可无论师师也好请帖也好,的确是从未提及神尼二字,所谓神尼有请,完全是太史昆瞎猜与艾虎误导所致。 李巧盼见太史昆吃了瘪,笑得愈发开心,又是调笑道:“称呼方面有何为难的?方才那声大姐喊得就很亲切啊!继续这么喊就成嘛!” 平常人等,别说是年近四旬的女子了,便是八十老太,太史昆照样乐呵呵的喊大姐。可是今天面前这位若是用大姐称呼了,今后再见了月柔岂非得喊侄女了?这等称呼,还怎的下手吃豆腐? 纵使太史昆能言善辩,今儿这憋业已吃足了。他涨红着面皮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了。 不料太史昆语塞,高揽星这边却是脸色缓缓放柔和。她轻轻吁了口气,道:“罢了,太史城主并未礼聘小女,倒也不用改口胡乱称呼。若是哪天城主想要当我家上门女婿了,我高揽星欢迎之至,可既然城主没这想法,还是称我一声夫人吧!若城主想要称呼的随意一些,直接唤我的名字亦可。” 高揽星放缓态度,分明是怕太史昆受激不过散了今日这场聚会。这也就意味着,高揽星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儿女私事,而是雪月斋与天京城之间的公事。雪月斋乃是天下商号中的翘楚,天京城是这个世界上新晋升的新贵,两方顶尖儿首脑会晤,可以改变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从这个角度看去,今日的会面竟是一件极有意义的大事。 太史昆看明白这一层,面色神情一整,与高揽星重新见礼。此番礼节,乃是两方势力头领应有的态势,随着两人这番重新见礼,漱玉宫内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李巧盼拍拍手,一众女官上前,将厅堂重新布置了。太史昆、高揽星一人占据一张小几,对席而坐;李巧盼率领诸女退下至少五丈,重新奏响乐器。 这番布置,是有讲究的。原来贵族主人论事时无人伺候感觉不美,而招人伺候呢,又怕谈话内容被下人听去。有了这番布置,丝竹乐曲声不影响主人近距离交谈,却可以扰乱下人听力,使其不能听去主人私谈内容,而主人想要人服侍时,只需一个手势,便可享受到下人的服务。这个安排,却是比密室会谈来的惬意。 两人坐定,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夫人如有差遣,使人来邀我过去便是,何必舟车劳顿亲赴天京城?” 高揽星道:“福建路远,我接到东京情报,立即就动身前来寻你,仍是到了这个光景才与你说上话。若是遣使将你邀到福建,你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此会晤。” 太史昆淡淡说道:“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你我早一日见面晚一日见面都已无法改变,夫人又何必匆忙呢?” 高揽星自嘲一笑,道:“事关我两千万贯交钞的着落,你说我应不应该匆忙呢?” 第070章 终结孤单 “两千万贯?”听了这个数额,太史昆不由得吃了一惊。 两千万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额,像是辽、夏等国几年的生产总值不过也就是这个数额。也就是说,数千万计的辽夏百姓玩上一年命,也弄不出这么多钱来。 太史昆眉头一挑,道:“夫人所说的这两千万贯是何来路?如何与开封府新旧皇帝的交替攀上关系的?” “这两千万贯,是我福建路、广南东路两地二十七家大海商辛辛苦苦赚来的。”高揽星淡淡说道:“不过,这笔款子却是被大宋朝廷借去多年了。不只是我们这些跑海路的商号,以宝仁号为首的、蜀荆那边的土财主们,亦是被朝廷借去了一千七百万贯。” 太史昆道:“大宋朝廷税收丰厚,再加上铁、盐、茶、酒皆为官卖,怎的还要向民间借贷?” 高揽星嗤鼻道:“伐夏、币改,哪个不需要钱?朝廷来借钱,又有哪个敢多问的?钱这东西,借出去容易,想要回来就麻烦了。不瞒城主说,蜀中成都府第一号大财主,宝仁号的大东主也到了天京城附近了,八成,也在想着法子见你呢。” 太史昆摇头道:“夫人,大宋朝廷向你借的钱,你来天京城找我作甚?莫非要发个任务让佣兵帮你要债?” 高揽星冷笑一声,道:“这感情好,哪个佣兵能给我要回两千万金银来,我情愿出一半谢他!大宋的官员个个肥的流油,可是大宋的国库,却是处处蛀洞,连一百万贯都难以寻觅,何来两千万贯?” 太史昆叹息道:“事已至此,夫人不如就认栽吧!只是把朝廷打的白条收好,待到朝廷再次借钱时,拿出来搪塞就是了。” 高揽星冷笑一声,道:“眼下的问题是,白条都快没用了!每一代新皇上任时,须得在这白条上封一封印记,算是认账。我手上的白条,赵佶的印记是有了,可如今呢?赵佶并未昭告天下说是退位,怎的赵似又称帝继位了?这兄弟俩谁是皇帝都扯不清,我这两千万贯的账目找谁要去?” 太史昆哑然失笑,道:“夫人的意思,是让他兄弟二人碰个面,当面交接一下谁来认账么?” 高揽星道:“如此最好!” 太史昆道:“夫人,你觉得他们兄弟两人还有见面的机会吗?你能想象一下,他们俩见面应是个什么情景么?” 高揽星道:“兄弟间交替皇位的,自古都是阴阳两隔,哪有见面的?如今这光景,即便是他二人见面,也须得分出个胜负尊卑来才是。” 太史昆道:“我站在赵佶的身后,夫人认为他兄弟二人谁胜谁负呢?” 高揽星浅笑道:“所有见识过你们天京城武力的人都告诫我,一定要赌你胜。” 太史昆微笑道:“既然最后胜出的是赵佶,那么夫人手中白条上的印记就不必更改,夫人的烦心事,也应当解除了吧!” 高揽星微微摇头,道:“如果你太史昆向天下表态,你会支持赵佶复位,我当然就会解忧!而且,我还会站在你这一边,出钱,出粮,出力来帮助你呢!” 太史昆耸耸肩膀,道:“想不想复位,赵佶本人说了算。他不想复位,我何必勉强呢?” 高揽星眉头舒展,轻笑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太史昆很想帮赵佶复位?” 太史昆摸了摸鼻尖,自嘲道:“夫人这样理解我么?好像我是个无事献殷勤的奸诈之徒呢!” 高揽星:“这句话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需要一个正义的借口才可以挥师开封府?这个借口最好是什么?赵似勾结番邦?章惇暗结邪教?” 太史昆挠了挠头,兀自感叹道:“唉!夫人若是年轻二十岁,倒是可以引为红颜知己呢!” 话一出口,席间立刻变得尴尬。太史昆谈的投入,竟是忘了对方丈母娘的身份,顺嘴口花花起来。这刻回过神来,打内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太史昆慌忙掩饰道:“夫人,话说回来,赵似不见得就会赖账呀?毕竟朝廷借款这码子事儿知情者甚众,他根本赖无可赖!仅仅是为了一张白条,构不成你雪月斋支持赵佶的缘由呢!” 高揽星淡淡一笑,道:“我,雪月斋,相信你的能力,拥立赵佶成功之后,你摄政是必然的。到那个时候,我只要几个官职:广州、泉州市舶司提举,以及福建路、广南东路四司使。” 太史昆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我太史昆如今不过只有一城之地,哪能做的了两路之主?再者说了,市舶司以及福建、广东两地给了你,大宋海上贸易可不就没有朝廷的份了么?哪个皇帝会答应你这种请求呢?” 高揽星表情肃穆,道:“海上贸易?海上贸易官商利益的平衡已被打破!官与商之间的关系,朝廷利益什么的都是无影之事,两者真正的关系,乃是商人供养官员,官员给商人提供方便,共同从国家、百姓手中夺取利益。拿市舶司说例,三年任期下来,市舶司的提举可捞取几十万贯的孝敬,终生受用不尽,而他所要做的,就是闭上两只眼睛,任由商人们自行发展便可。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高揽星看了看太史昆似笑非笑事不关己的事情,吐了口恶气,继续说道:“现在,官员已经成了只会玩命吸血的存在了。他们将手中每一分每一毫权利都调动起来,从商人身上吸食血液!闭上两只眼睛的做法都已成为过去,现在的市舶司提举,凡是进了港口的船只每艘必查,每查必定找出茬来,每茬必定动用罚没重刑,莫名其妙的一点小事,就将整艘船扣下,船主不缴纳重金就要失去赖以糊口的船只!现在外来的船只不敢在港口停泊,本地的船只多被罚没,开不出港口,这等釜底抽薪呃做法,泉州、广州两地市场大幅缩水,交易连年滑坡,照这样下去,大宋的海上贸易必然会毁灭!大宋财政素来倚重商业,若是最赚钱的航海业都倒了,那大宋的政权还会稳固吗?” “惯的,都是你们这些商人娇惯的!”太史昆摇头叹道:“新官上任,必定拿上一任官员捞到的财产相比较,须得捞得比上一任多,才算是有能耐!长年累月下去,官员要求的钱财早晚会超出商人的底线,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也不要怪官员自己动手囊取你们的财富啦!” “这话是没错的。当年官员收钱的时候,还知道这是贿赂,受了钱财之后还知道要照顾商人一二;到了后来,这钱变成了孝敬,谁要是不交,谁就是忤逆;而到了现在,这钱已经变成私律,谁要是不交,包管叫谁家破人亡!”高揽星咬牙切齿道:“太史昆,今年来泉州广州有不少破落户投奔你们天京城吧!他们破产的缘由,想必你也早有耳闻吧!” 这些破落户皆是被官员罚的倾家荡产,过不下去了才会背井离乡来到新兴港口天京城寻求发展的。作为天京城的城主,太史昆对此当然知晓。当下太史昆叹道:“你就算是拿了几个空空的官衔又有什么用呢?那些官员蛇鼠一窝,早已将地方黑恶势力窜同一气,你要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 “我雪月佣兵团的本事,你难道不曾看见?”高揽星道:“我起程的同时,我雪月斋的船队同时也从泉州起航。船队携带的,皆是你们天京城最需要的货物,还有价值百万贯的银两。待船队到了,我还要与你见面做交易,届时我需要购买的,是一条军火生产线。” 太史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喃喃道:“乖乖哩个咚!民营企业被逼疯啦!” 高揽星意气风发,手指沾了些茶水,边在小几上比划边吹嘘道:“我先将这两路的狗官杀个干干净净,然后,我分出三支舰队,一支顺着闽江进发,一支顺着青田溪……” “等等,等等!咱们打住!”太史昆叫唤道:“我声明一个问题先!夫人,您的财力、人力、物力,我天京城一样也不缺!也不需要!而且,我觉得让市舶司的贪官污吏继续祸害你们,拖住你们后腿,赶跑你们人才,不正好是给了我天京城一个超越你们雪月斋的机会吗?我干嘛要帮你呢?别琢磨了您呐,你这交易我拒绝了!” “太史昆!”高揽星怒目圆睁,道:“帮我,是为了让你不再孤单!” “哦!”太史昆惊叫道:“你的意思是……送月柔过来陪我吗?这……倒是可以商量……” “呸!别打我女儿的坏主意!”高揽星气愤道:“小子,一家商号只卖一种货物,会有人喜欢光顾吗?” “嘶……”太史昆抽着冷气沉吟道:“青楼只卖春,貌似买卖很不错呢!” “呀!恬不知耻!”高揽星跳脚叫道:“小子!实不相瞒,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希望!蜀中盂家的土老财,估计也从你身上看到了希望!我们看到的,是商人、商道的未来!自古我们都习惯了被朝廷残酷盘剥,习惯了在朝廷恶意设置的重重夹缝中求生存,可是从你身上,我们见到了以商立国的希望!太史昆!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商业国家,它会瞬间被周围的帝国扑灭!即便它一度统治天下,用不了多久也会因为没有贸易伙伴而退化!只有商业国家林立,相互之间贸易昌盛,才会有发展下去的希望!太史昆,我们在跟随着你书写史书!有我雪月斋在,你天京城才不会孤单!” “呃,你的眼光还真是超前呢!这,就是那个万恶主义的萌芽了吧!”太史昆胡乱嘟囔几句,道:“唉,毕竟是未来的丈母娘不是?这事儿我答应了,不过这种事不能白纸黑字记下来留人口实,咱们口头约定好就是了!对了,夫人,你说的钱、粮、军队呢?” 第071章 小子你落伍了! 见到太史昆将此事答应了,高揽星眼神中那股凝重的味道顿时烟消云散。她哧哧笑道:“你么天京城的规矩我懂啊,不是叫做佣兵制度么?该我出钱的时候,我自会发布任务结算佣金,将钱财交到士兵的手上,却不将钱钞给你本人!” “夫人果然是好算计!”太史昆热情的笑着,道:“夫人来天京城拜访,就没给我带些特产,礼物什么的吗?” “索要礼物?”高揽星狐疑着上下将太史昆打量一番,道:“我给你带来了二十七家大海商的支持还不够吗?” “够了,当然够了!”太史昆一拍脑门,忽然惊叫道:“坏了!今日出门怎的忘了带钱匣子啦?夫人有碎银么,须借过两个做我回去的车资!” “嗯?”高揽星眼睛眯成一道缝,道:“你身上居然没有钱?我家月柔不会下作到约束男人带钱的,如此说来,你家中另外两个女子还是一对雌虎呢!” “想太多了吧你!不借就算了嘛!”太史昆悻悻说道:“最后一个问题,神尼老人家真的没有来天京城吗?” 高揽星盯着太史昆看了片刻,幽幽说道:“神尼就在后殿,你可要请来一看?” 太史昆眨了眨眼,道:“好啊,看看就看看呗!” 高揽星伸出一双皓腕玉掌,清脆的拍了三拍,只听得大厅尽头一串清脆的笑声,却是有一个穿着尼姑袍的俊俏小女孩跑了出来。这女孩儿不过八九岁的光景,一头秀发并未剃度,梳了两根儿小辫儿挂在脑袋后面,她的步伐极为轻盈,只是跃了几跃,便穿过长长的大厅躲到高揽星的身后。 在这种环境下,出现一个穿尼姑袍、梳小辫儿的女孩儿就够奇怪了,更奇怪的是,李巧盼为首的一伙儿漱玉宫诸女竟是拜伏在地,口中尊称“神尼”二字。 太史昆吃惊的看着躲在高揽星身后只露出半张面孔的女孩儿,痴痴念叨:“天山……童姥?” 女孩儿未达话,高揽星缓缓说道:“神尼一脉,乃是始自唐时聂隐娘。数百年过去了,神尼称号传承不断,始终屹立武林之巅。今日,神尼的确是来了,而净月师太却没有来。” “这个小妹妹,就是新一任的神尼?”太史昆摇头道:“这么小的孩儿,人间百般滋味还没有尝过,就要做青灯古佛的尼姑了?她的家人真是混,居然同意女儿做尼姑,葬送其一生幸福!” 高揽星苦笑一声,缓缓说道:“人道生在富贵之家好,可富贵之家的孩儿呢,还偏偏羡慕普通人家的自由自在。支撑一个家族,岂有不做牺牲的?净月师太老人家很早就与我母亲做了商定,我生下的孩儿,一个做家主,一个接任神尼。” “她是你的孩儿!”太史昆吸了一口冷气,道:“好个算计!雪月斋的东主与神尼是血亲姐妹!这个给那个保驾护航,那个给这个提供财帛!” 高揽星道:“果然都是追本逐利的生意人,家母与净月师太的商定,你一看就明白!我的大女儿月柔,定下的是接任家主;而我的小女儿月央,就是下一任的神尼。” 太史昆闻言,怔怔的看了小女孩儿月央一会儿。想到这个小孩儿此后的人生与恋爱、婚姻的甜美绝缘,不禁流露出惋惜的神情。 高揽星见多识广,岂有看不穿太史昆心思的道理?她幽幽的抛出一个问句:“或者是,姐妹俩一个神尼,一个家主也可以啊?” 太史昆嘿了一声,道:“你这意思,就是说月柔她要么做尼姑,要么做家主是吧?你这意思,就是说月柔她要么招上门女婿,要么嫁给和尚是吧!” 高揽星眨了眨眼睛,清脆回应道:“也是也不是!” “嗯?”太史昆纳闷道:“什么叫也是也不是?” 高揽星道:“月柔要么做家主要么做尼姑这一句是对的,后面那一句么,不完全对。” 太史昆吔着眼睛,道:“怎么个不对法?” 高揽星幽幽答道:“家主必须要生个女儿来继位,却不是一定要找个夫婿!咱们都是生意人,为了一根香肠买回一只猪,至于吗?” 太史昆闻言,顿时汗流如注。 高揽星翘起兰花指,一副纯真娇媚的模样,娇滴滴说道:“你瞧,我就是只身一人逍遥快活呢!” 太史昆咋舌道:“可是……月柔总归是有父亲的吧!” 高揽星吃吃一笑,道:“那当然啦!月柔的父亲,就是我的男朋友啊!他啊,是个北方汉子呢!那年他是为了寻找故人来到福建的,我路过他的窗前时,正巧看见他在做学问。哎哟那股专注劲儿啊,真是叫人家心儿乱跳呢!后来,我装扮成渔家女驾船载着他出海游玩了几天,再后来,他回了北方,我有了月柔。” “嘶!居然是露水夫妻!”太史昆感叹一番,又道:“月柔月央不是同胎所生,感情岳母您的伴侣还不固定呢!” “小鬼头,休得胡言乱语!我这一生,只有一个男朋友!”高揽星啐了一口,道:“十年前,我正式继任家主之位,依照惯例须得巡视雪月斋开设在各大商埠的分号。当我巡视道真定府时,却又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他!这一次,我们聚在一起畅聊了三天三夜!原来他回来后已经娶妻成家,却又不幸遭受丧妻之苦,单单只留下了一个幼女与他相依为命,人生过得相当凄苦。我邀他一起闯天涯,可是他要照顾幼女、看守祖业,终究是拒绝了。三天后,我们依依别离,回来后,我发现我有了月央!” “还真是个水性杨……呃……风月老……呃……那个什么多情的丈母娘呢哈!”太史昆恭维一声,道:“岳丈大人姓何名甚?这么多年了你没有寻访过吗?” 高揽星摇头道:“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也不曾问过。” 太史昆叹了一声,道:“感情,从一开始你们两个就没打算相互负责任!” 高揽星戚戚道:“有了责任,爱情就变味了!太史小子,谈情说爱啊,你落了下乘!” 太史昆摸了一把冷汗,弱弱问道:“敢问,上乘的谈情说爱该如何去做?” 高揽星道:“你啊,尽情的与月柔共享鱼水之欢就是了,干嘛要谈婚论嫁!?生了女儿,继承雪月斋;生了儿子,继承天京城!天下还有哪个没出世的小儿有这么好的命!对后代有了交代,你心理上那些所谓的责任也就不存在了吧!” “我的个乖乖!好个通情达理的丈母娘啊!” 高揽星缓缓闭上双目,道:“有人说,我是用女儿的身体拴住你这个天京城的城主,他们爱这样说,就任由他们去吧!外人的眼中,天京城与雪月斋有这样一道绳索捆着,这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太史小子你要明白,选择你的是月柔,不是我!我从来没有对她施加过任何一点压力!她重新回到天京城,完全出自她的自愿!小子,你与月柔啊,是上辈子的孽债呢!你不用对她负任何责任,我只希望,在你们两个相处的那短暂的时光中,你能让她开心一些!” “上辈子的债么?好像是真的呢!”太史昆听了高揽星这番话,不禁怔怔出起神来。那滂沱的雨夜,那漫漫的逃亡路上,那波光荡漾的湖水中,哪一分,哪一秒,不是向命运借来甜美与幸福呢? 在回过神来,太史昆正想要向老岳母表达一下忠心,却忽然发现,对面的小几已是人去案空!太史昆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暗自惊叹自己方才竟然如此出神。这时候,师师悄悄走上前来,伏在太史昆耳旁细语道:“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巧盼大姐头暗地里称呼高夫人为师姑呢!” “师姑?”太史昆纳闷道:“师姑是什么意思?” 师师撇嘴道:“父亲的姐妹是姑母,师姑是什么意思,还用我说么?” 话罢,师师跟随着漱玉宫诸女款款退却了。偌大的厅堂,只剩了太史昆一个。 师姑是个什么意思,太史昆也懒得去琢磨了。如今他的脑袋中,只是对于今天这个意外而又必然的会面充满感慨。 天京城初建时,与宝仁号走的比较近。因为那个时候天京城需要的是粮草、布帛等基础类的资源,而这些经营正是宝仁号所专长的。而那个时候天京城最主要的出产是从契丹人手中掠夺来的马匹、鞍具、皮毛,这些货物的销售,也多为宝仁号擅长销售。 不过随着幽燕地区逐渐被太史昆控制,粮草、布帛甚至矿产天京城已经可以自足,而天京城对于马匹的需求量亦是惊人,马匹的交易量不足往日十之一二,两方的依赖程度严重下降。 更关键的是,天京城与宝仁号的理念差别很大。对于土地,太史昆倾向于将土地分给乡民,再以商业团体的形式将乡民组成合作社,按照市场的需求合理种植粮食或是经济作物。并且太史昆不惜重金寻求各种种子、家禽,并用佣金的形式促进农业多元化发展。 可是宝仁号想要做的是侵吞掉土地,用农奴制的方式全力种植单一性的粮食,用简单单一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低级劳动力,换取倾销,直至垄断,最后囊括暴利。这种行为,恰好是太史昆竭力避免的现象,在数次拒绝宝仁号购买幽燕土地、劳工的请求后,两方的关系已是疏远了不少。 第072章 老仙翁 与宝仁号相反,雪月斋的经营方式与天京城越来越合拍。 宝仁号拥有无数的土地与矿产,他们销售的货物绝大多数来自于自产自销。而雪月斋几乎没有自己的生产基地,它完全是一个贸易集团,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贸易管理集团。简简单单一句话,雪月斋经营的宗旨就是低价买入、高价卖出。 低价买,高价卖。这样基本的商业法则人人都明白,但是能够把这个法则长年累月贯彻下来的人能有几个呢?低买高卖的道路上,无数人因为犯错、因为失误被淘汰,最后能坚持到终点的人,就是成功的那一个人。作为成功者的奖励,通常奖品就是“富可敌国”这四个字。 想要低价购入货物,当然是要在原产地购买;想要高价卖出货物,最好是远远离开产地才能抬个高价。能够低买高卖的关键因素还有一条,就是货物的品质得有保证。这些因素看起来简单,实际上从古至今都很难做到。有些时候,找到优良的货源甚至比销售能力还重要。 另一方面,工业化的天京城恰巧就是一个极为优良的生产基地。这个生产基地产能不逊于宝仁号,其销售能力却低的可怜——它仅仅是在几个特大城市拥有几座小门脸儿。这样一个制造能力恐怖销售能力负数的天京城,正是雪月斋梦寐以求的冤大头。在商人的眼中,费尽体力制造货物最终却只能获得微薄利润的工业劳动者们,不是冤大头还能是什么呢? 早在一年多之前,太史昆便已经竭力扶持天京城的市民们自主创业。在丰富的原材料、先进的生产线、以及廉价的高丽、契丹劳工的支持下,到了如今,天京城创业成功的商人已是大有人在。 服装、日化、船只等本来就是天京城的支柱产业,而玻璃、上等钢材、石油提炼产物、以及产自于北地的各项特产等等皆是天京城提供的原料,自主创业的手工业者们利用自己的智慧与来自于科学协会藏书馆中的各项创意,将这些丰富的原材料开发成马车、农具、厨具、工具、日常用具、以及各式各样的饰品,再加上天京城批量制造的各式食品,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几乎可以从任何一消费者手中赚取钱财。 而且,这些生产线产出的货物价格不知道要比纯手工制造的物品低廉多少倍!更何况,天京城引进的棉花等作物也已有了第一批出产,在后世最为寻常不过的棉布如今可是不多见,更是成为一种极佳的猎奇暴利产品。 这样的生产基地,岂能不让视利润为生命的雪月斋追捧?而天京城的货物想要销往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又怎能离得开雪月斋这个物流贸易巨头呢? 再加上天京城的殖民政策,开放的海上贸易政策,使得雪月斋与天京城有了更多的共同追求,更关键的是,雪月斋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少东主与天京城的城主大人勾勾搭搭暧昧不已!天京城与雪月斋,迅速发展为最亲密的贸易伙伴! 这两家的首脑早就应该会晤一番了,两人的会面,应当是在注视瞩目、最起码是商界瞩目的情况下隆重进行,可不曾想,两方面的会面竟是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发生了。世人眼中,两家的会面应当会签署一系列举世震惊的商业大订单,哪曾想,两方会面竟是只进行了一个不亚于谋反的政治合作! 这种会面,岂能不奇妙?这种会面,岂能不回想? 直到走到漱玉宫的门口,太史昆才从回想中回过神来。唤回太史昆思绪的,乃是腹中一阵咕咕的响声。 眼见中午头了,早饭却还没有进肚。方才漱玉宫的小几上,只是备了些水酒瓜果,这等东西对于太史昆这大小伙子来说,如何能填饱空腹?平日太史昆的饮食都是由金莲吩咐人打理,如今金莲负气出走,太史昆堂堂一位城主大人,竟也是受了饥饿。 兜里没钱,吃酒楼当然是吃不得。解决饮食的办法,也只有混饭一条路了。天京城内,太史昆的朋友可谓是密布,混一顿饭,小意思。当然,作为城主的太史昆也不至于行路要打车,漱玉宫门口的拴马桩上,赫然停泊着编号为天京城零零零零零壹的名骏“妾意浓”。 解除武装的“妾意浓”金毛蓬松,显得非常可爱。太史昆翻身上马,却是引着马儿一路小跑奔出了城门。 今日太史昆要去混饭的地方,竟是驻扎在黄河北岸的麒麟军大营。混饭水平低的主儿,自是要嬉皮笑脸去主人家中硬蹭;而混饭水平高的人,例如太史昆,自是要吃请的。 今儿邀请太史昆的有两家——漱玉宫、麒麟军。在漱玉宫中吃了一肚子瓜果水酒,此刻太史昆却是兴致勃勃要到相对豪爽的麒麟军中混一顿荤腥吃。 进了麒麟军大营,太史昆不由得暗道了一声稀罕。四周围望去,之间军营中旌旗飘扬,军备整齐,最为不可思议的是,主营中有三千士兵,排起十个整整齐齐的队伍,个个挺胸站立,目不斜视,军容肃穆不已! 军容整齐不是应该的事么?太史昆为何会稀罕呢?原来由于火器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视为稀奇,因而需要大量时间从精神与技巧两方面锻炼使用火器的能力。麒麟军注重的是战斗力训练,对排列队形等训练却是不注重。再者说,加入麒麟军的多是些武艺成型的武者,他们对于如何发力都有各自的理解,每个人的射击姿势也好,站立姿势也好,皆是最适合自身的方式。强行要求所有人使用一种姿势,反而是多造不便,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所以,麒麟军也并没有颁布一套标准姿势。 由于麒麟军少了队形训练,士兵们站队不整齐不说,在平日的部队生活中,也无形中少了几分整洁严谨的态度,进而,天京城的军营中军容军纪、卫生条件也确实是一般般。 太史昆过去看欧美大片看得多,对美国大兵那种兵痞劲儿喜欢的很,因而麒麟军中这种散漫的氛围有三分是成军时间短训练不到位,有七分是太史昆刻意为之的。平日里到了麒麟军大营,就如同进了个土匪窝一般,一眼望去,到处是吊儿郎当的大兵哥与看起来摆放凌乱,使用起来却非常顺手的军事装备。今日进了军营看到麒麟军众人改头换面的新面貌,不由得太史昆不惊奇。 漱玉宫一伙熟识的女孩儿刻意装成这种样子,今日麒麟军中一伙豪爽汉子居然也是装腔作势。立在大营中的总共是十营士兵,每一营士兵前方,都有一名军官率领。离着大营帅帐最近的一个军官正是真定府的孙平,他一身银甲,站得跟旗杆似的,任凭太史昆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孙平是麒麟军中的老人了,他在麒麟军中绝对算得上是前几号的人物,地位比其他九位站班的军官高上一大截,即便是与史文恭、栾廷玉、孙立等人比,孙平的势力也要强上几分。不过按辈分来说,他却是卢俊义的弟子,见了上述几人,难免要喊一声师叔。若是平日里开军事会议,孙平的位子很靠前;若是坐席吃喝,孙平的位子难免要比史文恭等人靠后一些,但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将他排开。可今日,孙平竟然在帅帐外看门,那只能是说——他们这一门上的祖师爷周侗果然是到了。 关于周侗这位大师的传说,这个世上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甚至现代武侠小说中鼎鼎有名的王重阳、周伯通师兄弟俩,传说都是周侗的弟子。对于这等传奇的老人家,太史昆早就想见一见了。当下,太史昆不再犹豫,大袖一挥,昂首阔步走进帅帐。 进得门来,太史昆首先是小小失望了一下。因为,卢俊义、史文恭、栾廷玉、孙立等等所有的人都是站着的,甚至安排的座椅,也只有两把太师椅。这也就是说,没有烤肥羊,没有烤乳猪,更不会有烤牛排。今日这局儿,居然是坐着干聊。 不过,众人簇拥中的那个老头却是让太史昆耳目一新。因为在太史昆见过的所有老头当中,顶数眼前这个最像老头了!白头发白胡子白眉毛,满嘴白牙一个不少,脸蛋红扑扑的,眼神儿亮晶晶的,身板儿硬朗的要命,腿不弓,腰不弯,一身朴素至极的青绸长衫,看上去既像是一百岁的,又像是四五十的,果真只能用仙风道骨来形容,比那图画上的南极仙翁不遑多让,比同为传奇人物的糟蹋老头子艾虎强的没边了! 如此一位老人家,简直不能用糟老头这种寻常称呼来叫唤啦!这等老人家,甚至是太史昆这种没礼貌地小子都暗暗称赞了一声仙翁! 俗话说,非常人行非常事。这位老仙翁长相飘逸,行事作风亦是飘逸的很。什么繁文缛节老人家丝毫不在乎,他见得太史昆进帐,根本不理会什么礼数不礼数,哈哈大笑一声,上前三步,伸手抓住太史昆的肩膀捏了两下,声若洪钟,朗声道:“嚯嚯!好个小娃娃!筋骨果然极佳!可惜哇,开窍晚了些,筋脉经络已长成,再练习拳脚武术,成就终是有限了!” 第073章 最会教徒弟的老头儿 现代人的营养好一些,筋骨自是强健许多。老仙翁一试手便能捏的出,可见他是果然有门道的。 一旁恭立的卢俊义此时接口道:“师尊明鉴,拳脚武术本也不是他擅长的,我这位贤弟,唯有一手飞刀功夫堪称绝技。” 有卢俊义这么一句话,眼前这位老仙翁定是周侗大师无疑了。这位大师,论起武艺来说未必就是天下第一,可说起教徒弟的本事来,却无人可出其右。他一生中教授了近千名弟子,皆调教成型,一个废柴也没有。这一点,即便是少林寺这种名门大派也只能自弗莫如。 且听卢俊义口头中的意思,竟是事先说得了周侗传授太史昆一些本事。能够得到周侗这等人物的指点,自是非同小可。武术一道,并无捷径,若是想取得成就,十年的基本功是必不可少的。太史昆少了十年拳脚基本功,勉强修习拳脚武术,也不可能有突飞猛进的突破;可是他在飞刀技巧上却是拥有精湛的基本功的,若是飞刀能够得到周侗的指点,岂不是速见成效? 太史昆想明白这一层,打蛇棍跟上,道:“小可斗胆在前辈面前试射两刀,如何?” “使得使得!”周侗笑容可掬,道:“不如,老夫来出个题目给你做吧!” 周侗随手从旁边盆栽中取下一片花瓣,道:“城主能够射中这片儿花瓣,便算是解开题目啦!”话罢,周侗一甩手,那花瓣如同一粒铁砂般的激射而出。轻轻的一片花瓣,寻常人等即便是用上全身力气将其扔出,之多飘出去几尺便飘摇坠落了。而周侗这一丢,花瓣竟是带着破空之声掠出去足足五丈远。 射击羽毛、花瓣一类的物品,由于其坠落的轨迹极难掌握,所以最好的射击时机就是前力衰竭、后力未及的那一霎。这一霎,转瞬即逝。太史昆来不及多品味周侗丢花瓣的手法,而是迅速从怀中掏出飞刀,扬手便射。 刀光雪亮,如同一道匹练,精准的射向花瓣,眼见着刀尖就要触及花瓣,不料—— 刀锋所携带的劲风,却是将花瓣往一旁吹了个翻滚。此刻刀尖仍是对准花瓣原先位置去的,因而这一刀却是没有射中。 说时迟,那时快,太史昆连接又是射出两刀。这两刀的力道加了两分,却也只能是将花瓣吹的更偏,无法射中。 到了这个光景,太史昆算是明白了。原来周侗出的这道题目考究的是内劲,而不是准头。这道题对于不会应用内力的太史昆来说,无异于小学生考研,越级越老了,因而太史昆只好摇头苦笑道:“前辈,您这道题,小可答不上来!” 周侗还是一副笑容可掬的神仙模样,慈祥说道:“莫要着急,我来帮你作答好了!” 言罢,周侗捏过太史昆胳膊,道:“力气从肩胛到手掌,走的是少阳三焦经,天井、会宗、阳池三个穴道,是最为关键的三处。我教你的这个小法门简单的很,就是当力气走过这三处穴道时,依次转上一分。这样射出的飞刀,便可蕴力在刀锋之内了。” 周侗一边说,太史昆一边觉得手臂上三个穴位依次跳了一跳,就好像是一股外力在自己体内游走半圈似的。这种感觉怪异,却是记忆深刻。待到周侗的手掌从胳膊上移开后,太史昆试着运了一遍劲,感觉上虽是有些别扭,但并不是不可完成。 太史昆闭目体会片刻,道:“前辈,可再试否?” 周侗点了点头,再次丢出一片花瓣。太史昆凝神静气,依着方才学会的发力法则,一刀射出。这一刀,刀锋上光华黯淡,速度比方才快了三分,还有一个不易觉察的区别,那就是这一刀竟是毫无破空之声! 刀锋贴近花瓣,花瓣无知无觉,兀自缓缓坠落。刀尖贴上花瓣那一刹,忽然间光华大显,蕴藏于刀锋之内的劲力倾泻而出,一举将花瓣斩为两片!周侗出的这道武试题目,却是被太史昆破解了! 这一次提高可不一般,这是一种层次的提高!对于伤害一个普通人来说,提高前的技艺与提高后的技艺似乎没什么区别;但是对手换成会听风辨位的武学高手呢?这样毫无声息的一刀,便是武学高手也觉察不到!这也就是说,太史昆拥有了与武学高手一战的本钱!呃……或许可以这样说,太史昆拥有了暗害武学高手的本事! 周侗见状,赞道:“好悟性!若是早十年遇到老夫,定能将你早就成举世罕见的武学高手!” 太史昆得了这手技艺,亦是暗自欣喜。他谦谦一礼,道:“前辈果真是神仙中人,寥寥数语,小可受用终生。” 周侗摆手道:“哪里哪里,城主若不是自己练就了准头,空教你这手藏拙的小法门也无甚用处!” 太史昆答道:“武术一道,实乃博大精深!有了这个法门,无声无息的飞刀岂不是比火枪还要可怕!” 作为武学超级大师的周侗听了这番话,不置可否淡笑一下,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话题一转,问道:“对了,火枪、火炮这些火器,都是城主发明的?” 太史昆摇头道:“火药自古就有,机关术亦是自古就有。会火药的匠师与会机关术的匠师凑到一起,火器自然应运而生。我,只不过是将其推广,却不敢自称发明创造。” 周侗道:“城主好谦逊!火器的发明者,可与鲁班蔡伦齐名!城主为何不揽下此头衔,流芳百世?”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道:“不是我亲手制成的,怎好揽到自己身上?” 周侗语气淡然,道:“抑或是,城主怕火器发明者的头衔会遗臭万年,不敢揽于己身?” 此言一出,屋中其乐融融的气氛顿时一滞。太史昆、周侗二人目光对在一处,针锋相对凝视片刻,继而两人又同时大笑出声。这一视一笑间,卢俊义等旁听者脑门子上已微微见汗。 火器的危害,不言而喻。时至今日,亦有人提出销毁火器的言论。火器收割人命的速度着实太快,此乃实情,在火器下送了性命的人,会不会怨恨火器的发明者呢?天京城中不乏有识之士,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很多很多,不过,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回避这个问题。天京城立城之本就是火器,在此谈论火器的危害,岂不是徒劳?况且,周侗谈及火器的危害意欲何为?莫不成,他还想要毁掉所有的火器? 太史昆朗声道:“前辈,我以为,火器之害,形同猛虎。可是,这世上还有一种比饿虎更凶猛危害,前辈知道是什么吗?” 周侗道:“苛政,猛于虎也。” 太史昆道:“一场战争,死伤百万人;一个暴君,却可以饿死千万人!汉末、唐末那种乱世,没有火器,枉死的人可曾少了?” 周侗叹息道:“人人互食,十户不存一户,人口险些就死绝了。不过,有没有火器,暴君、昏君、贪官、苛政该来的还是要来。他用刀屠杀百姓,百姓中还有能逃得了性命的,他若用火器屠杀……百姓岂不是要死绝?” “一个暴君一杆枪,他能杀多少人?有没有百姓逃得过性命。”太史昆把手往卢俊义等人的方向一指,道:“不还是这些用枪的人说了算吗?” 周侗闻言,皱眉不语;卢俊义等人看着太史昆的手指,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太史昆语音越发严厉:“河对岸,有十万宋军!是不是我一声令下,麒麟军就会过河将这些宋军屠杀一尽呢?周老前辈,你我二人,一个说杀不得,一个说必须杀,你来猜猜,麒麟军会听谁的呢?” 纵使周侗一生历经无数风浪,今儿听了太史昆这番问话也生出了几分紧张。他面色微变,沉声道:“麒麟军是你的军队,自然是听你的。” “一夜之间,麒麟军军纪大变!军中的将军皆站在你的身后,我怎么觉得,这支军队是属于你老人家的呢?”太史昆冷笑道:“麒麟军在我面前摆出这份样子来,分明就是为了说明你的影响力强过我而已!我当真是好奇啊,如果我现在下达军令屠尽对岸宋兵,麒麟军到底会不会以令而行呢?咱们试一试如何?” 此话出,周侗脸色大变,卢俊义等人更是手足无措、大汗淋漓。终于,周侗叹了口气,道:“太史城主,忠孝二字,自古就是个折磨人的选项。忠孝不可两全这句话,从古至今不知道害死了多少英雄好汉!你乃是人中之杰,何必逼迫军中英雄做这种选择?” “这倒是,就好比是先救母亲还是先救媳妇这个问题坑死了多少纯良丈夫一个道理呀!”太史昆挠了挠头,脸色恢复了无良青年的德行,道:“诸位啊,忠君忠师这买卖,在我眼中就是蠢行!就是受人摆布的源头!就为了尽忠,造就多少悲哀,泯灭多少良知!诸位!可不可以过河屠杀宋军很简单,问一问你们的内心,忍心向同胞们开火吗?” 第074章 您老来干嘛? “史文恭?” “末将……自当依令而行!完成任务后,自裁谢天下就是了!” “呃!你狠!栾廷玉?” “末将……不忍心!我这便自裁,谢昆哥就是了!” “住手,自裁就免啦!那个谁,孙立!” “末将不忍过河屠杀同胞!” “卢兄呢?” “贤弟,愚兄……亦是不忍。” 太史昆看了看四人尴尬的神情,哈哈大笑道:“有句话,叫做做事凭良心。我认为,若是凭良心做事,凭道义做事,即便做出来的事不一定是对的,至少不会错的离谱,各位怎么看?” 众人闻言,不知太史昆所谓何事,只好嘿然缄默。 “如果每个人都能够按照良知做事,而不是愚忠强权,这个世界的错误会少很多。”太史昆环视一下沉默的卢俊义等将领,也明白听君主讲述自由时臣子心中的那份微妙。诸位看官试想一下,如果您的老板在你面前畅谈跳槽的好处,你应当表现出赞同还是反对呢?最好的反应,是不是低头不语呢? 于是,太史昆忽而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要请教周老前辈,您会不会因为火器的出现而担心武道的消失?” 周侗缓缓颔首,道:“初次在开封从一位后辈手中见到单发火铳时,我对于这个笨重的暗器只是嗤笑;后来见到连发的,不过称赞其是个歹毒的暗器;直到我来到麒麟军中,见过千人齐射、百炮轰鸣的景象,终于才明白,武者的概念,要变了。武学一道,怕是要沉沦了。” 太史昆道:“通常,一位武者学会了高层次的武技,便不会回过头去使用低层次的武技了吧!试问,这位武者会不会因为低层次的武技不再被使用而感到伤心呢?武者成长,武力发展是必然的,那么,武者会不会因为修为的增长,从而改变自己的品德呢?比如说卢兄,您会不会因为拥有了一支军队,从而放弃良知,变成一个奸诈邪恶的暴徒呢?” 卢俊义沉吟答道:“我本来就是一个暴徒嘛!不过,我不会放弃良知,做个奸诈邪恶之人的。” 太史昆点头道:“没错,因为您一直恪守着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的武道,对吗?” 卢俊义眼睛雪亮,点头道:“没错!” 太史昆含笑曰:“所以,火器有可能取代的是武技,而不是武道。一个真正的武者,武功高低并不是全部,他还应当拥有弘扬正义、摒弃邪恶的品质!这样的武者,是侠!” 周侗闻言,放声大笑道:“好,好!修心强于修身,这句话在江湖传了不知道多少年,真正能理解的有几个?今日,却是被太史城主一言点破!” 太史昆又道:“恪守武道,坚持自己的信仰,不要畏惧强权,敢于反抗、斗争!这就是我的准则!我希望这也是天京城每个人的准则!现在言归正传,我要下达过河屠杀宋军的命令,你们应该怎么做?” 卢俊义朗声道:“贤弟不可!愚兄有言要谏!” 太史昆微笑道:“卢兄要谏的话,我都明白。因而,我收回我的命令。我希望大家明白:今后无论谁下这种命令,你们都不可以遵守!” 不过,与预想的不同,卢俊义等听了太史昆这番话并没有情绪激动的表示认可,反而是皆面带犹豫之色。卢俊义道:“贤弟的这份侠义心肠我们都非常钦佩。可是自古以来军令如山,若是将领士兵皆以自己的信仰、良知为准则,随意违背军令,军队还有什么纪律可言呢?这样的军队还如何能指挥的动呢?”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只要每一条军令都不违背良知,便可以指挥的动这支军队!” 卢俊义喃喃道:“每一条命令都不违背良知……难啊!” 太史昆道:“一个人总是有犯错的时候,想减少犯错,最好是有人商量。商量的人越多,犯错的机会也就越少,得出的结论也就越靠谱。君为轻,社稷为重!用天下人的良知,来取代皇帝的命令!这样一个政权,是不是能造福天下人呢?” “取代军令?”这下子,不仅是卢俊义,就连周侗都被镇住了。一伙人期期艾艾支吾半天,只得含糊说了几句“不现实”来打发。 话,竟是说僵了。冷场片刻,太史昆只得改口向周侗问道:“我来猜一猜,前辈此次实际上是为了劝解我与种师道隔河对峙一事而来吧!” 周侗挑了挑白眉,道:“你两家相安无事,我劝解什么呢?再者说,我觉得只是你们天京城如临大敌戒备森严罢了,种师道那边,根本没有备战的意思。” 太史昆吃了一憋,又道:“那么,老前辈是为了来劝我销毁火器的吗?” 周侗捋了把胡须,道:“我何时说过要销毁火器了?话全是你自己说得!我认为,自古蛮夷骑兵便是我中原北方之祸,想要破解此祸害,除了火器别无他物!我一生立志攘夷靖边,又怎会劝你销毁火器呢?” 太史昆挠头道:“那前辈一定是想来听听我对朝政的看法,或是想见一见我这个破辽平夏灭金的英雄好汉了?” 周侗放声大笑道:“我一介武夫,管朝政作何?我做了一生的偶像,粉丝无数,到老来又怎会去做那追星之事呢?” “呃……”太史昆喃喃道:“莫非,您老就是来瞎转悠的?” “差不多吧!”周侗眨了眨眼睛,道:“我就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啊!主要目的是看看徒弟!如果能碰到几位故交就更好了!人老了啊!这些朋友、徒弟,看一眼就少一眼了呢!” 听了师傅这样说,卢俊义几个赶紧劝解道:“师父神仙中人,何以言老!” 周侗拉过卢俊义的手,道:“俊义啊,为师我最看重的,不是徒儿的官职高低,而是徒儿带领的军队强弱。纵观天下军队,你的麒麟军当属第一!为师的这些徒儿中,你做了魁首呢!” 卢俊义听了称赞,顿时羞得面若桃花。太史昆衬托道:“禀告周前辈,其实卢兄的官职,应当也是您诸位弟子中最高的呢!” “不会吧!俊义原先是员外郎,可惜后来遭通缉,被取消了啊?”周侗嘟囔几句,忽而犹如大梦初醒般拍额笑道:“对啊!俊义是天京城的高官嘛!天京城第一号武将,也不亚于大宋的枢密使嘛!” “哪能啊,我天京城的官位,怎能算得上时正统呢?”太史昆道:“道君皇帝说,卢兄救驾有功,过些日子要加封宣正大夫的官阶呢!” 周侗闻言,大吃一惊,道:“这可是第四阶的官阶!如此下去,授太尉也未尝不可啊!” 太史昆又道:“皇帝还说,取幽燕之地首功便是卢兄,依照太祖定的规矩,应当封卢兄王位呢!听圣上的意思,是要封卢兄麒麟王!” “王!这可是正一品的爵位!”周侗大惊道:“如此老夫不也成了王师了么!” 太史昆嘿嘿一笑,道:“圣上说,析津府改为宛平府,而整个幽燕之地,除天京城方圆百里外,改名幽燕路,皆由麒麟王监管,并授予卢兄开府的权利!如此一来,卢兄与一国之主并无两样啦!” 太史昆这番话说完,全场人等可都算是震惊了。这样一来,卢俊义、麒麟军岂非与天京城没关系了? 卢俊义连忙道:“贤弟!此乃赵佶分化之计!不可听信!” “哪里哪里!”太史昆笑眯眯的说道:“这条计策是我献上的,道君皇帝只是批准罢了!” 卢俊义闻言,脸上诧异表情更胜,愣了片刻,才是迟迟说道:“贤弟,你这是试探为兄么?我早就对你说过,我的志向只是征战沙场彰显混身本领,对于功名利禄并无追求!我对目前的生活非常满意,并无封疆裂土称王称霸之意!” “卢兄心思,小弟岂能不知?此举,并非试探,而是必然的举措。”太史昆坦言道:“天京城的目标,是成为一座贸易的城市,一座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城市!世界各地的货物云集至此,再被世界各地的商人采购一空!天京城需要的是一个开放自由的环境,需要的是科研能力、设计能力、金融、运输、服务行业,而不是漫长的国境线与农业、重工业!天京城的面积,就是这方圆百里即可!其余的,天京城并不需要!” 卢俊义吃惊道:“土地自古就是越大越好,怎的还有嫌土地多的?” 太史昆道:“最束缚人思想的,正是土地二字。巴掌大的一块儿地,却不知道引得多少英雄好汉从此固守家产,失去了开拓进取的精神!卢兄,我来问你,若是你在大名府没有犯罪,你是选择看守家业,还是出门闯荡?你在看看咱们天京城这些汉子,有几个是主动放弃家乡田产出来走四方的?” 卢俊义闻言,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太史昆道:“土地的价值在于土地的出产、土地上的附着物品,而不是土地本身!只要土地的出产属于我们,土地的所有权属不属于我们没关系!你想想看,我们天京城制造的一面水晶镜成本是多少钱?只有十二文钱!但是这面镜子可以换取高丽国的多少铁矿?六千斤!卢兄啊,若是高丽国的土地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将这六千斤铁矿开采出来,运回天京城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但这片土地属于高丽国的,咱们需要付出的只是十二文钱!只是一条流水线一刹那生成的小镜子!” 第075章 洗白 卢俊义道:“听贤弟的意思,就是闷头挣大钱儿,别的都不管了?” 太史昆笑了笑,道:“这么想也可以。再者说我从前也表明过要效忠大宋,一个人占得地盘儿太大,终归不美。反正幽燕这一片儿我要托付出去,所托之人,除了卢兄之外我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了。” 卢俊义叹气道:“我乃一介武夫,数百万的百姓,我如何管的过来?” “百姓又不是傻子,他们自会管好自己的。”太史昆道:“之前咱们玩了一手举孝廉,用手段安排了些我中意的人做各地父母官。这些人的品质不一定好,却容易被我控制。这样做,是为了政权交接转移、土地兼并分配能按照我的意思来。现在格局已定,我认为应当让百姓们人手一票,真正的、公平的举一次孝廉,选出他们的父母官来。这样选拔出的官员,他的权利来自于百姓,就一定不会对百姓差!” 卢俊义暗暗颔首,又道:“哪些土地用来种植庄稼,哪些土地用来养殖蚕桑,这些民生的活计我一点也不懂,又该如何是好?” 太史昆道:“你只要放开手,市场自然会平衡这一切。粮食少了,粮价自然会上升,自然就会诱使百姓种粮,同理,若是矿产少了、蚕桑少了,自然就会有人去开矿、养蚕!市场是所有的人的选择,犯错误的机会当然要比几个师爷拍脑袋想出的计划经济少得多!要放手,不要干预,不要给百姓出难题,你就是一个好王爷!” “难道,这就是无为之治么?”卢俊义摇须赞叹道:“贤弟所言,乃是圣贤之道啊!” “一个没有百姓的王还算是什么王呢?谁能说王者,不是百姓成就的呢?”太史昆道:“保卫百姓,守护百姓的宁静,不正是我们武者的职责么?无论危害来自于敌人的侵略,还是暴君的苛政,卢兄都一定要守护好百姓的平安!因为,他们是你的子民,是成就你王位的子民!” 卢俊义闻言,肃然领命。一旁周侗静静的观看完太史昆、卢俊义两人关于权利的交接,这才呵呵一乐,道:“好个小娃子!一路土地,特别是一支军队就这样送人了?” 太史昆道:“麒麟军本来就是玉麒麟的军队啊!这支军队好像从来没有叫过天王军吧!” 周侗道:“麒麟军的核心,就在于威力惊人的火器。你与麒麟军划分界限,会不会将火器收回呢?” “怎么会!”太史昆道:“不过呢,亲兄弟明算账,今后的弹药却是要向我天京城购买了。购买的方式可以是用幽燕之地的赋税,当然也可以用完成佣兵任务后的佣兵点或是佣金购买!” 周侗摇头道:“难道你就不担心麒麟军转过头来反噬天京城么?” 太史昆道:“有我天京城在,对麒麟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为什么要吞噬我?麒麟军的每一个士兵都从天京城获得了利益,接受了攻打天京城的命令后又有谁会动手呢?当天京城成为全天下所有势力都不可缺少的贸易伙伴时,当谁对天京城动心思都会成为天下公敌的时候,谁还敢于动天京城一根毫毛呢?” 周侗道:“这番话,却又是纵横论了!” 太史昆道:“最重要的,我天京城还拥有佣兵之城的称号!只要我能吸引住天下武者的心,成为天下武者的圣地,谁又能胜得了我天京城呢?我拥有最新的火器、战车、铁甲舰,谁又有实力与我一决雌雄呢?” 周侗道:“你天京城不过剩了百里方圆,又能冶炼多少钢铁、制造多少火器?” 太史昆笑道:“我天京城这方圆百里的地面,全是用来建造商埠的!冶炼锻造包括那数以十万计的劳工,将来都要丢给别人!我天京城出技术,占七成股份,那出人出力制造的,只给他三分!自此之后,我天京城与剥削奴隶、走私掠夺等恶行再无关系,却仍旧可以从中获利,这个做派有句行话,名曰‘洗白’!嘿嘿嘿!当然,这都是后话啦!目前还不能够这样做!” 即便是周侗这样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被太史昆这番天马行空、善恶难辨的言论给说迷糊了。无奈,老人家只好道:“罢了,你这娃娃可算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会做白日梦的人啦!小子好好干吧,最起码,在我这个老头子地有生之年,你先将天京城建成武者圣地给我看看吧!” “好说好说,老前辈您就瞧好吧,我天京城目前已经贴满了诱惑人的广告,此次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武者们,定叫他人人变成佣兵!”太史昆挤眉弄眼一阵笑,道:“哎,聊得这么投机,怎么能没有酒呢?卢兄啊,快些开席吧,咱们边喝边聊!” “开席?”周侗、卢俊义等人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孙立喃喃道:“昆哥,我们都吃过了啊!” “你们都吃过了???”太史昆闻言,立刻怪叫道:“你们都酒足饭饱了,可我还没吃呢!” 卢俊义闻言,连忙说道:“哎呀,贤弟怎的老是饿着肚子办理公事呢?长久如此,身体一定会垮掉的!” 史文恭、栾廷玉、孙立等人连声附和,齐齐赞美太史昆废寝忘食。周侗一脸佯怒,推搡着太史昆道:“小时伤了胃,老了就得受罪!今天咱们就聊到这里吧,你小子赶紧回家吃饭去!” “就是!就是!昆哥快回去吃饭吧!”卢、史、栾、孙几个人不由分说拉扯着太史昆,将他推出大帐,簇拥着上了名骏“妾意浓”,而后周侗亲自施为,两根手指捏了一粒沙石弹出,正中妾意浓臀尖吃痛的地处。那妾意浓咴儿一声鸣叫,扬起四蹄,带着太史昆一溜烟儿的奔出了军营…… 天色,渐渐黯淡了。华灯初上,天京城的夜晚即将来临。 这几天,天京城内少说涌入了三万游客。十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不仅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武者,还吸引了附近数十个郡县的百姓来看热闹。 早在大会的筹备阶段,太史昆就与天京城内有规模的各个商家会谈过。太史昆建议所有商家抓紧时间囤积货物,在武林大会期间来一次疯狂的打折销售。这其中向销量要利润是一个方面,让游客们将天京制造的货物带回全国各地是另一个方面。 这个年头娱乐项目少,消息相对闭塞,因而旅游归来向亲朋好友展示吹嘘旅游纪念品便是一个必不可少的重头戏。若是偏僻点儿的地方人士带回了东京汴梁城的特产,甚至会吸引全乡百姓前来观摩都说不定。这也就是说,每一件带回家乡的“天京造”都将是一个活广告,因而让更多的天京城制造展示在更多的人呢眼前,是符合全体天京城商家利益的好事,所以,太史昆的建议得到一致响应。 如今,到了付诸实践的时候了。“挥泪大甩卖”“吐血大降价”“折上折了再折”的标语贴得满街都是,大包小提留的顾客塞满了每一个店家门脸。风尘仆仆的太史昆路过了好多熟识的门脸,却是一家也没挤进去,就更不要说……混饭了。 彷徨、无助、饥饿、没落。各种负面情绪交杂的太史昆垂头丧气,牵着同样垂头丧气的妾意浓走回了他那与附近千万栋临海别墅并无两样的家。 进了门一抬头,太史昆吃了一惊。原来客厅中央的地毯上扔了一个熟睡的汉子,而汉子旁边,乃是一个气呼呼的老头儿。 这老头,正是鼎鼎大名的奇侠艾虎,而地上熟睡的汉子……太史昆端详片刻,惊叫道:“是种师道!老头……老前辈!你将他抓来啦!你不是说要到快活林的赌场里混吃免费自助餐,完事儿半夜里再去抓他么?” 艾虎老头吹胡子瞪眼道:“人家那些人腰缠万贯赌得不亦乐乎!馋的我吃不下饭!闲来无事,就先将种师道捉来了!” “可是……”太史昆啧啧称奇道:“种师道他怎么睡得这么香?您老人用蒙汗药了?” “嘿!我能用那个吗?难道你没听过‘睡穴’这两个字吗?” 艾虎皱眉道:“本老头子点的睡穴,即便你把周侗鹰爪子叫来也解不开!哼哼,不给我两万贯钱,你就甭想让他醒过来!” “钱是小意思,小意思!这个机会,还得利用起来啊!”太史昆围着种师道绕了两圈,忽然大喜道:“哈哈哈!好啊好啊!我有主意啦!” 太史昆这一乐惊了艾虎一跳,艾虎哼道:“不就是十万大军中将主帅擒来了么!多大点事儿,至于这么乐吗?瞧你这点出息!” 太史昆喜滋滋道:“我是什么人,怎能为了这点小事儿乐!我啊,是因为终于想出混饭的办法而快乐呢!” “为了混饭……”艾虎耸耸肩膀,道:“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呢!” 第076章 儿戏 种师道迷迷糊糊睁开双眼,顿时愣了。 眼前是一个宴会,正在召开的宴会。宴会很传统,决计不是一伙人围坐在八仙桌前那种乡村野路子,而是与会者危襟正坐、一人守着一张小几那种高规格上层宴会。 以种师道的身份,参加这种高规格宴会本是习以为常的事儿,绝对不应该大惊小怪。可问题是,种师道分明记得闭眼时自己应当是在后帐中午睡小憩才是! 钧瓷大盘中的食物吃了一半,尊中残酒依然温热,伸手掐了一下大腿根儿,生疼。这不是做梦,做梦应当没有痛觉,也没有这样细致的细节才对。 种师道恍惚抬头四周围看去,只见宴会上的其它食客此刻皆是一脸惊讶状,手中捏着各自的食物或是酒樽,鸦雀无声的看向自己。 这种高规格的宴会尊卑分的很清晰,每一个坐席都有各自的讲究。种师道坐的是主客的位置,而宴会上其他的宾客种师道基本都能够叫得出名字。坐下首的宾客,有徐宁、杨金宝、朱大贵、马植、皇甫瑞等;坐在右侧主人位的,是玉麒麟卢俊义;而坐在左侧主人位的,赫然是有“天王”称号的天京城城主太史昆!有这些出场人物,宴会的由来就非常明确了,这分明就是天京城高层公款宴请延安经略相公种师道的宴席么! 怎的前一刻还在黄河南岸五十里远的保定军中午睡,再一睁眼就出现在了黄河北岸天京城的宴会上!种师道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冰凉,浑身汗毛耸立起来,只差惊呼出“见鬼了”这三个字而已! 种师道正在惊慌,却见太史昆咕咚咽下口中食物,满脸关切,问道:“种公,您这是怎么了?咋地喝着喝着就翻白眼儿啦?还好您立刻又恢复过来!可是吓死我了!” “太……太史昆!”种师道一对眼睛瞪得滚圆,痴痴问道:“这……是哪里?” 太史昆一脸无辜加纯真,惊讶答曰:“这是我家啊?” 种师道喃喃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这不快七一了么?咱们不是为了迎接党的生日……啊不,迎接武林大会的召开,老哥几个凑一起聚聚吗?”太史昆闪亮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清脆答曰:“种公?您这是……不胜酒力了?” 下首,朱大贵起身道:“昆哥,种公奔波了一天,又饮了三斛烧酒,定是困乏了!” 太史昆拍额道:“啊也!是极是极!兄弟们,咱干了这个杯中酒,就送种公回去歇息吧!” “且慢!”种师道定了定神,道:“诸位,今天玩的是哪出?” 原来种师道身为经略相公、名将之后,也不是那没有见识的人。他此刻依稀觉得双腿麻木,分明就是穴道受阻后遗留的症状。今日之局,应当不是什么神鬼作祟,而是遭受了武林高手暗算才是!再看看天京城群豪,只有太史昆、朱大贵这一对惯家子神色如常,其余人等多多少少都带了几分尴尬的神情。 想明白这些,种师道对现在的局势也猜出了几分。想不到,堂堂十万大军的主帅,竟是被人摆布了一下午而恍然不知!种师道苦笑一声,对太史昆说道:“太史昆,你这是作甚?” 太史昆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模样,道:“咦?种公何出此言?” 种师道侧过脸来,又是向卢俊义说道:“卢帅,你我年纪相差亦是不远吧!怎的你也这般顽闹?” 卢俊义干咳两声,转过红扑扑的脸蛋默不作声。 种师道一指徐宁,道:“徐宁小子!连你也这样戏耍我?” 徐宁闻言,连忙低下头去胡乱塞食食物,连头也不抬了。 种师道嘿然发笑,看回太史昆,道:“太史城主,你怎么说?” 太史昆一脸无辜,还待解释,忽然间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依稀间,听到有人大喊道:“快些放了我兄长!吾与你等无冤无仇,怎可如此对待!” 种师道侧耳听到了这声呼喊,蹭一下站直了身子,高声叫道:“帐外说话的,可是闵儿?为兄在此!” 随着种师道叫声落下,宴会厅的大门呯一声被人撞开。一位衣衫不整的年轻后生挣扎冲进来,大呼道:“兄长!太史昆言称要戏耍您,您可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 这个青年,正是前一阵子作为西北军使者拜访天京城的种师闵,乃是种师道的幼弟。自前些时候使者的使命失败后,他并没有离开天京城,而是一直盘亘在此,对此太史昆早就知道,倒也没有将其驱逐。今日与种师闵同闯宴会厅的还有一个老熟人王进,也难怪,若是没有王进领着,想必种师闵也无法寻到这里来。 有了种师闵这声吼,太史昆的小计俩立刻被戳穿了。这个宴会自是太史昆布置的,一来这样做忽悠人的成分肯定要比普普通通在床上唤醒来的强;另一方面,太史昆是借此机会捞一顿公款吃喝。 在种师道怒目逼视下,太史昆兀自嘴硬着向种师闵叫道:“小孩儿鬼叫什么!莫要信口开河!” 种师闵嚷嚷道:“天刚抹黑,我就听说太史昆四处约人,说是要戏弄我家兄长!我心想我并未接到兄长来天京城的消息,太史昆要去哪里戏弄兄长呢?不料,片刻之后我就接到了西北军中传来的快报,说是兄长已经失踪一下午啦!” “好啊!果然是你们下的黑手!”种师道怒气冲冲,斥道:“此事,定是卢俊义动的手吧!你杀了我多少护卫的亲兵?” 种师闵急忙道:“兄长,我军中并未有人伤亡!军报上说您是午睡时离奇失踪的!大帐门口的亲兵,包括给您打扇驱蚊的侍女,皆是说眨了眨眼睛的当口,您就从凉席上消失了!”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种师道闻言,后背立刻变得汗津津一片。就连卢俊义亦是开口说道:“种公明鉴,卢某并没有这等神仙本事!” 众人惊讶的目光,只得投向了今晚的策划者太史昆。却见璀璨的灯光下,太史昆翘起兰花指,捏着一柄雪亮的飞刀,正在聚精会神的修饰指甲盖。一直侍立在他身后的西门庆娇笑一声,道:“诸位为何不去佣兵大厅看看,擒拿种师道的任务是谁接取的,又是谁交付的呢?” 朱大贵满脸焦急的吼叫道:“是谁!究竟是谁!究竟是谁有这等神鬼莫测的惊天法力!小庆子,快些揭露谜底吧!” 西门庆高声呼唤:“告诉你们吧!都听好了,接取、交付这个任务的,是有着天下第一佣兵美誉的昆哥!” 西门庆话音刚落,太史昆恰好修饰完最后一根手指头。他收起飞刀,探出指尖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淡淡说道:“莫以为,躲在千军万马的护卫中就安全了!莫以为,有士兵当炮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莫以为,战争输了只需陪个笑脸就能过去了!莫以为,反正自己的性命无忧,便可以想怎样就怎样了!我太史昆,向来对人不对事儿!谁敢来惹我,我一不抄他家、二不灭他族,单单就抓他本人来折磨一番!哪个势力惹我天京城,我一不杀他小兵、二不攻他城池,单单就抓他大王过来喝个小酒!我倒是要看看,项上人头寄放在我手中,哪个敢造次!” “你威胁我?”种师道气呼呼责问道:“太史昆,你今儿这意思,就是为了表达随时能取我性命?” 太史昆朗声道:“没错!今后你做事切记要三思而行吧!” 种师道皱眉道:“太史昆,你太小看我了!区区一条性命而已,你威胁不了我!休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我就范!我种家名将如云,少了我一个,还有种师中,种师闵,我种家军不受任何影响!我怕你什么!” 太史昆冷笑道:“我能将你抓来,就能将什么种师中、种师闵统统抓来!不由得你不怕!” 两人情绪愈发激动,眼见着有了动手的嫌疑。在场围观众人各有立场,此种情况下只能摇旗呐喊为自家势力加油,哪有能够相劝的?幸而场中还有一个王进,他上前挡在太史昆、种师道二人之间,道:“且住,且住!两位消消火气,先来听我一问:您二位有仇还是怎的?为何喊打喊杀?” 种师道愤愤道:“原先我与他是没仇的,不过现在有了!今日辱我之恨,我算是记住了!” 太史昆冷笑道:“原先没仇?没仇你十万大军守在我家门口作甚?想要胁迫我天京城,竟然还不敢承认!” 种师道怒道:“我何时胁迫你了?我西北军乃是元祐党人的眼中钉,留京师会被污蔑成逆贼,回西北会被解散蚕食!我们无路可退,只好来此请求道君皇帝的庇护,这些话,我兄弟种师闵都告诉过你了吧!我驻扎在黄河南岸,勒令手下士兵不得出营,往来道路不得设障碍,甚至连巡营的长官,都不许他们穿着甲胄!你说说,我都做到这一步了,算是胁迫你吗?” 种师道所说乃是实情,西北军在黄河南岸实际上只能算是居住,而绝非占据。河南岸各个郡县居民生活照常,西北军各个军营士兵皆是深入简出,实在是没有一点点备战的样子。 太史昆兀自嘴硬道:“这都是你的伪装罢了!反正,你就是想对我们天京城不利!” 种师道愤然道:“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不是栽赃么!” 王进分开二人,叹气说道:“昆哥,我只问你一句,武柏回来的时候,是不是给你下药了?” 第077章 永乐往事 听了王进这么一问,在场的天京城诸人皆是一愣。原来自开封府中皇位更替事件发生以来,天京城中关于西北军的消息都是由武柏负责的。从前这些情报里也没有露出西北军要对天京城不利的苗头来,直到那一日武柏只身从西北军大营中逃回,太史昆纠集众人给武柏找回场子,西北军与天京城这才有了间隙。 天京城群豪面面相窥,内心中已经觉出了几分蹊跷。种师道听了王进此言后反应更是激烈,他连忙问道:“怎的?难不成武柏敢拿军中大事斗气不成?” 王进叹了口气,向太史昆说道:“昆哥,那日你与众兄弟将我与种师闵堵在城门口,最后是由冯则老先生劝解的,即可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头?冯公向来不问世事,他怎的能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在第一时间出现呢?” 太史昆是个聪明人,听到王进将话说道这个份上,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了。他捏了捏眉心,道:“王兄定是追查此事了,有甚结果,一并说了吧!” 王进道:“也谈不上是追查,我觉得其中蹊跷,就找到冯公问问罢了。冯公是个不做假的人,他说,是武柏匆忙赶到,将他请出山的。昆哥,那日之事明明是武柏要找回场面,他不但不到场,反而悄悄寻人化解,你不觉得奇怪吗?” 太史昆道:“你这话,分明是指责武柏挑拨两军相斗了。你们西北军对武柏做了什么,能召他如此愤恨?” 种师道听了这一出,摇头道:“太史昆,你可知道武柏与我有旧?” 太史昆道:“他早些年当兵的时候,不是在你种家军里做亲兵的么?你所谓的旧,乃是主仆之情吧!” “少把那个‘仆’字念得这样重!你还是想映射我西北军欺负武柏!” 种师道怒哼一声,道:“那时候武柏年纪小、性格老实,所以他是做看护内宅的亲兵的!我那时尚未从军,与他最为要好,同食同玩,又哪里将他当做下人看待了?” 众人听闻种师道说起旧时八卦,皆来了兴趣,一个个探头探脑侧耳倾听,均不再打岔。种师道自顾自的说道:“我们种氏一族历代居住在胡风兴盛的边关,且是将门世家,因而不论男女皆练就一身骑射本领,平日生活,也不曾勒令女子禁足之类。那时候,整日里与我、武柏一同出门骑马游玩的,还有我的胞姐钟灵儿。那时候我姐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吸引了无数男儿汉侧目,武柏他……也不曾例外吧!” 这一段往事,乃是武柏逢醉必要怀念的,因而天京城群豪对此也皆有耳闻。想那钟灵儿模样俊俏、家世显赫,而武柏又矮又丑,仅仅是个身份低微的亲兵,不消说,两人之间的感情,仅仅是武柏的单相思罢了。 种师道继续怀念道:“女儿的婚事,自是父母做主的,因而,我姐自幼便许配给了折家的公子折可适。两家门当户对,一双儿女又恰好郎才女貌,这门亲事自是水到渠成,只等选个良辰吉日,便行嫁娶之事了。不过,那一天却是……太史昆,你可听说过永乐城之战?” 太史昆默默点头,道:“自是听说过。徐禧刚愎自用,在三面绝崖而无水泉的绝地上建筑永乐城,后被西夏三十万大军攻破,最终丧师覆将,百万生灵涂炭。” 种师道悲怆说道:“没错,正是这个悲剧。我姐姐在那场悲剧中香消玉损,永远也没等到成婚的日子。那一段时间,我与武柏恰好被叔父种愕召至延州学习兵法,因而大溃败发生时并未在城中。后来我二人也曾回去救援,无奈在茫茫乱军中,两个十几岁少年的力量实在是太单薄,因而只能无功而返。再后来,武柏自责的寝食难安,生了一场大病,我叔父感他念故主的情分,便着人送他退伍回乡医治了。自此之后,我与武柏就二十年未相见。” 这一段,也是天京城群豪知道的。那一段单相思在武柏的心中很重,未曾跟随太史昆发迹时丑陋不堪的武柏娶一房媳妇是有些难,可如今贵为天京城高管之一的武柏想要娶妻成家却是轻而易举。武柏至今仍是孤身一身独守空房,乃是因为心中至今无法容下其它女子的缘故。 朱大贵是武柏的老乡,这一段故事他是听得最娴熟的。听到种师道又叙述一遍,大贵不禁插嘴问道:“种公,将此事再说一遍有什么意思呢?武柏他只是在心底爱慕令姐,并无任何唐突之处,您不会连这也不允许吧!” “我姐号称万人迷,整个永乐城中哪位青年俊杰不爱慕她?那时武柏一个纯真少年又怎能躲得过我姐的魅力!我当然不会怪他!”种师道苦笑一声,道:“永乐城破的时候,我与武柏一是不在城中,二是年少力弱,因而未能保全姐姐。不过,那个时候我姐姐未来的夫婿折可适年已及冠,官拜游击将军,却是在永乐城中的。” 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听众多少猜想道一些了。如今折可适仍在军中做大将,那也就是说在那场大灾难中,他活着回来了。朱大贵试探着问道:“莫不是……武柏认为折可适未能带着未婚妻一同脱险,因而责怪他?” 种师道答曰:“何止责怪呢?在武柏知晓折可适如今已结婚生子后,已经变作怨恨了。” 此时太史昆淡然道:“你这意思,是说我武柏兄弟为了整治折可适,可以挑拨西北军与天京城的关系了?哼哼,不好意思,我相信武柏的为人,一定是以公事为重!分明就是你西北军想要图谋我天京城,后来发现你并不是我们的对手,因而又找理由脱罪了!” 那厢王进摇了摇头,道:“昆哥,剩下的我来说吧!种公知道武柏怨恨折可适,一直避免让两人见面,因而从开封府到保定军这一路上皆相安无事,那时候武柏发回的情报也没有失实的地方。后来大军在保定军驻下,西北军必须要召集所有将领商定下一步的走向,作为天京城的代表武柏、与折家军的代表人物折可适在会上见面已是不可避免。本来,大家以为公事为重,武柏不会在会议上与折可适翻脸,不曾想会议开得时间太长,中间午餐的时候大家喝了些酒,而后武柏借着酒劲,就与折可适动手了。我们大家赶忙上前劝阻,终究是将两人拉开。武柏怒气未消,说了句‘你们都等着’,就独自奔回天京城了,再后来的事,昆哥都是亲身经历的,就不用我再多说了!此事来龙去脉都在这里了,昆哥你自己想想,西北军是不是冤枉的?” 太史昆争辩道:“你们要是不拉偏架,武柏能怨恨你们所有人么?如果你们尊重我天京城,又会一起拉偏架呢?” 种师道闻言,怒气冲天道:“太史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你兀自狡辩又有何用?武柏会些武术是没错的,可折可适号称陇上小霸王,一身武艺便是十个武柏也敌不过!你见武柏的时候,可曾看见他身上挂彩了?若不是折可适敬重天京城,若不是我们敬重天京城,武柏他当场就被打死了,哪还用得拉偏架?永乐城破时死了数十万人,折可适的至亲也有丧生于彼的!他要有能力带人出来,岂有连至亲也不顾的?那场悲剧,可以怨恨西夏人,可以怨恨不学无术的元祐党棍徐禧,但是对于侥幸生还的折可适,万无怨恨的道理!武柏他从始至终就是做错的,太史昆你还要包庇他?” 饶太史昆再会狡辩,此刻也是哑口无言了,不过想要让太史昆承认武柏有错,亦是不可能的。太史昆打骨子里仍旧是个江湖习气浓厚的家伙,在他看来,讲义气就是哪怕兄弟犯了天理,也得两肋插刀拼命维护。如今这局面,文雅的狡辩已经没用了,太史昆眉毛一挑,就待玩硬的。不过,就在这个当口,宴会厅另一侧传菜的小门内,却是低头走出了一个矮胖的人影,众人的眼光,一下子落在了此人的身上。 这个时候能够将众人眼光从太史昆身上移开的,也就只有一个武柏了。万人瞩目的武柏普一出场,一句台词也没有,只是径直的走到太史昆面前,扑通一声一声跪倒在地。 这一跪,将种师道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跪落了地;这一跪将太史昆跪了个七窍生烟。这一跪,分明就是武柏自己个儿认罪服软了。 像是种师道、王进这等老江湖,审时度势的功夫早就练得炉火纯青。有了武柏这一跪,什么错都是天京城的了,西北军身上的责任瞬间被开脱的一干二净。种师道、种师闵连带着王进三人自动闭嘴,不动声色退开两步,却是将中心的位置留给了武柏。 太史昆不喜欢被人跪拜的脾气是有名的。武柏双膝一落地,他的两位老乡西门庆、朱大贵就连忙上前,用力将他托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太史昆不能反而安抚一个犯了错的属下,却也根本不想训斥,只得板下面空等众小弟赶眼神救场。 关键时刻,还是卢俊义方显英雄本色。他一捋长须,语重心长的,避重就轻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说道:“老武,你开的这个玩笑可真搞笑啊,哈哈哈!” 在场众人赶紧跟着一阵干笑,不料武柏却不领情,沉声道:“柏有罪,为泄私愤险些酿成两军相斗的大祸。做出这等事,柏甘愿领死!” 第078章 伎俩 武柏说出这样一番话,宴会厅内顿时变得寂静一片。 原来古时军队多执行七禁五十四斩的军法,武柏此次做出的事,乃是犯了谤军、误军两条杀头的罪名。若是依着卢俊义的引导将武柏所犯之事当成一场玩笑,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遮掩了,可武柏玩深沉自己将罪名认下了,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怎样开解才好。 武柏道:“那天我一时头脑发热,就对昆哥说了些西北军的坏话。承蒙昆哥信任,竟是为了帮我出头,险些酿成两军交战的大祸。事后我悔恨良久,也曾想方设法弥补过失,但错了就是错了,有道是军令如山,我武柏犯了军法,自当领死。” 武柏这么一说,众人暗暗叫苦。包括太史昆在内整个厅内没一个人想让武柏死,可大家也没有公然丢下军法去反过头来安抚武柏的道理。众人支支吾吾,七嘴八舌感叹武柏重情义办坏事,就连种师道都硬着头皮说了些“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的话应景。 这当头,忽然有一位小校急匆匆跑进来,伏在太史昆耳旁耳语数言。听了小校的汇报,太史昆的眼神明显变得雪亮。恰好此时厅中众人也没甚话劝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归了太史昆的身上。 太史昆斟酌道:“如果天京城、西北军果真交战了,我们天京城必然会有人牺牲。天京城公共利益为了武柏的私欲而受到严重损害,这样的罪名,绝对是个大罪。同时,我们天京城目前的司法还不够健全。天京城法律的宗旨劝恶为善,是让罪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正并且赎罪,因而天京城目前对于罪犯的责罚只有劳动改造,而没有死刑。我们天京城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改变司法宗旨,即便这个人是天京城的元老也不可以。所以,武柏求死的要求是不可能得到实现的。” 众人听了太史昆这番话,均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太史昆分明就是开脱了武柏的死罪,偏偏又说的这样大义凛然,凛然的让人无法拒绝。 太史昆又道:“但是,仅仅是打发武柏去挖矿劳改,这个惩罚又太轻率了!这样的惩罚,根本就达不到警示后人的效果,所以,我准备用城主的特权对武柏处以惩罚——驱逐武柏出境,流放三千里!” 此话一出,众人收起方才的窃喜,又惊呆了!一旦离开天京城,就意味着武柏要告别受人尊重的生活!刚刚实现的人生自我价值,转眼间烟消云散!铁铮铮的汉子武大郎,闻言也不禁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流出两行浊泪!无奈,大错已铸成,悔恨也没有用了,武柏强忍着辛酸,颤声道:“柏……服罪!” 太史昆看了武柏这幅难受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大郎!作为一个爷们,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你的流放地,乃是三千里外的岛国日本,此一去跨海越洋,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你我兄弟一场,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馈赠,只好手书一封,给你做个留念了!来人,取纸笔!” 流放日本这几个字听到种师道兄弟的耳中,无疑觉得是非常严重的惩罚。寻常罪人发配到边疆便已觉得生不如死,更不要说发配到蛮荒异域了。不过天京城群豪却知道太史昆要侵略日本的意图,所以他们听了这话,才知道太史昆名为惩罚,实际上是派武柏出去避风头而已。 果不其然,片刻的工夫,太史昆手书已罢。众人围上前去,只见书中写到: 封武柏为天京城驻日本国大总督,节制驻日佣兵,负责侵日攻略。不占领日本全境,不剿灭日本皇室,不得归国!——天王太史昆手书。 武柏接到这份留作纪念的手书,一时愣住了。太史昆板下脸,道:“来人啊,将罪臣武柏押解到码头去!待最新的铁甲舰‘千年隼’号近日试水成功后,就让武柏开着它去日本国吧!” 一艘铁甲舰有多少价值?但看雪月斋数十万贯抢购一艘的精神头就明白了!什么日本大都督啊!分明就是个化外的国王嘛!朱大贵、马植、皇甫瑞等人听了太史昆这般吩咐,只差没给武柏道喜了。几个人簇拥着武柏,欣喜异常的将他“押送”出去。 待武柏走远,种师道叹了口气,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不对头啊!太史昆,你如此一个诡计多端的人,能看不透武柏的这点小伎俩?你……是借着武柏的由头故意与我为敌吧!” 太史昆换过一副笑脸,道:“哎呀种公!罪过罪过!有道是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我对于武柏实在是过于信任,因而才公产生误会的!” 种师道摇头道:“差矣差矣!你用军事演习展现了你军队的厉害,又通过绑架我展示了你暗杀的本领!今儿这是传遍大江南北后,谁要是想和你叫板,不仅要考虑有没有超过我十万西北军的军力,还得有被你摄取项上人头的思想准备!太史昆,你这是借着我杀鸡骇猴吧!” 太史昆眼神飘忽,皮笑肉不笑举杯道:“种公多心了!来来来,小弟罚酒三杯,算是赔罪如何?” 种师道摇头道:“太史昆,前些日子我无路可走,来到天京城下,三分的意思是迎回圣上,请他给我们西北军撑腰;还有三分的意思是想请教请教你,我们西北军应当何去何从;最后的四分意思,乃是索性投靠了你天京城,令普通士兵解甲归田,精锐士兵一起做个最大的佣兵团算了!可惜,我一腔热血而来,你却兜头泼了我一脸冷水!” 种师道这几句话,皆戳到了太史昆的痛处。太史昆强辩不得,只好讪讪赔笑。 种师道说道:“不过,这几天我军中情况又有了改变了!蜀中头号富豪、宝仁号大东家盂老爷子被朝廷催逼军费骚扰的苦不言堪,有心要与元祐党厮闹一番,因而,他邀请我们西北军去蜀中为他撑腰!我西北军这些年来军粮不济的时候多次承蒙盂老爷子关照,因而,我们西北军准备即日拔营,挥师南下!太史昆,不是你不带我玩,而是我不陪你玩了!” 宝仁号被大宋朝廷盘剥的太厉害起了反抗的心思,这件事今日一早太史昆已经从高揽星的口中听说。宝仁号的东主盂氏一族早先的姓氏乃是“孟”姓,五代后蜀高祖孟知祥的后人。大宋皇室赵氏向来容不得前朝那些遗老,因而,如今的蜀中盂氏在金钱被剥削的同时还经常要忍受姓氏带来的迫害。终于,趁着大宋皇位交替政局不稳的当口,盂氏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些话语权了。 不多,盂氏没有找天京城帮忙,而是找到了种师道,这多少还是有些出乎了太史昆的意料。种师道继续说道:“当然,我能说了算了的只是我这五万种家军,折家军与王厚、刘延庆等还有三四万兵马准备去云中府。如今张觉不知所踪,革命军有些去中原当百姓的,有些易帜为宋军的,还有些流落江湖的,所以,眼下云中还没有个真正能够说了算的势力。折氏本就是云中豪强,如今云中府回归大宋,他们想要回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太史昆道:“莫非现在已有了乱世的征兆?怎的有这么多人想建立势力了!看在我眼中,个个都像是七使君之一!对了种公,你对于七使君有什么情报没?” “七使君?什么意思?”种师道回答:“这个名词种某闻所未闻,实不知何意。” 太史昆道:“我怀疑,此次女真族侵宋中就有这个七使君的影子。耶律大石号称要由七位‘使君’七分天下,拉拢了不少人加入。其中,王黼、完颜宗望、以及简王妃耶律骨玉这几个人都是计划的参与者。” 当下,太史昆就将从王黼那里得来的情报给种师道说了一番。种师道沉吟道:“辽国三分后,西辽首领耶律乙辛其实另有子嗣,耶律大石虽然功劳极大,但是以他养子的身份却未必能够继任乙辛的大宝;耶律宗望同样是个庶出的王子,他想做女真人的大王,亦是白日梦。这两个人能联手图谋王位,也在情理之中。” 种师道的这番分析却又比天京城群豪分析的透彻,太史昆听了连连点头。 种师道继续分析:“王黼此人既无家室背景撑腰,又无朝中重臣引为犄角,全凭道君皇帝一时喜爱。但是他文学艺术的造诣又非上乘,也就是说他这种人不但官衔已经到头,还随时有失宠被贬谪的危险,因而他铤而走险作恶亦是情理之中。若是皇帝没有被你救出,王黼一直潜伏在皇帝身边,等到道君皇帝还朝那一天,王黼高官厚禄几成必然,就算是做个左相也未尝不可!” “至于简王府上的耶律骨玉……她只是被朝廷硬塞给简王的妃子罢了”种师道叹道:“自古被和亲来的女子,全都担负了间谍的任务,所以耶律骨玉若是坐下了什么罪名,倒也不能证明是简王指使的。否则啊,倒是可以以此为借口,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称号杀回开封,将元祐奸党杀个一干二净!” 第079章 故人归来 “不可!生灵涂炭,非吾所愿!”太史昆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却不允许为了几个人的私欲,便去哄骗天下百姓相互厮杀!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绝不可以沦为哪个人的玩物!什么忠于谁谁不惜献出生命,什么为了某某宁死不屈,这都是暴君为了自己的权势哄骗百姓的伎俩!要杀进开封,以我的实力来说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哪还用得别人插手!但是,我拒绝内战,也绝不允许大宋的任何人发起内战!谁敢挑起内战,谁敢哄骗汉人杀汉人,就是与我为敌!” 太史昆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纵使种师道这等名将听了也不由得周身一凛。种师道表态道:“你放心好了,我只是求生存,并没有争霸天下的意图,何必擅动刀兵?到了蜀中,我只是守护一方水土就好,只要旁人不来荼毒蜀、荆两地的百姓,我便老老实实龟缩一角便是!” 太史昆道:“既然种公有志守护百姓,我太史昆也不能没表示!这样好了,我赠送西北军火铳五千柄、火炮百门,并向西北军开放火器贸易!今后种公采购的火器,绝对保质保量价格低廉!” 五千火铳一百火炮绝对是一样重礼。种师道喜道:“太史昆,你们天京城的独门利器就这样送给我?你不怕制作火铳的秘密被破解,天下人人都有火铳用?” “犯罪杀人,没有火铳抄起菜刀一样杀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社会里,即便是人人拥有火铳也无妨。”太史昆笑道:“对于百姓来说,每个人都拥有火铳与每个人都没有火铳并无什么不同。不过对于统治者来说,向拥有火铳可以自卫的百姓加以苛政却要三思而后行。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反倒盼着天下百姓个个拥有火铳呢!” 种师道摇头道:“你啊,堂堂一位王者,居然满脑子的暴民思想!” 太史昆道:“我宁愿天下人人都是暴民,也不愿天下人人活在暴政之下!” 种师道叹道:“我本来问的是你怕不怕对手变强大,不料你倒是说起禁武与否这种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来了。诸子看待禁武问题,无非是辩论百姓习武是匡扶社稷还是危害社稷,你倒好,直接就是鼓动百姓造反了!怪不得你不愿意容纳我们西北军!你我之间,的确见解不同。” “我天京城,什么样的思想都可以容纳。只要你有兴趣,你尽可以在最热闹的街道上放声宣扬的你的思想。”太史昆道:“天京城,随时欢迎西北军来参观游玩,更加欢迎西北军来此做生意、做佣兵。但若是说起整个西北军归属天京城这种话……我太史昆还有些自知之明,几千人的队伍我还能指挥的过来,数万人大集团军作战实非我所长。不瞒种公说,便是连卢兄的麒麟军,现在也已经独立于天京城之外。” 旁边卢俊义无奈道:“没错,就在今天中午,贤弟已将麒麟军与幽燕之地托付给我。他坚持,天京城只要百里方圆便可。” 种师道惊讶的看了太史昆半晌,道:“你将军队、土地全都抛弃了?你……一个争霸天下的枭雄,怎的忽然成了圣人了?”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道:“没那么神乎,小生,不过是一介忠臣罢了!对了,明日我帮种公向道君皇帝讨要一份任命你去成都府做将领的告身,省得种公出师无名。” 这个建议正合种师道心意,他含笑谢过,露出了几分想要告辞的神情。王进见状,道:“种公要远行,可是我王进却没有离开天京城的意思呢!我么,只要有这个信安军知军的身份在,就继续看护天京城的南大门;若是朝廷罢了我的官,我就安安心心做我的盖世佣兵团团长!昆哥没什么意见吧!” 太史昆自是不会反对,立刻诚恳应允。王进道:“既然如此,我就算是个地主了!种公,不如移步我的住所,容王某做东为您摆一桌送行酒可好?” 种师道闻言欣然同意,当下与太史昆等人依依作别。太史昆举止优雅的送走种师道一行,忽而摇身一变,灵猴一般的奔出布政司,翻身跨上妾意浓,旋风般的奔向港口的方向。原来与种师道会谈时匆匆来报的小校带给了太史昆一则消息:故人归来。 如今的天京城港口,早已经超过京东东路的登州、莱州,成为江北最大的海港。 最初的天京城港口位于临近黄河入海口的滩涂上,那地方水浅,且受潮水的影响非常大,想要全天候装卸货物,就必须修建很长的栈桥。不消多说,这样的港口并不是最佳的选择。 在叶春的建议下,天京城在城北十五里处海岸边修建了一座副城,作为港口开发。 这个位置是一个天然的海湾,湾内海水非常深邃,且海洋中暗礁很少,是个理想的深水港。但是这儿的海岸却是一片参差不齐的海边峭壁,高的地方,离海平面四十余米,低的地方,却是几道斧劈般的狭缝。 经高大壮推荐,天京城选定郑州人李诫作为建造新港口的主持者。不过,此时的李诫还在开封府中负责开封府衙门、太庙、皇宫等国家工程的修建,且还有工部将作监监丞的身份,哪会来天京城供职呢?不过,那时候刚刚成名的“揭阳岭”佣兵团接了邀请李诫的任务,趁着月黑风高的当口,边将李诫一族老少四十多口人都接到天京城来。年薪一万贯,高丽国美婢十二名,外加自由组建团队。在这等条件下,李诫倒是带着几分惊喜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新港口很快开始营造,为了这个工程,天京城还动用了威逼利诱的手法从全国各地收拢了一千七百名顶尖的工匠。作为一个海洋工程,天京城还委托雪月斋可以请来了十几位依然健在的、当年参加过泉州洛阳桥的老工匠作为顾问。同时,还动用了十五万高丽、契丹劳工。 爆破、钢混水泥这些技术成为了港口工程标准的施工工艺,尤其清除海面下深二十米处的礁石时,甚至在做过采珠人的高丽劳工操作下进行了深水爆破兵获得成功。而公输钜制造的与后世塔吊无比接近的钢铁吊龙则大范围的使用,为港口建设增速不少。在参建过洛阳桥的老工匠建议下,在码头的基石上养殖了许多牡蛎,变得更为坚固。 在历时一年半之后,新的港口虽然离竣工还早,但是一半左右的泊位已经能够投入使用了。昔日参差不齐的峭壁除了最高峰得以保留并改建成镂空的超级炮塔兼瞭望塔、灯塔外,其他的地方,皆以变成超过海平面三至十米的平坦码头。 已经完工的泊位可以提供三十艘巨大的远洋船只同时卸货。虽然这个年代的船只大小无法与后世相比较,所谓的泊位更是无法与现代港口那种供给万吨巨轮停靠的码头相比较,但对于宋代来说,这样的港口已经可以堪称奇迹了。 接卸船的码头与一旁陆地上辽阔的货场无缝连接在一起,而在靠北一些的地方,则是为远洋水手提供服务的区域;靠南一些临近天京城的方向,则是各大海上进行交易的商埠区域。 极其低廉的税收,完善的服务,充足的商品,超强武力的保护,使得天京城的名声迅速在世界海商之中传播。至少在目前的天京城港口,已经有来自西亚、北非十余个国家的商人在天京城租赁了商号。 天京城的港口向来是彻夜灯火辉煌,不论是白天夜晚,这儿皆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这不仅仅是水手们寻欢作乐的吵闹声,向天京城这样充满了新奇工业产品的城市中,“抢购”两个字就是爆发式赚钱的诀窍。 当太史昆赶到港口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不过即便如此,港口上还有十几艘船只在紧张的装卸货。最显眼、最热闹的一处装卸场地乃是一字停开的三艘巨大船舶,有八百名全副武装的天京城卫队士兵沿着三艘巨船的卸货场地拉了一道警戒线,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也不怪守卫的排场大,那三艘大船上卸下来的货物,居然是银锭!船舶的主人似乎从来没听说过“财不外露”这四个字,船上卸下的银锭根本不曾装箱,而是整齐的码放在木质床板上,大喇喇的暴露在空气中,就好像建筑工地上的砖头一样。白银此物非常沉重,每一床银锭皆需要十六名壮硕的搬运工合力肩挑才可以移动。 也许这些巨型船舶的主人纯粹就是为了招摇炫耀,银锭从船只上搬下之后并不急于入库封存,而是在码头上灯光最耀眼的地方摆了满满当当一大片,粗略看去,这些白银至少有五十万两之巨。最令人咋舌的是,卸载白银的装卸工仍在一刻不停的往下搬,而船舶的吃水线好似还没有松动,照此说来,三艘船舶上运载的银两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黑夜中,太史昆的模样也许难以辨认,但是大名鼎鼎的名驹妾意浓的英姿却是大老远的就能看见。有头脸的商人、城卫队的军官瞧见城主大人光临,纷纷躬身行礼,码头上的焦点从耀眼的银两顿时转移到了太史昆的身上。 人群的尽头忽然一阵骚乱,原来是一名大汉排开围观人群,飞快的向太史昆跑来。那汉子边跑边喊:“昆哥!这么晚了怎的还来海边,不怕受了凉么!不是说好明儿一早去看你吗!” 太史昆大笑着跃下马来,远远高声回应道:“二郎!好算是将你盼回来了!” 第080章 很有内涵的感慨 仅仅是分别了短短几个月,回想起来却好似是恍如隔世。没办法这一阵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史昆、武松这几个月所经历的事情,是许多人一辈子都不曾遇到的。 一个粗犷的拥抱,重逢的喜悦顿时得以宣泄。太史昆拍着武松的肩膀,道:“日本之行,感觉怎么样?” “怎么说呢,收获非常大,但是你的嘱托完成情况却不理想。”武松道:“除去航海用掉的时间,我们在日本不过短短一个半月而已,但是,仅仅是此次运回来的白银就有五百万两之巨。而这还只是起步,我估计从日本国,咱们天京城至少可以搞到一亿两白银。而且,还有这个。” 随说着,武松递给太史昆一卷画轴。太史昆展开来一看,原来是一份日本国的地图。地图制作的很精美,原始文字皆为日文,显然是日本人所制作。不过地图上整个九州岛被朱砂笔画了个圈框在其中,这意味着,天京城的佣兵们居然已经是控制了整个九州岛区域。 太史昆看过地图,喜上眉梢,道:“二郎,又有钱又有地,你分明是战功赫赫啊!为何又说没有完成我的嘱托呢?” 武松道:“你的嘱托不是让佣兵们尽量的打砸烧外加杀人掳掠么?说是在十年内一定要灭绝日本土著居民,将日本国四岛变成一个自然保护区么!” 太史昆道:“对啊!你九州岛都打下来了,顺便砍砍日本人不是很简单么?” 武松苦笑道:“别提了!这一个半月以来,我都快要人格分裂了!昆哥,日本那地方山清水秀,人与自然很融洽,不像是你说的那么不适合人类居住啊!” 太史昆道:“一晚上震八次,还人与自然很融洽呢!所以说日本人必然会侵略大宋的!要提前将他们灭绝才是!” 武松道:“没那么邪乎吧!日本人很软弱啊!女的挺温柔的,男的傻愣愣的,他们……一点也不像您说的那样变态恶毒啊!” 太史昆语重心长道:“他们龌龊的时候你没见着!到了晚上,爸爸睡女儿,妈妈玩儿子,还相互吃粑粑呢!” “不会吧!不过呢?仔细想想也有可能啊!”武松咧嘴道:“日本的妞很听话,身上就披着一张大被单,里面什么都没有!她们被用强推倒从来不带挣扎的!就算是你粗鲁些将她弄疼了,她也只是哼哼着忍受,绝对不会扫你的兴!日本的男人木讷老实,你去砍他的头。他只会闭上眼睛边哭边等待落刀,连逃跑都不敢!就这么个民族,还敢侵略咱大宋?” 太史昆道:“日本国不是有武士吗?” 武松嗤鼻道:“就是那些秃顶还扎着朝天辫蹦蹦跳跳玩小刀的家伙们吗?那些人的刀不是用来切腹自尽的么?我见过不少个所谓的武士了,他们宁愿自杀都不敢反抗!甚至那些会说咱们中原话的矮子武士,还会客气的请求咱们离开七尺之外,免得他自杀时卑贱的血液溅到咱们高贵的躯体的上!就凭这种武士,怎么可能侵略大宋?” 太史昆道:“那是因为咱们强!要是咱们弱小了,我保证你所说的场景就会转换过来!二郎,在你我有生之年内,最多可以保得汉人一甲子岁月的强盛。再往后的千万年中,说不定什么时候汉家江山又会变得衰弱不堪,说不定什么时候日本人就有了侵略大宋的实力。提前灭绝掉日本人,也是为了咱们的子孙后代着想啊!” 武松叹气道:“说是这么说啊,我们佣兵一连屠尽了几个日本人的村庄,根本就没有遇上一丁点反抗,面对这种敌人,咱们佣兵都下不去手了!正好这个时候九州岛的日本人头子什么安倍氏的来献岛求降,我拿出块银子比划比划,他立刻让日本人在海边立起熔炉搜集全岛的银两冶炼成银锭,并殷勤的主动帮咱们装船。大伙都觉得日本人主动给咱们化银子要比自己动手去抢方便很多,于是便一致要求暂时停止屠杀,先让日本人将银两铸造好了再说。” 太史昆道:“于是,我的嘱托就被耽搁啦?” 武松无奈点了点头,道:“说到底,咱们从骨子里还是个好人啊!我觉得吧,若非穷凶极恶之辈,根本就无法执行灭绝日本人的任务!” 太史昆道:“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所以,我已经派遣你哥哥武柏为日本大都督了!” “我哥?”武松叫道:“刚才我已经见过哥哥了,他倒也给我展示了大都督的任命书。只是……我哥他淳朴善良,如同慈母一般,他怎么可能完成灭绝日本人的任务呢?” “一个人又丑又矮,从来就被人看不起!偏偏他还有一个英俊高大的弟弟,更衬托出他的卑微!他不认命,去学武功,偏偏又隐藏起武功打烧饼,这样的人,心理若是健全才是奇怪呢!”太史昆道:“二郎,相信我,你眼中的哥哥,是一个压抑住本性的哥哥!他只要施放出内心压抑许久的矮矬穷羡慕嫉妒恨,就一定能够胜任!而且,今后我会组建一支由罪犯组成的军队供给武柏使用,让他以恶制恶,灭绝日本人!” 武松挠着头,喃喃道:“说真的,我觉得我哥去了日本能够拾回自信才是!日本的男人普遍比我哥还矮、还丑,而且性能力还十分低下!我觉得我哥去了一定会成为万女追捧的万人迷的!” 太史昆怪叫道:“你怎么连日本男人性能力低下都知道?我觉得小日本拍片儿的时候花样挺多啊!” 武松汗颜道:“别提了,有几个兄弟专门喜好强行推倒微熟一些的啦!他们说,普遍情况是从较深处到最深处这一块从没被用过,崭新崭新的!所以,证明了短小也是个普遍情况。而后,从色泽的娇嫩程度,还可以判断其充血的频率、时长都很逊很逊的说!” 太史昆倒吸一口冷气,道:“这话,超有内涵!” 武松道:“昆哥,日本的事儿其实就是可着劲的干坏事,真的没什么可吹捧的。倒是天京城的一场大规模血战我没有赶上,令我遗憾终生!如今大宋朝廷内乱的事儿方才我也听说了,咱们下一步的走向是什么?干脆杀进开封夺了皇位给昆哥你来坐吧!” 太史昆摇头道:“大宋新旧两党争斗了几十年,区区一个换届实际上并未动摇国内的政治体系。只是因为各地的兵马进京勤王,才显得像是要内乱的样子。其实,江山还是赵家的江山,由于女真人来的突然,有心想谋朝篡位的人又没准备好,所以,现在的政局只是开封府乱,地方却太平依旧。这样的动荡,还不至于大宋崩盘。这个时候我们想要统治开封,只能是发动战争,踩着同胞的鲜血去,这不是你我所希望的。况且,咱们有战斗的能力,却没有接手管理一个国家的能力。政务这码子事,咱们天京城这一伙兄弟还太嫩。从女真人入侵到大宋皇位交替,这一系列事儿都属于意外,打乱了我们天京城的发展计划。我认为,眼前最重要的事儿就是让天京城重回正轨。” 武松道:“等到政局稳定,进攻开封府的机会就没有了!咱们手头上有钱有兵还有个老皇帝,可谓是万事俱备,难道咱们真的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太史昆道:“有想法的人可不是只有咱们一家啊!其实,一场变革这才仅仅是开始。我们只需静静的等待,终究会等到一个不需要大规模流血,就可以步入开封府的机会。” 武松点头道:“未来的事,你从没有看错过!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需要起做什么?” 太史昆道:“天京城的最近的发展规划,一个是加快外部掠夺,一个是玩转武林大会,你想选哪个?” “掠夺,与武林大会?” 天京城的对外掠夺从来没有停止过,而且掠夺的手法多种多样。对于日本国,天京城动用的是纯粹的武力,而对于高丽国,天京城应用的则是政治与贸易。 在太史昆的授意下,佣兵们帮助高丽国国主王俣成立了一支卫队。这支队伍又三千人,教官皆由知名的佣兵的担任,卫队士兵所配置的武器,全部是装饰精美的连射火铳。每天这支卫队都会在校场内实弹操练,瞧他们的军资与阵势,远远超过了许多佣兵团,这样的军队,令王俣很快陷入了军事强国的梦幻中。 但实际上呢?卫队内部腐朽不堪,几乎每一个军官都借着军队的威风成为开京城一霸。他们的子女都已学习军事技术的名义去往大宋或是天京城定居,这些军官真正的职责只是疯狂的从国内诈取钱财而已。这支军队从未真正的战斗过,这支军队,只是一直“舞”技高超的军队而已。 这样的军官最擅长的就是吹嘘,在天京城军火贩子的配合下,足不出户的王俣如梦如痴的为这支军队配备各种最新型的武器,他觉得,他这只军队很快便能拥有反攻天京城的能力。钱财大笔大笔的花出去,可是早在天京城攻破开京的时候,高丽国的国库、内库就已经被抢劫一空。那么,钱从哪儿来?这不难想象。 第081章 祸害成群 高丽国这两年寻常的百姓手中也没有钱,王俣搞钱的法子只有卖人。三千人的禁卫军实际上就是王俣的私人捕奴队,他们逮捕所有交不起税的人,在欠税者的脸上刺字,然后将其折价送到天京城做苦工。 在严厉的禁卫军面前,百姓与士大夫难得的平等了一次。兵痞们真的只是随机上门收税、捉人、刺字、发配,不论是最贫困的百姓或是刚刚退朝的大臣都不放过。在天京城的劳工中,曾经做过尚书、侍郎竟有十几人之多。 当然,这种情况只是开京城中的景象。王俣继位名不正言不顺,因而他的政令根本出不了开京城。既然如此,他索性下令关闭了开京城的所有城门,令开京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他尽情的抓捕着无路可逃的开京城人用来贩卖换取武器,梦想者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而对于开京之外的事情再也不管不问。 开京城之外,则是属于高丽国的大贵族们。对于这些大贵族,太史昆只是做了一点点小把戏——太史昆用来自高丽国国库的铁钱,高价收购高丽国的粮食。另外,太史昆还向高丽国出售艺术品、宝马、高档服装、珠宝、茶具等奢侈品。最后,一个名叫西门达的黑市商人还会偷偷的帮助大贵族们武装一支数百人的火铳队。 粮食在高丽国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值钱;而高丽国的钱,也从未像今天一样能够买到如此之多的超值享受。为了得到钱,高丽国开始了急剧的土地兼并。仅仅是一年的时间,无数中小贵族破产,被大贵族吞并,而稍有资产的百姓,则沦为奴隶。 天京城来此销售的奢侈品都是货真价实的顶尖货,其中有许多甚至连天京城群豪都没有享用过。这么多高丽人见所未见的好东西,引起大贵族们斗富是很正常的事。最关键的一点,在中小贵族消失之后,最穷的那位大贵族将会是下一个被吞并的人,因而疯狂的诈取钱财成为了性命攸关的大事! 钱,只能从本国的百姓、资源身上搞,鞭策着百姓种地、开矿是必须的,而宝贵的粮食还不舍得给百姓吃。明明是一个丰年,百姓碗中却是一粒米也没有。 于是乎,有的百姓开始铤而走险武装暴动,作为对应,贵族们亦是花大价钱从黑市商人西门达那里购买军火,镇压暴民。捉到的暴民,将会出售给天京城做苦工,而吃不上饭的良善百姓,亦是自愿卖身去天京城做苦工。 每天都会有满载着苦工的船舶来到天京城,码头上天京城布政司的官员们会勒令高丽苦工分成男女两营,各自劳作不得混居,这一方面是控制劳工的生育,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因为男女关系而引起的不安定因素。大批量的廉价劳工使得天京城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建筑奇迹、工业奇迹,使得矿场、盐场、农场、牧场时时刻刻有充足的劳动力。 幽燕地区百姓们联合土地组建的合作农场皆可以向天京城布政司求租劳工,一头牲口、一套农具,一个劳工算是一个单位,每天竟可以深耕七亩土地。在天京城扶持农业的政策下,这样的一个农耕单位,每天的租金只有十文钱,这么低廉的租金,即便是最穷困的幽燕也可以轻松支付。最劳累的农活有劳工负责,在田地里含辛茹苦大半辈子的汉人农民们,头一次觉出了农业的乐趣。 一个国贫民弱、贵族醉生梦死的国度,不可能保留住本国的资源与文化艺术。天京城售往高丽国的奢侈品,还不如说寄放于此更合适。不用太史昆吩咐,那些嗜钱如命的佣兵也会动手将其取回的。作为天京城的第一块殖民地,高丽国承受的盘剥当然会是最厉害的,不过当天京城的殖民地越来越多的时候,高丽国却也有可能成为第一个被同化后加入天京城邦的国度。所以说,今天高丽国人民所承受的痛苦对于高丽人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 当然,佣兵们对于北方草原的骚扰半点也没有减少。其实在太史昆刚刚想起佣兵这种制度的时候,本意就是让贪婪的佣兵组团去袭扰游牧民族的部落。游牧民族受到的骚扰越大,他们日后南下侵略毁灭汉族文明的机会就越少。不过随着天京城发展的越来越强大,这种骚扰已经变成了欺压。 发生在北方草原最常见的一幕,就是大队的佣兵一面发射火器,一面残忍的冲入游牧部落的营地。他们会抢走所有健壮的马匹,并且将带不走的马驹牛羊等牲口屠宰。不过,他们对杀人放火这种没有利益的事儿倒是懒得去做。失去牲畜的牧民就等同失去了生存的工具,在以往的时候,遇上天灾人祸的牧民会去南方抢劫汉人,可是如今边境线在天京城的掌控之下,那个住满了凶残强盗的城邦不是任何一个部落能够惹得起的,就连最强大的契丹人与女真人,也只得畏惧三尺。活不下去的牧民回去宗主那里求救,可这年头宗主也经常被人抢劫。活不下去的牧民,最终只有去天京城卖身为奴这一条路可以走。 在从前的时候,游牧民族对于汉人的形容是善良、软弱、迂腐等等词语。可是,生活在汉人圈子里的人却明白,阴狠、凶残、卑鄙、狡诈的汉人才是王道。在汉人的世界里,占山为王杀人越货的强盗都算是和善的,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小人才是最可怕的。从前汉人的朝廷懦弱,所以汉人只敢自己人祸害自己人,少有人敢去北方的游牧民族哪儿找事儿,可是现在天京城将这个局面反过来了,因而许许多多的败类也加入佣兵,祸害游牧民族。 比如说有个叫做安道全的,这厮本是一个专医水土不服刀疮剑伤的,天京城这地方不服水土的外地人多,动刀子留外伤的江湖客也多,因而他便来到天京城开跌打铺子。短短几个月,他便赚了许多钱财,但比起那些抢劫归来的佣兵来说,他的收入还是太少了。 于是乎,这厮便拉拢了几个单帮的佣兵,买了些枪炮火器藏獒快马,也去草原上寻找发财路。这家伙动手的章程一般是这样的:找准目标部落后,先给人家下毒,搞得一部落人都病怏怏的,而后这家伙再去上门给人家瞧病,治好几人获得信任后,他再熬一锅蒙汗药哄骗部落中人都喝下去,最后,昏睡的牧民绑去卖成劳工,马匹牛羊等一点都不放过,全数搬回去换钱。 原先从太行山区出关口的那些牧场几乎已经被佣兵们搞成了无人区;崔道成占据的河套地区也被佣兵们搞得不成样子。所幸幽燕地区全数落入天京城手中,佣兵们去草原的途径更多了。现在从河套到天京城的纬度内,相当于原先辽国西京道、南京道、中京道、上京道这一大片区域,已经全部遭到天京城的荼毒,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牧民开始了大规模的逃跑式迁徙,眼瞅着连一百年后的蒙古人起家之地都成了无人区。 话说天京城这些祸害人的行径,武松其实就是个创始人,他对于对外掠夺实在是太了解了。作恶做了两年,尤其是在日本国被那些什么武士恶心到了之后,武松实在是对烧杀抢掠的生活腻味了。所以说,听到太史昆给他的选择题“参加对外掠夺还是参与武林大会”之后,武松根本就没有犹豫,脱口而出:“我当然要参加武林大会!不过,这个大会怎么个玩儿法呢?” 太史昆道:“当年争取获得举办武林大会的资格,最主要的就是要武林人士聚集道天京城来,方面咱们从中拉拢人手。这一点,我们现在做的很好,几乎所有的佣兵团都上街拉人入伙,据统计,凡事来到天京城的武者九成九都报名获得了佣兵的身份。另外,就是借着这次大会的人气宣传一下我们天京城的商品,这件事尽可以放手让商人们自己去做,相信只要是成功的商人都不会错过这个商机的。我还有一个长期的打算,就是将天京城建设成武林圣地。这样一来,就算是武林大会结束了,天京城一样可以吸引来武者。要实现这一点,咱们就要趁本次大会的机会,造出一批景点来!” 武松惊讶道:“什么叫做造景点?” 太史昆邪恶一笑,道:“什么某某拜师处啊,某某某成仙处啊,某某和某某决战处啊,某某铁钩银划刻字处啊,某某某某神仙眷侣苟且处啊,不都是武林题材的景点吗?而且,此次我还在市政广场的正对面,建造了一个主题武斗场呢!此武斗场可以容纳两万名观众,二郎,我可是准备将此武斗场租赁承包给你快活林经营哦!” “容纳两万人的武斗场!”武松喜道:“太好了!我那武斗场只能容纳两三千人观看比武,天天爆满,生怕那一会儿挤塌了砸着人!有这个容纳两万人的武斗场,生意一定大好!” 太史昆道:“武林大会么,最重要的活动就是比武!枯燥的两人对打想必观众们早就看腻味了,因而,这个由我设计的武斗场增添了许多舞台效果卓著的主题!后天就是武林大会开幕的日子,因而我决定在明天晚上,就开启新的武斗场给大会热场!武斗场的首次比武主题设定为竹林古道,舞台布置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只差两位主演了呢!二郎,你是艾虎的亲传弟子吧,要不要做第一人?” 武松哈哈大笑,道:“那敢情好!不过对手是谁呢?” “对手么,当然是周侗大师的弟子最好咯!嗯……”太史昆一面想着,一面发现了不远处码头夜市上一道孤寂沧桑的身影。此人头戴范阳帽,肩挑红缨枪,枪头上,还挂着一个酒葫芦。再细看,这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太史昆几乎脱口而出:“林冲!你给我过来!” 第082章 竹林古道 “一组剧务!细节,要注意细节!竹子杆儿上枯黄的地方都赶紧用绿油漆抹均匀了!第二幕武松用刀砍过竹林后,务必开启鼓风机,使竹林向着舞台外侧倒!切记切记!” “二组剧务,测试一个坛子……不成!烟雾效果太差!将坛子里的面粉换成滑石粉!另外找爆破匠师在里面加装微型触发性天雷引!第一幕林冲撞过来的时候,务必保证十六个坛子全部爆掉!” “三组剧务,你们搞什么鬼!什么?茅屋内部观众看不到?拜托!请尊重你的工作!这间茅屋在第四幕内力比拼环节会震塌的!届时里面的废纸脚手架散一地算什么?马上进行道具茅屋内部装修!包括里面的家具,都得用造过旧的仿古家具!” “声乐部唱诗班音量不够,再加三十人!诸位,在第三幕林冲临阵突破的那个环节,你们吟诵‘游子吟’的声线一定要飘渺!务必要让观众体会到林冲为了父母的期待绝不可以败的内心思想斗争!拜托各位要用假声撕心力竭的顶上去,尤其是‘报得三春晖’中的‘三’字,一定要吆喝的催人泪下!诸位!外界对于咱们天京城没有艺术渲染力的偏见,就指望你们这些人打破了!加油!” “灯光组做的不错,继续保持!今中午最丰盛的盒饭,属于你们!三组追光灯一定要同步,这样才能产生无影灯的效果!兄弟们,我信得过你们!” “两位主演过来,我再给你们讲讲戏!本主题,是说林冲寻求突破,在竹林古道村间茅屋酒坊前,截住武艺高强的武松求战的故事。这个主题的立意,乃是武松强些,林冲弱些,因而,武松表演的时候要豪迈一些,而林冲一定要把握好‘苦逼’二字。这个主题,实际是个喜剧,主题的结局虽然是林冲败了,但是他却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突破,而胜利者武松更是没有不高兴的理由。在故事的结尾,武松扶起林冲,两人相视一笑的时候,武松一定要露出赞许的笑容,而林冲则要表现出‘终究还是逊你一筹’的苦笑。总的说起来,还是林冲这角色比较难以把握……对了小林,安排你扮演失败者,你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吧!” 林冲露出几分“终究还是逊了一筹”的苦笑,道:“真正放对,我在武兄弟手下走不过二十招。如今能够对打半个时辰,反倒是我沾光才对,哪有什么心理负担呢。” “那我就放心了!”太史昆道:“二郎注意,但凡是做凌空搏击的动作时,一定要加入身体旋转的技术动作!我对你的要求是,至少翻腾三周半!还有林冲也得注意,由于舞台上声音传播受到目前技术能力的限制,所以你们两个人的台词实际上是后台的声优同期配置的,也就是说,你念台词的时候一定要小声甚至是默念,也就是俗称的对口型。方才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前三排的观众都可以听到,你得注意压制音量。” “好了!进行最后一次彩排!这次是带妆彩排,两位主角赶紧去补补妆!徐宁、大贵、马植、皇甫瑞、段景住等兄弟,我要你们做一个最挑剔的观众!尽量找将穿帮的地方全给我找出来!武术指导卢兄,您可以登台近距离审视,观看他们两人的动作有没有违反重力学的地方!艺术顾问赵佶先生请这边来,麻烦您指点一下,艺术方面还有没有提升的可能性?” 赵佶摇着金丝折扇,淡然曰:“我始终觉得这个主题女性元素太过于薄弱了,爱情描写太不给力!主题里出现的女性角色甚至连陪衬都算不上,根本无法让观众体会到爱恨情仇!在女权主义日益增多的今天,这种题材会导致许多女性观众流失!” “可是……我这是个集权谋与武侠于一体的主题,掺杂爱情元素……”太史昆挠着后脑勺,艰难说道:“关键是我掺杂不进去啊!我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安排一个妙龄女郎跪在两人面前求欢吧!” “两个男人,只一个女郎?口味略重啊!”赵佶轻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口味不重没人看啊!我看就在那个茅屋内安排一个侍酒女郎的角色吧!林冲扮演她的丈夫,武松扮演投宿的客官,晚上,武松偷偷将女郎拐出去,而后跑回来找林冲……不对这成耽美了,应该是林冲来找武松被女郎发现……” “打住,打住!我重申,我的作品十分严肃,绝对不会影射任何人,更加不会加入这些低俗成分的!”太史昆一脸正气,道:“我就是让你看看,画面上舞台布置上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吗?” “哎,昆哥你可真是固执啊!”赵佶道:“要说改进么……这茅屋酒坊只打了一面酒幡,却没有题写广告词儿,有些脱离现实了。这样吧,由我来亲手补充题写个……嗯……三碗不过岗吧!” 说话间,激昂的“将军令”鼓点声起,两位主角依次登场了。众人这彩排之地,正是天京城市政广场对面儿新建的那座大型武斗场。武斗场的设计仍然是圆形,并且模仿后世的“鸟巢”装饰了许多钢条。由于这个年代的技术限制,凌乱无章的烂树枝效果并没有临摹成功,天京城的这座武斗场最后的效果竟然酷似一朵含苞欲放的大菊花。在那个年代,菊花还没有这么多的歧义,因而这座武斗场还有一个贴切的、充满善意的昵称——菊花台。 走进菊花台武斗场,会看道一个类似于NBA体育馆的布置,而比赛用篮球场的位置上,便是武斗场的核心——擂台了。与民间那些个红布高台相比,菊花台武斗场的擂台要大得多,因为这个大擂台上面可不仅仅是铺了一方地毯摆上两组兵器架这么简单,就此刻而言,这座大擂台上有一片郁郁葱葱随风飘摇的竹林,一条开满野花的古道,一座茅草搭建的乡村酒家,甚至还有一片生着芦苇的池塘! 几句通过喇叭口放大的嘹亮台词轰鸣响过,两位主角已经打成一片。只见他二人上天下地,电闪雷鸣,不多时的工夫已将那片竹林、那件茅屋砸的稀巴烂。听着震耳欲聋的配音,看着晴天霹雳般的灯光效果,赵佶喃喃道:“人家武林高手较量不是一个眼神就能分出胜负么?若都是按照他俩这个打法,大宋岂不是早就让这班大侠给拆了?这样演绎,有意思吗?” 太史昆没回答,只是笑着示意了一下旁边。赵佶转头望去,只见马植、皇甫瑞等一班人看得大呼小叫,兴奋无比,而徐宁干脆就是流涎三尺,叨念如果这种武功真的存在就好了。 赵佶叹道:“武者喜欢什么,还是昆哥你搞得明白。对了,你这样安排好胜负的比赛,再怎样开赌呢?武二的快活林不就是专门搞博彩的么?” “布政司的对面,那还能大张旗鼓搞赌场呢?赌毕竟不是正路子,因而今后我会给赌博业划定一片区域,再加以律法限制其发展才可以。我说过天京城会慢慢洗白的,我说到做到。”太史昆道:“对了,我还说过要效忠大宋皇室呢。怎么样,对我这个布衣,圣上有什么封赏么?” 赵佶眨了眨眼睛,道:“说起来,我的皇位也已经送人了呢!我皇帝的位子已经丢了,而新皇帝也没再赐下官衔与我,这样的话,我与昆哥一样,也是布衣咯!” 太史昆打了个哈哈,道:“其实能够赚钱的不仅仅是赌博这一条路,比如说今儿晚上这场擂台吧,两万张门票销售一空,共有一万贯收入;酒坊中的酒坛上标有很大的‘天京城小烧’的字样,并且至少有十句台词夸赞这酒好喝,当然,这是因为烧酒厂投放了三千贯的赞助。另外,林冲与武松的服装、使用的兵刃、甚至佩戴的饰物都有赞助,甚至门票上都印刷了各商号的广告,一场擂台的赞助费最终竟是比门票还略高几分呢!得,不多说了,这个钱大头都让武二赚了!等排练完,咱们一起出门去,找个最奢华的馆子让武二请客!哼哼,我可是连早饭还没吃呢!” 果不其然,排练胜利结束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明天就是武林大会开幕的日子,此刻天京城游客的数量已经临近顶点,无论是哪一间饭店的门口,都是排队等位子的人,即便是卖盒饭的都遭到了哄抢。幸而,群豪中有个专业开饭店的马植,众人将他簇拥在中间,一边推搡,一边扬言若是不拿出最好的单间,就集体去马植家蹭饭。 一路上,太史昆与武松二人却是故意的落后了几步,只听得太史昆压低嗓子问道:“二郎,月柔她没有回来么?” 武松摸了摸鼻尖,有些个不好意思的说道:“她啊,有点儿说来话长呢!” 第083章 凡夫俗子 “金莲,我听说高家那个大小姐已经回来了!咱们该怎么办?” “做好自己就是了,没什么该怎么办或者不该怎么办。” “做好自己?可是……”柳叶儿焦急的问道:“可是都已经过去很多天了!昆哥哥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叶儿,你记得那天昆哥哥说过的话吗?他说他会回到自己的世界,而且,他不能带我们走。”金莲幽幽说道:“昆哥哥他,是来自九天之外的神将呢,他终究会离我们而去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学会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不会的金莲,昆哥哥是一个凡夫俗子。”柳叶儿道:“现在的他,地位空前高涨,但是他在我们面前丝毫没有拿捏出一丁点狂傲。他还是那个有三分拘谨,五分狡黠,七分体贴,十二分魅力的大男孩,他毫不做作,率真自然,他是一个值得爱,懂得爱的凡夫俗子,绝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神仙天将!” “不,叶儿。他真的是神仙。”金莲缓缓回过头来,道:“而且他还是虔诚祈祷后召来的神仙!他只是在游戏人间!他终究会离去的!柳叶儿,接受现实吧,人与神是无法婚嫁,无法生子的!你我二人曾经得到过神仙的眷慕,人生也就无憾了,从今后的光阴,我们要习惯生活在追忆里。” “金莲……你没事吧!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这不是我产生的想法,这是一个秘密!我从未对人讲起过的秘密!”金莲的预期越来越急促:“从前,我只是一个婢女!我伺候的老爷对我们这些下人很好,甚至我爹爹身故的时候,还是老爷出钱安葬的,因而,我很知老爷的情份。可惜这样一个好人却娶了一名悍妇做夫人,这妇人不仅偷汉子,还与贼汉子一起将老爷坠入枯井中幽闭,霸占了老爷的宅院行苟且之事。我看得肝胆欲裂,却无奈一个弱女子无力阻止,于是,我只有在暗中祈祷,祈求老天有眼,惩罚两个恶人,结果……昆哥从天而降,杀了那对狗男女,救出了老爷。” “这……”柳叶儿的眼睛瞪得老大,惊道:“这应该是昆哥行侠仗义吧!他……是用轻功飘过来的吧!” “不!绝对不是轻功!当时半空中出现了一个这么大的洞,先是出来一双脚丫子,然后腿,然后身子,然后整个昆哥掉了出来!这怎么可能是轻功!”金莲急促解释道:“叶儿,你自己想想,你可曾见过其他人有昆哥那样灵动的眼神?那种眼神不是狡猾或是智慧的闪现,而是一种超凡脱俗的超脱!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子,以前很多人追过我的,我都回绝了!但是唯有昆哥哥,他只是勾一下我的下巴,我整个人就不由自主的倒在他怀中了!你说说看,他是不是神仙!” “……昆哥哥……真的是神仙?”泪水一下子挤满了柳叶儿的眼眶,她几乎是无法相信的说道:“昆哥哥真的会离我们而去?我们不会有婚姻,不会有孩子,有的只是回忆,与寂寞?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傻孩子,不要哭泣,人生短短几十年,一眨眼就会过去的,何况,还有我会陪着你呢?”金莲柔声说道:“做好自己就是了,没什么该怎么办或者不该怎么办。我们都是有事业的女子,我相信,只要我们做好自己,为这个社会多解决一些就业岗位,共同推进慈善事业,将取之于社会的财富还给社会,终究有一天,我们也会有去到天堂的机会,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我们与昆哥哥终相厮守的时候!” “呃……我明白了呢!”柳叶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喃喃道:“总之……我听你的就是了……” “好了叶儿,我要登台了。请你一定要操控好这套舞台设备哦!” “安啦!我为菊花台武斗场设计的那套舞台特效系统已经得到昆哥哥的认可啦!而这一套,比菊花台那一套还要先进呢!你担心的,应该是你的货源充足不充足才是!” …… “二郎,何谓‘有点儿说来话长’呢?” “呃……你想听点简单的也行,容我组织一下语言……”武松舔了舔嘴唇,尽量保持一副轻松的表情,无所谓的说道:“简简单单一句话吧,高月柔与咱们天京城掰了!” “掰了???!”太史昆惊的差点下巴脱臼,错愕半晌,太史昆叫道:“开什么玩笑!昨天她老母还来找我荐枕呢,怎么这一会儿又掰了?” “她……老母找你荐枕?”武松惊讶的更厉害,道:“这是什么情况?” “她老母推荐她做我的枕边人,这总行了吧!别岔话题,赶紧说正经的!”太史昆抓狂问道:“她为什么要和天京城掰了?” “生意人么,除了钱还能有什么?”武松道:“我们谁都没有预料到日本国的白银竟然有这么多!我的想法当然是这些白银都属于天京城,因而在日本那个什么家主将军的来投降时,我授意他的投降内容是将白银献给天京城,但是这样一来,高月柔就不同意了,因为她的本意是谁抢到的白银属于谁。日本国的白银储备量很可能会超过一亿两,这等财富对于哪个势力来说都将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天京城的一员,我必须维护天京城的利益而不是为了谁的面子屈尊一个女子,因而……嘿嘿,我措辞严正的拒绝了高月柔私分战利品的请求。” “所以她就和我们天京城掰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没多久。”武松道:“她当时的说法是带着雪月佣兵团的船队去四国岛抢掠,但是我发现她的航线是驶向大宋!她拥有爱月、恋柔两艘火力强大的铁甲舰,我担心她的目标是天京城,所以紧接着也回来了。” 太史昆道:“你的意思是,雪月佣兵团两手空空从日本回大宋了?这不符合她商人的身份啊!” “也不能算是两手空空吧!”武松苦笑道:“方才我不是说,担心她的目标是天京城吗?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高月柔的船队除了两艘铁甲舰外,还有十二艘运输能力强悍的鸟船,而我们此次远征队携带的大部分弹药火器,都装载在这十二艘鸟船上。她并不是空手而归,她带着可以武装六千人、可以灭掉一个国度的火器……回家了,而这些火器的主人应该是我们天京城!” “你这么一说,我想明白了。原先她的母亲高揽星也说过,她们雪月斋想建立一支军队控制福建、广南东路两路之地,钱财人手都有了,差的就是火器了。”太史昆拉住武松的胳膊,悲怆叫道:“二郎!你是说,我最心爱的女人,带着我的军火离我而去了,是不?” 太史昆与武松两个正在大街上扯皮,忽然街上涌来一大股人群,呼啦一声将两人胁裹进去。果然是人多力量大,纵使是太史昆、武松这样的硬汉子,居然也是被人群你推我搡的站不稳脚步,朗朗跄跄跟随着人群挤到了广场正中。 广场中心的人就更多了,比肩接踵这样的话语已经无法形容,鼻尖挨着后脑勺才是真实写照。开阔的露天广场居然已经被汗臭味、尿骚味、午饭后打嗝的味道充斥满每一寸空间,即便是刮过一阵自然风,吹来的也是前方湿热的异味。太史昆与武松两人见了这等场面也不禁惊讶万分,最起码,处于天京城决策层的二人竟然也不知道今日这个集会的目的。 最恐怖的是,今日参加集会的人群,居然还是有组织而来的。除了最外围的民众散乱些,像是真正来看热闹的,而广场正中,也就是太史昆身处的位置,前来集会的人竟是统一了服装的!东西两侧的人基本都是大叔的年纪,只不过是东边的大叔都穿了鹅黄色的衫子,西边的大叔穿了翠绿色的衫子而已。而中央这些包围着太史昆与武松的年轻集会者,则是都穿着玫瑰红的衫子。 见了这种诡异的气氛,武松粗糙的手掌立刻移向了刀柄,但是这种气氛对于太史昆来说,却是感到了几分熟悉。因为他在现代见识过超女举办歌友会的盛况,甚至太史昆还通过倒卖那些为数不多的入场券小挣了一笔,他清晰的记得,那种气氛与今日出奇的一致。太史昆的手赶忙按住了武松,并且示意他倾听这些集会者的喊声。 东侧那些身穿鹅黄衫子的大叔,分明眯着眼睛齐声吟唱道:“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 太史昆与武松对视一眼,啧啧称奇,原来这伙龌龊的大叔,居然是粉师师妹子的。 这方唱罢,只听得绿衫子大叔们也齐声吟诵道:“窈窕瓶儿,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太史昆与武松又是挑眉对视,原来西边这伙大叔是粉瓶儿小妹的。 最终,中间这伙身穿玫瑰红衫子的少年人也是按捺不住,齐声呼唤起来。话说这年轻人的性子就是直来直往,比那些个文艺大叔爽快了许多,他们扯直嗓子,径直乱哄哄喊叫道:“金莲金莲!我爱你!金莲金莲,我爱你!” 第084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什么!这是什么人召开的集会!气死我也!”听到自己心爱女人的名字被上万个男人呼唤,太史昆不由得火冒三丈。 不曾想,居然旁边还有人接太史昆的话茬:“咦,你不知道么?今天是金莲制衣坊召开新品发布会的日子呀!这不,大伙都来捧场了嘛!” 太史昆顺着说话的声音看过去,只见说话者身上套了件皱皱巴巴的玫瑰红长衫,显然是与方才呼唤金莲的年轻人们同一阵营的。他上脑袋尖,下脑袋圆,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稀疏的头发勉强在脑门顶上打了个摇摇欲坠的发髻,看上去,简直就是孔庆东的嘴脸顶了个方舟子的头发。 这位半秃的男子显然是个话唠的热心肠,他不管太史昆理不理他的话茬,径直说道:“这位兄台想必是刚刚来到天京城吧,也难怪你不知道眼前的情况!你瞧那些穿黄色衫子的,是喜欢李师师御妹的,他们啊,号称师饭学员;那些穿绿色衫子的,乃是喜欢李瓶儿御妹的,他们则号称暖瓶儿!爱吃嫩草的多半都是老牛么,因而喜欢师师、瓶儿的尽是些老先生!而我们年轻人则喜欢有点经验的微熟型的,因而我们都喜欢潘金莲!我们这些金莲的粉丝,就叫做金粉世家!本来呢,金莲走台时也不会有这么多粉丝到场观看的,可是最近金莲女神刚被那个薄情寡义的天王太史昆甩了,心情一定很差,所以大家都自发前来安慰她!” 听了半秃男子这几句话,太史昆才发现原来广场的正中搭建了一座高台,太史昆所在的位置与高台之间还隔着百十排人,因而方才不曾注意道。 此刻高台上有个缓缓旋转的莲花台,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端坐于莲花台上正演奏着琵琶。由于距离远,女子的面容并不能看清楚,不过从她的举止行动上,太史昆倒是可以分辨的出来她是师师妹子。莲花台的周围还有二十几个身材不错的年轻后生,他们各自都穿着刚刚设计出来新服装,挠首弄姿的向广场上的观众展示。 这光景太史昆并不陌生,因为走台、服装展示会这种销售手段本来就是从太史昆口中传出的。自从金莲制衣坊发展壮大后,太史昆就极少参与到制衣坊的经营当中了,对制衣坊的服装展示会更是没有关注。今日一见,方才知道服装展示会这样的广告手段居然被金莲发展成了数万人观摩的大型盛会,而作为的模特的师师、瓶儿,亦成为民众的偶像。 在狂热粉丝们热情的吆喝声中,根本无法听到师师演奏的声音。过了一小会儿,眼见着师师起身、收琴、鞠躬,而后与那莲花台一起,缓缓沉入舞台之下。随着师师离去,那些后生模特也不着痕迹的退下,舞台四周升起一道帷帐,顿时将舞台遮盖起来。 片刻的工夫,帷帐褪下,只见舞台上凭添了许多玉树琼花、亭台楼阁的布景,皆是雪白一片,就连地面已被一层柔软的白纱覆盖,好似一个冰雕玉砌的世界。雪白的布景中,还有十几对穿着新式服装的男女情侣,他们或坐或站,皆相互依偎着,望月一般凝视着天空。 这套布景搭建的很精美,在这炎热的酷暑天气里,单单远望一眼就觉得清爽凉沁。现场观众们都被这套布景感染,噪杂的展示会场上难得的出现一阵寂静。 忽听得铮铮几下瑟声,似在半空中传来一阵空灵的吟唱:“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伴随着吟唱声,舞台中忽然高高的飘起了一盏云朵。云朵之上,赫然端坐着一位绝色女子。此女子施的粉黛颇为清雅,高耸的云鬓上只是点缀了一根水头十足的玉簪,她穿着一身雪白亮丽的长裙,此长裙造型十分别致,甚至十分超越时代。虽说这长裙同样是低胸的唐代宫装剪裁,裙摆同样是加长百褶谁罗裙的样式,可问题是,别人的长裙的都是从腰间开始展开,而这一件长裙则是从膝盖开始展开的!低胸与膝盖之间这一段呢?居然是弹性紧身设计的!也就是说,这位角色美人实际上穿了一件紧紧绷在身上的纯白色紧身衣,只是从膝盖的部位开始装饰了些褶皱拖摆而已! 是的,没错,由于科学院众位发明天才的努力,弹性纺织面料已经超越时代,提前面世了!而不巧的是,弹性面料已经出现在女性的服饰中,但现代的隐形抹胸、丁字短裤等配合紧身衣穿着的内衣还没有被发明,因而,女性想要完美的穿上紧身衣,就必须……诸位自己猜去吧! 此时,那空灵的和声又是吟唱道:“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随着这声吟唱,云朵上女子缓缓起身,扭动着玲珑毕现的身段,开始翩翩起舞。朋友们啊,这毕竟是宋代,因而刚被发明出来的弹性纺织面料并不能像今天的黑丝那样弹,穿着在身上还是能够感觉出拘束来。所以,大家可以尝试着联想一下,美女穿着这样的拘束起舞,就算是舞动了一个最清纯的动作,也会充满了诱惑性的呻吟感。于是乎—— “金莲金莲我爱你!金莲金莲我爱你!” 尖叫声,瞬间充斥着广场每一个角落,不仅仅是“金粉世家”粉丝团,“师饭学员”、“暖瓶儿”这两家的人群同样也加入了疯狂的尖叫之中。半秃的男子尤为兴奋,他拍着太史昆的肩,兴奋大叫道:“怎么样的兄台,这下子你明白我们为什么最粉金莲了吧!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狂欢之中,唯独太史昆一人陷入了深深的石化中。半晌,他终于撕着头发吼叫道:“媳妇,那是我媳妇啊!尼玛我媳妇咋滴穿成这样出门了!二郎啊,你看她胸前的,两点都激凸了!你说……我今后还有脸见人吗?哎哟喂呀!” 武松连忙劝慰道:“别难过,别难过,我仔细看过了,金莲胸前那两点是装饰的珍珠,不是激凸!你仔细看看,左边的那一粒明显比右边的靠下一点嘛!如果是激凸的话,应该对称滴!” “二郎啊,你没见过啊,你嫂子天生就是右高左低啊!哎不对,二郎你个居然盯着你嫂嫂的胸看!看我不收拾你!哎还是不对,我干嘛把我媳妇的身体特征告诉你啊!”太史昆悲催的扯着自己头发,哀嚎道:“哎哟,我媳妇居然就这么上街了,我特么气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哎哟,我的命好苦啊!” 太史昆正在这边闹腾着,不料那半秃的男子拉下脸来,指着太史昆说道:“这位兄台你怎么说话来着?金莲是我们的公众女友,怎的成了你媳妇了?不许你这样侮辱我们的梦中女神!” 太史昆听得火冒三丈,顿时将悲愤化为力量,一跃而起,提起拳头,大喝道:“小样,敢想着我老婆入睡?看我捶不死你!” 太史昆愤怒的一拳动如脱兔,闪电般的打向半秃男子的面门。按理说,这一拳应当将版半秃男子打得倒飞出去才对,不料,这男子懒洋洋的扭扭脖子,便让开了这一拳,而后他的脖子左右一摆,竟是用脸颊与肩膀挤住了太史昆的手臂。 太史昆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这样接拳的。手臂被黏黏糊糊的脖子夹住,太史昆感觉怪异不已,他用力往回抽拳,不料一连用了几次力量、感觉手臂皮肤快要裂开,都没能收回手来! 太史昆又惊又怒,闪电般向着对手胯下又踢出一脚,那半秃男子哂笑一声,不动声色抬了抬腿,居然又将太史昆的大腿夹在了自己的胯下! 被一个大男人这样夹住,太史昆羞愧不已,脸色顿时变得通红。不过半秃男子似乎还不满意,只听他裂开嘴巴念了声“出去吧!”忽然快速扭身甩头,可怜堂堂太史昆,竟是被人家一甩之下丢了出去,幸而有武松出手接住,才避免了狗啃屎的悲剧。 原来,这个半秃男子还是有功夫在身的。太史昆白白识得许多当时高手,只因他懒得习武,所以一身武艺只能算是三流往下,打架斗殴输给别人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昆哥可以依仗的却不只是一身三流武功,还有科学院一众工匠的支持。 太史昆左手一摆,制止武松出手;右手一甩,亮出一柄转轮短火铳!他恨恨上前两步,举起火铳指着半秃男子的脑门,大叫道:“好小子,敢扔我?来啊,睁大眼睛瞧瞧,爷手里拿的是什么?” 半秃男子冷笑一声,突然伸手疾速点向太史昆的火铳,太史昆一惊之下,本能般的扣动了扳机,却不料那男子的动作极快,竟是在击锤撞击底火之前,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击锤! 半秃男子的动作不但快,还非常有力,纯铜制造的击锤居然在他一夹之下扭曲变形,再也无法击中底火了,这般模样的转轮火铳,自然也不可能发射子弹。在太史昆错愕的目光下,半秃男子嗤笑道:“哈哈,小爷我从前是从事服务业的,凡事从我们旅店里打尖的带火铳旅客,到了下半夜都会被我偷偷打开房门,取出他们的火铳研究一番!哼哼,实话告诉你,甭管是单发的还是连发的火铳,小爷我都知道它的构造,想用这种火器打中我,门也没有!” 说话间,武松拔出刀来,挡在了太史昆身前。他的目光变得冷酷无比,道:“扁人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吧!” 第085章 将它吃了! 关于天京城的传说,在江湖中有很多很多,甚至是一个发生在当代的武侠故事,其中不出现天京城的场景就不能称之为故事。在众多众多的描述中,天京城是一个坏蛋枭雄的狂欢场,是一个白道豪侠的聚居地,是一个黑白两道称兄道弟肆意玩闹的天堂之所。 当然,还有一种比较通俗的说法:在天京城的工地上掉下一块砖头来砸死十个人,里面五个大侠四个大哥外加一个侠女。寻常的街道上尚且如此,那么人山人海的广场中,侠客侠女枭雄大哥就更是成堆论群了。 武松刚刚亮出弑神刀来,四周围顿时叽喳一片,呼啦啦让开一片空地来。若是在开封府大名府这样热闹的街头拔刀相向,引起的只能是“杀人啦!快报官呀”这样的惊呼,可是在天京城这样的地方,引起的却是一阵“快来看呀!砍人咯!”这样的欢呼。 天京城与其他繁华城市的另一个区别是,不会有所谓的侠客挺身而出制止街头斗殴的。 这是一个武者的世界,街头上每一个与你比肩而过的人,都可能是一个绝世的高手。无论是多么嚣张的悍匪,来到天京城都会乖的像个小兔子,他们彬彬有礼不敢有丝毫逾越张狂的地方,原因就是——他们深知这座城市里至少有几百个人的武功远远高于他们,在这里张狂纯粹就是找死。同样,在天京城中,也不会有少侠敢于狂傲,不会有醉侠敢于管闲事,不会有大侠拯救苍生——这与地方官的子弟进京前都会被淳淳教导一番,百般叮嘱一定要低调要隐忍要老老实实的道理一样,天京城,永远有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因而,敢于在天京城街头斗殴的只有两种人——傻瓜或者是自认为最顶端的人。参与到一场傻瓜的比武中十分不明智,搀和到高层人士的比武中更加不明智。所以,如果在天京城中见到有人当街斗殴,最好的方式就是买一包五香瓜子,来一杯乳酪味的刨冰,找个阴凉且视线不错的位子,最好再搂着一位娇媚可人的侠女,瞪大眼睛看热闹。 如果你是一个武学的外行,那么还要记住一点,在天京城看斗殴只要看就好了,一定不要说话。因为在天京城这样一个武者的世界里,看斗殴都有着极为森严的讲究。不信的话,且听听周围老江湖是怎么说话的。 “好彩!吾观此人拔刀的架势如此凝重,竟好似是失传已久的七元裂阵斩呢!” “嘘,令狐师兄小声些,没看见衡山剑派的莫师叔在此么!” “罪过罪过!师叔面前,小子竟是唐突了!还请师叔指点一二,那使刀的汉子用的什么招数?” “呵呵,原来是令狐师侄!你眼光也算不错了,这汉子用的正是七元裂阵斩,瞧他的意境,应当是巨门天璇斩的路子!” “哼!我当是什么人再次大放厥词,原来是莫小儿!” “你是什么人,怎敢这样称呼莫师叔?” “嘘,小林子噤声!此人,乃天鹰教的教主白眉雕王!” “偶买疙瘩!竟然是黑社会的大哥大!” “恕莫某眼拙,竟是没有发现雕王前辈在场!不过,前辈为何说莫某人大放厥词呢?莫非我说的不对?” “哼,这一招刀刃方向的意境的确是巨门天璇斩,但是刀柄上的意境,却是文曲天权斩的!莫小儿,你的境界不够,还看不出两式合并后的七元裂阵斩啊!哈哈哈!” “切!!!天正小雕雕啊!你叛出老夫门下十年的光阴,居然还是这般没长进么?” “这……说话的又是谁?” “嘘!令狐师侄,小林子师侄,这儿已经没有我们的事儿了,咱们赶紧溜墙根!小心回头偷看那个‘暖瓶儿’阵营里的穿着绿色大斗篷的老头儿!那就是日月神教的教主阳大顶!” “偶买疙瘩!黑社会教父哎!” “阳……教主……” “莫慌,这里是天京城,我没兴趣将你怎么样!不过话说回来,如今这个时代合则强,分则衰,我愿意不计前嫌接纳你回来,并且将日月同辉佣兵团团副的位子给你,你回去仔细考虑考虑!另外,天正你看仔细了,此位汉子的刀法中还隐隐约约有一种极为神秘的发力方式,以我闯荡江湖一甲子的经验来看,似乎与传奇老头艾虎十年前的刀法有异曲同工之处呢!他的境界,已是连我也无法理解的地步,有今日这等观战,说不得我临死前还有希望领悟出乾坤大挪移的诀窍来呢!” 这样的小插曲,只是发生在观战席的一偶,像是这种不入流的插曲,围绕着武松、半秃男子的战场至少发生了几十起。 不过,这一切都无法影响到战场之中的武二郎,他双目精光四射,怒吼一声,弑神刀迎风挥出! 方才那些战场外的评论其实都说错了,武松这一刀,从意境上来说的确是巨门天璇斩、文曲天权斩的融合,但是,当这一刀真正挥舞出来的时候,却是携裹着四周围炙热的空气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橘红色长龙!这种情况,分明是夹杂了摇光破军斩的意境,这也就意味着,武松在这两个月之间又有了新的突破——三式融合! 战场周围的观众方才全都将话题放在武松身上,那是因为他们看不透半秃男子的境界。但是在半秃男子闪电般捏坏手铳击锤的时候,武松却突然意识到了这位男子的深藏不漏!他身上的气息懒散、懈怠,却是有一股看穿胜负成败的雍容,试问天下,能够连胜负都看穿的人,战斗起来又怎么可能失败? 这样一个看起来不会失败的人,居然与昆哥动起了手,作为太史昆最忠诚的兄弟,武松刹那间调动浑身潜能,将这半秃男子看为当前大敌,出手就用上了刚刚领悟不久的大招! 刹那间,天地突变,狂风大作!方才唧唧歪歪围观评论的那些知名武者,皆被武松的刀锋所迫,大跨步的仓惶后退!至于小林子、令狐师侄等不知名的小辈,则是直接被刀锋吹离地面,卷入狂风中,瞬间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 连围观的观众都被糟蹋成这样了,那刀锋所向的半秃男子又如何抵挡?只见那道炙热的橘红色长龙还未递到半秃男子的眼前,他已是咕咚一声躺在了地上。不过也亏了他早早的受惊躺倒,这道堪称是必杀的刀锋划过他方才站立的地方,稳稳停在他的上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等局面下,半秃男子忽然极其丑陋的躺在地上抬臀,提腿,用其皱皱巴巴的胯部巧到不能再巧的夹住了武松持刀的手腕!堂堂一个武二郎,顿时就感觉到了半秃男子胯下那团腌臜传来的腥臭湿热,只觉得喉头一阵想吐,却是失手将弑神刀丢掉了! 半秃男子用了个笨拙的后滚翻爬起身来,咧嘴大笑道:“好一招要人命的刀法,不过出刀的手法与臭老头的抢字诀倒有几分相似!若非如此,我也不能这般轻巧的获胜!哈哈!” 一招,武松居然被缴械!这下子,太史昆与武松哥俩肩并肩局促的站在一起,只落了吃瘪的份了。那半秃男子伸出两根指头,挨个儿指点着两人的额头,道:“今后,再也不许管金莲女神叫媳妇了,听见没?否则,我见你们一回打你们一回!” 太史昆、武松二人岂是甘心吃瘪的?他二人交换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眼神,忽然同时行动!武松身子一矮,施出“鸳鸯腿”的手段,稳稳绊住半秃男子双膝,太史昆急速窜出,绕到半秃男子身后,却是用上周侗传授的诀窍,悄无声息向男子后心射出三柄飞刀! 好个半秃男子!他呼的一个铁板桥后仰动作,膝盖不动,整个身子从腰部仰过去九十度、一百度、一百五十度直到一百八十度,躲过了三柄飞刀!他的后仰还没有停止,还在继续,二百度、二百八十度、三百二十度、直至三百六十度!他的脑袋从自己的臀部下方,穿过双腿,绕到了自己的身前,脸对脸的贴近了武松! 这样诡异的瑜伽动作,使得武松冷得满脸大汗!身体扭曲成这个模样,半秃男子动手是没法动手了,不过他微微一笑,居然伸长了舌尖,在武松英俊的国字脸上舔了一舔! “哎哟俺得个娘哎!”武松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叫,撕下衣襟用力擦拭着面孔,嚎叫着向远处的喷泉冲去。而半秃男子诡异的回过身来,阴森森的看向了太史昆。 “呃……哦……我圈圈你个叉叉!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死在谁手上不是个死!”太史昆无奈的一敞领口,道:“你这怪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不要像侮辱二郎一般侮辱本大爷就是了!” 半秃男子倒背着手围着太史昆绕了一圈,又在他面前站定。而后,男子缓缓抬起右臂,伸出食指,在自己鼻孔里挖出一块一点五厘米直径的鼻屎,又缓缓递向太史昆,冷冷道:“把它吃了!” “什么?” “作为惩罚,将它吃了!” “我%¥#¥%¥¥!你个坏淫!我和你拼啦!” 太史昆怒火朝天,也不管打得过打不过,一顿乱拳劈头盖脸向半秃男子打去,但无奈两人武功差的实在是太远,半秃男子只用了一只左手,就将太史昆拧到在地,他倔强的将右手食指伸到太史昆面前,道:“将它吃了!” 太史昆唇边点点血丝,犹如猩球崛起一般暴吼:“不!” 眼见着鼻屎一点一点向太史昆的嘴边移去,眼见着昆哥就要受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一声清脆娇柔的喊声:“不要!住手!” 第086章 难道这也算是爱? 太史昆转脸看去,只见说话阻止的人是穿着一袭新衣的金莲。原来场中的战斗早已被舞台上的金莲瞧见,虽说两地相隔数十丈,并无法看清楚人的相貌,但是作为心爱的相公太史昆的一举一动早已经铭记刻画在金莲的心目中,单单远远看到太史昆的举止,金莲便已分辨出战斗失败的人是谁了。情急之下,金莲不顾自己是个不谙武功的弱女子,慌忙跳下舞台,前来相救。 金莲跌跌撞撞奔到场中,一下挡在太史昆身前,尖叫道:“不要伤害我相公!要杀就杀了我吧!” “女……神,女……神,女神和我说话了?”半秃男子一大一小两只眼顿时光芒四射,语无伦次应答道:“女神姐姐,我没想杀人呀!我只是命令这个贱男吃粒鼻屎惩罚他对您的不尊敬而已呀!” “我金莲生是相公的人,死是相公的鬼,随便相公怎么骂我辱我,都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用不着你这外人管!”金莲伸开双手将太史昆紧紧护在身后,叫道:“谁想要伤害我的相公,必须要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才可以!” 场中这番对话,几乎震翻了围观的闲人。有人惊呼道:“金莲姐姐的相公,可不就是太史昆么?” “哇!原来是天王太史昆!他刚刚交付了万军丛中单枪匹马活捉种师道的任务耶!他不是武功很强吗?还有,那个用长刀的,一招震翻了白眉雕王、衡山莫先生的汉子是谁?” 有人手指广场对面菊花台武斗场上空悬挂的巨幅海报回答道:“瞧,用长刀的,不就是今晚要与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林冲放对厮杀的那个人吗?他的名字是……武松!最强佣兵武松!” “哇!这个秃子居然同时摆平了太史昆与武松两个人!当今武林上名声最响亮的两个人!他这么有实力,他究竟是谁?” “管他呢?反正他又没名气!这年头,武功好能算是有实力吗?笑话!” “咦?这位仁兄说话不在理啊!武林中人,武功不就代表了实力么?” “哟呵?听你这么说,最有文化的人就能当状元?最有技术的人就能当首席大匠师?最幽默最有内涵最有品位的小说就一定能上架?是你傻了,还是这个社会变了?” “呃……我想,是我傻了……” 果不其然,围观的观众在知晓了今日所见居然是天王太史昆的八卦之后,就没有人再对半秃男子感兴趣了。观众们纷纷议论道:“啧啧啧!太史昆愧对金莲姐姐,姐姐却舍身救他!唉,没成名之前,他两人不也挺恩爱的么!天京城这才兴盛多久,太史昆便已经得意忘形抛弃原先的女人了!” “就是就是!其实我最看不起这样成功后就抛妻弃子的男人了!” “打到太史昆,解放金莲姐!” 千夫所指历历在目,太史昆不禁羞愧的低下了头。金莲跟了他这么多年,他身上穿的衣服,三餐吃的饮食都是金莲打理的,甚至是混社会花销的钱财都是金莲出外打拼赚取的。而太史昆对于潘金莲呢?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将金莲当做一个随叫随到暖床的而已。不管是对柳叶儿或是对月柔,太史昆都付出过爱,但是对金莲,从一开始起,似乎就是为了满足欲望。 暂别了这段时光,其实已经足够太史昆思考一个问题:我爱的人固然重要,但是爱我的人呢? 望着挡在自己身前那道娇柔的身影,太史昆缓缓伸出手,放在她圆润的香肩上,迟疑道:“金莲,我……” “相公!”金莲暮然转身,真想就这么一头扎进太史昆的怀抱里,但当她离着太史昆胸膛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却又决然抽身,蹒跚后退几步,凄凄道:“相公!你我神人有别,奴家……配不上你!”话罢,金莲娇啼声声,转身泪奔而去! 顿时,场中群情激昂!“女神终于自由了!”“金莲姐姐终于摆脱那个虚伪的男人了!”“今天是女神的新生日!”“自主!自立!自尊!自强!现代的女性只需要黄瓜就足够了!” 金莲抽身离开的一瞬间,太史昆忽然觉得心脏一阵抽搐!难道,这就是牵挂,难道,这就是揪心,难道,这就是……爱? 不知不觉,一位身着绿色大氅的老头挤到了太史昆的身边,他幽幽说道:“老夫日月神教教主阳大顶是也!老夫平生最悔恨的,便是盛年时为了修炼武功冷落了夫人,导致她与人私奔离我而去!唉,那种令人绝望的悔恨,俱往矣!年轻人啊,我是粉瓶儿的,不是金粉世家的人,因而我能够公平公正的旁观这个事件。我觉得吧,你应该遵循内心的指引,追上去,抱住她,用一刻时的舌吻,夺回她的心!” “对啊!如果有可能,一盒十二只的套我也愿意付出!阳教主,谢谢你的指点!”太史昆紧握双拳,快步向金莲的背影追去,不过…… 人群中,突然跳出两个人影,一左一右抱住了太史昆的胳膊!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偏偏又好似一个人说出的一般叫道:“太史昆!”“大坏人!”“可算遇到你了!”“你还认得我们吗?” “小貂,小蛮???竟然是你们!!!”感受着一左一右两具滑腻弹性的娇躯,太史昆不禁有了些目眩神迷。体会着尖笋顶端嫩嫩的颗粒蹭过手臂的摩擦,太史昆的思绪瞬间回到了经年前易州城内那个销魂的夜! 太史昆忍不住在两颗浑圆的翘臀的各自捏了一把,道:“乖哦,等我一会儿,我有些要紧事要处理呢!” 此时,奔跑中的金莲终究还是充满期盼的回眸凝望一眼,不管怎样,她还是期待着能够看见心爱的男子对她留恋的追赶。不过,映入她眼帘的,却是太史昆满脸桃花的探出一双咸猪手,龌龊的缓缓滑向一对香臀的景象! “啊……!”金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撕扯自己的头发,落荒而逃!她的人生,顿时变作了黑白色!金莲自认为不是个善妒的女人,饱受封建旧思想熏陶的她不是不能够接受自家相公还爱恋别的女人,但是,此情此景此刻此时,相公还能旁若无人的左拥右抱,你叫她怎能不生出伤心欲绝的感觉来! “好一个悲催的女子呢!看得我心都碎了!修习这么多年武艺,我终于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我,要守护命运多折的金莲姐姐!”半秃男子喃喃自语几句,转过头来指着太史昆啐了一口,左脚踏右脚右脚踏左脚,使出梯云纵的顶尖轻功,追逐金莲的方向飞走了。 太史昆听到金莲这声尖叫,心里咯噔一下!他本是个顶尖聪明的人,从这声尖叫中一下子就联想到,定是金莲看见了自己与小貂小蛮的缠绵!他赶忙扔开小貂小蛮紧缠的娇躯,抬头再去寻找金莲,但是,他却只能徒劳的发现,金莲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众多粉丝之中。 渐渐地,太史昆发觉了身边的气氛有些不对头。他迟疑环视四周,只见黑压压的一片自称金粉世家的死忠粉丝正在对他虎视眈眈!也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捍卫金莲姐姐!惩罚薄情寡义负心郎!” 一时间,无数拳头脚丫铺天盖地袭来!太史昆暗自道了声苦,胳膊护住头脸,奋力蹲到墙角中缩成一团,无奈承受愤怒的惩罚。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纷乱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太史昆睁开眼睛偷瞧几眼,发现周围已经没什么人影。他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腰肢,却发现不疼不痒的,似乎并一拳一脚都没挨上!要知道在他的记忆中,方才可是至少有一千名愤怒的金粉参与了围攻呢! 太史昆正在啧啧称奇,忽闻身后一阵哼唧。他回头一看,原来墙根另一侧站了一排鼻青脸肿浑身脚印的倒霉蛋!依次看去,这些人乃是徐宁、马植、皇甫瑞、段景住、朱大贵、林冲……甚至最后一个赵佶都被揍成了熊猫眼!原来,在方才最危急的时刻,这班好兄弟及时赶到,奋不顾身将太史昆死死护在身下,替太史昆挨了这一顿揍! 再看另一旁,卢俊义、武松两人面色潮红,大汗淋漓,原来方才他二人联手释放杀气,才将围攻的人群的驱散! 徐宁抹了一把鼻血,恨恨道:“昆哥放心!我立刻召集城卫队,将那个什么金粉世家邪恶组织连根铲除!” “算了!是我薄情犯了众怒,也不能怪人民群众有意见!”太史昆摆手道:“诸位切记,牵扯到感情这样的私事,我太史昆也仅仅是天京城普通的一员,诸位万万不可利用天京城公共的力量去搞清算!” 徐宁哼唧道:“昆哥你总是说这样的话!难不成咱们这顿揍就白挨了?对了!连道君皇帝都挨揍了呢!咱们可以用大不敬的罪名抓人呀!” 不料人家赵佶却风度翩翩的摆了摆手,道:“哎,话不是这样说地,寡人早就想真真正正的打一场群架了!今儿这顿揍,寡人挨得很舒畅!哈哈哈!寡人不但不追究,还要封赏金粉世家的粉丝们呢!” 太史昆、赵佶两人都表完了态,但见旁边树丛里悉悉索索一阵,一位穿着鹅黄色师饭学员服饰的老头子钻出个脑袋来,舒心道:“哎呀,有你们这句话,老汉儿我就放心啦!” 第087章 教导无方 众人看向这说话的老头,只见他肿眼泡酒糟鼻,不是艾虎还是哪个? 群豪中,要数武松见了艾老头最为激动,他与艾老头虽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因而武松快步上前,双膝一曲,便要行跪拜的弟子礼节。 不曾想艾虎见了武松更为客气,不等武松双膝落地,老头子一伸手,又将他搀了起来,笑眯眯说道:“哎呀,都是江湖朋友,武老板客气什么呢?不过话说起来,你那间快活林赌坊还真是宰客!昨儿我辛辛苦苦赚来两万贯钱,一晚上就又输进去了!真是扫兴啊!” 武松闻言,连忙解释道:“店里的伙计不识庐山真面目,前辈谅解则个,昨晚的损失,晚辈自是要奉还前辈!” “哎哈哈,都是做生意的,怎么可以让你把赚到的钱再拿回来呢?这个嘛……”艾老头讨好说道:“你借我两个小钱翻本用就是啦!” 武松道:“晚辈家财颇丰,前辈如有花销尽可来取!” “真的?哈哈哈太好了!”艾老头喜上眉梢,拉住武松的手急促说道:“那就先借我个十万二十万贯……” “等等!”这时候太史昆上前一步,将挡在武松与艾虎之间,问道:“等等再说钱的事!艾老前辈,方才我与皇帝陛下说不再追究挨揍之事,您老松的什么气儿呢?还有,你好像说你放心了?有何内情,快快说来!” “呃……这……”艾老头结结巴巴回应道:“其实吧……刚才那个小秃子……嘿嘿,正是老夫的徒儿!既然你们都不追究了,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吧!哈哈!” “就是白玉堂大侠的后代,您老要推荐给我的那个白达?”太史昆瞪起眼睛,问道:“老前辈,您这徒儿,脑子是不是不太好用啊!我看他行事的风格有些不正常啊!” “唉!谁说不是呢!这下你总该知道,为什么这孩子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好武艺,却总也成不了事儿了吧!”艾虎叹了口气,道:“不过话说来,孩子长成这模样,我也脱不了干系!” 当下,艾虎就将白达的成长历程粗略说了一遍。原来白达此人骨骼清奇,资质极佳,是个罕见的练武好苗子。而艾虎又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武术好手,在他的悉心教导下,白达成长的非常迅速,甚至小小年纪就能动脑子破解掉艾虎的看家本领,假以时日,绝对是威震天下的超级高手。 不过,在教育的过程中,艾虎这种邋遢顽劣的性子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白达。遇到白达进度慢的时候,艾虎便用腋下的臭气熏白达;遇到白达犯错误的时候,艾虎就罚白达吃鼻屎。久来久去,白达竟然觉得用体臭熏人或是令人吃鼻屎成为一件很好玩很有趣的事了。 更难为情的是,艾虎自称不拘小节,想喝酒了就去贵族家中偷取,完事,他还说什么偷酒喝不能算是偷,因而使得白达也有了种“小偷小摸不伤大雅”的思想。结果到后来,白达就养成了些毛手毛脚的坏习惯,好好的镖师护院他做不来,偏偏喜欢做店小二,好方便半夜三更翻看客官的行李隐私。 最重要的是,艾虎虽然也是自小顽劣,但是他少年时代有许多思想高尚的前辈侠客教导他,因而年长后他虽是行事荒唐,不过还能保持狭义的作风。而白达从小变没受过正义的教育,因而,他的心中根本没有侠义的思想,只是懵然的守着一身好本领,连个追求都不曾有过。 眼见着自己就要老去,爱徒的脑子却是越来越呆,艾虎老头心里唏嘘,便想让白达跟着太史昆厮混。他当然明白太史昆会利用爱徒白达的武力,但他也明白太史昆一来以民族大义为重,做的都是兴盛民族的好事;二来性格仗义豪爽,被他利用之后却也能得到相应的回报。与其放任爱徒长成一个疯癫的老怪物,最终被人利用祸国殃民,还不如留在太史昆这里吃香喝辣顺便弘扬民族正义来得好。 师徒俩一前一后来到天京城,师傅这边与太史昆谈的颇为融洽,轻松的将徒儿后事托付;可不曾想徒儿却误打误撞当街得罪了太史昆。不过此时话说明白了,太史昆也明白方才的半秃男子,也就是白达的确不能算是个正常人了。这等人,又是艾虎的弟子,太史昆自是也无法与他计较。 众人为被误人子弟的白达唏嘘一番,太史昆道:“对了,金莲呢?她怎么样了?” 武松撇嘴道:“伤心欲绝回家难过去了呗!昆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儿办的的确太那个了!也罢,我与大贵都是金莲嫂嫂的老乡,还是由我俩给你打个前站,去劝解劝解她吧!” 话罢,武松约上大贵,去寻找金莲了。太史昆告别二人,又道:“哎对了,小貂和小蛮去哪了?有人看见么?” 马植耸肩道:“刚才这么乱,怕是早就挤散了吧!也罢,我去帮你找找看吧!” 话罢,马植约上皇甫瑞、段景住,四下寻找去了。 太史昆哀叹一声,道:“唉!好端端的,怎的遇上这种事儿?对了,我们刚才不是说要一起去吃饭么?我们继续吧!” 卢俊义摇头道:“哪还有心情吃呢?连请客的马植都走了!算了,我带着林冲师弟去拜见师父老人家,徐宁兄弟也跟我去拜见一番吧!” 说完,卢俊义等人告辞。太史昆瞧向赵佶,嬉笑道:“小兄弟,不如我去你家玩吧?” 赵佶摇摇头,道:“寡人在宫中的时候便听说过艾虎前辈的名声,对他可是向往的很呢!方才我俩已经说好,一同去赌场玩耍!有道是一寸光阴一寸金,我们也不耽搁,这就去赌场啦!昆哥你忙自己的罢!” 顿时,方才汇聚一堂的英豪们作鸟兽散,太史昆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听着府中咕咕噜噜传来的饥饿叫声,忽然意识到了男人预留些私房钱是多么多么的重要! 今天金莲制衣坊的时装表演,实际上只是天京城的热闹之一罢了。这个光景天京城的各项娱乐设施实际上都是人满为患。毕竟十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在明天就要召开了,人生的鼎盛时期不过就一二十年,哪个混了一辈子江湖的人不愿意领着自己声势浩大的门人弟子找个热闹的地方展示给人看呢?况且此次武林大会与以往那种朝廷严加防范、不得在城内召开的模式大有区别,本次的武林大会得到一座繁华城市的鼎力支持,并且专门为此盛会修建了武斗场! 在少林、丐帮等超级门派以身作则的带领下,本次参加大会的所有武林人士都注册了佣兵,且几乎每个稍有规模的门派都注册了佣兵团。太史昆此次设计了许多简单的高回报任务无限制的挂在任务大厅当中,使得许许多多新加入的佣兵都尝到了甜头,从而一发不可收拾迷恋上了做任务赚钱。当然,他的这个创意是来自于现代的网页游戏。 佣兵的基数大了,各个成团时间比较早的佣兵团也在竭力的拉拢新出现的人才。他们不但直接将金锭银锭搬到大街上显示出本团的吸金能力,还在城北圈定了各自的实弹演习训练场,将本团大量的先进火器一字排开,任人随意射击练习。这些老字号佣兵团这样做的诉求很直白——加入我们,你就可以拥有真金白银,可以使用大量梦寐以求的新型火器。 当然,这些老字号佣兵团也是得过太史昆关照的。太史昆还在暗中一一叮嘱过他们:这次大会以天京城的名义下发了许多观礼邀请函,除了武林各大门派之外,大宋几乎每一个豪门贵族大商团也同样接到了邀请函。这也就是说,在未来的许多天内,将会有许许多多潜在的雇主出现,若是能在未来的雇主面前抢先一步展现自己的实力,不用说对自己佣兵团未来发展将会大有帮助。 所谓武林与地方武装几乎可以画上等号,从这个角度来看,全大宋的地方武装几乎都已经在天京城注册佣兵了。掠夺是最暴利的行为,而发展武力的目的九成九是为了获利,天京城提供了最优良的掠夺资源,也难怪各地武装力量如同蚊虫见血一般蜂拥而来。 虽然武林大会还未正式召开,但太史昆举办大会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了。招揽各地武者与推广天京造的名声,这两样取得的成绩已经超出了太史昆的预期。至于掌控整个武林——太史昆并没有这个兴趣。 武林,或者是江湖,只不过是一个等同行业协会的存在,它的普及面甚至还不如商人协会或者是匠人协会来的广泛。如今太史昆已是称霸一方的角色,对获得一个武林盟主江湖大佬的名头早已不屑一顾。 所以,太史昆对于本届大会提出了一个态度:江湖人的事儿,让江湖人自己说了算。作为主办城市天京城,竭尽所能为大会提供服务就可以了。 第088章 不可理喻 话说武林之中,向来是有位武林盟主的。且,盟主之位在和平年代是由正义的白道领袖担任。 为什么武林盟主一定是由正义的白道人担任呢?原来,武林必须要起到一个引导百姓向善的作用,由正义的人担任盟主,正是善有善报的最佳导向。只有百姓善良可欺,白道中人才有机会诈骗百姓的钱财,只有百姓善良可欺,嘿道中人才可以为所欲为的欺男霸女。因而,由白道的领袖担纲武林盟主,是黑白两道共同认可的。 和平年代如此,那么战乱年代呢?呜呼!战乱年代哪还有黑白之分?若是外族入侵,嘿道中人能做民族英雄,白道中人亦会做出卖民族的汉奸。若是内战,且问荼毒天下的军阀们哪还有良善之辈?自古成王败寇肆意修改历史,黑的洗成白的,白的染成黑的,号令天下的君主帝王都与齑粉一般,小小的武林盟主,只是个笑谈而已! 这个年头说不上是战乱,因而这年头大宋武林中还是有武林盟主这个位子的。不过十年前上一届武林大会选出的那位盟主练功练得太猛,已于五年前走火入魔早早作古了。武林本就是个松散的组织,连个明文的章程都没有,更不要说应对官员任期内意外死亡的后续替补规则了。好在盟主这个角色是个没实权的,因而大宋武林经历了五个没有盟主的年头,倒也没说乱套。 不过到了召开武林大会的时候,没有个武林盟主就显出不方便来了。黑白两道数十个辈分最高的老家伙挤在主席台上,你谦我让的半天也选不出个主持者来。如此谦让的理由很简单——按照惯例,没听说主持选举的人有被选举成功的,谁做了这个主持者,几乎就与本届大会的武林盟主擦肩而过了。再者,面对一群大佬的主持人很难做,台上这群颐指气使惯了的老家伙几乎个个都忘了应该怎样好好说话。 这种事情乃是太史昆早就猜到的。这个年头开会是个稀罕事儿,因而这个年代的人对于开大会还有这高涨的热情。不过对于现代人太史昆来说,这种没头绪的大会完全可以用“扯皮”、“假大空”来定论。所以,太史昆根本就没有出席大会的开幕式,而只是委托柴进代表天京城去站台充门面而已。 此刻的太史昆,端坐于布政司二层的小花厅内。他之所以喜欢这个简朴的小花厅,一个是因为花厅应用了仿现代的布置,另一个则是因为在这儿可以平静的看到市政广场。 水晶玻璃隔绝了嘈杂的声音,独特的角度使得广场中的人无法看到里面。这是一个旁观者地角度,坐在仿现代的家具上,透过屏幕一般的落地窗,用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这个世界,只有这一刻,太史昆才会觉得找回了自我。他自己都想不透,融入这个时代中,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迷失? 广场上主席台中的谦让已经结束,最终推举出来的主持人是丐帮的帮主马大友。太史昆认识这个人,他有些惧内,为人宽厚,完成任务后结算佣金时总带着一股“都是朋友,钱就算了”的风度。 私下里,马大友是个爱干净的人,在拜访太史昆居所的时候,他甚至要先掸一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之后才会走进门来。丐帮中人要保持简朴,不得穿新衣,因而他总是穿着一件五成新的青布长袍。长袍被洗的针脚处都发了白,但是你绝对在长袍上找不出一丝污垢。只有领口处仔细精绣的那一方小小的补丁,才能说明他乞丐的身份。 不过今天并不是个私下的场合,马大友以丐帮帮主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他就必须穿着上正式的乞丐工装——头发打理成爆炸发型,并装扮以稻草、秸秆;上身一件类似于现代军大衣的长棉袄,下身一条裤脚拖穗儿的七分短裤,左脚一只露着脚趾的布鞋,右脚一只露着后跟的草鞋,整体服饰补丁摞补丁不说,还必须装饰各种饭粒各种液斑。他的脸面用锅底灰细细涂抹过,指甲缝也被刻意的塞进污垢,甚至牙齿上,都用精选出的翠绿色菜叶细细黏贴。 没错,你猜测的没错,马大友身后有一个团队。五名行乞超过三十年的老丐头儿专门负责马大友的形象设计,千万不要怀疑五位老乞丐的能力,即便你是一个豪门公子哥,经过他们的打理,你也完全可以在贫困的山村中乞讨到珍贵的铜钱。 这种形象的马大友站在大会主持者的位置上,使得严肃的武林大会立刻有了几分诙谐的效果,但似乎也只有这副模样的主持者,才可以巧妙的调动主席台上数十个江湖大佬保持风度。至于那条主持选举者往往由于不好意思或是保持翩翩风度而主动放弃被选举权的那条潜规则……对于一个乞丐来说,没什么不好意思,也没什么风度可以保持。 盟主,在大会的最后一天才会被选出,按照惯例,这一届的大会是上一届盟主告别演出的舞台。对于投入到这场竞争中的参与者来说,为期两个月的大会分分秒秒都是紧张刺激的,而对于一个旁观者来说,这只是一个既无趣又拖沓的闹剧。 对于广场上明枪暗箭的争斗,太史昆只是微微的瞥了一眼,甚至连一声嗤笑或是冷哼都没有兴趣发出。他的注意力,完全在花厅中另一个人、与他促膝而坐的武松身上。 “昨晚的主题比武很成功,有一万两千人买票观看了这场……演出,大家对票价的反应还算是不错,尤其票价最贵的顶级观看区,几乎是座无虚席。”武松微笑道:“这是个好生意,一个时辰的演出,赚了七千贯。不过比起能够下注赌博的武斗来说,单纯卖票的利润率还是低了许多。” “如果你不去控制武斗的胜负,单靠赌资抽头你的利润也高不到哪里去。生意做大了自然要洗白,这个需要你自己去慢慢体会。”太史昆同样保持着微笑,递给武松一纸文书,道:“不过,你也不要小看昨晚被你称作表演的主题比武,你看看我手中的另一份数据,你就会明白了。” 武松接过文书细细观看,只见文书上写了许多昨晚各商号的销售情况。武松、林冲二人比武时各自穿着的“草莽”、“禁卫”两套系列的夏季新品服装遭到抢购,比赛完两个时辰内销售出七千余套;最醒目型的植入型广告、也就是酒坊上酒幡醒目标示的“三碗倒”烧酒热卖,当晚各大酒店被点率上升百分之三万。另外当晚武斗场周围出租马车生意、餐饮生意、游乐生意消费额都暴增,最令武松想不到的是,昨晚舞台上的许多布景以及道具服装都进行了拍卖,竟然拍得了接近六千贯的高价。 武松看完这份文书,叹道:“就知道昆哥你做事一扣连着一扣,果不其然,原来这场演出不但场内算计客官,场外也没有放过他们!” “这叫做完美的服务,天京城的客官享受到了多重的娱乐。”太史昆答道:“还不仅仅是这样,前些时候林冲想要组建一个佣兵团,苦苦经营了许多天也没有寻到人手。参加这次武斗之后,他名气大涨,一晚上就收到了几百份入团申请。” “连失败者都可以名利双收?”武松思索一下,道:“这就是主题比武的精髓所在吗?寻常的比武失败了,大家只能看到一个失败者;而在一个有剧情的比武失败者,大家看到的是一个跌倒后再爬起来的奋斗者的历程?” “咦?二郎,有这个想法,你完全可以写剧本咯!”太史昆结束了这个话题,呼出一口浊气,盯着武松的眼睛,用非常郑重的口气问道:“那么,你可以告诉我,金莲她现在情绪怎么样了吗?” 武松耸了耸肩,道:“你还关心她?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之间好好的,怎么会闹成这副模样?” 太史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歪倒在座椅上,懒散说道:“女人一旦牵扯到婚姻这个问题上,完全就是个不可理喻的野兽!现在是她给我使小性子,你叫我怎么办?跪地去求她吗?” “昆哥,只要你随便打发金莲一个名分,她就会跪地来求你!”武松带着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道:“在我的眼中,现在是你一谈到结婚,就变成一个无法理喻的野兽!我承认,我是清河人,所以我最希望金莲做你的正妻,是,你的婚姻你自己做主,你让金莲做个偏房也是你的自愿,我们这些老乡也没办法。但现在问题并不在这里,问题是,你为什么不愿意成家呢?你那几个女人谁也没得到名分啊!你这种表现很不正常!” 太史昆眨了眨眼,道:“别只说我,二郎,你好像也没有娶青青过门的吧?” 武松轻笑道:“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兄长还没有成婚,我怎能先一步结婚呢?” 太史昆反驳道:“大郎?大郎心里有个死了二十年地钟灵儿姑娘,他早就声明这一辈子打光棍了!这不是理由!老实说,你为什么不娶妻?” 武松舔了舔嘴唇,支支吾吾道:“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个做君主的人,而我是个浪子!” “什么浪子!分明就是你怕婚后青青管着你,你就不能去厮混了!”太史昆瞪起眼睛,叫道:“我的理由和你一样行不行?你老实告诉我,金莲她现在情绪怎么样?” “这……好吧!”武松无奈道:“她,回清河老家了。” 第089章 新的计划 “金莲她离开天京城了?” 武松这么一句,惊得太史昆一个激灵蹦了起来!太史昆几乎用尖叫的嗓门问道:“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谁准许她离开的?还有,你既然早就知道,你就不知道拦着她?” 武松平静回答道:“昨天晚上她就走了。你不是一直说天京城每个人都是来去自由的吗?金莲她既没有双亲,也没有夫君,她想回乡祭祖,还需要得到谁的准许吗?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拦她?” “为了她的安全好不好?”太史昆急促道:“天京城四周尽是些江湖客!谁知道他们的底子是黑是白?女真人、契丹人、还有各种各样天京城的敌人,谁能保证他们没有暗哨布置在天京城周围?金莲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招摇过市的步入层层危险中?二郎,快些起身,陪我去将她追回来!”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武松叹了口气,道:“昆哥你放心吧,我们这些做兄弟的怎么能放心金莲孤身回乡?有青青和柳叶儿陪着她呢!” “什么?你家的扈青青和我家的柳叶儿也跟着去了?”太史昆拍额道:“这分明就是一口肥肉与三口肥肉的区别!二郎,你真以为青青那两手武功可以横行江湖了?” 武松淡淡一笑,道:“她们女孩子家出门,我们这也鲁莽的汉子跟着也不像话。因而,在大贵竭力的推荐下,我为金莲、青青与柳叶儿雇佣了一支完全由女子组建的佣兵团作为护卫。” “完全由女子组成的佣兵团?”太史昆苦笑道:“二郎啊,这分明就是一头大肥猪了啊!或许两三个女子还引不起坏人的注意,可若是浩浩荡荡一大队美人儿,怕是你我这样的侠义之辈也要动坏脑筋了吧!” “真是小人度君子哪!”武松暗自嘟囔一声,道:“昆哥你放心吧,这是一支很有实力的女子佣兵团!她们甚至拥有击败全阴四剑圣的实力呢!” “哦!原来是她们!那支佣兵团叫做亚马逊女战士佣兵团吧!那个叫做蝶恋花的女团长,好像还是大贵的女朋友来着!” 经武松这样一提醒,太史昆也就想起那支活捉完颜宗望的女子佣兵团来。这些女子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金莲等女眷一路上有她们护卫,倒也是放心的很。 武松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一支佣兵团。昆哥,你的家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金莲、柳叶儿她们都是从你没发迹的时候就陪着你一路走过来的女孩子,这份纯真的感情,你应该懂得珍惜!好了,说说我的下一步计划吧!昆哥你说的没错,想把产业做成行业,就必须摒弃掉见不得人的地方。我打算今后不再控制武斗场比武的胜负,而是引入主题武斗的概念,从植入型广告等处入手,争取新的利润点。昆哥你呢?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南方的海域?开发新型武器?大宋的政局?继续围剿女真人?” “都不是。”太史昆道:“我在等候小貂小蛮的消息,下一步的计划,是与她们两个重温一下旧情!嘿嘿嘿!” “那两个契丹妞?”武松难以置信的说道:“不会吧!金莲才刚刚负气离开,你就去寻欢?” “我对她们有承诺的,二郎,当时你也在场来着!”太史昆狡辩道:“我说过,她们随时可以来天京城投奔我,我得言而有信不是?” “拉倒吧你!”武松道:“你对金莲、柳叶儿不也承诺过照顾她们一生吗?现在呢?” “你才拉倒吧!得啦二郎,咱们谁也别装了,你老实说,今儿青青不在家,你晚上会不会出去寻欢作乐?”太史昆贼笑道:“二郎,你我本就是一对臭味相投的损友,何必装什么正人君子?” 武松义正言辞训斥道:“太史昆,你少来!我是瞒着老婆出去玩,你是赶走老婆出去玩,两者性质不一样!” 两人正在吵吵嚷嚷,忽听得背后传来一声有些尴尬的咳嗽。太史昆回过头去,只见来者是一位清纯可人的靓丽女子。不过,见了这等貌美女子太史昆、武松二人皆难得的没有露出猪哥相,因为,这个美人儿的名字叫做夜来香。 原来昨日马植、皇甫瑞几个并未能找到小貂小蛮的踪迹,无奈之下,两人请出了负责天京城军情司的老牌细作夜来香帮助打探姐妹花的行踪。如今这个时侯夜来香前来拜访,不用说也是寻到了小貂小蛮两人的下落。 不待太史昆出言询问,夜来香抢先一步,倒是将姐妹花的事情解释一番。原来自从小貂小蛮来到天京城后,其一举一动就在军情司的监视中,军情司的头领秦暮城明白姐妹花与太史昆的交情,甚至还安排了少林寺的顶尖高手暗中护卫姐妹的安全。不过姐妹两个好像不太喜欢少林群僧有些热情过火的保护,居然伪装成男子,住到了太史昆的产业“楼外楼”中。那楼外楼是个风月场所,叫少林寺的大师们如何去的?姐妹俩用了这一手,居然成功的摆脱了天京城军情司的监视。以至于,今儿太史昆想见姐妹俩,军情司几乎将整个城市翻了个底朝天才重新寻到了姐妹俩的踪迹。 好不容易听完夜来香的一番解释,太史昆问道:“此刻,她们在哪里?” 夜来香道:“就在楼下的三号会客厅!不过,她们现在的身份可不仅仅是一对公主了,所以,你决定要见她们之前得三思。” 太史昆问道:“她们两个小丫头,还有什么值得我三思的身份?” 夜来香道:“她们两个人创造了一个历史呢!两个小丫头,是第一个坐上‘特烈麻都’这个位子的女人呢!” 太史昆一愣,道:“特烈麻都?什么意思?” 夜来香道:“与礼部尚书差不多吧!而且,她们还有辽国皇帝赐予的节杖,以礼部尚书的身份做使节,也就是说,她们是代表辽国的最高规模使节团。见与不见,你得三思。” 夜来香短短几句话,却携带了大量的信息!最直观的一点,耶律延禧的辽国朝廷已经礼制崩溃!他的国家已经乱作一团了! 而召见辽国,或者说北辽国的使节,的确是一件需要太史昆三思的事情。因为一旦召见了对方的使节,就意味着两方势力有了对话的可能。不对话,无视对方的存在,天京城可以肆无忌惮的掠夺大草原;可是一旦双方开启对话,势必就要给对方一点点尊重,天京城掠夺的时候不免就要有所顾忌。毕竟,这个世界还是有规则的,毕竟,旁观的百姓心中还是有“道义”思想的。 不过,太史昆只用了一秒钟就完成了“三思”的过程,他咧嘴一笑,道:“管他什么使节不使节呢?我是去寻欢的,不会谈公事的!两位,回见啦!” 话罢,太史昆潇洒挥挥手,留下两位摇头叹息的兄弟,轻盈的跑向三号会客室。 三号会客室可以说是天京城布政司内布置最奢华的会客室,天京城从各处掠夺来最精美的奢侈品都摆放在这个屋内,什么珊瑚瓷器沉香玉璧应有尽有,屋子一角,甚至矗立着一尊辽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黄金塑像——塑像的来源一定还会有人记得,那是太史昆上京临潢府之旅的战利品。这间屋子内奢侈品的总价值,保守估计将会超过一千四百万贯。 布政司的每间会客室都有其独特的布置,也有其独特的用处,像是布置极为朴素的房间,专门用来接待那些空手起家的大商人所用,他们看到朴素的会客室,就会联想到清廉的政府,更容易促使他们放心投资;而那些悬挂着各式豁口斑斑的战利品刀剑的会客室,则是专为接待知名武者所用,战利品上散发出的那种血性,更容易促使英雄们投身到佣兵事业中去。 而这间超级奢华的会客室,是专门用来接待富二代、公子哥的,其作用……刺激败家子们消费欲望,促使这些傻货在天京城疯狂消费而已。不过夜来香将两位辽国公主安排在这间会客室当然也有其用意,这间屋子中的陈列品有七成是掠夺自辽国,见到自己国宝的流失引起的伤感,也算是对于辽国皇室成员的一个小小惩戒。毕竟,夜来香是渤海人,饱受契丹人剥削的渤海人。 推开沉重的房门,太史昆一眼就看见了那对诱人的小公主。屋子里至少有二十个宽大的裘皮垫儿座椅,但是两个小丫头偏偏要相互依偎着挤在一张座椅上。蓬松的毛皮几乎要将两个衣衫单薄的女孩儿淹没,这种鲜明的对比使得两个女孩儿看起来尤为楚楚动人。 太史昆面带桃花,嘟起性感的嘴唇,酸溜溜的张开双臂,刚想说点类似于“开毛儿贝贝”的话,却见一条五大三粗的黑影从一侧扑过来,一把搂住太史昆的脖子,用狂野的哭腔喊道:“昆哥!俺也想您老人家啊!” 第090章 自降为王 满心欢喜的想要与女孩子调调情,突然被一个彪形大汉熊抱偷袭。太史昆心下大骇,完全是依照本能反应,提起膝盖对准大汉双腿之间就是一顶。 人家彪形大汉的本意是要表达对太史昆的仰慕之情,哪曾料到会遭受如此“礼遇”?连想也想不到的事儿,就更莫要说抵挡躲闪了。好端端一个热情的汉子,被太史昆顶的惨叫一声,夹紧双腿歪倒,满地打滚。 太史昆稳定心神,向着大汉定睛瞧去。这汉子梳了一头小辫,带了个纯金的头箍,身上一件上好的驼绒大氅,脚踏一双精致的雕花鹿皮靴。要知道,这可是六月天,穿这么一身衣裳,想不被人误会为神经病都很难。太史昆看过这汉子的眉目有那么几分眼熟,但是从什么地方见过,却是想不起来了。 那汉子哼哼唧唧叫唤道:“昆哥在上!在下萧里喃呀!您怎么对俺下黑手呀!” “萧里喃?”太史昆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立刻就将眼前这汉子与记忆中的对上了号。原来此人,便是在易州勾栏里与涅槃营的兄弟们比赛自残、在上京临潢府中带领太史昆入宫的那个秃顶侍卫。只是,如今这个家伙枯木逢春,脑门上竟是生出了许多头发,使得太史昆一眼之下没有认出来。 说起这个萧里喃,倒是一直对太史昆毕恭毕敬,所以太史昆对他的印象还算是可以。太史昆打了个哈哈,道:“原来是你啊,原先你不是秃顶么?生出头发来爷都不认得了!还有,大夏天的你穿什么翻毛皮衣啊!方才我还以为是条狼狗扑我呢!” 萧里喃坐起身来,强忍胯下不适,艰难说道:“承蒙昆哥的照拂,小的送公主与圣上团聚后,圣上不但升了小人的官,还赐下一瓶生发的药水来!小人用了,青春就又回来了!” 太史昆听罢,啧啧称奇。素闻现代的时候方舟灭了韩三篇,就曾经获赠章光一零一作为赏赐,那时太史昆听了这等赏赐也觉得奇怪,联想今日所见所闻,原来这种赏臣子的手段竟是出自辽国朝廷。 萧里喃又是说道:“至于小人这身衣裳,也是有来头的!这种打扮是我们契丹人最隆重的礼服!我作为圣上的使节,与天京城沟通的谈判者,自是要做此种打扮!” “你?是使节?”太史昆看着这位曾经在上京街头敲闷棍为生的小混子,不禁嗤笑出声:“使节不是两位公主么?怎么会是你呢?” 萧里喃正色道:“两位公主身为特烈麻都,的确是正使的身份。不过,自古以来负责起草文书界定谈判内容的都是副使,正使只是到最后负责签字画押而已。” 太史昆见他说得郑重,便也收起嬉闹的模样,正色问道:“那好吧,萧副使,我来问你,你代表辽国皇室前来,想和我谈些什么事呢?” 见到太史昆露出郑重的表情,萧里喃一下子就进入了谈判的状态。他慌忙爬起身来,神色肃穆,一躬到底,道:“在下是代表辽国皇室,前来向天京城求救的!女真人素来视我辽国皇室为血仇,誓言将我皇室灭族!如今女真人势力强大,我辽国皇室式微难敌,再这样下去,耶律皇室便只有死路一条。放眼天下,能够战胜女真人的只有天京城一家,因而,吾皇命吾前来求救!” 萧里喃的这个请求看似唐突,实际却是在太史昆意料之中的。最近一段时间关于辽金战争的情报源源不断送抵太史昆的案前,其结果九成九是关于辽军溃败的。如今耶律延禧的北辽已经有大半落入女真人的手中,其国都上京临潢府怕是也快要坚持不住了。 其实仔细想一想,女真人的金国急于向耶律延禧的北辽开战几乎是必然的,在天京城遭遇惨重失败的完颜阿骨打必须要找到一个宣泄口,来缓解由于失败造成的内部矛盾。 太史昆不动声色说道:“你们这个使节团来到我天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所以你们对于我天京城也有一定的了解。女真人同样是我天京城的大敌,骚扰女真人城池的任务常年悬挂在佣兵大厅中,靠着毁坏女真人基础设施混饭吃的佣兵至少有五千人。其实,即便你们不来求我,我也一样会找女真人的麻烦的。所以,你们的求救,大可不必说出来。” 萧里喃低着头,道:“草原上的人都知道,挨着你们天京城一准没好事儿。正是因为你们将女真人逼得没法活,他们才会加紧攻势,想要占领并移居到远离你们的上京去。昆哥,我家的国都都快要坚守不住了,我家圣上也实在是迫在眉睫了,才来求救的。” 太史昆挑了挑眉毛,道:“好啊,反正我们天京城是佣兵之城,是个专门替人解决麻烦的城市。原则上来说我们不挑客人,所以,你尽可先说出你们的条件来,如果条件优厚,没什么事是不可以的。” 萧里喃道:“昆哥,不瞒您说,我家圣上给了两种条件。一个,就是付出钱财雇佣佣兵歼灭女真人,至于报酬,钱财、土地、矿脉、甚至是奴隶随便你们拿!不过,我个人却是建议昆哥你选择第二种!” 太史昆道:“这第一种条件执行起来就非常方便啊!你们完全可以在佣兵大厅里悬挂任务,无论是悬赏女真人军事指挥官的人头,还是防御某一座城池的任务都可以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你出钱多,从佣兵之中组成一支装备上等火器的万人队去协助你们作战并不是不可能的!” 萧里喃叹了口气,道:“只要昆哥你不发话,哪个佣兵敢帮助契丹人打仗?所以,我才想让昆哥听听第二种条件。昆哥,说实话,这第二个条件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我家圣上根本不让我说的!” 太史昆哑然失笑,道:“得,第二个条件是什么,你就说说看吧!” 萧里喃唏嘘的摇了摇头,眼中盈出两滴热泪,他干净利落的拂了拂双袖,咕咚一声跪倒在地,洪声道:“吾皇大辽乾统皇帝,愿取消帝号,自降为王,奉天京城为宗主国!另,每年纳贡若干,并送耶律大奥野、耶律次奥野公主和亲天京城主,永结秦晋之好!” “哦?这种条件?” 大辽乾统皇帝,说的就是耶律延禧了,而耶律大奥野、耶律次奥野两位公主,正是小貂、小蛮的大名。要知道辽国立国数百年,亦是当时人们心中的正统王国,大宋的汉人,多半也是用“北朝”来称呼辽国。而皇帝“自降为王”这个做法,却几乎是宣布自家皇朝灭亡的说法,这样一个老牌帝国的正牌皇帝居然说出这种话,叫太史昆怎能不吃惊呢? 皇帝都要献降表了,整个国家都要投降了,所有的国民从此之后都要叩拜别人君主了,那么区区一个副使还从哪里寻觅民族气节呢?因而,萧里喃以使节的身份行那跪拜之礼,也不算是没有骨气。此时的太史昆初闻辽国皇帝自降为王的请求,脑海中略有些恍惚,并没有注意道萧里喃是站是跪,当然也不会去示意他平身。 萧里喃低头跪着,嘴巴却没闲着:“昆哥,我是契丹人不错,可是我出身的那个家庭子女众多,父母根本照看不过来,因而我是由一位汉人老婆婆一手带大的,而我小时候最好的玩伴,也是一伙汉人农户家的孩子。因而,汉人对我们契丹人的种种看法,我都了解。” 萧里喃抬头偷瞧一眼,见太史昆正在倾听,连忙继续说道:“我明白汉人对于称呼我大辽父兄之国、大宋每年纳贡、还有割让土地的那种屈辱感!那种失败、认输的耻辱,并不是依靠屠杀、灭族能够洗刷的!那种耻辱,须得让当年的对手跪倒在你的面前认输,让大辽国的皇帝称呼汉人为父兄才能洗刷!” “昆哥你想想看!你用强大的火器将我们契丹人全部屠杀真的就是完美的复仇吗?你会被扣上屠夫、暴君的帽子,而契丹人最终会留下悲壮的名声!丧国辱权带来的耻辱,却洗刷不掉!”萧里喃声泪俱下道:“而现在呢?现在就是个好机会!乾统皇帝愿意做石敬瑭,愿意做儿皇帝,愿意签署不平等条约,愿意称臣纳贡!他愿意献上自己的尊严,让汉人践踏!他愿意让自己遗臭万年,来抚平汉人心灵的创伤!” “很精彩。”太史昆呼了口气,似乎结束了思考。他缓缓低下头,对萧里喃说道:“不过,遗憾的很,面子不能当饭吃。土地、金钱,我都可以亲手去掠夺,仅仅是一丁点面子……我以为,留点儿知耻而后勇的伤痕也不错!” “只有土地、金钱?”“还有一丁点儿面子?” 两个姐妹花终于沉不住气,蹦下宽大的椅子开了口。姐妹两个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说道:“第二种条件的关键不是什么帝号更不是什么纳贡!”“第二种条件的关键在于我们两个!” “为了爱情,为了父王准许我们的婚姻!”“你必须像个王子一样,拯救我们契丹的王国与民族!” “嗯?什么?爱情与……婚姻?”太史昆愣了一愣,哑然失笑道:“别开玩笑了!我们之间……不就是你情我愿相互取悦一下么?这之间怎么可能出现感情与政治?我们不只是非常单纯的肉体关系吗?” 第091章 恐怖的传说 “太史昆!”“你竟然会这样想!”两个女孩儿看上去很不高兴。不过年纪轻轻的她们对于爱情的责任要求,的确要求并不如那些成熟女性来的高。但这不表明年轻的女孩会放松对爱情的执着——成熟的女性在很多时候会为了要求爱人履行责任而放弃爱情;而年轻的女性会为了爱情,而忽略爱人的责任与义务。 听到这种令成熟女性抓狂的回答,两个女孩终究还是竭力劝说道:“我们两个为爱情背井离乡!”“所以你必须为了爱情拯救我的族人!” “当政治成了男女关系的焦点时,爱情这种东西……简直就是笑话!”太史昆耸耸肩,优雅的说道:“再者说,我们在易州的时候,只是寻找一个刺激的一夜情;而在你们的皇宫中,不过是为了解除你们的闺中寂寞!所以,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爱情!好吧,我承认,男女关系这种事情上男人是该多付出一些!我之前已经将你们辽国的叛徒从上京逐出,保住了你们父皇的皇位,如今,我再承诺收留你们,保证你们姐妹两个的安全,这总该可以了吧!” “我们父皇的皇位不重要,反正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我们今后的生活也不重要,我们可以自食其力。”“可关键是,我们付出了我们的所有,我们委曲求全两个服侍你一个。”“可为什么,我们得不到你的爱?” “只是XXOO了几次而已嘛,这样就必须有爱吗?”太史昆厚颜无耻的狡辩道:“我记得咱们第一次一夜情的时候,你们两个也并不是第一次了啊!那么你们从前的男人呢?他们的爱怎么办?” “太史昆!你胡说!”“我们两个始终只有你一个男人!” “开什么玩笑,基本的生理常识本小爷还是了解的!”太史昆继续厚颜无耻的辩解道:“那天,凡事关于第一次的生理现象全部都没有发生嘛!” “那个……”“是我们……”“从前的时候……”“互相……” 太史昆瞪着既迷茫又无辜的眼神,呢喃道:“你们说的什么啊,我为什么听不懂啊!” 小貂小蛮一双粉脸涨得通红,相互指着对方,异口同声气鼓鼓地说道:“意思就是,我的第一次给了她,她的第一次给了我!” “呃……好吧,不管你们听得懂听不懂,我觉的我反正是理解了,毕竟拉拉这种事,在现代也是挺常见的。”太史昆嘟囔几句,叹了口气,咬牙说道:“不过呢,你们辽国皇宫中男女关系那么乱,我才不相信你们是拉拉这种事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史昆早已是违心而言了。天京城与契丹皇族,本就是格格不入的一个对手,作为天京城的精神领袖,又怎能为了私人感情率领整个天京城做契丹人的庇护者呢?太史昆本来的策略是竭力撇清感情、婚姻这种话题,只是将小貂小蛮两个留在天京城保护起来,不让她们陷入到女真与契丹的灭族之战中去就好。但是话谈论到这个份上,太史昆已然明白,此刻他与两个女孩之间的感情已是撕扯不断了。 果然,当太史昆说出这等十分混账的质疑后,连一旁跪地静听的萧里喃都忍不住了。萧里喃匍匐前行两步,叩首道:“昆哥明鉴!我们皇宫侍卫们,绝对没有一个敢于动公主心思的!盖因为在皇宫中有一个恐怖的传说,凡事推倒公主的侍卫都会成为太监!昆哥你想,凡是色胆包天的人,不顾及性命却是十分珍惜那条命根子;而不顾及命根子的人,往往又是不喜女色的。正因有此悖论,皇宫中侍卫有勾引宫女的,有勾引王妃的,偏偏就没一个敢骚扰公主的!” 太史昆闻言,错愕道:“这是什么逻辑?荒唐!” 萧里喃正色道:“昆哥明鉴!宫中传说岂是戏言?有公主名曰耶律骨玉,也就是和亲给大宋简王赵似的那位公主,她生性放荡,喜欢与男子交媾,有次她看上了一个护卫,用尽下三滥的手段,终于强行将那护卫推到了!后来……哎,长话短说吧,只是在第二天早上,那个恐怖的传说的就灵验了!那名侍卫竟是着魔般的挥剑自宫,连血都不晓得止,活活就这么流血流死了!这是发生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的事,所以我们这代侍卫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我们只是祈求公主们不要看上我们、推倒我们!昆哥,在你的眼中公主是可人的辣妹,可是在我们眼中,公主就是最恐怖的魔鬼!” “好吧,好吧,我相信你的故事,我承认我爱着小貂小蛮。”太史昆淡淡一笑,道:“不过,我太史昆是效忠大宋赵氏皇室的,天京城也不过是大宋治下的一个城邦,你们契丹人奉我宗主,说不过去啊!” 萧里喃闻言,失口惊叫道:“大宋最精锐的十万西北军,都被您一声炮鸣吓得退避三舍!昆哥,您又何必自降身段做大宋的臣子!” 太史昆悠然自得道:“没办法,谁叫我道德层次比较高尚呢?忠义孝什么的,小爷我最注重了。” 萧里喃愣了半晌,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喃喃道:“只要能驱走女真人,我们大辽奉宋国为宗主国就是了……” 太史昆暗忖良久,终是缓缓说道:“也罢,目前大宋皇帝陛下就在我天京城中,你回上京去,叫你们家皇帝前来面圣求附吧!” 萧里喃闻言,骤然抬头道:“如此说来,昆哥是同意救助我们大辽了?” 太史昆道:“萧里喃,你毕竟只是个传话的,谁知道你说的条件届时耶律延禧认不认?所以,事情成不成,还得让耶律延禧来见我。你速去上京,将耶律延禧带来吧!” 萧里喃道:“唉,若是昆哥要与我家圣上相会,倒也不用小的奔波上京临潢府那样辛苦呢!因为上京这些日子不太平,我家圣上早已经外出避祸了。” “不在上京?”太史昆挑眉道:“耶律延禧目前在何处藏身?” 萧里喃答曰:“大名府!” …… “七佛回来啦!七佛回来啦!”随着这声叫喊,皖南的这座小山村顿时变得喧嚣。 立在山村的边沿,依稀可以看到安江点点帆影,一条蜿蜒的山涧绕着山村盘旋而下,恰到好处的灌溉出大大小小百十块稻田,足够村中三十几户过上自足的生活。 被称作“七佛”的汉子身高足有八尺余,身上披着一件看似黯淡,做工却极为精致的钉镶皮甲。看那皮子的模样,居然是二十年岁口的水犀皮,这等皮子性质清凉,即便是炎热的夏季也散发着一股冰冷气息,也怪不得这汉子六月天身穿甲胄却不见得汗水了。 皮甲内,衬着一件皂色冰绸衫,绸衫质地极为柔软,自然的帖搭在汉子的臂膀上,将其壮硕的肌肉一显无遗。腰间,乌金链扣上悬挂了一口厚背七星刀;足底,一双合脚的鹿皮靴。这等打扮,无不说明这汉子的武者身份,但与一般武者有所区别的是,这汉子居然还背负了一柄最新型号的连射火铳!这样说来,名叫七佛的汉子居然还是一位佣兵! 来自神秘天京城的佣兵,出现在这样一个皖南小山村中,本应是格格不入才对。不过,村里淳朴的山民却是不以为怪,就如同见了一位外乡货郎一般热情迎上,一一与七佛寒暄。 七佛刀疤密布的脸上一丝暴虐之气也没有,而是带了几分拘谨、甚至是几分羞涩的与村民一一见礼,即便是一个未及冠的小孩儿,七佛也是恭恭敬敬拱手招呼。耽搁了片刻的工夫,七佛终于是穿过了数十位村民,来到村子尽头的一座茅草屋前。 这座草屋的气氛,用“诡异”两个字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这座草屋背靠满是藤蔓的山脉石壁,前面则是笼罩在一座大槐树下,整个屋子前前后后一丝阳光也见不到,且屋子三步外还有一口几乎被青苔掩埋的石井。 槐树乃木中之鬼,居住在槐树下本就是件非常不吉利的事情。且这屋子前后阴风阵阵,瞧这地势竟然是将整座山脉中阴寒之气都聚集在此处了。槐树阴影之外,便是炎热的六七月酷暑天,而踏入阴影中,温度立刻下降数十度,居然有了些滴水成冰的凉意! 不消说,这种地方绝对不是个宜居的地处,像是这样地方的草屋,约莫着也就是个供奉阴神的乡间庙宇了。不过看七佛在草屋门口毕恭毕敬的那幅模样,却好似臣子要觐见君主的局促。 七佛能做出这等姿态,必是有其原因的,果不其然,那座茅草屋中传出了呼唤声:“七佛,你来了!快些请进吧!”七佛闻言,整了整了衣衫,郑重推开了房门。 谁曾料到,仅仅是一门之隔,屋内屋外居然是两重天!草屋内,一丝丝阴冷的也没有,完全被一种炎热、干燥的气息所包围。屋中的摆设极为简陋,仅仅是一张石床,一张石几,四个石凳,再也别无他物。 石床上,盘腿打坐了一位三十来岁的消瘦汉子。七佛看到这汉子,一提衣襟,跪倒在地,道:“十三哥,我回来了!” 第092章 主旋律的十三哥 从七佛的角度看过去,消瘦汉子四周围的空气似乎波动不已,他的身形在光线的折射下,显得几分飘渺,几分仙风道骨。这种光线的错觉颇似如今夏日柏油马路上热气升腾的模样,联想到这间本应是湿冷的屋子中温度却是如此炎热,想必也应有热源的存在。 愈发靠近消瘦男子,干燥炙热的感觉越是浓烈,草屋中高温的由来,竟好似是这位消瘦汉子散发出来的。恰在此时,消瘦汉子微微睁开双目,脸颊上挤出一丝微笑,缓缓道:“七佛,说了多少次了,你我之间不需用此繁文缛节!快快起身,来我身边就坐!” 七佛腼腆站起身来,寻了张石凳用半边身子坐了,低声问候道:“十三哥,有些日子不见,您的武功又精进许多呢!” 被称为十三哥的消瘦汉子道:“七佛兄弟见笑了!九阳九阴这两门神功,始终是难以寻找到一个阴阳调和两头并进的修炼法子。我钻研了这些年头,却也只得了个在阴冷的地方修炼九阳真经,在炙热的地方修炼九阴真经这么个法子。唉!年复一年,许多个光阴就葬送在修炼武学上,连修炼武学用来做什么的本意都快要忽略了呢!” 七佛恭敬答道:“十三哥,您不是经常教导我们,勤奋的修炼就是最好的积累么!正是有您这句话,我们这些后辈才有毅力练得这身本领,怎的到了今日,您又感慨起这个问题了呢?” 十三听了七佛的话,哧哧的笑出声来。他舒展了一下身躯,结束了打坐的模样,支起身子,笑道:“我也是最近修习神功遇到些难题,才会有此感慨呢!七佛你瞧,如今正是六月酷暑,太阳之力最足,是修习九阳真经的节气!而我修炼九阳真经呢,又必须找个阴冷之地。好在黄山周边的阴绝之地也有几处,比如说这里,使得我勉强有个修习九阳真经的地处。可是到了太阴之力最为充足的腊月呢?我又能去哪里寻找一个炙热干燥的地方呢?唉!妄自我贪心不足,将两门神功一起修炼,到头来还不如你们这些一心一意练就一门神功的来的有成效!” “十三哥如今武学上的境界,早已是我们这些后辈无论如何也看不穿的了!所取得成效,自是比我们高深了千万倍!只练就一门神功的原因,是由于我们这些后辈资质鲁钝,理解不了阴阳调和的道理才是!”那七佛回答道:“十三哥,我在天京城也涨了许多见识!听闻那极北之地处处冰雪,即便是六月酷暑,亦是滴水成冰;而南方又有赤道之地,即便是寒冬腊月,亦是炎热无比!余以为,这两处地方正是十三哥修炼的绝佳场所!” “哦?世上还有这等奇妙所在?果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十三哥闭目回味片刻,似乎是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这等奇妙所在的风景,终还是摇了摇头,叹道:“呜呼哀哉!终究是凡事缠身,哥哥我却是无法离开皖南这片儿山水呢!怕是要待到我为这穷苦的人们找到一条活路后,才能够抽身而退,去探寻天下幽闭风景呢!也罢!七佛啊,你这次回来,可是大事已定?” 七佛连忙站起身来,肃立道:“回禀十三哥,两艘铁甲大战船,十二艘满载军火、金银的大鸟船,都已经落入我们手中!这些军火、金银,足够武装犒劳一支万人军队!而我手下五百个熟悉火器的兄弟,正好可以充作教官!十三哥,只需半年的工夫,我们就可以打造出一支堪比天京城麒麟军的军队!” 十三闻言,终于是放生大笑。他跃下石床,亲切拍了拍七佛的肩膀,道:“做得好,七佛!等那一天实现,你便是首功!” 七佛脸上一片犹豫的模样,一丁点儿受到夸奖后应有的喜悦也没有。支吾了片刻,他终于是呢喃的说道:“十三哥……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我觉得,我们若是去天京城做佣兵,一样可以赚取大量钱财,来改变穷苦人的命运啊!” 听了这番责问,十三面色柔和的盯着七佛审视良久。这种无言的叱责令七佛备受压力,静了有十几息的时光,那七佛竟是顶不住心头的慌张,咕咚一声跪倒在地。 见到七佛这般模样,十三这才重新微笑起来。他用超乎他年龄的慈祥声调说道:“七佛,谈论一下时事而已,你何必紧张呢?好吧,你所问的问题,怕是你们这些潜伏去做佣兵的兄弟们心中都有所想法吧!我就来给你们做一个解答。七佛,你还记得我们修习武学为了什么吗?” 七佛跪地道:“为了解危济困,为了让穷苦的人们有条活路!” 十三道:“怎么,修习武学的本意,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么?” 七佛动容道:“绝对不是!” “很好,七佛,这么多年了,我很欣慰你的坚持没有变!”十三道:“天京城不是邪恶的官僚,但他们是一伙唯利是图的商人!是一伙同样需要食用穷苦人血汗才能生存的商人!跟随他们做佣兵,你本人可以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但是穷苦的人却依然是一无所有,仍然是挣扎在死亡线上!” 七佛努力争辩道:“十三哥,我们赚了钱,可以分给穷人们啊……” “不!他们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即便你真的将自己财产分给穷人,天京城的商人也会想方设法再夺回去,因为他们需要穷人!”十三的语气忽然变得凌厉,尖声道:“商人需要穷人!他们的商船需要穷人用性命去拉纤,他们的铁厂需要穷人用性命去挖矿,他们的生产线,需要穷人用性命去熬夜做工!如果天下没了穷人,这些用性命讨生活的活计还有谁肯做!天京城不会允许这个天下没有穷人的!不会!永远也不会!” 一番话,将七佛说得汗流浃背!他魁梧的身形此刻只得匍匐在地,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七佛这样的态度并不是白费的,十三见了他这种唯唯诺诺的表现,终于嗤笑一声,收了凌厉的气势,缓缓说道:“起来吧!莫要出去几日,便忘了本在哪里!现在你那班兄弟都在哪里?我也该下山去透透气了。” 七佛忙道:“十三哥,兄弟们眼下都在歙州城内了!” “嗯,甚好!”十三取了一件成色老旧的麻衫披在身上,率先推门而出,行至门前,他顿足问道:“对了七佛,你在天京城里用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七佛答道:“回十三哥,姓氏未敢改变,只是名字用了一个‘宝’字。” 十三喃喃道:“方宝?好了,我知道了。” …… “确定这是昆哥亲笔书写的么?” “这种木棍棍戳出来的‘硬笔字’,除了昆哥之外谁还能戳的如此整齐?”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天京城布政司的大门紧闭,可是大门内的厅堂中却是有十几位焦急似火的汉子。细细看过去,原来武松、徐宁、柴进等一干好汉皆在此愁眉不展。 大门突然开了一道缝隙,门外刺眼的阳光挤进门缝,照耀的群豪均是眼前一花。大门迅速的闭合,光亮消退处,已是多了一位玉面长须的老牌帅哥。老帅哥的表情亦是满脸苦楚,他急促道:“怎么?贤弟出走,只留下了一封信?信中都是说了些什么!?” 习惯称呼太史昆为贤弟的,当然只有玉麒麟卢俊义。如今事关紧急,群豪见面顾不上多礼,武松抢上去一步,将太史昆留下的手书递给了卢俊义。卢俊义接过信来把眼一瞧,只见上书: “我出去玩耍些时日,诸位兄弟切莫挂念!这段时间代行城主职责的人我不指定,而是由兄弟们自行推选出!见到这封信的时候,应当是辰时左右吧!我命令,诸位兄弟必须在午时之前选出天京城的临时城主!当然,选拔上来的兄弟经过一段时间实践,发现其并不是个城主这个位置,诸兄弟有权利将其罢免并另选新的代城主!不要以为这是我与大家玩的游戏!这实际是一个考验!无论是选举还是被选举,甚至是被罢免,都是人生波澜壮阔的一个体验!祝愿大家能够在这场考验之中得到一个好成绩!在武林大会闭幕式之前,我会回来的!爱你们的太史昆,即日题写。” 这种语气腔调外加办事作风的确是太史昆的风格,卢俊义看完书信,也不再怀疑书信的真假。看来,太史昆丢下天京城出去玩耍这件事算是坐实了。玉麒麟皱起眉头,道:“贤弟的去向是哪儿?谁跟随他做护卫?” 众人目目相窥,谁也答不上来。 卢俊义又问:“很明显,贤弟是与那两个蛮族小公主出去厮混了!难道,军情司也没有对两个蛮族公主盯梢吗?” 事儿砸到了军情司的头上,夜来香推辞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那两个女子昨儿晚上跟着昆哥回住所了,谁敢去盯梢?结果……今儿早上才发现,他们都失踪了!昆哥连妾意浓都没骑,我们真是想不到他会微服出游啊!” 卢俊义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终于也没话可说了。不过这个时候武松却挠着脑门喃喃道:“难道……金莲说的那件事是真的?” 第093章 福禄天注定 “金莲临走前对我说,昆哥他是天将下凡,为游戏人间而来!最终,昆哥还是要重返天庭的!”武松将众人唤至身前,神神秘秘的说道:“昆哥要我们选出代城主,是不是为了寻找接班人?待昆哥戏耍够了重返天庭后,便让此人统帅天京城?” 众人闻言,皆面带骇然之色。古时人心淳朴,绝大多数人拥有信仰,本来就信奉鬼神之说,加之太史昆行事的确天马行空放浪不羁,有些神仙风度,所以对于武松这番话,群豪都默默选择了相信。 武松又道:“既然昆哥有心考验我等,我们应当接受!从前昆哥离开的时候都是委托卢师兄代管天京城,我建议此次照旧就是了!” 卢俊义摇头道:“不,先前贤弟将幽燕地区并上麒麟军一并托付给我时,已明确表明我从此后与天京城军政无关!我现在的身份是幽燕之主,不能再同时兼任天京之主了。” 原来,日益强大的天京城在这个世上需要一个坚实的盟友,却又无处寻觅,只好自己来创造一个。卢俊义的麒麟军,便是被创造出的盟友,因而,他当然不能以盟友的身份做代城主。这个道理不仅是卢俊义懂,在场的群豪实际也明白,因而当卢俊义说出这番话后,众人默默点头,也不再推让与他了。 凡是本事大的匠师多半都有些几近神经质的执着,否则,在有限的人生里他们也不会取得如此多的成就。天京城高层中辈分高的算是冯则、高大壮几个,但他们偏偏都是些偏执的科研人员。从前的时候他们没有条件随心所欲的钻研学问,因而还保持了几分红尘俗人的样子,如今他们在天京城拥有了为所欲为的条件,便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了不问世事的老学究。天京城出了城主翘班这样的大事情,听到他们耳中居然只是说了“幼稚”两个字,便重新回到学问里去了,竟是连布政司都不屑与来。 余下的平辈中,顶数卢俊义声望高,此刻卢俊义也推辞了代城主的职位,剩余的诸位便不好再开口推举谁了。终于,还是脸皮最厚的朱大贵露出头来,道:“二郎!除了卢兄,咱们之中就顶数你武艺高强啦!再者说,你是最早一个跟随昆哥的,不如代城主的位子就你来坐吧!” 群豪闻言,立刻连声附和,不料武松摆摆手,道:“不!这位子我不坐!掏句心窝子,我武松是个有私欲的人!若是我做了天京城主,难免不生出称王称帝将基业留给儿孙后代的想法!届时,怕是身边的老兄弟就容不得了!哎,各位别这样吃惊,这种事历史上多了!更何况,我在日本国过了几天手掌生杀大权的日子,不瞒你们说,那种权利在手的感觉,真令人着迷,令人上瘾!我武二就是个江湖混混,没有昆哥那种超脱,当上城主后,我会沉迷在权力中的!各位,我不想做个瘾君子,所以,我才不要当城主呢!” 众人闻言,皆倒吸一口冷气。朱大贵难为的说道:“二郎,大家都是凡人,找你这样说,都会对于权力上瘾,都会倒行逆施的!那么,还有谁能当城主呢?谁能不想着将基业留给子孙呢?” 此话一出,群豪皆点头称是,唏嘘连连。不过,片刻后,大家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根胡子也没有的西门庆。 “别,别酱紫看伦家嘛!伦家不会有子孙不错,可并不代表伦家不会干坏事!历史上,残缺不全的人士危害社会的例子比比皆是嘛!”西门庆粉脸涨的通红,道:“再说,伦家的志愿就是伺候昆哥嘛!伦家不要做城主啦!不过嘛,伦家倒是可以给你么一个小小的提示嘞!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对权力没有丝毫的欲望,他甚至可以将一个大大的帝国扔掉哦!” “哦?还有这种人?”“西门官人,你说的是谁呢?”“谁丫这么二?” 西门庆顽皮一笑,掩嘴儿娇羞道:“你们都好坏啦,明知故问!初次见面时,你们不还抢着给他磕头来着么!怎么,与他玩闹了几日,就忘记他曾经的身份了么?” 群豪顿时觉醒,齐刷刷猛然回头,将目光聚焦在了人群最后,一位满脸超然之色、正在幽幽品茶的小胖墩儿! “众爱卿,干嘛这样注视寡人?”小胖墩儿优雅地放下茶碗,掏出帕子沾了沾唇角腮旁,道:“怎么?寡人的脸上有唇印么?怎么,唇印的唇形与众卿家姘头的红唇相吻合么?嘿嘿嘿!哈哈哈!” 群豪相互交换眼色,纷纷默默点头。武松上前一步,握住小胖墩儿的手,热情说道:“恭喜你啊赵老弟!在你大起大落之后,再一次雄起了!现在,你已经被推举为天京城的代城主了!” “而累?”赵佶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道:“我这人这么好的狗屎命?前些年正在踢球呢,来了个请了我去的,稀里糊涂就做了皇帝,如今正在开会打盹呢,又有人请我去做天京城主?” 群豪一脸奉承,连声道:“对呀!对呀!” “免啦!昆哥帮我分析过,说其实我的志向是做个画壁画的涂鸦艺术家呢!”赵佶摇摇头,道:“人这一辈子啊,福禄是注定的!早些年享受多了,少不了后半辈子要受苦来还!龙虎山的张天师给我算过命了,说我这辈子福泽有限,上半辈子得到的权力太多,下半辈子就要蹲苦窑偿还!道教什么的寡人最相信了,所以,权力这玩意儿,寡人不要!” “哎哟!迷信什么的最害人啦!”武松一把揽过赵佶的腰,笑道:“大不了,你顶个城主的头衔儿,不管正事儿就是了!你尽可以下达一些只限于吃喝玩乐的政令,而那些影响福禄的权利,一股脑委托下去就是啦!” “咦?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想到这一点呢?否则,我将朝政一股脑扔给蔡京他们,不就可以继续做皇帝了吗?”赵佶一拍脑袋瓜子,叫道:“兄弟们,如果我做城主,可不可以下令购买太湖石,在民族风情园里弄个万岁山呢?” 群豪嘻嘻哈哈道:“妙计妙计呀!昆哥总想提升风情园的品味,无奈艺术细胞有限,越整越土包子!还是赵兄弟你的艺术成就高,一出手就是个高雅的!” 赵佶眨了眨眼睛,又说道:“那要是我做了城主,可不可以将黄庭坚他们叫来,成立一个天京书画院?嗯……我的目标是,将天京城打造成宇内第一文化名城!” 群豪齐声赞美道:“那敢情好啊!从此之后咱们家的孩儿也能上书画特长班啦!” “哈哈哈!”赵佶笑得更大声,他拍着胸脯,叫道:“识相!上路!够哥们!特么开封那一帮子大臣,有你们一半儿讲义气,寡人也不用整日消沉啦!这个城主,我接手啦!” …… 长时间以来,习惯了快节奏生活的太史昆,已经忘却了等待的滋味。 如今天京城的发展按部就班,匠师们需要时间消化新的发现新的知识;武者们需要时间适应新的江湖新的佣兵生活;就连远在辽东、漠北的对手们,也需要时间抚平失败的伤口;哪怕是远在开封的政敌,也需要时间品味刚刚到手的权利。 如今,好似整个天下都在酝酿,这种时候,作为天下的一份子,太史昆除了等待似乎也没有其它的事情可以做。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忘却了等待是什么滋味的人来说,“平心静气”“悠闲”是根本无法适应的事儿,因而,太史昆这厮闲的没事儿又在琢磨怎样找抽了。 一对美丽的双胞胎姐妹,一个迫不及待献媚的帝国皇帝,一段不算近恰好也不算远的旅途,一座故地重游的城市。这些因素加在一起,似乎是个完美的假期。更为关键的是,大名府离着清河并不远,回程的时候,好像还可以将回娘家的女朋友劝回家。 以上种种,令太史昆做出了那个决定——留下一封考验天京城群豪民主精神的书信,带上两个甜妞,连夜溜出了天京城。 太史昆早就说过,天京城的强大不是依靠严密的防御,而是依靠市民发自内心的支持。只要人民由衷的希望社会不要动荡,治安不要混乱,那么,动荡与混乱就一定不会产生,哪怕末日到来,人民的选择依然是团结并进。反之呢?是必然,不用等到末日来临,必然就会摧毁世界。 因而,任由络绎不绝的人群随意进出,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无论陆路还是河路、海洋,天京城一概不予以盘查与阻拦。各方势力的密探想要进入天京城轻而易举,他们随意的交换情报,甚至可以选择露宿在市政广场上,盯着布政司出入的人员。天京城的一切都是透明的,不畏惧任何人谈论,相反,卑微的对手们反而要在自家家门加上镣铐,防止天京城散漫的气息渗入。 当然,在这样一座城市,城主大人带着两个美人,偷偷的溜出城市同样轻而易举。 第094章 声东击西 这样的旅程果然不单调,与想象中的,一样有趣。 太史昆有足够的牛皮吹嘘给两位公主听,两位公主同样有足够丰满的胸脯与足够圆润的翘臀供太史昆揩油。看风景,品小吃,到了晚上,大名府还有几乎彻夜不眠的坊市可以消遣,两天的光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只是有一点,两位公主最多也就是让太史昆揩揩油,却决不允许太史昆更进一步的行动。对此,太史昆释然的很——女人嘛,在没有到达目的之前,出自本能的吊男人胃口而已,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两天的游玩时间过去,也到了该办正事的时候了。耶律延禧的音讯终于联系上,今儿午后,太史昆就要去见见这个犹如丧家之犬般的辽国皇帝。 这位耶律延禧不愧是个最纯种的契丹人,他从骨子里就不喜欢熙熙攘攘的城市,而是喜欢属于游牧民族的游猎生活。在辽国还没有被太史昆祸害、还依然是北方强国的时候,他这个刚刚登基、本应大展拳脚的帝国皇帝便将朝政扔开,旁骛则殆的投入到渔猎生活中;而当强大的辽国国破山河在之后,他这个本应担负着复兴使命的末代皇帝,却仍然是沉迷于渔猎之中。对于耶律延禧这个人,简简单单一句话来形容——他是个睡觉也要抱着鱼竿儿的家伙。 即便是他来到大名府避难,他也不曾在府城里老老实实的隐居。大名府城北馆陶附近,是个滹沱河、黄河、永济渠三水汇流的地处,在那儿有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芦苇荡,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占地面积极大的湿地。喜欢钓鱼的朋友都知道,若是个清澈清凉的湖泊,钓起鱼来并不见得有趣;可若是个芦苇丛生的浅水泊,就是一个天然的垂钓圣地了。耶律延禧是个渔中老手,又岂能不晓得这些道行?于是乎,这位皇帝干脆就隐居到这片芦苇荡中去了。 这年头又没有电话,一头扎进渺无人烟的湿地中去,叫人如何寻找?太史昆与两位公主一直在大名府内边玩边等了两天,才等到“大辽流亡皇室”派到大名府购买生活用品的内务人员,终于是找到了耶律延禧的落脚地。 远远的,太史昆就看见了那艘停泊在湖水中央的画舫。这画舫便是耶律延禧的落脚之处了,用今天的尺寸来说,它乃是个长三十米、宽七米的大家伙,舫上两层小楼,底层是个封闭的,顶层则是个敞亮露天的。这种大画舫虽说是优雅好看,但在此地这种水面颇浅的湿地湖泊中移动停泊却十分的不方便。除了修建好的码头之外,寻常的泥土岸堤画舫根本停靠不过去,太史昆想要上画舫,也就只好先依靠竹排摆渡接引了。 前一分钟还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一阵大风过后忽然就下起了白日雨,再过了片刻,只见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白昼如夜,天地间顿时陷入了暴雨之中。 眼见画舫就在眼前,可小小的竹排却被大风吹的摇曳不定,说什么也靠不到画舫上去。单薄的竹排上哪有避雨的地方?人力,又怎能与天斗?任凭太史昆竭力保护,两位公主还是被铺天盖地的暴雨淋成了落汤鸡,大夏天的穿着本身就单薄,经水浸透,公主们轻盈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洁白的肌肤隐约可见。 好不容易,趁着暂时的风小,太史昆一行人终于是攀登上了画舫,冲锋一般闯进了画舫楼阁前厅。两位公主浑身打着冷颤,连忙跑到后舱更衣去了,而太史昆虽然也是浑身湿透,却无奈是客人的身份,只好暂时停留等待主人招呼。 一眼看上去,阁楼内的布置还算是不错,光滑的竹子地板上铺设着柔软的毯子,桌椅橱柜的质地与做工都非常不错。头顶横梁雕刻着考究的花纹,而天花板与四壁甚至镶裹了一层细腻的内层皮革。宫灯、字画、幔帐,应该有的装饰厅中一样也不少,屋子一角甚至还有个升腾着渺渺烟雾的香炉。 不过如果仔细看去,地摊上年代久远的污渍与墙角檐缝处的开裂与斑驳还是很明显的,那些宫灯、幔帐的流苏也多有欠缺,甚至厅堂小几上那一套茶具,洁白的瓷壁上还残存着点点茶垢。这条画舫是租借来的决计没错了,可是画舫上卫生的清洁程度,着实也有够潦草。 厅堂最中央的被毛皮堆砌淹没的座椅上,坐着一位年纪四旬有余,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这男子拥有标准的契丹人波浪卷大披肩发型,穿了一身镶嵌着宝石、金钉的长襟皮甲,还戴了顶裘皮的软帽。 小胡子对太史昆露出一丝看似优雅的微笑,伸手做了请的动作,道:“太史城主,需要更衣么?” 太史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糟糕了!看样子,我是落入圈套了!不过,你身后的主使人是哪个笨家伙?他心目中的契丹人皇帝,就是你这个模样?” 小胡子一愣,道:“太史城主,你说什么?” 太史昆继续唉声叹气道:“我与道君皇帝是好兄弟,辽国的皇宫也从头到脚祸害了一遍,他们皇家的风范,虽说是不甚了解,也算是见识过!说实在的,就凭你这生活质量,充其量算是乡绅里面的入门级别,你特么就这点儿眼光居然也敢自称是皇帝?” 小胡子恼怒道:“怎么说话呢你!我明明是个皇帝,哪里像是乡绅了?” 太史昆揪了揪小胡子的貂皮帽,又捏了捏小胡子的宝石甲,憾道:“虽说小人书上画的契丹人都喜欢带皮帽子,可你也没必要在大夏天里戴吧!虽说评书中的契丹人喜爱武士打扮,可你也不用将皮甲穿到船上来吧!你就不怕掉到河里沉底儿淹死?最可气的是,你香炉里烧不起龙涎香也就罢了,却也不至于烧我天京城出产的蚊香卷吧!那股子艾草拌牛粪的味道,是特么皇室用的吗?你存心糊弄土老帽呢是不?” “啥?这真是牛粪做的吗?我还问着味儿挺香的呢!”小胡子挤眉弄眼解释道:“喂,你看看我的模样,与皇帝多像啊!即便是皇宫里的侍卫也分辨不清啊!你说我这能有假吗?我是真的番邦皇帝!如假包换!” “还敢狡辩!最关键的是,一个做父亲的,不会用贪婪的眼神看自己湿透的女儿!” 话罢,太史昆飞快的掏出短柄连射火铳,“嘭!”的一声将小胡子击毙。枪声方落,楼阁外甲板上已经响起纷纷脚步声,还有人低声叫道:“小心了,他的火铳淋湿了也能用!” 事已至此,太史昆已经断定自己是落入了一个陷阱,最遗憾的,居然陷阱的诱饵还是小貂、小蛮姐妹俩。到了此时此刻,可谓是危急关头了。太史昆无暇多想,大喊一声:“谁是主谋,给小爷滚出来!”而后,他一脚踹开楼阁大厅前门,身子却是来了个后滚翻,疾速向另一头掠去,一头撞进了楼阁的后厅。 后厅乃是一道长廊,长廊两侧是几间厢房。厢房门皆敞开,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更莫要说小貂、小蛮的身影了。忽而,太史昆感觉到了一阵清凉的冷风,在这湿热的长廊中分外明显,他顺着凉风的方向看过去,原来长廊尽头一扇虚掩的小门正在随风晃动。在追到门前一看,却是恰好瞧见了一艘乌篷小船的背影。 方才太史昆声东击西的计策倒是很成功,甲板上纷乱的脚步声都向着前厅涌过去,后厅这边却是无人注意。 太史昆咬咬牙,从虚掩的后门翻上了甲板。外面的天气仍是大雨倾盆、昼如黑夜,依稀可以看到有三十几个穿着乌黑蓑衣、手持各式刀剑的汉子,正小心翼翼向前厅包夹前进。 天际间忽然亮起一道闪电,照得水面上一片大亮,借着这道光亮太史昆四下张望,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这浩瀚的芦苇荡中,已是划出了数十只竹排,乘坐了足足有三百个蓑衣人!而这数十艘竹排,已经将画舫围困的密不透风! 一道闪电令太史昆看清了形势,却也让敌人发现了他。画舫船首处有几个眼尖的蓑衣人看见了太史昆的身影,招呼伙伴向太史昆扑来。太史昆果断举起火铳,乒乒乓乓一阵连射,顿时将五六个蓑衣人放倒。 不过,太史昆的火铳之所以在淋过雨后仍然能用,并不是因为火铳不怕水,而是因为火铳在之前的雨中是被包裹好的。太史昆的后腰上有两只金莲亲手缝制的水貂皮枪套,虽然是暴雨倾盆,却也无法浸湿枪套中的火铳。 自打火铳到了太史昆的手中,却是再也无法防止雨水的侵袭。在他放倒了五六个对手之后,这一对精美的火铳也不禁哑火了。太史昆长叹一声,一手搭住船舷,趁着蓑衣人还未来的急上前,深吸一口空气,缓缓潜入水中。 第095章 心甘情愿 大雨滂沱,水面上涟漪不断,哪还能分辨出游水的痕迹? 在数十只竹排、三百余蓑衣人包夹下,太史昆居然成功的隐匿了身影! 走丢了目标,蓑衣人们顿时慌了神。 三百多人有的举目张望,有的用竹篙乱捅水面,还有心急的,直接脱下蓑衣跃入了湖水之中。 画舫周围的场面,乱作一团。 正在此时,却见芦苇丛中摇出了一艘轻快的小舟。 除了船尾的摇橹人,小舟上的乘客只有负手傲立在船首的一位消瘦汉子。 这么大的雨,消瘦汉子不打伞也没穿蓑衣,竟是连头发丝都不见潮湿。 原来布满天际间的雨滴在离着他三寸之外便变作一丝雾气蒸腾而去,一滴也落不到他身上。 汉子身上的打扮仅仅是一身麻布质地的寒酸旧衣衫,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团朝阳,灿烂无比,比那些身着豪服的达官贵人气派的多。 消瘦汉子一现身,场中的蓑衣人便守住了手脚,不敢再动。 混乱的场面顿时变得安静,仿佛连一直狂暴的大雨都为之一滞。 消瘦汉子的小船轻巧的在竹排之中穿梭而过,靠在了画舫上。 消瘦汉子轻轻抬足,跨上了画舫的甲板。 他环视数百蓑衣人,淡淡说道:“今夜的指挥,是哪个?” 画舫上的一个蓑衣人越众而出,直挺挺的跪在消瘦汉子面前。 消瘦汉子道:“一个不会武功的,几百个人竟然没拿住!哼,亏了他也没走远,否则定要阵前斩了你!方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该当如何,你为大伙做个表率吧!” 跪在甲板上的蓑衣人朗声道:“擒敌不利,当受三刀六洞之责!” 言罢,蓑衣人从靴筒处抽出一柄雪亮的牛耳尖刀,飞快的在自己左臂上刺了三刺,这三刀好似刺在别人身上,一点儿犹豫也没有,且刀刀贯穿手臂,毫不留情。 见到叫做方黑的蓑衣人受罚,其余三百余人皆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消瘦汉子不再理会咬牙忍痛的方黑,而是仰起头来,放声言道:“这天儿,虽然大雨瓢泼,不过方圆几里内人迹出没的声音我勉强还能分辨。我发现,除了眼前这片儿水面之外,别处并无人声!大伙说说,太史昆能溜得这么快么?” 这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太史昆隐藏在众蓑衣人之间了。 受了这般怀疑,三百余蓑衣人更是状若寒蝉,不敢乱动以免被误认。 消瘦汉子并未观看众人的反应,而是依然仰着头,道:“一个个掀开蓑衣辨认,这种等待的过程未免太残忍了些!也罢,我让你自己站出来!七佛,将东西拿过来!” 听的呼唤,方才为消瘦汉子划船的摇橹人轻巧跃上画舫,双手献上了一支木匣。 消瘦汉子打开木匣,将匣中之物握在手中,高高举起! 这一变故,无论看在天京城哪一个人眼中,都会惊叫出声! 因为,献上木匣的摇橹人,正是雪月佣兵团的团副方宝! 而匣中之物,乃是一个精美的水晶瓶,而水晶瓶中,放置着一艘巧夺天工的铁甲船模型! 这种装着船模的水晶瓶叫做“船主瓶”,乃是天京城独有的,天京城出产的每一艘铁甲舰都会有一个专门为本舰制造的模型,而这个模型,就是铁甲舰拥有人的象征! 甚至在交易船舶时,只需交付船模,就意味着将整艘船只交付! 看那船的样式,正是高月柔座驾“爱月”号的船模,而这座船模,本应在身为船长的高月柔手中才对!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高月柔已经落入敌手了么? 消瘦汉子高举着船模,笑意盎然的说道:“太史昆,你是不是想让你的女友吃些苦头呢?你并不了解我的为人,你无法判断我是不是真会折磨她对不对?” 矗立在雨中的三百余蓑衣人一片寂静,只有站在画舫船尾的一位,缓缓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太史昆,强敌环绕,浑身湿透,却因为天性使然的风度,看不出一丝狼狈的太史昆。 能出现在这儿,看似随意,着实凶险。 水面上的蓑衣人虽不能说各个都是武功高手,却也都是出于二流水准之上的,而太史昆,则是徘徊在三流与不入流之间的。 他应该庆幸自己有一身不错的水性,也应当庆幸对手的愚蠢。 不错的水性,可以帮助太史昆在水下潜伏片刻,而敌人的愚蠢——在这样的浅水湖中,居然有不少蓑衣人选择了“扎猛子”的跳水方式! 在太史昆的眼皮底下,至少有三个人一头扎进淤泥中,就再也没有上来。 太史昆滑入水中甚至没有游动,他只是贴在画舫平坦的船底,静静等候片刻,而后他悄悄爬上画舫,替代了三个淹死鬼之一,穿上他们的蓑衣,变作了一个出师不利的蓑衣人。 在看到“爱月号”的船主瓶之后,在本应效忠雪月斋的方宝对另一个人毕恭毕敬之后,太史昆已经相信,高月柔落在了敌人的手中。 认识的时间越久,太史昆愈加发现月柔实际是一个天使与魔鬼的融合体。 她是江湖上最富盛名的女剑客,她清纯,高傲,给人的感觉就是雪山峰顶一朵怒放的雪莲花,可是她同时又富有心计,出自本能的追逐财富,每当牵扯到生意的时候,她又会成为一个狡诈的商人。 太史昆甚至搞不清楚这个似乎有人格分裂的女孩子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做爱,在记忆中,每一次约会之后,月柔都会从天京城得到一些梦寐以求的东西——铁甲船、高回报任务、订单、甚至是新技术。 现在,月柔又一次放了天京城的鸽子,她依仗着太史昆的眷恋,毫不手软的将十二船军火囊为己有,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在带着军火回家的途中,被自己的手下出卖。 她的手下不但拿走了所有的船只与军火,甚至连她生命的价值都没有放过——她的生命,是用来威胁太史昆最好的饵料。 当然,这一切也许还有另一种解释:这个圈套本来就是高月柔布置的。 她已经不满足从太史昆身上零零碎碎的敲打,而是想做一次暴发户。 不管事实是什么,太史昆已经认定敌人不想要他的命。 从离开天京城之后,敌人下手杀死太史昆的机会有很多。 太史昆每晚都是打开窗户,伴着凉爽的夜风毫无防备的呼呼酣睡,想要杀死他,一个不会武功的店小二足矣。 既然性命无忧,所以,无论高月柔的生命被威胁是真是假,太史昆都会挺身而出。 是真,太史昆不想月柔受伤害;是假;太史昆情愿被美人儿欺骗。 于是,他摘下了斗笠,在漫天风雨中,展颜微笑。 数百柄刀剑齐齐指向了太史昆,太史昆却一点也不畏惧,反而是挺起胸膛,大踏步迎着刀刃剑尖向前走去。 手持利刃的蓑衣人面对太史昆坦荡的胸膛脖颈,却只有连连畏惧后退的份儿,太史昆就这样昂首阔步穿过刀林箭雨,径直走到消瘦汉子对面。 太史昆傲然道:“有谁,打算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消瘦汉子微微一笑,出其不意的点出一指,正中太史昆的胸口。 消瘦汉子的武功显然已是出神入化的境界,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指,却使得太史昆连哼也没有哼出声音,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消瘦汉子笑了几声,亲手提起太史昆,将他拖到楼阁的厅堂中。 边走,消瘦汉子边喃喃道:“太史昆此人,太会蛊惑人心!如果任由他长篇大论,说不得连我都会被他忽悠!面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闭嘴。” 跟随在消瘦汉子身后的方七佛附和道:“十三哥说的极是!我曾经听过太史昆的演讲,偌大的广场上十余万江湖人物,被他一个人哄得群情激昂!他也不怎么会武功,也没有好家境,单单就依靠着一张嘴,两三年的时间创下了天京城这般基业!” “吹嘘出来的江山终究是易碎!仅仅是用了几个女人做饵,就将他擒住了!他这般花花公子的性格,即便今日不倒在我手中,他日也一定栽倒旁人手中!” 十三嗤笑一声,吩咐道:“七佛,你带着兄弟们先回去,我亲自来押送太史昆与雪月斋的那个女子。” 七佛一愣,道:“十三哥,怎么少主……高小姐她也要送去么?她……我们不是要用她对付雪月斋么?” 十三盯了七佛片刻,冷笑道:“你当太史昆是白白送人的么?从今往后,灭一群小小的布衣商人,还需要要挟或是借口么?” 话罢,十三从怀中掏出一个黄布卷包裹的卷轴,抛给了七佛。 七佛展开卷轴,却发现这是一张大宋皇帝任命臣子的诏书,而任命官职的段落中,竟是清晰的写着“两浙路经略安抚制置使同平章军国事吴王方腊”! 这方腊二字,正是十三的本名,这也就是说前一刻还是隐居在小山村的十三哥,这一刻竟是已被皇帝封为了统帅两浙的王爷! 七佛满脸惊骇,直勾勾看向十三,却见十三此刻竟也是火辣辣的逼视着他! 七佛喉头一阵发干,连忙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念叨:“参……参见……王爷!” “哈哈哈!哈哈哈!” 十三听了七佛的参拜,仰天大笑! 第096章 行刑 太史昆渐渐的苏醒了。头不疼,眼不花,身体没什么明显的不适,就好似是从睡梦中自然醒来。原来,人家方十三晕人的本领还很体贴呢。 太史昆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嘲。自己主动的暴露出来似乎很没价值,不但高月柔没见着,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了。不过转念一想,那方十三拥有暴雨中仍可以分辨人迹的本领,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不自动站出来早晚也会被他揪出来的。想到此处,太史昆又有了几分自我安慰。 脑子清醒了,太史昆试着活动一下手脚,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提不起劲力来。怪不得手脚接没有绑缚,原来敌人早已经用上了比绑缚还厉害的手段。太史昆四下而顾,发现自己是处于一个木箱之中,箱子颇为宽大,压抑感相对减弱了不少,箱子顶端开了几个微小的气孔,在带来清新空气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光线。 木箱在轻轻晃动,那感觉好似是在水上浮动。不过从箱子两侧传来的整齐脚步声,太史昆可以判断出木箱应该是被一大群人担在肩膀上行走。 如今太史昆只能靠着倾听来分辨外界的环境。整齐的步伐应该来自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军人们脚下清脆的踏步声,则说明了地面上铺就着光滑的石板路面。听得久了,太史昆也能分辨出脚步声的多姿多彩,踏过回廊的回声,踏过门洞的回声,踏过空阔大厅的回声,太史昆的眼前仿佛展现出一个占地面积极大、建筑极为精美的古典建筑群来。 担负木箱的军队走了很久很久,这足可以说明这座建筑群很大很大。可令人惊讶的是,走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听到任何噪杂的声音。没有商贩的声音,没有相互问候的声音,甚至没有军人之间对口令的声音。一座很大,但是没有任何人声的建筑群会是哪里?太史昆百思不得其解,有一刹那,太史昆甚至幻想着自己被一大队骷髅士兵扛着,通往一座奇幻的城堡。 木箱顶部的光线越来越弱,到最后变得如同鬼火一般阴森。大队的士兵放下木箱,踏着依然整齐的脚步愈走愈远直指听闻不见,而后又有零零散散的脚步接近,最后,只听得几下刺耳的插销拉扯声,围困着太史昆的木箱打开了。 重见天日的太史昆贪婪的像四周望去,他自信,凭借着自己的分析能力,最起码能依靠着点点细节判断出自己大体的所在位置。不过在他看了一圈之后,不由得失望了。 漆黑的石块墙壁,湿滑的石块地面,墙壁上钉着铁链铁钩,地面上摆放着老虎凳、竹夹板,屋子一角燃了个火盆,火盆里一块烙铁烧的通红。这是一间中规中矩的刑房,无论哪个独裁者都必备的刑房,仅凭这样一个刑房,太史昆无法分析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刑房中,当然还有行刑手。十几个虎背熊腰的行刑手一字排开,拿铁钳的拿竹签的拿皮鞭的拿盐巴的提着辣椒水的一应俱全。他们个个满脸刀疤缺鼻子少眼大光头,除了眉目上依稀能够辨别出是黄种人之外,什么汉族人契丹人女真人党项人一概分不清楚。说来也是,行刑手这一行相貌丑陋吓人是必须的,仅凭长相就能给嫌疑人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放到现在的衙门里也很受欢迎。因而,这一屋子行刑手都这么一副德性,并不是无稽之谈。 两个行刑手架起浑身软绵绵的太史昆丢在一张冰冷的铁椅上,咔嚓一声用大铁链锁实了。而后,行刑手们分两列半跪排好,准备恭迎主角登场了。 人未至,声音先传了过来。这声音沙哑别扭,明显就是捏着嗓子故意闹出来的动静:“太史昆!我来问你,现在你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呀?” 听了这句问,太史昆由衷的在一秒钟之内暗骂了三百六十遍。有心情问出这种话地人,一定是死敌没错了。太史昆一咧嘴,摆出副狂傲的模样,大喇喇叫道:“天天求见本大爷排不上号的人多了去了,大爷我那有空琢磨不想见谁?你丫是谁?明知道不受待见还往前凑个什么劲儿?” 刑房外那人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太史昆借着他的话茬,反而将他给奚落了一番。那人的呼吸声顿时变得急促,哐当一声踹开刑房厚重的枣木门,吼道:“太史昆!如今身陷囹圄的人是你!风水已经轮流转了,你还敢卖弄嘴皮子!” 听了这恢复正常的声音,不用抬头看太史昆也知道来者是谁了。太史昆苦笑一声,凄凉道:“完颜宗望,这刑房乃是个刑讯逼供的地方,不知道你想从我口中得知些什么呢?” 原来大刺刺踹门进来的人,正是遭受天京城通缉的完颜宗望!想不久之前,还是宗望被绑在铁椅上,太史昆高高在上的审问他;不曾想过了没几日,高高在上的与阶下囚便已经对换过来。完颜宗望大笑三声,道:“太史昆,你那点破事,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我今天的目的嘛,哈哈哈!” “唉,就你那点肚量,不就是想折腾折腾我吗?”太史昆摇摇头,挺直胸膛,道:“开毛贝贝!用竹签插我!用烙铁烫我!麻的老子要是叫一声疼,就特么不算好汉!” 完颜宗望一面开心的笑着,一面寻了个带软垫的椅子坐下,甚至还兴致勃勃的掏出了一把瓜子。他充满激情的布置好属于他一个人的看台,愉悦的说道:“亲爱的太史昆,如您所愿!来啊小的们,使出你们浑身解数,狠狠的折磨他!我要听见他的呻吟!” 十几个行刑手大喊了一声“诺”,各自抄起顺手的刑具,阴森森向太史昆围过去。太史昆神色如常,笑嘻嘻说道:“哈哈哈,人生的际遇真是风云莫测啊!有人不但不想让我死,还想拿我来换取某些利益!你说说,像是我这么一头比猛虎还要毒辣的人,如果要是归了山,岂能不清算?我手下十万佣兵,还有整个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捉个人来献给我岂不是小菜一碟?种师道藏身万军丛中,不照样被我弹指间就捉来了么?” 听了这番话,十几个虎视眈眈的行刑手不由得身形一滞。 太史昆努力的提起被铁链压住的右腿叠在左腿上,摆出了一个更为惬意的“二郎腿”姿势,更为轻松的说道:“今儿钉我一根竹签,明儿全家老小就得被砍成人棍求死不能受活罪;今儿烙我一个印儿,明儿全族老少就得浑身抹了香油去点天灯!哎呀,想要避免这种情况,除非你们杀了我之后毁尸灭迹还不能走漏任何风声呢!怎么样各位?要不豁了一身剐,拿我开开荤?” 什么灭人全家诛人九族这种威胁,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只能是博人一笑。因为这种威胁只不过是个威胁,谁有能力真的去付诸实施呢?但这种威胁如果是江湖上最富盛名的、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整人手段层出不穷的天京城城主太史昆口中发出的,就要另当别论了。 听到威胁的十几个行刑手腿肚子齐齐一软,竟是有了想要磕头求饶的冲动。都这模样了,还如何能狠狠的虐待太史昆呢? 完颜宗望见状,勃然大怒,扔了瓜子夺过一支皮鞭,气道:“一群废物!看我亲自施为!” “我说的话对你同样有效!”太史昆饶有兴趣的盯着完颜宗望,道:“你要是说了算,早就将我杀了吧!宗望啊,你我也是老相识了,就这么说吧,有种你狠狠的抽,要是不把本大爷抽的爽了,回头我扔出两千万贯现银悬赏你们女真人的人头!一百贯钱一颗脑袋的价格,你说说会不会全天下能提动刀的人都跑去辽东疯抢脑袋啊?” 完颜宗望听了这番话,高高举起的皮鞭禁不住剧烈颤抖起来。哆嗦了半天,居然是连鞭子抖掉了都没发觉。 事到如今,太史昆的自信越来越强烈了。他眨了眨眼睛,道:“瞧你们那样!要不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吧!你们用黑布蒙住我的头,七手八脚一顿胖揍,我也不知道谁动的手,不就没事儿了?” 一群行刑手擦了把冷汗,纷纷点头称秒。太史昆哈哈笑了两声,又道:“哎,你们这座刑房加上外面牢房怎么着也得有几百个小卒子吧?唉!我要是不知道谁动手揍得我,一定会将你们几百人都列为嫌疑人!到时候……啧啧啧!几百家子人都得活埋!唉,得挖多么大的个坑哇!” 这句话说完,十几个行刑手咕咚咕咚跪了一地,连哭带嚎的抽着自己大嘴巴开始了忏悔。完颜宗望怔怔愣了半天神,抱头蹲在地上,竟是痛苦的想要抽泣。 太史昆深深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宗望啊,你心里一直这么憋着伤身体啊!这么着吧,我不戏弄你了,我踏踏实实给你出个好主意!” 完颜宗望抬起半边脸,呢喃道:“太史昆,我做梦也想虐你!你倒说说看,我究竟怎么样才能折磨你?” 太史昆神秘的低声说道:“整上一大坛高度酒,摆上一大桌山珍海味,找些最能喝的姑娘,硬生生灌醉我!到时候,你就可以看我头疼看我呕吐了!这个主意,是不是很妙?” 第097章 谁与谁有仇 太史昆此刻为自己的酒品深感汗颜。 对面的人频频举起酒坛子,稍一示意,仰起脖子就是干净利落的一大口!瞧他喉咙涌动的幅度,一口咽下去至少二两。而太史昆自己呢?搬起酒坛子凑到嘴边儿沾沾唇而已。 幸亏今儿这酒是直接用坛子喝的,若是倒在碗里,太史昆非得露馅不可。没办法,其实平日里太史昆的酒品一向很好,只不过如今这身陷囹圄的人,可不敢喝醉。 酒佷辛辣,入口苦涩,绝对算不上佳酿。这酒的度数丝毫不比天京城的烧酒低,太史昆含了一口缓缓咽下,觉得手脚发热,身上的力气缓缓恢复了些。 喝酒的地方,仍然是那座刑房;陪酒的人,是五大三粗的完颜宗望。唯一值得宽慰的是,今儿下酒的小菜很带劲——两碟风干咸菜,两片儿风干咸鱼。 这顿酒,太史昆喝的也有些莫名其妙。他只是斗嘴皮子的时候说了句喝酒的话,不曾想完颜宗望蹲在墙角郁闷半天,竟是果真喝退了手下,端上了酒菜。正在太史昆揣摩完颜宗望这是玩的那一出的时候,那宗望半斤酒下肚,居然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这种酒叫做岩渊老烧,入口又辣又涩,不过回味还算悠长。若是将这酒存在陶罐里封存个几年,倒也算是一方好滋味。在辽东,这就算是顶好的酒了,我们女真人,都喜欢这个酒。”完颜宗望端起坛子灌了一口,道:“不过,辽国的酒官营程度比大宋要高的多,为了防止商人贩酒,每人每次沽酒只得沽二斤。这也就是说,想要痛痛快快的喝一次岩渊老烧,只有到产地辽阳城里去!” 完颜宗望神色落寞,自顾自的说道:“辽阳城可谓是辽东唯一真正的大城市,一个女真人,一辈子也许就只能去一两次开开眼界。不过我的父亲是个英雄人物,他可以自由自在的去他想去的地方,因而,我从小就有机会跟着他去辽阳长见识。记得那时候我坐在父亲的肩头来到岩渊老烧的酒坊,他们一群汉子尽情的豪饮,连我这么小的孩子,都被他们硬硬的灌了一碗。那时候,我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真心的快乐,因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最喜欢的就便是这种令人快乐的岩渊老烧!不过,后来,我变了。” “自家的兄弟之中,我汉字学的最好,因而,我就被派去大宋游历,绘制大宋的地图、学习大宋先进的知识。大宋啊大宋,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国度啊!初次来到大宋的我,真觉得每个大宋的男子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每个大宋的女子都是仙女一般的存在。大宋,一眼望过去,满眼锦绣。”宗望怔怔的说道:“在那里,我慢慢喜欢上了口感柔和的大宋酒,喜欢上了大宋的诗词,喜欢上了大宋的每一个细节。我解开辫子,束起头发,穿上了最正统的汉服,有时候,我真想永远留在大宋不回去了。我,越来越不像是女真人了。于是,我也越来越失去了父亲的宠爱——父亲,他是一个最血性的女真汉子。” “一个人的智慧,与他的种族无关!我是一个女真人,却拥有不逊于汉人的智慧!太史昆,你来看!”完颜宗望指尖沾着酒水,飞快的在桌面上画着一个个图形,口中兀自嘟囔道:“这个是击锤,这个是退弹杆,这个是弹巢,这个是转轮锁……这些个拼在一起,正是你们天京城的转轮火铳对不对?我只是拆开了一柄转轮火铳,里面的构造我立刻能一点儿不少的画出来!” 太史昆瞄了一眼完颜宗望的涂抹,也只能承认这家伙的绘画天分还不错,寥寥几笔,居然将左轮手枪的各个部件画了个差不离。 完颜宗望咕咚又喝了一大口,嘿嘿嘿傻笑两声,一把又将方才所画的零件图抹掉了。他自嘲道:“可是,聪明又有什么用呢?我的理想是做一个优秀的臣子,真的,我的理想最高就是做个治世能臣,一点儿称王称霸的想法都没有!可是,父亲他就因为对我的厌恶,而忽略了我的能力,开始处处排挤我!他完全不顾及大局!完全不想想我能给女真人带来多少利益!而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喜好,将我挤出了完颜部的决策层!太史昆,平心而论,你说原先我给父亲出的主意,哪个不是振兴女真的妙计?” 太史昆白了宗望一眼,道:“作为你老爹呢,要么把皇位传给你,要么将你的权力全部剥夺,否则,你们这一代一群小狼崽子还不得自相残杀?让你当能臣?让你当最有能力的皇子?那将来你老爹蹬腿的时候不将皇位传给你,不就成了不识人的老昏君了么?你一个有权力有能力还有皇子身份的权臣,岂能不杀了老昏君指定的太子自己来做?嗤,作为皇子,要么争夺皇位,要么就做一个吃喝玩乐的傻瓜,又不想当皇帝又想显能耐……你自己说说,是你傻还是你老爹傻?” 完颜宗望狂灌了一气,两行浊泪挂在腮帮子上,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道:“太史昆,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绝对不会不会杀了兄弟篡位的!我不是那种人,你信不信,信不信!” “好吧,我信,你老爹也信!”太史昆无所谓的哼哼道:“可你做太子的兄弟不信啊!到了皇位交替的时候,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得,哥哥我说句话来安慰你:宗望啊,你爹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啊!” “保护我?哈哈哈!保护我?呜呜呜!”完颜宗望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可我的理想呢?我的理想怎么办?” 太史昆拍着完颜宗望的头,道:“孩子啊,统治阶级的人,七成的精力用来内斗整人了,只有三分的精力用来做正事!独裁的统治制度就是这样,所有臣子竭尽全力的引起那一个人的注意赏识!而不是做好分内的工作给人民一个交代!因为他服务的对象是独裁者,而不是人民!人人都怪朝廷命官不作为,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种不作为正是官员的服务对象所需要的!” 一番话,将完颜宗望说傻了。宗望抱着酒坛子楞成了一坨石头,谁也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理解太史昆的话。半晌,宗望才痴痴问道:“昆哥,你的天京城也是这样内斗不休?” 太史昆摇头道:“还没呢,天京城正处于高速扩张的时期,内部矛盾都被掩盖了。不过当天京城稳定之后,各种内部矛盾终究会爆发的,到时候,我会安排一种合适的制度,让内斗变成明斗,让私人的斗争变为所代表人民的博弈,让斗争胜负的裁决人是全体市民,让胜利的人不敢猖狂,让失败的人不受清算。” 完颜宗望道:“昆哥,你是不是说,一个全新的政权,就可以容纳一个能臣的出现?” “哦?你怎么会这样问我?”太史昆眨了眨眼睛,道:“完颜宗望,你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你已经找到可以效忠的主子了吧!” 完颜宗望同样眨了眨眼睛,道:“我倒是想加入一个把暗斗变为明争的政权呢!你相不相信我拥有当一代名臣的实力?天京城敢不敢收下我?” 太史昆摇了摇头,道:“小子,你手下汉人的鲜血太多,我容你不得!上次没有直接杀了你,我到现在还后悔呢!” 完颜宗望嗤笑一声,道:“彼此彼此!你手上沾染了太多女真人的血,我亦是恨不得将你生死活剥了!” 太史昆对完颜宗望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将脑袋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道:“小子,现在你家主子不让你撕咬我对不对?如此说来,你家主子有招募我的意图呢!也就是说,咱们这一对儿仇人,还有同朝为臣的机会呢!是也不是?” “降服?太史昆,那不是你!第一次与你打交道时,你小子玩了命也要留下我,甚至在我将你击败后,你眼神里还是那种想与我同归于尽的绝决!像是你这种人,怎么可能降服?”完颜宗望道:“太史昆,我知道你是一块硬骨头!我就这么守着你,终究有一天,会有杀你的命令的下达的!到时候,我不介意做一次侩子手!” “在你的眼中,我就这么不怕死吗?小子,守节的臣子多的是,守节的君主你听说过几个?三国演义看过没?魏蜀吴三家哪个末代皇帝殉节了?”太史昆道:“没到生死关头,怎能看出来一个人是不是硬骨头呢?说不定,我太史昆还是一个为了保命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人呢!” 太史昆这番话说的声音极大,整个刑房里顿时充满了回声。完颜宗望刚想开口争辩,忽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看看一脸沉静的太史昆,又看看刑房紧闭的门,嘿嘿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而是端起酒坛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完颜宗望注视的那扇门果然动了起来,门开处,显出了一张苍白俊秀的面孔。面孔的主人是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他摇着手中的折扇,微笑道:“昆哥,一早就发现小弟在门外偷听了?” 太史昆大笑三声,不回答白衣公子的问话,而是一把抓过完颜宗望,打交道:“望仔!快睁开眼瞧瞧啊!你的杀祖仇人现形啦!我估计,你叔爷爷那匹紫颜色的宝马,此刻还在这厮的马厩里养着呢!” 第098章 位列三公 想要理解太史昆这句话中的含义,倒回头去温习一下过去的功课势必不可免的了。所谓叔爷爷,应当是完颜宗望父亲的叔父。宗望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完颜阿骨打,那么在阿骨打众多叔父中,拥有一匹紫色宝马的且已经挂掉的是哪位呢?答案清晰的很,他便是完颜部上一代的首领完颜盈歌。那么做掉完颜盈歌的人是谁?让我们将思绪拉回到几年前混同江畔白雪皑皑的山谷中,一个诈死良久的家伙忽然暴起,用锋利的匕首划过完颜盈歌的喉咙,骑着紫色宝马夺路而逃。 没错,此刻出现在刑房门口的,正是那个当年杀死盈歌夺路而逃的家伙!他的名字,当然叫做——耶律大石! 太史昆的这句问候语果然很提神,闷头喝酒的完颜宗望听了这番话,脸上掩饰不住的有了几分暴虐之色。 门口处的耶律大石出口掩饰道:“昆哥不必做这火上浇油之事啦!宗望兄对我的恨意从未消退,根本不需要您来提醒。其实呢,我也是个做臣子的,昆哥与宗望兄一对血仇且能同朝为臣,再加上一个我也无甚大碍吧!” 太史昆抖了抖浑身铁链,换了个显得更加舒适的造型,斜眼白着大石,懒洋洋地说道:“哦?是谁这么大能耐,居然施展淫威逼迫的大石公子也要做下人?” 大石反问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倒要先请教昆哥一个问题。问什么听说延禧有献降的意思,昆哥就中计离城了呢?恐怕,并不是仅仅为了两位公主的美色吧!” 太史昆打了个哈哈,道:“让你失望啦!你哥哥我啊,恰好就是色迷心窍,结果着了你的道了。” 大石摇头道:“自古以来,汉人面临着两个问题——内斗与外患。正因为有这两个问题的存在,所以汉族人从来就没有真正觉醒过。 所谓的内斗很容易理解,只要汉人的数量超过三个,内斗就会立刻展开,这也就是俗语‘一个汉人是条龙,十个汉人一窝虫’的由来。结党营私、宦官专政、外戚横行等等等等都是内斗的成果!这内斗两个字,消耗了汉人七成以上的力量! 而外患呢?自然就是我们这种‘蒙昧’的游牧民族了。每当汉人的文化发展到最璀璨的时刻,我们游牧民族就会如约而至。我们用野蛮战胜文明,用残暴毁灭文化,汉人的许多成就只能在一次次草原民族入侵下失传再被发明再失传再被发明,汉人的聪明才智就这样被游牧民族硬生生拉进了无穷的循环中。 对待内斗,太史昆你似乎已经有了变暗斗为明斗,用民权来抗衡君权的想法。这个想法能够实施的话,似乎可以将汉人的内耗降低至三成以内。但是外患呢? 自古以来,统一汉族的帝王大有人在,可真正能将游牧民族制服的君主又有几个呢?汉武帝、唐太宗吗?他们威震塞外是不错,但是他们的力量能够真正号令住草原上的英雄们吗?不能!因为,汉人的步卒,始终不是草原骑兵的对手!就算是习惯于耕种的汉人一时拥有了马匹和勇气,他们又怎能永远比生活在马背上的草原健儿强呢?游牧民族,本就是农耕民族的天敌! 不过,如今天京城火器的兴盛,使得汉人第一次拥有了真正能战胜草原骑兵的能力!如果能够是使得拥有草原之主称号的耶律延禧降服,一手握着火器,一手握着草原人帝号的天京城,便有可能将大草原真正的、牢牢地控制! 当汉人摆脱了内斗与外患,当汉人真正的觉醒之后,将会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太史昆你是不是很想看到?因而,你甚至为了降服耶律延禧不惜冒险出城! 不过,太史昆你有没有想过,当你老去之后呢?当草原人的后代也学会了火器的应用之后呢?战争,还会延续!因为你无法收复草原民族的心!也许你可以将我契丹人灭族,就如同草原上曾经的霸主匈奴人、突厥人、回鹘人一样,但是,女真人、室韦人、还有千百个如今只是萌芽的小部落,他们仍会崛起!汉人,永远不可能得到天下!” 太史昆听完耶律大石的长篇大论,耸了耸肩头,道:“这话你说的算是没错,但是,如果能够做到行政、司法、立法三权独力的话,总会有一部大家都认可的法律出现,使得众生平等的。不过,这可能需要数代人的努力,单从目前来说,我承认你的观点——想要得到所有人拥戴是不可能的。” “不,太史昆,你理解错了。”耶律大石道:“我是说你不行,但是有人行。瞧,最起码现在,你、我、宗望兄三个仇家不也可以放声言笑吗?若是放在其他君主的眼前,则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完颜宗望从酒坛子中拔出头来,插言道:“哼,如果现在太史昆手中有一柄火铳,你猜猜他会先崩了你,还是先崩了我?” 大石闻言,哈哈大笑道:“三个互相仇视的臣子,不正好可以平衡军国大事吗?如果我们三个亲如兄弟,反而有了蛇鼠一窝、变国器为私器的嫌疑呢!我始终认为,我们三个乃是天下最优秀的三个人!正巧这时世界上,也有着三个分量最重的官职,名曰三公!” 太史昆诧异道:“三宫?东宫西宫中宫?” 大石唾弃道:“是三公!太师、太傅、太保!太史昆,若论起民政,我们三人中以你为首,因而,太师之位应由你来做!届时,你尊商重工、变革内耗、推崇无为之治的这一套策论,便可以放开手脚的在天下实施!宗望兄兵法娴熟,正适合招讨四方,理应担任太傅之职!而我么,平衡天下党争,监护天下口舌,侍立天子左右,可做太保。诸位请想一想,合我三人之力,何愁天下不太平?” “哇哇哇!也不怕闪了舌头啊!”太史昆大笑道:“大石小儿,你也不要吹嘘的这么厉害,你家的主子是哪个?居然可以做到天下归心?” 耶律大石道:“你做了太师之后,自然就会知道主子是谁了!不过我倒是可以事先透露一二,这位主子是绝对可以令你太史昆归心的!因为,届时你所效忠的皇朝,仍是大宋!” “大宋?” “不做,普天下最正统的皇室——赵宋!如果连这最基本的正统都做不到,我又怎敢放言天下归心?” 太史昆疑虑的摸了摸鼻尖,喃喃道:“你一个契丹人,扶持赵家的皇帝?我好像嗅到了狗血的味道呢!” “味道?”耶律大石抽动一下鼻孔,道:“这件刑房的味道果然不怎么样呢!堂堂太史太师……这个称呼有些绕嘴啊!要不我们两个迁就你一下,改称呼为司空、司徒、司马?” 太史昆摇头唏嘘道:“免啦,只要不是书记主席总理什么的,我都能凑合啦!” 大石道:“随便你吧!堂堂太史太师怎能憋屈在小小刑房中呢?来人啊,给太师大人套上头套,牵我书房中去!” 行房外面进来两个行刑手,低头哈腰的摸出一个黑头套,陪着笑脸就待往太史昆头上罩,太史昆伸手一挡,道:“且慢!耶律大石,听你吹了半天了呃,我只问你一句:我始终觉得,还是我们天京城最能打啊!怎么听你话里这意思,天下莫名其妙就成你的了?你没毛病吧!” 大石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这事儿都怪你!火器这种东西,本应该牢牢控制在君主手中才是,不能有一丁点落入民间!可你倒好,火器任人取用!你也不想想,若是百姓们都拥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君主的统治怎么能够稳定!到了你拆百姓的祖屋、刨百姓祖坟的时候,你怎么抑制百姓手中的火铳?你这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我也只好给你收拾残局了!为了天下的稳定,能够熟练使用火器的佣兵必须全部杀光,民间所有的火器必须全部收缴,为了从源头控制住火器,制造火器的工匠也必须杀掉灭口!” 太史昆听罢,哭笑不得问道:“耶律大石,就凭你?” 大石笑道:“太史太师,是凭我们!来人,给他套上头套,牵走!” …… 再次见到光明后,太史昆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朴素的厅堂中。 厅堂布置略显空旷,草席为地,几个凌乱丢弃的蒲团就算是座椅了。厅堂的一角有一排竹架,上面摆放了些茶具、摆件。厅堂正中一方大几,看成色有些年头了,其桌面光滑明亮,虽是木质纹理,却有着金属的光泽。四周墙壁门窗统统被一排布帘遮挡着,屋子外面的景色一丁点也看不到。 太史昆手脚上的铁链已被换成了牛皮索。虽说分量比铁链轻快不少,可捆绑的程度却比铁链紧密许多,令人十分难受。太史昆试着挣扎几下,感觉浑身捆缚感丝毫不减,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番挣扎,太史昆却感触到了脚下的柔软。 一张草席,怎能这般柔软?太史昆低头细细一看,只见编制席子的植物茎秆有着海绵紧密的气孔,却同时拥有鹿筋的弹性与柔韧,且茎秆上还有三条天然的金黄色脉络,显得极其高贵!若是放在现代,百分之百的人会认为这是塑料制品,可身处大宋,这东西只能是纯天然的! 这种植物,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太史昆皆是闻所未闻,此时的太史昆才算是醒悟过来,这看似简朴的厅堂,实际上并不简单! 第099章 推演战局 带着几分惊讶的心情,太史昆重新审视这件看起来朴素的房间。 虽然已被砍伐制成了置物架,但是作为材料的竹子仍然保持了墨绿的色泽。有仆人不小心触碰到置物架,竟是隐隐传出了金铁之声。 整间屋子里,太史昆唯一能说得出名堂的也就是这堆竹子了,因为类似的竹子太史昆在丐帮帮主马大友哪儿见过。马大友那根绿油油拇指粗细的小竹棍儿号称碧玉打狗棍,乃是丐帮帮主的象征,天下仅此一根儿,再无其它。不曾想,今儿在这间屋子中见了这么大一坨。 至于其它的,太史昆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竹架上的玉质摆件,与现代街头小贩卖的绿玻璃制品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一株两尺余高的橙色珊瑚树中包裹了一块巴掌大的蓝宝石,宝石前半部分雕琢的晶莹剔透,后半分却是还在矿衣中。看珊瑚树与矿石浑如一体的连接部分,方可知晓原来千百年前珊瑚虫就是在这块宝石上筑了巢的! 这些东西,不用说也是名贵非凡。六月天本应是炎热无比,可是屋中却清凉舒爽,尤其是身子右侧为甚。太史昆侧目看过去,原来是一尊水晶盆中放置了一块寒冰。不过许久过去,寒冰竟然不退不减,一丝融化的迹象也没有。太史昆勉力伸出手指摸了一下,只觉得指尖滑腻,这才知道原来盆中的是一块状若寒冰的良玉! 这种品色的玉璧,天下有几人能够见得?再看那绸布质地的窗帘,风能从帘中透过,帘却是纹丝不动!而散落于地上的蒲团,触摸上去柔软细腻,哪里还有蒲草的质感? 太史昆暗自感慨,同时进屋子来的完颜宗望亦是有所感触。他捏起一个蒲团,唏嘘道:“这么一个坐垫儿,竟是胎蛇的皮裹住稚鹿的筋,经过金丝楠木蒸煮再脱水脱脂后编制而成的,这还不算,坐垫儿里还有韧劲极足、来自极北之地的冰熊绒毛,所以坐上去才会这样舒适有弹性!小小一个坐垫,就用了这么多珍贵的材料,伤害这么多生灵,你们说说,这是不是亡国之兆呢?” 耶律大石哂笑一声,手指屋中央大几道:“小小一个坐垫算什么!宗望兄你来看看,可是能够说出这张桌案的来历?” 太史昆随着他二人看过去,只见这张齐膝高、七尺长宽的大方几颇为古朴,用料扎实,别的也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了。那完颜宗望显然见识也有限,他亦是摇摇头,表示看不出桌案的来历。 耶律大石合上折扇儿,边绕着桌子踱步,边徐徐说道:“这张桌子,乃是汉武帝所用过的。想那霍去病北伐至狼居胥山,在冰天雪地中竟发现一株本应生活在南方炎热之地的铁木,更为难得的是,此铁木极为粗壮,四人不能合抱。去病大感惊奇,欲将此铁木砍伐,无奈铁木木质坚硬,砍伐不动,于是去病命三千匈奴战俘用火热的铁汁徐徐腐蚀,终于在七七四十九天后,将铁木伐倒。后来铁木被运回长安,用三百名工匠,耗费一年时光,用金刚砂将铁木打磨成了这张桌案。也就是说,这么大一张方桌,没有任何拼接的地方,完全是一点一点磨制出来的!而这张桌案后来安放在麒麟阁中,为汉朝各代皇帝学习兵书所用!” 太史昆、完颜宗望听了这段典故,皆啧啧称奇,想不到这样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大方几,竟是经历了千年岁月。 耶律大石继续感叹道:“霍去病砍伐的这株铁木,在狼居胥山下已经生长了千百年之久,早在猃狁一族统治草原的时代,就有了关于这株铁木的记载!它本是草原人祭祀的百木之王,不知道吃了多少虔诚的香火,却只因霍去病的一个念头,便被连根毁去,而草原之上,再也没有百木之王这个称号。汉人怨恨草原人的野蛮,殊不知,在草原人的眼中,汉人亦是没有信仰的粗野之人呢!” 耶律大石拍了拍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许多个仆人鱼贯上前,在端茶送水的同时,还在这张历史悠久的大方几上展开了一幅地图。与天京城那些精度、比例要求极为严格的地图不同,这幅地图的丹青水准绝对达到了大师级的水平,图上一山一水描绘的极为写意,展开画卷后,竟是拥有一种将观看者带入另一个世界的感官效果。但是有一点,因为这幅地图过于重视艺术效果,所以在比例上难免有些偏差。 随着地图摆放到大方几上的,还有一支漆盒,漆盒打开,却见里面是些与国际象棋颇为相似的雕塑棋子。这些雕塑不仅仅是做工优雅,且用料皆是各色的宝石、象牙、贵重金属,名贵非凡,而雕塑的内容,则是些拿着弓箭、长枪的小人,马、狼等动物,还有些袖珍的战车、塔楼、粮车等。 这种棋子的功能,太史昆是明白的。在天京书院讲武课堂上,这种样式的棋子亦是作为教具出现,其作用就是在地图、沙盘上推演战术所用。当然,天京书院的木头棋子,在美观程度上时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大方几上这一套相比了。 大石挥挥手,屋中的仆人皆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他挨着太史昆坐下,客客气气的说道:“军国大事一节,本应由太傅大人承担,我与太师大人,就一并听从宗望兄讲解吧!” 宗望脸上的醉意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拂袖而起,指点着地图上渤海附近说道:“铲平了天京城,普天下也就没什么可以与我们为敌的势力了,而天京城中战斗力最强的,则是麒麟军。依托着天京雄城的麒麟军,几近无敌,就算是我们也无法战胜他,不过若是野战,麒麟军的战力立刻便要下降五成。这麒麟军成军不久,且极少练习队列,这也就是说,在行军途中,士兵散乱掉队是必然之事,战力怕是还要下降三成!这也就是说,麒麟军遇上的是一场长途跋涉后的野外遭遇战,其力量只能剩下两成!当然,两成实力的麒麟军仍不可小窥。幸好,麒麟军作战完全依赖于沉重的弹药,如果士兵们的弹药消耗干净,而后勤运输没有跟上的话,麒麟军就是一只纸老虎,只需三千精锐契丹骑兵,就可歼灭三万麒麟军!” 太史昆听得眉头一挑,大石在他身边拍手道:“说得好!这场野战该如何布置呢?” 宗望道:“战斗的地点,不能够离天京城太远,因为麒麟军知道以其后勤运输的能力来说,他们作战的范围不可能太远,所以如果埋伏在太远的地方,例如镇州、高昌、临潢府等地,麒麟军很可能不敢前来。而想要切断天京城与麒麟军之间的运输线,又必须保持一些距离,否则未能切断其运输线,让弹药绵绵不断的到达麒麟军手中,这仗就不好打了。” 太史昆嗤笑不断,大石却饶有兴致的问道:“宗望兄,战场到底应当选在哪儿呢?” 宗望捏了一枚棋子,轻轻放置在地图上,道:“大同府!必须是大同府!天京城离大同府并不远,且还是麒麟军熟悉的地方,因而他们一定敢于出征的!而天京城到达大同府的补给线,要么往北出关绕羊城,要么南下大宋绕洛阳,当然,还可以从艰险的太行八径中穿过去!如果让我猜测,我觉得天京城这帮人一定会走太行山内,选择他们最熟悉的金陂关——飞狐关这条线路!昆哥,你最熟悉天京城人的想法,你觉得我猜测的对不对?” 太史昆摇头笑道:“过吧,过吧,你俩就一问一答的过家家玩儿吧!” 宗望哈哈一笑,又捏起几枚棋子,边放边说道:“当然,我们设伏的地点不可能是大同府,因为守城,同样也不是骑兵们所擅长的。当麒麟军从太行山中走出来,到达平原地带的时候,就是我们发动攻击的时刻!北侧,是本次战役的主力,大石公子手下契丹、回鹘、室韦三族十二部共六十万骑兵!西侧,是夏国叛将没藏多勃奈,领吐蕃兵七万作为呼应!东侧,耶律沛三万契丹兵会在麒麟军过去后占领飞狐、金陂两座关口,断了麒麟军后路,同时还有一万名精锐的女真兵会埋伏在山道中,打击麒麟军的补给线。” “至于南方嘛!”完颜宗望冷笑道:“宋驻守在太原的五万禁军会依照命令剿灭天京城反贼的,而且,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支至关重要的军队——饵军。” “饵军?”太史昆疑问道:“这是个什么军队?你临时瞎编出来的吗?” “不,不是凭空捏造的。”宗望道:“这支军队的用途,就是将麒麟军随身携带的弹药消耗干净。他们战斗力很差,不过人数却足够消耗掉麒麟军随身的弹药——他们拥有十万人之众!” “十万人的炮灰?亏你想得出来!”太史昆眯起眼睛,认真的问道:“可是,你将如何引诱麒麟军进你们的圈套呢?用我吗?你应该知道,我们天京城习惯营救人质的做法,是派遣高手将我救出,或是抓住你们同样级别的人物进行交换!想引诱整个麒麟军出战,恐怕你们做不到!” 第100章 信使 在完颜宗望讲解什么“军国大事”这段时间内,表面上一脸嘲笑的太史昆,实际上却是在不停的思索。他得迅速判断出来,宗望与大石两人的对话可信程度究竟有多少。 在天京城军情司刚刚成立的时候,太史昆给这个部门定下了一条规矩——每天,都要呈上一份当日的情报总汇。太史昆的这个要求,有一部分是源自于现代看报纸的习惯,当然还有一部分是源自于喜爱八卦的猎奇心理。 情报总汇的信息量很大,除去敌对势力的近况外,哪儿受灾了,哪儿丰收了这样的信息都需要标明。也难怪,在太史昆的心中,工商业始终还是放在首要位置的,哪儿丰收了,就要准备压低其出产的原材料的收购价格,而哪儿受灾了,就可以将其独有的出产物进行炒作了。作为一名腹黑的商人,这些枯燥的数字其实很有一番韵味。 当然,作为太史昆的死敌之一,耶律大石的名字也是情报总汇上的常客。现在,大石号称自己能够控制六十万草原骑兵,要知道,除去已经由太史昆控制下的幽燕地区、与女真人控制的辽东,辽国其余土地上的人口能有一千万就很不错了。而一千万人口除去妇孺老幼,能够算是青壮的男子顶多三百万人,从这三百万人中抽出六十万作为战争的参与者——这已经是最大的数字了。耶律大石如果真的拥有调动六十万兵力的能力,那就说明他已经完全掌控了辽国剩余国土上的权利。 耶律大石从前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得力干将罢了,他所归属的势力,其统治者是死而复生的耶律乙辛。不过,早在去年岁末,太史昆就看到了这样一个情报——耶律乙辛被火铳射杀,一个据称是他亲生儿子的人“耶律万摩尼”接替了他的权力。 火铳是天京城的象征,因而耶律乙辛的死理应怪罪到天京城身上才对,不过如今天京城制造并下发的火铳早已超过五十万柄,估计哪一方势力都或多或少的拥有一些火铳,所以真正的凶手是谁,难以分辨。契丹人显然也没有讨伐天京城的能力,他们只是在乙辛遇害的镇州城内搜查了一番,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乙辛的继任者耶律万摩尼不管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而且他的母后外戚这一边也都是势力很浅薄的人家,根本无力统治一个哪怕是衰退之后的帝国。这种事情看在明白人眼中已经很清晰了——所谓的耶律万摩尼不过是个可怜的傀儡。 分析一下乙辛身边人的,最有实力摄政的人只有一个耶律大石,所以,目前太史昆不得不相信大石真的可以调遣六十万大军南下设伏麒麟军。 而宗望所说的另外几支军队,西夏叛将没藏多勃奈本就是太史昆的故人,太史昆当年将他放逐的本意是令他与吐蕃人相斗,减轻大宋西部防线的压力,不料没藏多勃奈到了吐蕃后,根本没有与吐蕃人起刀兵,而是归顺了吐蕃角厮罗王朝的统治者瞎征,而后,他玩弄了一系列漂亮的和亲、夺嫡、弑君、篡位,到如今已经是控制了整个角厮罗王朝,加之最近一段时间负责防守西北的宋军勤王回京,没藏多勃奈的势力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大,所以,他能够纠集七万士兵可信程度也很高。而当年在上京皇宫被太史昆玩弄于掌心之中的耶律沛,如今收拢了几万契丹残兵东躲西藏到处劫掠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至于宗望所说的一万女真精兵,则是最能获取太史昆相信的一股力量。对于宗望的调查天京城军情司从来没有放松过,有许多证据表明,宗望的确拥有一支万人规模的私军,且训练程度很高。这支军队应该在他的胞弟完颜宗隽的带领下,在突袭开封府的战役中,此军队是作为后勤队伍使用的,在战役的收宫阶段,次军队负责押送战利品回辽阳城,并未参与到天京城之战,因而此军队得以完整保存。 最值得怀疑的,便是大宋的五万禁军与大石宣称的哪一支“饵军”了,因而,太史昆需要更多的情报,来判断这支队伍的真伪。 面对太史昆的问题,大石答道:“你的那班兄弟当然会去西京大同府营救你,不过,你并不在大同府,他们找不到你的踪迹,只好派兵出战。” 太史昆摇摇头,道:“你又如何能使得天京城人相信我就在西京?” 耶律大石与完颜宗望相识一笑,道:“这是因为我们拥有一位很专业的送信人啊!来吧,太史太师,我来为你引荐我们今后的兵部尚书!” 耶律大石拍了拍手,两名大汉架着一个几乎是昏厥了人的步入屋中。大汉将那人丢在地上,复而行礼退下。 这人骨瘦如柴,不过从他的骨骼来看,他本应是一位高大魁梧之辈才对。与瘦弱的身材像符合的,是他一张蜡黄的面孔,在这张面孔上,还有这一双呆滞的眼睛。 他的眼神空洞无物,对于屋中的人与物他视而不见,只是盯着窗帘缝隙内透过的一缕阳光怔怔出神,他的瞳孔扩的很大,脸上却是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 对于这种表情,太史昆再熟悉不过了。在那间白天看上去破败不堪,晚上却繁华璀璨的夜总会中,他生活了许多年,在那一间间昏暗的包厢之中,每天都会有许许多多各色各样的面孔露出这种如痴如醉的表情。 那是一种每个人都知道,却又每个人都忌惮的药物,它的名字甚至都不允许书写在大庭广众之下,因而只能用它的另一个称呼——VIPER来表示它。 见到这个人后,太史昆的心中只有惊讶,发自肺腑的惊讶,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许多事。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张觉。对于这个人,太史昆的心中本就很复杂。 他本来应当像马植一样,体面的生活在天京城中,他本来应当是太史昆众多马仔之一的。不过,太史昆却传授给他一条说不上是对错的不归路,并亲手将他搀扶到路的中央,再然后,太史昆拂袖而去,让他迷茫的独身顺着道路一步一步走下去。 如果是一个有着坚定信念的人,是可以昂首挺胸走完这条路的路的,即便是走到了尽头,也会含笑坠入无尽深渊。但是,张觉并不是一个有坚定信念的人,甚至他的反抗,都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形下才开始的。而且,在此后的道路上,他从来没有能够约束住自己的手下,本应是反抗暴政的一群人,在他稀里糊涂的带领下,成为了一伙更加暴虐的暴徒。 也许从一开始太史昆就发觉了张觉内心深处的怯懦,也许,从一开始太史昆就不喜欢曾经在契丹人手下做官的张觉。 原来张觉既没有内附,去大宋过田园生活,也没有树立了新的目标,想要做一个山头大王。他只是沉沦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现在,太史昆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当西京大同府被革命军、佣兵包围、攻陷,作为契丹人中最强大势力的耶律大石一直没有出兵救助? 为什么本应驻守在宋辽边境上的太原府禁军,纷纷跑到大同府争功? 为什么女真人绕行大同府时一路畅通,直捣开封? 太史昆吁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将张觉制住的?” 大石轻松的笑着,道:“在他拿下西京大同府之后!那时候他杀孽太重,手下人抢钱抢的高兴,也不愿意听从他的依附大宋。他心理压力大,头发都快要掉光了,偏偏媳妇留恋天京城,还不愿陪伴他。正在此时,同为抗辽先锋的完颜宗望出现了,送给他一粒减压药物,于是,哈哈哈!于是剩余的十万革命军都服用了美妙的药物,而不久后,他们就会作为耗费麒麟军弹药的‘饵军’,再次踏上战场。” 太史昆问道:“怎么,你是在丢掉西京之后才控制的张觉?” “没错,在革命军与佣兵联手,除掉西京大同府中不遵守我号令的皮室军之后!”大石答道:“然后,张觉为我做了不少送信的事儿,是他邀请太原的宋军来西京,说是要分功劳给他们,这才令女真人成功的突袭了开封府。” 宗望接着说道:“所以,张觉是一个很有送信经验的人!他会保持这种作风,去天京城送上革命军与大宋禁军擦火内斗,扣留太史昆的情报,他会哭泣着抽着自己的嘴巴,忏悔自己无法压制局面的错误,并跪求卢俊义出兵,镇压这场骚乱,营救出太史昆。” “如此说来,你们很有成功的希望。”太史昆眯起眼睛,道:“你们给张觉使用的什么药物?麻沸散?米囊花?” 大石耸耸肩,道:“这只是吐蕃人培养疯僧的基本药物之一,若是再加上些强筋壮骨的药剂,约莫着就能直接将张觉变为一个半成品疯僧啦!具体用的什么药物,不好意思,本太保也不得而知呢!” 太史昆沉声道:“只要是成瘾的药物,凭借自身毅力就一定能够戒除!只要树立信念,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第101章 英雄与否 太史昆重新被带回了那间阴森森的刑房,一路上,他的头脸仍是被布套蒙着什么也看不见,能感受到的只是光洁的地板与空旷的回声。 太史昆仍然得到了礼遇,没有人对太史昆动粗,只是用松松夸夸的铁链将他绑缚在了冰冷的石椅上。 看得出来,耶律大石与完颜宗望是真的怕了太史昆这张嘴,留在刑房里看护太史昆的是两个聋哑的仆人,他们能看懂的手势只有一个:解腰带——请不要误会,在这儿,解腰带是便便的意思。 每当刑房门口有饭菜送来,两位仆人便会殷勤的喂到太史昆口中,每当太史昆指指腰带表示要做龌龊的事情,两个仆人就会神情恭敬的端盆伺候。这种隆重的礼遇虽说十分别扭,不过习惯了倒也可以忍耐,除了石椅有些冰冷之外,太史昆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受罪。 肉体上没受折磨,并不代表精神上好过。虽说在大石与宗望的面前太史昆表现的谈笑风生,但实际上,太史昆的心里却是焦躁的很。 最为扯动心弦的不是天京城甚至不是太史昆自己的安危,而是高月柔。发生在高月柔身上的事,太史昆已经推算出了十有八九。 雪月斋富可敌国,不过其发家也就是近二十年的事。雪月斋的底蕴并不丰厚,他们甚至还没有培养出真正死忠的武者。作为一个新兴的世家,培养武者的办法通常有这么几种:雇佣教头培养本家子弟以及搜罗来的孤儿——这是最耗时间的,但也是忠心度最高、最好管理的;直接收买一个体系健全的武林门派——这也需要一些时间,其忠心度到不了拼命的程度,却也不至于反噬其主,管理方面可以委任给门派原有的体系;当然,还有一个见效最快的办法——直接收买江湖亡命徒! 雪月斋底蕴不足的地方就在这里了,他们将自己的子女送到名师哪儿学习,同时又收买了一群亡命徒作为自己的武力使用。白费了雪月斋这么精明的商人团体,在这件事上却是错的一塌糊涂。如果让太史昆来安排这件事地话,其最终结果应该是这样的: 将雪月斋安全防务以及武者培训工作全权承包给净月师太,以赠送股份地形式,确保净月师太对于这份工作的尽职尽力。这样一来,净月师太会用她“神尼”的号召力为雪月斋招揽许多品行端正的正派人士加盟,在江湖道义的约束下,雪月斋可以瞬间拥有一个不错的私人武力。 不过,也许是雪月斋从一开始就抱了驱逐市舶司的非正义想法,因而他们情愿招揽江湖亡命徒,而不是选择雇佣被江湖道义捆缚的正派人士。既然如此,他们就必定会付出一些代价。 比如现在,雪月佣兵团团副方宝,也就是那个本名方七佛的家伙,他甚至都不能算是背叛雪月斋,因为从种种表象看来,他根本就是那个叫做十三的家伙埋下的一颗棋子。他只不过是在适当的时候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已。 太史昆记得武松说过的话,高月柔拐走了天京城用来攻打日本国的武器。不用说,现在装满了十二艘鸟船的军火全数落入了十三的手中,甚至还有“爱月”“恋柔”两艘铁甲船。这些军火和船只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此刻高月柔应该也落在了他们的手中! 十三很明显是汉人,十三很明显与大石、宗望是一伙的,如此说来,十三很明显做了出卖民族利益的事,十三很明显绝对不是好人。月柔落在了这样一群人手中,作为男友的太史昆偏偏还身陷囹圄无法去营救,这种感觉,那是相当的撕心裂肺啊! 当然,问题不止这一个。大石曾说过,他们要扶持的皇室是赵宋皇室!一个契丹人,一个女真人,居然要扶持一个赵家的汉人?这两个家伙在搞什么鬼?难道他们不知道,大宋的官员早就人满为患,仅仅是等候在开封府谋求实缺的候补官员就不下万人,那还用着两个来自草原的家伙的帮忙打理朝政?这年头辽国的皇室亦是天下正统,耶律大石还不如直接扶持个耶律延禧的后代作傀儡来的方便! 想到耶律延禧,太史昆不禁又想到了那两个该死的小丫头。不用多说,这两个丫头定是与大石一伙的没错了。太史昆咬牙切齿,不断的琢磨着日后将两个小丫头捉住后应该怎么惩罚。各种绑缚技巧、各种SM手段不断浮现在太史昆的脑海中,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一个与“调教”二字无关的办法。 密不透风的刑房中看不出日月变幻,大石、宗望两个人一直没有再出现。如今的太史昆对于时间的感知多少产生了一些模糊,他甚至分辨不出时光溜走了三天还是五天。 当然,困扰着他的还有一个问题:这是哪儿? 是女真人的辽阳城吗?如果是在那里,恐怕此刻的太史昆早已经成为了完颜阿骨打后花园里的一滩肥料。 是西京大同府么?在太史昆的印象里,大同府已经在疯狂的革命军手中变成了一片废墟。 难道这是耶律大石的老窝——辽国西北招讨司驻地镇州城?远离天京城数千里之外的镇州城?可是短暂的室外停留时,太史昆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暑气,这种暑气,应该不是镇州城那个纬度应有的温度。 至于天京城的安危,太史昆却压根没有去想过。 六十万草原骑兵也好,十万革命军也好,七万吐蕃人也好,都不是一个小数字,这样规模的兵力调动若是天京城发现不了,那么天京城军情司的能力也就无可救药的低下了。 如果仅仅是因为少了一个太史昆,拥有完全超越时代,甚至是逆天实力的天京城就会溃败,那么天京城的确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在离开的时候太史昆就留信说过:这是一个考验。如果连这种程度的考验天京城群豪都不能承受,那么他们也就不配拥有英雄的名声。 …… 天京城,布政司,五层穹顶大厅。 早在去年岁初,这儿还只是一个辽阔的屋顶平台——天京城布政司大楼原本就是一个四层的建筑物。去年一年中,天京城玻璃制造业与钢铁合金冶炼都得到了大跨步的发展,而白马建筑的工程师们又想出了一个巧妙将两者结合的建筑模式:钢结构玻璃房。 用彩色玻璃与亮晶晶的合金金属组合起来的房子当然美观漂亮,且这种轻巧的结构便于运输,比水泥钢筋等建材更适合开拓天京城之外的市场,更重要的一点是,这种结构建筑的利润点远比钢混建筑高的多。因而,钢结构玻璃房就成为白马建筑最急于推广的一个项目。 想要推广,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广告,而所有广告中见效最快的就是实物展示,而实物展示最显眼的位置,莫过于天京城市政广场,而广场上最顶尖的位置,当然就是布政司大楼的楼顶。于是乎,天京城布政司没花一分钱,就在十五天之内拥有了一个可以容纳两千名宾客召开宴会的穹顶大厅。 当然,今天的穹顶大厅中并没有召开什么宴会,整个厅堂中不过有百十人而已。所有聚集在大厅中的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神情肃穆。 大厅的中间架设起了一座巨大的沙盘,沙盘所模拟的地形,乃是大同府周边及太行山北部地区。沙盘上插了许多小旗子,每个小旗子地下都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标示。粗略看去,可以分出代表着契丹人的绿色,吐蕃人的白色,革命军的红色,以及大宋禁军的黄色等等。 刚刚讲解完军情的夜来香额上微微见汗,不过她……哦,应该是他的心中却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短短几天里的风云变幻着实让军情司焦头烂额了一阵,在七天前,草原上各个民族的汉子还只是乐呵呵的赶赴白水泺参加敖包大会,但是七天后,他们居然在宣德凝聚起一支人数超过六十万的军队。 吐蕃人原本只是纠集了逻些、青唐、匹播几方面的奴隶兵,去夏国边境解决边境纷争的,谁料到仅仅是七天的时间,他们竟是强行越过大宋秦凤、永兴、河东三路,到达了大同府西侧的朔州城! 而原本在黄龙府的万余女真人,原本东躲西藏到处打家劫舍的耶律沛手下三万皮室军,竟也是悄悄的自望云入关,潜伏在了归化州南侧的山谷中! 不过,所有的这一切令人眼花缭乱的军事调动,如今却一点儿不落的显示在了天京城的沙盘上!在布下最后那展小旗后,夜来香明白,天京城的情报网如今算是真正的监控住了草原上的一举一动。 为了建立这个情报网,几乎动用了天京城的所有的部门。整个情报网络的起点,是太史昆一手创建的、由李巧盼担任大祭酒的天京书院医者分院。 太史昆曾经宣称过,天下最爱钱的行业一个是状师、另一个是医者。当时他的这番话引起了好多人的愤怒,不过太史昆大嘴一开,给出了这样的解释:医者大爱,他们需要钱来救治那些看不起病的人;而状师大公,他们需要钱来帮助那些家破人亡的人。 太史昆的一番解释,令所有愤怒的医者、状师陷入了深思,他们纷纷自省,在大爱、大公与金钱之间,他们当初入行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102章 三路主帅 太史昆当然明白医学的重要的性,因而他动用各种手段,为这所“医学院”找来了许多闻名天下的教师。天京城的学术氛围向来不错,而且还有许多从海洋上劫掠来的日本人作为临床试验志愿者,那些被强行“请”来的医者们渐渐也沉迷在医学研究中,并真心实意的教授年轻人医术。 天京城情报网络的开创者正是这些从“医学院”中刚刚走出来的年轻人,他们毕业考试的内容就是走出天京城来到大草原,用医术免费医治那些看不起的病的人。 这种行为很容易就会得到当地人的信任,而到了这个时候,年轻的医者们就会为当地人介绍一位货郎。货郎会开设一个杂货铺,所销售的货物都是天京城的出产。从瓜子、酱菜、饮料、烧酒、零食,到服装、布匹、洗化、玻璃器皿、炊具,乃至火器弹药都有出售。 杂货铺里只有一位老板,再雇佣一个当地的小孩子理货。铺子里的商品毫无遮挡的摆放在货架上任由顾客挑选,然后在出门的时候主动结账就是了。这种充分信任的感觉很好,因而这种名为“超级市场”的杂货铺很快就融入到当地人的生活中。 每座超级市场都会在店铺的门口开设免费的茶水摊招待顾客,还经常有便宜的小商品免费派发,时间久了,这儿就成了小村镇、小营地中最热闹的聚会场所,就成了八卦话题的发布处。超级市场的老板总是会笑眯眯静悄悄的听着人们的谈论,时间久了,他便清晰的知道谁家的男人正在服兵役,谁家的男人拥有一套祖传的盔甲,谁家的男人被首领招去游猎,谁家的男人只会挤奶放羊。 每十天,天京城的大篷车队都会来补一次货,车队放下各种价廉物美的新式货物,而带走的,除了当地人的一些出产,还有信息。 最终,车队会回到天京城,一条条来自草原各地的消息穿过天京城的城门,来到城西北的军事区,经过高达二十二丈的瞭望塔内部,最终送达地下五层深达而十一丈的地下掩体。哪儿有一座占地约两万平米的大厅,大厅有三千人穿梭其中,每一份情报都会被迅速处理,各地牧民流动情况清晰的由点到线在时间轴上标明。 在夜来香案头的战略地图上,无数条细密的黑线移动、汇聚,最终在大同府北方宣德城凝聚成一点。而此刻,在天京城布政司穹顶大厅的沙盘上,这个点的位置端端正正插了一展草绿色的小旗。 小旗下面密密麻麻标注了许许多多的字迹: 总兵力:六二五八百人! 一等战力(三年以上实战经验,装备精良)九六五百人。 二等战力(拥有实战经验,装备齐全)一七七五百人。 三等战力(青壮年,拥有武器)二九零三百人。 末等战力(老幼之辈,马匹、武器残缺)六一五百人。 这便是耶律大石麾下的六十万大军,短短几日,天京城军情司已经将其人员配置精确到百人。作为军情司的负责人之一,夜来香的确有资格露出了自豪的微笑。 穹顶大厅内百余人皆聚精会神的看着沙盘上的布置,但是百余人中,有资格说话的人却是不多。能够称得上焦点的只有三位——麒麟军的统帅卢俊义、城卫队的统领徐宁、最强大的佣兵团长武松。 三个人的目光都很灼热、很急切,没有人表现出要退让的神色。三个人心怀鬼胎的相互扫视片刻,终于还是卢俊义开口道:“我看,我们三人的想法有了些偏差,不如,请圣上定夺吧!” 赵佶的声音幽幽的从角落中响起:“免啦!这事儿众爱卿自己个儿商量着来吧!寡人找人算过命,上半辈子掌了多大的权,下半辈子就得受多大的罪!寡人不想下半辈子受罪,因而上半辈子也不想做你们的主!” 卢俊义叹气道:“那我们三人再商量一下,我们三人一人征大同,一人守天京城,再有一个组织远征军,穿过乌古迪列统军司,直捣契丹人的老窝祖卜部镇州城!这个军事计划,你们二位认可吗?” “当然认可!”徐宁抢先说道:“我要率部远征镇州城!我要将那里血洗!我要让世人知道,惹毛了天京城需要付出的代价!” 武松道:“我要进攻大同府!上一次攻破大同就是我带队干的,我不介意轻车熟路的再来一次!” 卢俊义摇头道:“师弟,你参加过多次远征,乃是远征镇州的不二人选;徐宁你身为城卫队统领,自是应当守城!而我作为麒麟军的统帅,当然应该去征大同啊!这么简单的事儿,你两个胡搅蛮缠做什么呢?” 武松、徐宁两个却不服气,只是叫着要去出征。这时候,赵佶的声音又是幽幽响起:“这么着吧,寡人给你们出个法子——抓阄!” 遇到争论不下的事儿,抓阄也是个无可奈何的法子。不过作为武松、卢俊义这个级别的武者,岂能瞧不出纸团行走的轨迹?从赵佶写下“大同”这两个字后,武松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这个纸团,此刻纸团在桌面上缓缓停止滚动,武松抢在第一时间,将这个纸团抢在了手中。 赵佶从武松手中拿过纸团,徐徐展开,朗声念道:“武松,远征镇州城!” “啥?这分明是……”还没等武松叫唤完,赵佶已经将纸团收在了袖口中。武松没了对证,只好暗自伤神。 徐宁这边也想身手抓,却被卢俊义抢先一步,捏了个纸团塞到赵佶手中。赵佶展开纸团,念道:“卢俊义,出征大同府!”念罢,赵佶又将纸团收起。 “怎么这么巧?抓阄的结果和卢帅说得一样啊!”徐宁拍着脑袋,叫道:“该不会是你们两个串通好了的吧!你念完了就收起来,谁也没看到纸团上的字,天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赵佶挑挑眉毛,道:“徐爱卿,你将最后一个纸团当着大家面展开,看看是不是‘守城’二字,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徐宁抢过纸团打开一看,果真是写了守城两个字,这一来,他却也哑口无言了。 赵佶道:“众爱卿,抓阄的结果,正好符合了卢、武、徐三位的职务,可谓是天意注定。既然三路大军主帅已定,那么就请主帅们各自挑选人手吧!” 既然皇帝都下了定论,武松也不好争辩了。武松先是对杨金宝拱手道:“金宝兄,带着你太行佣兵团的兄弟,与我一同杀进契丹人的腹地吧!” 杨金宝本是革命军出身,自是无法去大同面对故友。如今武松出言邀请,倒是解了他的心头烦扰。杨金宝拱手答曰:“杨某全凭二爷调遣!” 武松再次拱手约将道:“邱兄,算了这么多年帐,厌倦了吧!” 邱小乙拍众而出,笑道:“二郎,你终究还是没忘了我这老兄弟!” “小白,想不想跟二叔走一遭?” 叫做小白的,当然就是张宵之子张云,他如今已是十八岁的男子汉,自从父亲领着主力东征日本国后,团内事务皆由他来打理,几个月过去,白马佣兵团剩余的百十名后生居然也做了许多高难度任务。 听道能够与卫青、霍去病那样纵横大漠,少年人张小白岂能不兴奋?他一脸激动,连声应了下来。 人群中,鲁达、史进、李千怜等原本就是快活林佣兵团的战将们纷纷出列,与杨、邱、张几人一同站在武松面前。 武松的快活林佣兵团发展的十分迅猛,如今拥有战斗经验丰富的佣兵三千人之众。不仅如此,快活林在城北还有一座设备非常精良的佣兵训练营地,在哪儿,还有五千名作为后备力量的佣兵刻苦训练。此次出征武松令三千名佣兵团倾巢而出,再从后背力量中选拔出一千人跟着出去见见世面。如果再算上杨、邱、小白的手下,此次远征镇州城的军队将达到五千人之多。而此刻草原上有战斗力的牧民基本都被耶律大石征集,所以武松的五千部众在草原上根本就无人能敌。 此次远征一去数千里,所携带的物资必然多不到哪里去,普通的给养可以用以战养战的法子来补充,而弹药等火器却是用一点少一点了。因而,这次远征能用刀剑解决的问题就尽量少动火器。好在快活林佣兵团的佣兵们皆是江湖出身,个个拥有一身好本领,马上砍杀的功夫娴熟的很,不用火器照样是人中之雄。 出征作战之事当然是事不宜迟,武松命众将分头召集人手,务必在两个时辰内做好出征的准备,而后与赵佶、卢俊义、徐宁等告别,自行忙碌去了。 徐宁见武松行事迅速,也不敢兀自怠慢,他邀请王进协助守护陆路,叶春、费保协助防守海域。王、叶、费等人自是领命,连称:“万死莫辞!” 卢俊义又叫过徐宁叮嘱,说是名满天下的两位传奇人物艾虎、周侗都暂时居住在天京城中,若是有紧急情况,他二人定会出手相助。另外参加武林大会的各路豪杰也多在天京城中盘亘,如遇战事,都可邀请相助。天京城内有柴进主管政务,徐宁只管打理好军事,定可无忧。 徐宁躬身谢过,又与赵佶道辞,约上王进、叶春、费保等将,先行去布置城防事务。 第103章 各自为战 卢俊义环视厅内,待命的好汉还有八十余位。 以孙立、史文恭、栾廷玉、孙平等为首的四十位,乃是麒麟军中的高级军官。 最近一段时间大宋军事机构内可谓是经历了一场大变动。自从接到勤王的告示后,各地郡县的驻军纷纷赶赴开封府救驾。这些地方军队中有素养高的,比如说济南府张叔夜的军队与登州宗泽的军队只用了两天急行军就投入了战场;但军事素养低下的军队也大有人在,就这么说吧,女真人入侵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在赶路的地方军呢! 女真人来的快走的也快,许多大宋军队根本就没来得及与女真人交手。女真人是潇洒的走了,为在开封府周边互不统属的一大堆军队可就乱套了。大宋的官场素来有“站队”这个说法,底层的官员混到高层官员的圈子中间,必须得投靠一边站好。 当时开封府周边算是分了两派,一边是西北军团伙,为首的是种师道;一边是城内元祐党,为首的是文官大臣章惇。刚刚到达开封的统制啊、总管啊、指挥使啊、团练使啊什么的,第一件事不是安营扎寨投入战场,而是得赶紧选择一边投帖子拜老大。 后来呢,种师道乱七八糟收拢了十万军队,没头没脑的跑了。帖子投到他名下的各地武官,他基本一个也没理会,就这么扔开封不管了。接下来的事儿就顺理成章了,元祐党的接管了城外剩余的军队,凡事当初帖子投到种师道名下的,一率就地免职。 开封府附近呼啦一下子多出了成百上千的失业高级武将,像是天京城这样重视人才的势力怎么能够坐视不理呢?当下在太史昆的指示下,整整两车黄金就被拉到开封府城外,现场招募失业武将,短短几天功夫,便招募了数百名有经验的军官。 这些军官绝大多数补充到了麒麟军中,其中有几名军官,更是被太史昆钦点为高级武将:来自蒲东的关胜,来自汝宁郡的呼延灼,来自青州的秦明,来自陈州的韩滔,来自颍州的彭玘,来自凌州的单廷圭、魏定国,来自开封的宣赞、郝思文等。如今,他们都在穹顶大厅中,听从卢俊义号令。 以少林圆通方丈、丐帮马大友帮主为首的四十人,乃是排名接在TOP50内的佣兵团首脑,这些佣兵团的名称中,不乏少林、丐帮、峨眉、华山、昆仑、崆峒、泰山、日月神教、天鹰教、黑虎堂、雪山派、逍遥派、唐门、青城、漕帮等闪亮的字眼。 厅中这八十余人,代表了三万两千麒麟军,与两万五千名佣兵。这,就是代表出征大同,与八十万敌军决一胜负的人马。 卢俊义朗声道:“我想,很多人都在质疑,我们天京城的军队为什么不练习队列呢?一支军队队列整齐与否,不仅仅是体现了上佳的军纪,还是长途行军、布阵破阵最基本的基本功。天京城的军队为什么宁愿花许许多多的冤枉钱日夜练习实弹射击、对抗演习,也不愿意静下心来,踏踏实实的训练最基本的基本功呢?” 众人听了卢俊义的话,顿时睁大了眼睛。因为,这正是埋藏在他们心中已经很久的问题。 卢俊义继续说道:“因为,在麒麟军建立的那一天,太史城主就提出过这样的要求:麒麟军的每一个士兵,都是特种兵!这也就是说,麒麟军是一支特种作战部队!太史城主还说过,在热武器时代,什么大白天排好了队两军对射的把戏弱爆了!以火器灵活多变的使用方法来讲,根本就不会允许敌人从容不迫的排出一个整齐美观的方队来!” 众人闻言,若有所思。 卢俊义道:“敌人的想法很白痴,他们想要在大同盆地与我们来一场双方站好了队互射的决战。对于他们这种想法,我只能表示鄙夷。因为,我们不会给他们集合排队形的机会的!我要求,麒麟军以营为单位,佣兵们以佣兵团为单位,各自为战!在整个大同平原、太行山区中,来一个遍地开花的特种作战!” 卢俊义转过身来,在沙盘上重重一点,道:“我会将浑源城设置一个安全的补给中心,届时,还会有三百艘飞艇组成空中运输队,为各个团队空投战争物资!当然,还会有三百艘飞艇为各个团队提供情报,或是实施空中打击!铁甲威龙陆行船与其护卫队会成为一个移动火力平台,一旦发现敌人特大型营地,各团队可指引陆行船去进行火力倾泻!总之,我的要求就是袭击每一处敌人营地,烧毁每一座敌人粮仓,干掉敌人每一个分队,轰炸敌人每一个集结点!我要让敌人感受到一场不一样的战争,一场十二个时辰分分息息处于死亡恐惧中的战争!兄弟们,你们喜欢这样的战争吗?” 从厅中群豪狰狞的笑容中,答案已经很明白了——这才是属于江湖人的战争!没有人会不喜欢! 卢俊义看了众人的表情,捻须微笑道:“很好,我从诸位身上看到了必胜的信念!我相信,只要我们能够坚决贯彻昆哥在麒麟军成军典礼上的讲话精神,我们将战无不胜!现在,天京城西北的甲十一号、甲十二号军火库,西南的丁三号战略物资储备仓库,城北第四军马场都已经打开,请各个佣兵团领取战争物资,做好最后的出行准备,明天早晨破晓时分,准时出兵!” 众人听了这声命令,齐齐喊了声好。卢俊义面相赵佶,道:“如此,末将明日便出兵了。不知陛下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么?” 赵佶摇摇头,道:“今儿没什么事儿了,以后要是有事儿,我路上随时给你说就是了!” “路上?”卢俊义一愣,道:“陛下的意思是……” 赵佶嘿嘿一笑,道:“这么热闹的仗,寡人当然要前去亲眼看看咯!说不定,到时候寡人阵前有感,还能悟出来首出塞曲呢!” “御驾亲征!”卢俊义吃惊道:“这……鼓舞士气是鼓舞士气,不过……” “反正我又不会干涉你们的军事计划,你怕什么呢?再者说……”赵佶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道:“禁军居然也敢涉浑水,寡人很生气……” …… 头套被摘去,太史昆重见光明。不出所料,他的所到之处,还是那间屋子还是那俩人。 耶律大石、完颜宗望两个人,背着手站在那幅艺术地图前叽叽喳喳,果真是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模样。一幅比例严重失真的地图前面谈论什么战略战术,不禁令太史昆想起了纸上谈兵的典故,忍不住哼哧一笑。 耶律大石回过头来,体贴问道:“太史太师,这几日休息的可好?” 太史昆反问道:“你已经关了我几天了?” 大石道:“今日正是第五天!” 太史昆的手脚仍是被牛皮索绑缚着,滋味很难受。他徒劳挣扎几下,叹气道:“耶律大石,就算是你想用我做饵,也没必要非得用活人吧!你关我这么久,不打不骂不杀,难不成真的想招揽我?” 大石点点头,难得的露出几分诚恳,道:“我当然是真的想招揽你!不过呢,我约莫着只要天京城你的底子在,你就一定不会真心实意的投诚,所以么,我准备在灭了天京城之后再正式的劝你归顺。” 太史昆嗤笑道:“我太史昆何能何德,竟是让大石公子如此倾心?” 大石掩嘴羞笑道:“讨厌啦!倾心这个词太暧昧啦!” 一旁宗望沉声道:“太史昆,不瞒你说,我与大石公子都曾经潜入过天京城!你的旋转炮塔与那些流水仙法的作坊我们都进去过!而且,我本人还去过科学协会的藏书馆!” 大石接口道:“没错!我们认为,你天京城的那群兄弟没什么了不起,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发明创造这么多神奇的机关、火器!” 宗望道:“我在科学协会的藏书馆中看到了许多字迹怪异的书稿,而天京城的种种创意,正是来自于这些书稿中的记载!也就是说,谁会应用这些手稿,谁就能够建造出天京城!而经过我的分析,那些怪异的字迹的始作俑者,正是昆哥你。” 太史昆听完二人的话,道:“既然谁拥有那些手稿谁就能够建设天京城,那么你们干嘛不手抄一份,也建个天京城来玩玩呢?我天京城的技术从来就不怕被人学习,而科学协会的藏书馆不但从不设防,甚至是鼓励各地游客将知识抄回去的。” 宗望摇头道:“你的那些手稿包涵的内容给太多了!每一张纸,都可以耗尽一个人一生的精力!想要吃透你的手稿再将它运用到实际中,须得建设书院动用无数人力研究,耗费数年时光也不一定有所成效!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请教写书的人呢!” 大石道:“太史昆,你不会为了阻止我霸占天下,宁肯咬舌自尽也不将胸中才学说给我听吧!” 太史昆展颜大笑:“傻样,本大爷当然不会!” 第104章 第二次了呢亲! 太史昆口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心思却忍不住向桌案上的地图看去。图上,已被宗望摆上了密密麻麻的棋子,可想而知,这些棋子正是示意着如今外界的情形。 大石发觉了太史昆眼神的飘忽,指着桌案说道:“怎么,太史太师对如今的战况也感兴趣么?” 太史昆眯起眼睛,问道:“怎么,麒麟军如同你们计划的一样,已经被吸引出天京城了?” 耶律大石得意颔首道:“没错,张觉头一天到达的天京城,第二天麒麟军就出征了。不得不说,你天京城的效率是不错。不过呢,在缺少了你的指引后,天京城的办事能力就不敢恭维了。不如,请宗望兄讲解一二。” 那厢完颜宗望一边摆弄着棋子,一面朗声道:“天京城的行军果然是一塌糊涂!除了卢俊义亲自指挥的万余绝对主力之外,其他的麒麟军新兵与佣兵们的行军简直是毫无章法!他们的军事素养根本无法组织起大规模行军,只得以五百人的规模为一个单位,乱哄哄的各走各的!” 完颜宗望指着在地图上位于大同府东南方的一座城池道:“此地,曰浑源城,如今卢俊义的主力约一万兵力占据此城,用火炮、铁丝网将其布置的滴水不漏,防守极其严密,完全是一副死守的模样。而其余约四万杂牌军则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散乱布置于整个大同盆地与太行山北部,简直不成体统!” 宗望嗤笑一阵,又说:“想来这卢俊义的确是可笑,白白一身好武艺,兵法什么的简直一窍不通!汉人的兵书中向来有营成犄角的说法,他既然占据了浑源城,那么理应再占据应州金城作为相互接应才是!最不济的,也要在龙首山或是浑源川中建立营地留一路偏军!” 太史昆闻言,摇头不语。耶律大石顺着话茬接口道:“宗望兄,卢俊义他孤零零的只占了一座城,岂不是很容易被包围?” 宗望道:“自是如此!吾等正好适用围点打援之法!大石公子你想,我众军围困浑源城,纵使他天京火器厉害,我只围不攻,他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我还有十万革命军日夜袭扰他,他要是弹药足,尽可以在革命军身上施展!主力被围,散落于城外的麒麟军新兵与佣兵定是不能坐视,需纷纷来救援。他一支队伍五百人,就算是有厉害火器,也绝不是我八十万大军的对手,用不了旬月,这些散兵游勇就会被吸引过来一一歼灭。到了那个时候,浑源城内弹尽粮绝,亦可以不战而胜了!” 完颜宗望话音方落,却听太史昆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一对活宝,一问一答玩的很欢乐呀!卢俊义他分明是玩了一手暗度陈仓!他率军占据浑源孤城,就是要吸引你们主力,而后排偏军去袭击大同府!他的目标是大同,是救我出来!你以为他真的想要与你们玩野战啊!你们当真看不出来?” 完颜宗望一愣,下意识的反驳道:“不可能!你又不在麒麟军中,怎能知晓他们的战略部署?” 太史昆道:“麒麟军就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怎么打仗难不成我还不如你明白?” 完颜宗望喃喃道:“不可能,麒麟军的所有部队都在这张地图上标示着,应该没有集结起一支足够力量攻占大同的大军!” 太史昆徐徐说道:“完颜宗望,我天京城的绝对主力到底是什么,你可知晓?” 宗望道:“是麒麟……不!是城卫队!由三千名最精锐的士兵组成的城卫队!至于佣兵……最强大的佣兵应当是快活林……” 太史昆根本就懒得听宗望嘟囔,径自说道:“你也莫要以为我天京城出兵向来辎重较多,因而无法隐秘行军!你听没听过太行之川这个传说?” “太行之川?”完颜宗望与耶律大石两个面面相窥,满脸茫然。 太史昆幽幽讲述道:“话说汉时,桑干河的河道并不是如今这走向。那时的桑干河自顺圣便向东转向,穿过乔山、涿鹿山,再转回到如今的河道中,从玉河流经幽燕府。” “还有此事?”完颜宗望与耶律大石满脸狐疑。 太史昆不管他两个,自顾自的讲解道:“后来,五胡乱华,中原大地惨遭荼毒,以致天地变色,山崩地裂,太行山中的地形随着地壳变动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桑干河,也因此改道。” “啥叫地壳运动?”“你乱盖的吧!”看着太史昆半神半仙的表情,大石、宗望两个都不值该选择相信还是选择否定。 太史昆唏嘘道:“星斗转移,近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从前的桑干河故道,如今已被郁郁葱葱的树木掩盖。不过,那卵石铺就的古河道至今仍是平坦结实,可轻松的负担起天京城的重型货车的碾压。这条河道极其传奇,有许多地方都是开山破石,从大山的中间穿洞而过!因此,从幽燕府至大同府本须向北绕行羊城,绵绵数千里的道路,被硬生生的拉近至五百里!当然,这条古河道本有几处因地壳运动产生的天堑,不过我天京城的工程队早在去年岁初就悄悄将其铺设好桥梁,变为坦途!本来,我想占领大同府后公布这条道路作为商路使用,不过遇到战争,我也不介意使其变为一条杀戮之路!” 一番话,说的宗望脑门子上微微见汗。随着太史昆的描述,宗望不停的用尺子在地图上比划,却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如何标记这条神秘的太行之川。 太史昆探起脑袋竭力向地图上张望,指挥道:“你比划啥呢?不是给你说了么!从顺圣到玉河,一条直线!” 宗望为难说道:“开……开什么玩笑,这两者之间好大的一条山呢!” 太史昆昆叫道:“不是给你说了这条故道洞穿大山而过的么!再说了,我说这条故道几乎是笔直的,但也不能向尺子一样笔直啊!你家的河流笔直笔直的不拐弯啊!就算是人工修运河也得设计些弯道用来减缓水势啊!” 宗望一听这个,更是没法下笔标记了。偏偏太史昆还在那里大喊:“往上点你会死啊!往下点!什么是下你知不知道啊!你小弟弟常年的指向就是下方啊笨!” 太史昆的嗓门又大又粗野,直把一个耶律大石烦的头晕脑胀。终于,伪装了许久的为善面孔再也挂不住了,大石怒哼道:“太史昆!注意你的态度!莫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太史昆才不吃他这一套,反口讥讽道:“我看见蠢人就心急!你们这两个不开窍的家伙,要是放在天京城,我非得把你们发配到牧场铲牲口粪去!游牧的就是游牧的啊!给你们讲点地理知识怎么这么费劲!” 终于,耶律大石暴怒了。他上前一步一下子揪住太史昆的衣领,咆哮道:“给我趴桌子上,用舌头在地图上舔出一条路来!否则……”不料,耶律大石的话还没有说完,陡生变故。 太史昆的手,奇迹般的从牛皮索中脱出! 这并非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太史昆的少年时期,他经常要在草台班子的表演台上来一些救场的小演出,其中有一个就是邀请观众用塑料绳捆缚住他的双手,而后他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松的晚一出大逃脱。 被太史昆邀请的观众绝非是托儿,相反的,在乡间的集市上付出几元钱进入简陋帐篷戏院的庄稼汉普遍不甘心仅仅是看个表演,他们在想尽办法从半老徐娘的女演员身上捞一把油水的时候,也会用尽力气绑缚太史昆那带了几分稚嫩的手腕。 这种逃脱表演的技术点一个是所谓的“缩骨术”,另一点则是在被捆缚的时候,一定要利用好手腕的骨骼。如果被捆缚者的一双手老老实实虎口相对并拢着,那么被捆缚后即便是会一些缩骨术,也决计无法从紧绷的塑料绳中逃脱的,只有从分利用好腕骨的宽度,才能够完成这种表演。 而刑房中的太史昆,等待着更换绳索已经很多天了。当今天他的铁索被解下,更换上牛皮索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腾出双手来的太史昆迅速行动,他的目的,是耶律大石腰间悬挂的弯刀! 弯刀悬挂在大石的玉带上,那种悬挂的扣搭太史昆见过无数次。那是一种非常容易被解开的扣搭——大多数弯刀的使用者,都是习惯于一手持刀、一手持刀鞘,战斗中不会有太多的时间用来解下武器,所以这种扣搭必须是可以在一秒钟内用一只手就可以摘下的设计。 耶律大石毫无防备,甚至他的手在搭在太史昆的衣领上。太史昆轻易的解下弯刀,他的左手一抖,力气从少阳三焦经天井、会宗、阳池三个穴道各自转了一分,最后驱动着弯刀的刀鞘,无声无息奔向了完颜宗望。完颜宗望此刻正在聚精会神的涂抹地图,哪能注意到这么一柄无声无息的刀鞘?只见刀鞘准确的击中他的脑门,将他打了一个趔趄。 而太史昆的右手,则是执着雪亮的弯刀,轻轻搭在了耶律大石的脖颈上。太史昆掌握的非常好,刀锋就紧紧的压在大石动脉上,通过刀柄,太史昆甚至能够感触到大石的脉动。 “第二次了呢亲!上一次在金陂关回龙寨中,好像也是这个模样吧!” 第105章 三教辩法 “刀是好刀,虽不见得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想必是可以的吧!”太史昆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意,道:“但是用刀的人却不算是好手!大石公子,你的血脉与刀锋之间只有毫厘之距,我怕我掌握不好,手腕一抖就给你划破了呢!” 耶律大石哪能料到会有此刻之变?他额头立即见汗,徐徐说道:“太史昆,你悠着点!” “只要你不乱动,别让我受惊吓,我一定会尽力保持刀锋稳定的!”太史昆笑嘻嘻的威胁到:“现在,你缓缓地跪下,缓缓地把头放到我双腿之间!” 耶律大石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眼瞅着布满了血丝。他咬牙道:“太史昆,你杀了我吧!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那种事,打死我也不会做的!” 太史昆狞笑道:“小子,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快点,跪下,慢慢的把我脚腕上牛皮索解开!” 耶律大石愤恨的憋屈一会,终于还是矮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忙和起来。 那边的完颜宗望方才只是被刀鞘砸了一下,此刻他缓过尽头,颤悠悠的爬了起来。太史昆一边要戒备着大石,一边还要戒备着宗望,不由自主的就紧张起来。 “没事儿,太史昆,你不用顾忌我。你们两个继续,请记住我的态度,我衷心的希望你杀了耶律大石这个契丹杂碎,而后我再来杀了你!”宗望晃了晃脑袋,驱赶掉遗留的一丝昏沉,又是说道:“太史昆,我来问你一句话,方才你所说的暗度陈仓之计、太行之川故道是真是假?” 太史昆耸耸肩膀,道:“假的!” “好你个太史昆,费了半天劲吹了两章牛,就是为了引诱耶律大石过去?”完颜宗望苦笑道:“还有,你扔刀鞘的手法高明之极,我是真的没有觉察到,而不是故意放水!” 方才几人谈论的是军国大事,因而屋子中并无仆从护卫等闲杂人等。此刻三个人在屋内玩起了命,倒也清静。 没多一会儿,大石已经解开了绑缚着太史昆脚腕的绳索。他抬起头来,非常真诚的对太史昆说道:“昆哥,我不过是个干活的,你搞了我也没什么用啊!我家主子是不会放你走的!最多,就是主子先将我射死,再将你重新抓捕。到了那时候虽然我的命丢了,可是你难免也得天天遭刑罚受活罪,何必呢?” 太史昆哈哈一笑,挑着耶律大石的下巴说道:“你小子,混的也太臭了吧!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耶律大石苦笑道:“我的命值不值钱,那要看和谁比!若是小小不然的人或是钱财什么的,主子当然比较珍惜我的性命。可是与昆哥您比起来,我这条小命的分量就不够了。我说昆哥,放了我,我也不再捆缚您,咱们三个坐下来喝点酒吹会牛,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中不?” 太史昆摇摇头,道:“不中!大石公子,其实我也没指望能够逃脱,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你的小命,做个小小的交易。” 大石连忙道:“好说,好说,只要我能满足的,绝对不含糊!昆哥只管提要求!” 太史昆的脸色逐渐冷下来,沉声道:“只要你们放了月柔,我就放弃抵抗,重新回到刑房中,怎么样?” “为了个女子?”大石道:“看样子用妞引你上钩,这一步还真的走对了!” 太史昆道:“没错,只是个妞,她已经无关紧要了,不是吗?” 大石道:“对,我也认为那个阔小姐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不过,释放她还需要我家的主子同意,因为,你的妞此刻正在服侍我家主子呢!” 太史昆眼睛冒火,道:“该死的,你小子惹我生气了!我现在心乱如麻了!我的手控制不住的要发抖了!我现在非常想捅个人败火了!” 大石连忙劝阻道:“别!昆哥别上火!我这就带你去见我家主子,可好?” 太史昆对着完颜宗望努努嘴,道:“你,把门打开!大石小子,给我慢慢的走过去!” 宗望嗤了一声,根本不屑与打开大门,而是走到一面墙壁前拍了两拍。墙壁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响声,非常稳健的向两侧划开,露出了一条幽暗的通道。宗望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着,率先走进通道,丢下一句话:“来吧太史昆,我带你走条近道。” 这条幽暗的通道没有上下的台阶,也没有明显的坡度。这样说来,通道应该是处于墙壁的夹层之中。约莫着走了二百来步,这条通道已经到达尽头。完颜宗望启动机关,尽头看似坚实的墙壁顿时也变作了一扇滑动门,众人走出门去,发现又是来到了一座偏殿中。 这个房间面积不算大,摆放了许多竹制床榻与箱柜,看起来应当是供给下人临时休息的。此时屋中有几个宫女模样的人正在玩耍,见得屋中忽然多出了三条大汉,吓得尖叫一声,躲在一旁不敢言语。 宗望推开对面的一扇门,道:“过了这间偏殿的门,就是主子所在之地了!你们请便吧,我却是没兴趣跟过去看热闹!” 太史昆逼住耶律大石,押解着他缓缓步入这座宫殿。放一踏进脚步,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晶莹剔透的世界,如梦如幻般的世界! 整座宫殿的墙壁、穹顶,十一整座精美至极的壁画!壁画的内容是描绘了天宫圣境的景象,画面的背景中,重重叠叠的金阙银銮与那满天星辰依稀可见,可是画面的主题却不是那些个紫巍巍明晃晃的建筑物。 画面的主题是美女,也许,用玉女、玄女、仙女来表达更为贴切一些。在天宫圣境中,在琪花瑶草琼葩、彩凤玉兔孔雀的衬托中,成百上千个比真人还要大上几分的仙女遨游在云海之中。她们婀娜多姿的身段上不着寸缕,隐秘之处恰到好处的被云朵、玉壶、仙雀、琼葩遮挡,明明是一副欲海飘香的大尺度画作,却偏偏圣洁无比,引不起一丝邪念来。 后世的壁画多半是黯淡无光的,可是这幅壁画却是闪亮的几乎夺目。仙女的眸子晶莹剔透深邃无比,她们的肌肤也好,身旁的云朵也好,皆是闪耀着一层几近圣洁的荧光。她们的配饰与用作衬托花朵鸟兽皆鲜艳无比色泽亮丽,简直不像是用颜料涂抹而成的。 更要命的是,整幅壁画上映照着一层波光粼粼的光辉,使得仙女们看起来摇弋多姿,随时都有可能破壁而出一般,而那些个云朵琼花,更是好似真正的存在。这些光线,乃是来自屋子四周的数十个三尺有余的玉盘,那些玉盘上盛放着圆滚滚的碧眼宝石,并覆盖了薄薄一层清水。而玉盘下方也不知怎么布置的灯盏,明亮的光线透过宝石、水面的折射,投映到壁画中,起到了极其自然的底光效果。 太史昆一步入这间如梦如幻的宫殿中,着实被震撼了一把!不过此时乃性命攸关的时刻,他只得强忍住艺术渲染力带来的注意力分散。 这时,只听一个女子声音在宫殿中回响起来: “相比起这幅壁画,屋中其余的摆设相形见拙!本宫一直琢磨着,应当将这件大殿中的陈设全部清理出去!太史先生见多识广,不如帮本宫拿个主意吧?” 太史昆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空阔的大厅正中摆放了一支宽大的象牙围栏胡床,一位妖娆的女子正半躺在胡床之上。这女子眉目的模样上等,只是线条硬朗了些,少了几分柔美,拿现代的标准来说,算是七分的女子。她唇红的艳丽,肤白的透亮,脸上粉黛调教的十分仔细,显然是化妆技巧十分高超,几乎使得她接近八分女子。她身上只披了一件轻纱,胸前一道深沟与两条白皙的大腿火辣辣的暴露着,颇为吸引人眼球。 不过太史昆看女人的眼光极其毒辣,他只是瞄了一眼女子的腮底颈根,锐利的发现了几条松垮赘肉,立刻就读到了岁月的侵蚀——这女子,怕是年纪超过三十五岁了。 这女子身旁还有三个婢女伺候着,一个为她捏肩,一个喂她葡萄,还有一个小猫般的卷缩在她脚旁,像是个捧暖炉的。 对于三个无关紧要的婢女,太史昆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可就这一眼之下,几乎令太史昆肝胆俱裂! 那捏肩的婢女,分明是金莲!那喂葡萄的婢女,分明是柳叶儿!而病恹恹软瘫着的婢女,不是月柔还能是谁! 那妖娆女子没有理会太史昆的惊讶,仍是娇滴滴的说道:“这幅壁画的名字叫做‘三教辩法’!怎么,太史先生为这个名字感到困惑么?呵呵,儒释道三教在凌霄宝殿内辩法,天界三清四御三百六十五路大仙皆去听法,却是快活了受尽拘束的仙女们!怎么样,这幅壁画的名字是不是很有意思?” 太史昆哪有心情听她说这个?他大叫道:“金莲!柳叶儿!月柔!老虔婆!敢支使我的老婆,看我不削了你!” 第106章 四小强斗天王 “你瞧壁画上所有的眼睛是不是都特深邃?那是流云琉璃中裹得北海乌珠胆! 你瞧画中仙女的牙齿指甲都习习如生是不是?那是象牙为底座镶嵌的冰玉面儿! 你瞧画中的色彩特别鲜亮是不是?那哪是油彩啊,分明是各色的宝石片儿! 你还瞧着仙女的肌肤特别晶莹是不是?告诉你啊,那是珍珠粉和着琼脂做成的颜料!珍珠容易变色,所以需要每年都重新修补,仅仅是这种修补,每年就需要耗费三百八十担明珠磨粉呢! 最后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瞧见仙女们佩戴的首饰了没?那不是画上去的,这些美轮美奂根本不像是凡间俗物的首饰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每一件首饰,皆价值连城,每一个仙女,都至少佩戴十二种首饰,而这间宫殿内的仙女,不多不少正好九百九十九位! 太史先生,你整日里忙着砍砍杀杀,你究竟何时才能送给这些女孩儿们一座这样的宫殿呢?你难道不觉得女孩子们都会喜欢这样的宫殿吗?你不觉得你的几位红颜知己居住在这里是过上了神仙一般的生活吗? 回去吧,太史先生,与大石一同回到属于你们男人的地方做男人该做的事。女孩儿们,我替你照顾好,如果每天你都能来陪她们一小会儿,我想她们就知足了。” “嘿嘿嘿,本大爷走的不是你们哪条路!带着老婆无拘无束的游玩天下才是我想要的,老婆扔你这儿,绝对不行!”太史昆冷笑道:“老虔婆,我有个主意,我先一刀捅了耶律大石,再一刀捅了你,最后带着老婆大摇大摆走出去!你说这个法子怎么样?” 妖娆女子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法子非常不怎么样!不信,你看看门外都是些什么人吧!” 女子拍了拍手,墙壁上描绘着凌霄宝殿的位置缓缓开启了一刀大门。此时外界应当是夕阳西沉的时分,一大团红艳艳的晚霞光芒就涌进了宫殿。 殿外,是一座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园林,亭台楼阁假山花丛的缝隙中,密密麻麻站满了浑身锁子甲的士兵。每个士兵的手中都有一具巨大的连弩,这种连弩的样式连太史昆这种处于风口浪尖上的人都没有见过。不可否认的是,这种连弩看起来威力一点也不亚于天京城的连射火铳,而且太史昆一点也不怀疑,只要妖娆女子一声令下,他绝对就会变成《英雄》中的李连杰——羽林中,有个呈大字型的太史昆剪影。 太史昆干咽了一口唾液,对妖娆女子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不知道太史昆三个字的武者吗?我觉得,只要我干掉作为头领的你,这些士兵应当非常情愿的投靠我天京城吧!” 妖娆女子笑而不答,但是在庭院中却想起了一个声音:“至少我不会!” 太史昆回头看去,见说话者是个军官打扮的,想必其身份乃是院落中这些士兵的首领。这人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眉目间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军官朗声道:“太史昆,还记得罗刹堡乎?我四位结义兄弟皆死于你手下,数年来我日日夜夜想的就是报仇二字!你日你只要敢踏出宫殿的门来,我无论如何也要杀死你!” 太史昆抓了抓脑门子,道:“丫的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谁知道你是谁啊!快些报上名来!” 军官道:“吾乃当年罗刹堡的钮文忠!多年前我被你生擒,献给朝廷治罪!亏得大石公子上下打点,救了我一条性命,并且花钱为我买了个军官做!” 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史昆才隐隐约约想起这么号人物来。当年这厮不战自降与王进手下,到了今日居然又要说报仇之事,只听得太史昆一阵耻笑。 钮文忠话音落罢,殿外又有一个胖大的军官出列道:“太史昆,你好自为之罢!如果你出了这间大殿,吾亦是不可放你活命!因为,你毁掉了我的人生!” 太史昆啐了一口,道:“你丫又是谁?” 胖军官深沉道:“曾经,我差一点就能够成为纨绔子弟了。我的堂兄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攀上了皇帝,做了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而我,费劲千辛万苦,成功拜入堂兄膝下做干儿子,眼见着就能做上日思夜想的花花大少,可是——这一切都被你粉碎了,你,残忍的杀死了我的堂兄或者是干爹!” 太史昆听得一阵荒唐,皱眉道:“你到底是谁啊!什么堂兄干爹的,死在本大爷手底下的人多了去了!” 胖军官哀叹道:“在下姓高名伶,而我的堂兄兼任干爹的,便是高俅!” “你是高衙内?”太史昆愣了一愣,哈哈大笑,道:“久仰久仰!” “太史昆,想要杀掉你的人还有我!”人群中又走出了一个戴了铁面具、背着长棍的壮硕军官,他缓缓说道:“太史昆,如果你见了我的模样,恐怕你就笑不出来了!” 见了这层出不穷的敌人,太史昆都有些纳闷了。他无奈说道:“丫挺的别装那啥了,赶紧的摘了套套吧!” 壮硕军官探出手来,缓缓摘掉铁质面具。只见他:唇红齿白,两腮嫣红,虽说长得有些土气,不过还算是干净。只是,他的脸上却是刺了几个醒目的金字——左脸“太史”二字,右脸“昆必死”三字。 太史昆一见此人面目,顿时惊叫出声:“你你你!不是叫……祝彪的那个傻小孩吗?嘶……我记得你当年被我兄弟武二郎给玩儿傻了来着,怎的今天在这里出现了?” “我疯了两年,风餐露宿,日日夜夜想着青青离我而去的那一幕。我觉得我没错,青青没错,实际上武二郎说的话也没错。明明是一群没有错的人,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呢?我越想越不明白,所以脑子越来越混沌。”祝彪一脸沉静的看着太史昆,道:“后来有一天,一道闪电击中了我,在那犹如白日飞升的感觉中,我突然想明白了,原来错的是你!是你!是你太史昆!” “我?”太史昆气冲冲的说道:“你们三个玩三角恋,管我什么事?” 祝彪尖叫道:“是你骗了我!你将我骗去罗刹堡做二五仔,之后才有的那一出!不信你翻到这部小说开头那几十章看看,看看有没有这回事儿!” 太史昆支支吾吾道:“谁有那闲工夫啊!你说的那事儿,我早就忘了!” “可是我没忘!”祝彪满脸正色,义愤填膺道:“后来我回了家乡独龙岗,扈家、李家因为投靠了你们天京城,势力已经不是一般的大,不要说小小一个独龙岗,整个郓州都成了他两家的势力范围,而我祝家,爹爹暴毙,娘亲病故,兄弟姐妹皆以不知去向,偌大的一个家族,早就风雨飘零人财两空。我埋葬了双亲,变卖最后一点田产得到些银钱捐了个军官,从此,便一直在等候着报仇的机会!” 太史昆吁了口气,道:“好吧,当年其确实坑了你,这帐记在我头上也罢!喂,仇人就你们这几个了吧!后面还有吗?” “当然还有!就如同所有传奇小说一样,四个身负血仇的少年结拜为兄弟,历尽千辛万苦,最后战胜邪恶的大BOSS!”人群中,走出了四少年的最后一位,他身材修长,面色如玉,眉目娟秀,风度翩翩。 一同冒险的伙伴本来就应是这样的,有年长沉稳的钮文忠,有温和的小胖高伶,有敦厚坚强的祝彪,最后当然还得有个伪娘性质的家伙存在才是。当然,这是一个腐女想象中的冒险团。 娟秀的军官淡淡说道:“太史昆,你可曾为你亲手杀死的人忏悔过?” 太史昆托腮道:“亲手?唔……好像没有过啊!” 娟秀的军官依然淡淡的诉说:“我父母早亡,与敬爱的姐姐相依为命。一个少女和一个小孩,如何能够活命?为了我,姐姐只得嫁给了一个财主。 财主大我姐姐二十岁,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甚至根本无法行房事的废人。可他对于女子,偏偏还有些变态般的执着,他整日只是拿着我姐姐搓揉吸允,却无力进行下一步……这事儿……对于我姐何尝不是个折磨呢? 更可气的是,那财主吝啬无比,他只是给我一口饭吃,连私塾都不让我读,还逼着我去放羊。姐姐看在眼里,苦在心中,只得拼命的向上混! 她害死了大房、二房、三房太太,终于坐上了正室!她找凶残的契丹人做情夫,终于幽禁了财主将偌大一份家业搞到手!她花了一万五千贯钱,给我在京中买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做! 可是,当我喜滋滋的披着金甲回到家乡,想要耀武扬威一番的时候,我看到了什么?我姐冰冷的尸体,和淫妇的名声!最可气的是,那个财主花费一万贯钱送到京中,硬生生的将我打点成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杂兵! 太史昆!这一切全拜你所赐!我余聂平生的志愿,就是将你一刀斩做两段!” 一番话,太史昆都快要听傻了。他费解的问道:“娘娘腔,你究竟是谁?我什么时候杀你姐了?” 余聂淡淡说道:“那财主,不就是你结拜大哥张大户么!实在想不起来,你可看看第一章!” 太史昆一转念,将那刚刚来到这个年代时做下的事情也想起一些来,顿时感叹凡事都有两面。 那余聂翻过手腕,执了一柄精光闪闪的短刀,道:“太史昆,他们三位的亲朋好友好歹还不是你亲手所杀的,因而他们可以耐住心情等候。可是,我的姐姐是你手刃的,因而,我却是等不了多时了!”话罢,余聂挽了一个刀花,竟是要踏入大殿,意欲与太史昆动手。 第107章 你究竟有几个女朋友? 余聂的脚步踏的非常坚实,可以看得出,他的确是想要复仇,而且他并不在乎耶律大石的生死。 太史昆的冷汗瞬间就布满了额头。说实话,余聂那娘娘腔的身段太史昆真的没有放在眼里,只是与他动手的时分,定是顾不上人质耶律大石。今日这情景若是将耶律大石放跑,那么太史昆就算是一败涂地了。 两难之间,忽然听到柳叶儿放声呼喊道:“射仙女身上的宝石!快!” 太史昆根本没有去想柳叶儿要他这样做的理由,根本没有思索要或是不要的选项,而是直接下意识般的执行。这就叫做信任,无条件的信任。 太史昆一脚踢在耶律大石的屁股上,将他远远踹开,正好与余聂撞成一团,跌出门去。而这个档口,太史昆手中的短刀激射而出,叮一声击碎了一块环绕于仙女颈上的玉佩。 短刀被反弹的不知去向,玉佩的碎屑从空中纷纷扬扬的坠落,整个宫殿,忽然陷入了沉静之中。所有人都以为应当发生些什么事,可偏偏的,屋中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屋外的士兵们已经举起了连弩,耶律大石搓揉着颈部的伤痕露出了狞笑,太史昆用尽全身力气,向三个挚爱的女孩奔跑——他觉得自己理应用胸膛挡在挚爱的身前。 谢天谢地,死一般的寂静只是维持了不到十息。整个宫殿微微一颤,无论是地面、墙壁、还是穹顶,都出现了一道道肉眼几乎无法觉察的缝隙。 “快!到屋子中央那个圆圈中去!”柳叶儿大喊一声,率先搀扶起高月柔艰难前行,金莲见状,丢了手中的果盘,也来帮助柳叶儿。妖娆女子本想要阻止,不过她转了转念头,反而是抢先一步向宫殿中央抢去。 这宫殿的中央是一块极为罕见的圆形奶白色大理石地板,它不但光洁照人,且是天然形成,没有一点点拼接。胡床放置的地方离着大理石板本就不远,因而几个女子与奔跑而来的太史昆几乎一同赶到。如此危难的关头爱人重逢,几人拥抱在一处,自是唏嘘感叹。 此刻,宫殿的大门也开始缓缓关闭。门外耶律大石、钮文忠、高伶、祝彪、余聂等岂能甘心被挡在门外?那余聂离着大门最近,抢先一步就要冲进来,不料眼前一花,鼻头一凉,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掠过眼前,竟是将鼻头顶尖儿的一块肉皮削去。 鼻尖的毛细血管甚是浓密,少了一块肉皮立即要血流如注。眨眼间,余聂的前襟已被鲜血沾满。众人见状,皆惊出一身冷汗,再仔细向宫殿中看去,只见整个殿内空间除了太史昆等藏身的那块大理石板,其余的地方皆银光闪闪,且伴随着“铮铮”弦响。 众人里面最为见多识广的当然是耶律大石,他眯起眼睛稍一观察,就明白原来宫殿中有极其严密的机关,地面中、墙壁中、穹顶中暗藏了不知多少比发丝还细、比钢丝还韧的丝线,随着机关发动,这些神秘的丝线在屋中来回抽打,凡是不小心沾染上的,定是要被其一斩两断。 终于,在众人无奈的目光下,宫殿大门轰然关闭,宫殿的大门做得极为巧妙,大门关闭后与外墙浑如一体,若不是方才亲眼看到这里曾经有一扇门,恐怕都会将此处就看为是一块整体的墙壁。 宫殿的机关没有结束,耶律大石等人的眼神从无奈变为吃惊,从吃惊又变成了惊恐!因为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颤抖一下,竟然缓缓旋转着向地下沉去。紧接着,宫殿周围的建筑、园林、广场等也好似分割成一个个小单位,也随着宫殿开始旋转、下沉。 人对于未知的地下环境多少都有些恐惧,尤其是曾经被困在地下密室的耶律大石尤其如此。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脚下也开始旋转、分裂、下降,且有些倒霉的士兵直接就掉入了裂缝中被碾压成一团肉酱,自诩为英雄的耶律大石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恐,率先扯着嗓子哭叫起来。 像是连锁反应一般,旋转、分裂、下沉的范围越扩越大。片刻的工夫,这片浩瀚的建筑群已经有了些末世劫难的味道。如果能够将视线远远拉开便会发现,在一座几乎没有边际的城市最中心,升腾起了直冲云霄的滚滚沙尘,在尘埃落定之后,原本屹立在此处的一大片恢弘的宫殿建筑群已经消失不见,宛若从来没有在此出现过。 当然,身处在宫殿之中的太史昆等人的滋味也不好受。虽然他们的经受的颠簸要比殿外的耶律大石等人好上许多,但是伴随着宫殿下沉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远比坐个过山车什么的刺激多了。太史昆紧紧的将三个女孩搂在怀中,心中流淌着的满是男子汉保卫美少女的责任与义务,甚至连玩惯了的顺手吃豆腐的举动都未施展。 终于,那种惊心动魄的震动停止了。环视四周,那些暗藏着丝线的缝隙已经消失不见,宫殿还是那样的如梦如幻,与方才的区别只是被太史昆击碎的那块玉佩而已。 众人里,最先恢复过来的是柳叶儿。她大大的呼出一口气,雀跃叫道:“好啊!好啊!我没有判断错啊!紧急开启机关的条件果然是这样的!” 这一系列变故的始作俑者本就是柳叶儿,如今她能够欢呼雀跃,众人自然也松了一口气。顾不上诉说别离之苦,太史昆先是抛出了心中的疑问:“柳叶儿,刚才的机关是怎么一回事儿!” 柳叶儿挺着胸脯自豪的说道:“这座宫殿在我的眼中,是一个标准的避难所式建筑!这种地面之上的建筑物居然不建窗户而是采用换气孔,且采用嵌合式的大门,再加上四壁穹顶反压式的受力设计,分明就是预备着随时沉入地底!” 众人依照着柳叶儿的指点四处观看,除了能看出没门没窗之外,其余的一概听不懂。不过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眼下众人暂时安全了。 柳叶儿兴致勃勃的耍宝卖弄心中才学,讲述了一番她发现机关开启方法的情况。 原来在柳叶儿被抓来之后,除了这间宫殿外还去过几处其他的建筑。她发现这些建筑都有着能够潜入地下的能力,且底座都是六边形呈蜂窝状排列!这也就是说,整座建筑群应当是一个超大的机关阵! 这样的机关阵,想要发动肯定有个总控台。但是按照其避难所的设计来看,应当也有紧急启动的设置。试想如果宫殿的主人合理变更,是一定不会破坏这美轮美奂的壁画的。而强盗一般的敌人攻入后,定会破坏掠夺壁画上珍贵的宝石。所以,柳叶儿才有了方才的判断。 众人听罢柳叶儿的讲述,纷纷赞叹这座宫殿设计之中的巧妙。在经历过生死相依的生活后,金莲、柳叶儿与月柔似乎已经学会了相互扶持。相比起活泼依旧的金莲、柳叶儿来说,往日最为豪气的女侠高月柔此刻却成了最为病恹恹的一个。 太史昆将月柔揽在怀中,深刻的感受到了她的虚弱无力。月柔觉察到太史昆的牵挂,勉力呢喃道:“我被他们下了毒,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不过你放心,我性命无忧。” 太史昆捏着她的手,叹息道:“如果巧盼在此就好了,定能化解你身上的毒剂!” 月柔道:“他们每隔几天都要给我灌一次药,可见这种毒药并不能永久保持。我想,如果一段时间不受毒药的侵蚀,我是能够慢慢好起来的!” 太史昆捏了捏月柔的手,表示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又向金莲、柳叶儿问道:“你们两个翘家不是有佣兵团的保护吗?怎么会被人捉到这里来?” 金莲吞吞吐吐地回答道:“那个……亚马逊女战士佣兵团都是坏人!她们出了天京城不久,就叛变啦!” “叛变?”太史昆大吃一惊,道:“那个佣兵团的团长不是大贵的女朋友吗?她们……” 金莲道:“相公,那个女团长说,她曾经被你玩弄过呢!她混入天京城的目的,就是找你报仇!她勾引大贵,就是要你们尝尝被玩弄的滋味!相公,你……对那女子做了什么?她勾引大贵,就是为了要刺激你吗?” “我?”太史昆辩解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啊!” 柳叶儿嘟着嘴巴,道:“那个女子说了,她在夏国被你玩弄的时候是戴着一副黄金面具的!” “黄金面具?蝶恋花……梁蝶花!是她!”太史昆大惊失色:“她居然没死?还整容后跑来祸害天京城了!好一个有心计的女人啊!坏了,大贵这小子要倒霉了!” 月柔软绵绵的抬起手,在太史昆腮帮子上拧了一把,恨恨的说:“花心大萝卜,你到底有多少女人?你知不知道女人嫉妒心很强啊!你玩弄过的那些妹子会来找我们三个固定女朋友报复的!这一次,我只是被下毒,下一次,说不定会被泼硫酸啊!” “我……我冤枉啊!我对天发誓我只有你们三个女朋友啊!那个梁什么蝶花是夏国的皇后,她所说的玩弄是那种男人之间的玩弄……哎怎么解释呢……” 柳叶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搭在太史昆唇上,道:“昆哥哥,不用解释了,我们相信你!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的!你说你只有我们三个女朋友吗对吗?” 太史昆快乐的点点头。 柳叶儿问道:“前些时候我听那些坏人说,要利用你的女朋友将你引诱抓获!可问题是,我们三个女朋友都在这里,而你也被抓获了,那么当女朋友的诱饵是谁呢?” “哎……这……”太史昆挠挠头,诚恳的回答道:“对了,你们两个有没有被人下毒?” “唉!就知道哥哥你会转移话题!”柳叶儿幽幽叹道:“我和金莲姐又不会武功,而那个女的武功高强,一个能打十个侍卫,她那还用给我们下毒呢?” “什么?她一个能打十个!!!”太史昆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的向背后望去…… 第108章 家人的信任 太史昆回过头来,视线正好与那妖娆的女子对在了一处。 此刻妖娆女子离开胡床站起身来,身上那丁点轻纱显得就更少了,打眼敲过去那若隐若现的重要部位,感情此女子根本没有装备肚兜一类的内部装饰。她胸前摇摇欲坠的两大团看起来极其碍事儿,麻杆儿似的蜂腰,偏偏还挂了圆滚滚的肥臀,太史昆怎么打量,也不觉得此女子是什么武功高手。 妖娆女子盯着太史昆冷笑两声,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副亮晶晶的手套,优雅的套在双手之上。她捏了捏两手的关节,发出咔吧咔吧一阵爆豆似的脆响,向太史昆发出了挑衅。 太史昆见多识广,对于各种街头武器的种类名称如数家珍。对于妖娆女子的这双手套,太史昆只瞄了一眼,便看出其材质为坚韧堪比金属丝的南海炙蚕丝织成,且个个指关节的部位都镶嵌了尖锐的钻石颗粒。不消说,这种手套绝对是为了揍人设计的,妖娆女子能随身携带着这么一副玩意儿,倒是有几分练家子的做派。 不过,气派再怎么浓厚,此女子也就是一个打十个的料。太史昆曾经在过去的战斗中一人打跑了十几个健壮的契丹人,倒也不把她放在眼里。昆哥的嘴角划出一道极其暧昧、极其俊美的弧线,潇洒的迎着妖娆女子的挑衅而去,他的眼神中,分明是“大爷陪你玩玩儿”的戏谑神色。 不过,太史昆深深知道这么一点:此刻他经历的是事关民族、国家的大事情,他的对手当然也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与妖娆女子之间的战斗甚至是超越了生死的兴亡之战,所以,尽管他轻视对手,但也绝不可以玩弄“让你三招”“你先来吧”这种伪君子行径。面对一个几近赤罗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貌美熟妇,太史昆不仅仅是抢先暴起而攻之,甚至一出手就是杀招。 右手,用的是丐帮帮主马大友教授的醉梦罗汉拳;左手,用的是逍遥派苏星河友情提供的摘星手;左脚,用的却是现代散打中的垫步横扫腿;至于右脚……当然是撑着地了。 如果一门武功从入门到神通分为十二个等级的话,太史昆勉强算是LV1的应用水平。不过,对于妖娆女子这种仅仅是能够“一个打十个”水平线上的低等级武者来说,LV1的伤害值就足够了。 不过需要说明的是,以上种种分析都是来自于太史昆的主观看法。其实有时候,主观的世界与客观的世界有着天壤之别。这种差别的根由嘛,说起来还要怪柳叶儿,因为,她并没有说明挨打的那十个人是什么身份。 虽然醉梦罗汉拳的路线很飘忽,但还是被妖娆女子的左手紧紧抓住;摘星手的路线很诡异,但仍是被妖娆女子的右手轻易擒获。至于那一条横扫腿……妖娆女子根本不去理会来自下盘的攻击,而是面目狰狞的加足了手劲。 “嗷!好痛!好痛!好大的手劲!本大爷的骨头快碎了!轻点!”太史昆根本没有想到妖娆女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的双手被女子捏的咔咔响,两条腿早就不由自主的抖成一团,哪还有能力反击? 妖娆女子狞笑着一脚将太史昆踢了个大跟头,两腿劈开,一招“观音坐莲”跨在太史昆身上,劈头盖脸的快拳就锤了下来。可怜堂堂男儿汉太史昆,只看见漫天的拳头幻影,哪还能够阻挡?分分钟的光景,太史昆便只剩了哀嚎叫痛的份。 眼见着相公被一个打扮淫秽的女子暴揍,金莲、柳叶儿忍不住尖叫起来。她们两个一左一右拉住高月柔,娇喘道:“月柔啊!相公挨打啦!咱们姐妹顶数你的武功高强,你快些去救相公呀!” 月柔软塌塌耷拉着头,道:“两位姐姐,我都这般模样了,哪还有力气动武呢?相公他平日不刻苦修炼武艺,此时吃些亏也是难免了。” 柳叶儿焦急的说道:“相公若是只挨些打,咱们也就忍了!可万一过一会儿那个八婆发了疯,当着咱们的面将相公……沾污了,你说咱们这等有身份的人,今后还如何立足于上流社会呢?” “你这个理由……”月柔虚弱的说道:“两位姐姐,事到如今,咱们三个只有彼此信任,联手一搏,才有可能救出相公来呢!” 金莲、柳叶儿道:“月柔你只管吩咐便是,我们两个一定遵从!” 月柔道:“那妇人虽说彪悍,但在我眼中,不过是有一身好力气罢了,其武功修为,不值一提。她的一举一动,在吾眼中皆是破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你二人寻找个趁手的武器,我将其破绽喊出来,你们用尽砸就是了!” 金莲、柳叶儿横眉怒视,道:“好吧!也只有如此了!我们拼了!” 月柔道:“切记,吾三人当相互信任!我喊出器官的名称,你们便要尽力去砸,哪怕是妇人的拳头砸到你们面门上,你二人也不可收手抵挡躲闪!否则,前功尽弃!你们放心,只要你二人按照我说的做,我保管那妇人拳头哪怕打到你们鼻尖上一厘的地方,也得老老实实收回去自救!” 金莲、柳叶儿攥紧拳头,大喊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拼啦!” 宫殿正中恰好就有一对丹阳朝凤的纯金长柄烛台,烛台顶端凤凰锐利的头羽恰好就是致命的武器。金莲、柳叶儿一人抄起一座烛台,娇叱一声,双双向妖娆女子攻去。 “眼睛!耳朵!咽喉!肚脐!”月柔提起浑身力气,一字一句将妖娆妇人身上的破绽之处呼喊出来。 妖娆妇人见到金莲、柳叶儿上前撒泼,只得一脚将太史昆踹开,挥舞着一双拳套迎战。在她看来,收拾两个不谙武艺的丫头片子不过是三拳两脚的事儿。哪曾想两个丫头片子看似娇滴滴酸溜溜的攻击,竟是这样刁钻!而且,两个丫头片子的攻击,竟然是这样玩命! 高月柔对于武学的理解能力已经达到了当世顶尖高手的行列,在她的眼中,妖娆妇人的一举一动全是破绽。当然,月柔不可能将所有的破绽都喊出来,她所指出来的破绽,都是名称最简单最简洁,最容易攻击道,且可以一两拨千金的地处! “嘴巴!会阴!菊花!咪咪!”在月柔的指引下,金莲与柳叶儿的攻击更加凶险! 妖娆女子左拳挡开金莲的烛台,右拳分明就要打爆金莲的头,可是金莲狂喊一声,居然不躲不避!更可气的是,柳叶儿的烛台邪门的穿过她两臂之间,径直的向咪咪戳来。怎么算,柳叶儿的烛台也会抢先一步戳烂妖娆女子的咪咪,所以女子只好懊恼的放过金莲,来了一个大尺度的撩裙后空翻,先保住性命再说。 这种情况并不是凑巧!几乎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这般情景!妖娆女子空有一身本领,无奈被两个不会武功的丫头招招逼迫,活生生急出了一头燥汗。忽然间,女子反应过来了——其实在战斗中起主导地位的,不正是那个喋喋不休的雪月斋大小姐么!妖娆女子啐了一口,就地一滚从金莲、柳叶儿之间穿过去,直冲月柔而去! 金莲、柳叶儿的攻击顿时落空!以她们两位的反应速度与肌肉强度,绝无回身补救的余地!妖娆女子的这一图谋,眼见着就要成功!但是,她忽略了一个人——本书的主角太史昆! 为了从金莲、柳叶儿之间穿过去,妖娆女子能够应用的姿势只有一种!就地一滚,然后身子俯卧在地,利用光洁的地面滑过去!但是,正当她四肢伸展,准备尽量放松身段以便能够滑得更远的时候——也就是极度放松的时候,酝酿已久的太史昆忽然爆发,先是一招“鹰击长空”高高跃起,紧接着一招“饿虎扑食”急剧降落,最后以一招“后入式”……呃……“老汉推车”……呃……请原谅,写书的这厮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出怎么形容这一招了……硬生生的跨在妖娆女子的翘臀上! 来不及了!虽然妖娆女子力大无穷,她也来不及将太史昆摆脱了!因为太史昆在降落的同时就已经瞄准她的后脑勺,重重的一胳膊肘子锤了上去。妖娆女子闷哼一声,眼前一黑,渐渐失去了直觉。 “呼!”太史昆、金莲、柳叶儿、月柔皆常常出了一口气。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使四个……深深相爱的人感觉到了一家人的温暖与团结。 太史昆擦了擦满头大汗,好奇的问:“这个女子是谁?这个地方是哪儿?” 三位女孩嘟着嘴巴,齐齐摇了摇头。 太史昆撕破一些床单幔帐,一边用力的将妖娆女子捆成一团大粽子,一边唠叨说:“这个地方不简单哪!一般大户人家哪有这种气派?” 金莲附和道:“就是么!像咱这些白手起家的人,即便是阔了也不敢这样铺张!” 柳叶儿向月柔问道:“你们家这样有钱,宅院比起这里来如何?” 月柔咋舌道:“姐姐啊,我们家是商人,再多的钱也是辛苦赚取的呀!像是这样花销钱财建宫殿、建广场、建各种场馆的,只有花费纳税人钱财的才舍得呢!” “如此说来……”几个人面面相窥:“这里莫非是……” 第109章 延福宫蕊珠殿 说话间,被捆缚成一团的妖娆女子徐徐醒来。太史昆与女朋友的对话显然是被她听到几句,这女子睁开眼来第一句话便是:“哼哼哼,一群猪头!这么奢华的宫殿,全天下只有一个!帝王家,帝王家你们明白吗?老实告诉你,这间蕊珠殿有这么一副三教辩法图,却仍不能算是这座宫城内最好的宫殿!想想吧,知道这是哪儿了吗?” 太史昆吁了一口气,道:“这儿……是开封府汴梁城!是大宋的皇宫!” 高月柔喃喃道:“蕊珠殿……是皇后所居延福宫的主殿!你究竟是何人,竟然居住在皇宫的寝宫中?” 妖娆女子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我当然就是大宋的皇后!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还不快些放了本宫!” “别闹了你!我兄弟小佶佶早就告诉我了,他那皇后老婆病歪歪的根本起不了床!”太史昆嗤笑道:“瞧你那生龙活虎的劲头,怎么可能是皇后娘娘?再者说了,人家皇后得多有风度啊!那叫母仪天下!再看看你这个泼妇的模样,居然也敢自称皇后,笑死人了!” “太史昆!从赵佶被你挟持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是大宋皇帝了!”妖娆女子高声叫道:“如今的皇帝,是我家老公赵似!如今的皇后,正是老娘我!” “你是赵似的老婆?”太史昆拍着脑门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辽国送来和亲的公主吧!你叫什么来着……耶律骨玉!对不对?” 妖娆女子傲然挺胸,道:“不错!本宫的名讳正是骨玉!逆臣,既然知道了本宫的身份,还不快些给本宫松绑?” “拉倒吧你!知道了你的身份,就敢放心大胆的收拾你了才对!”太史昆提起根绳索比划两下,道:“八婆,你是想先尝尝皮鞭啊,还是想先尝尝滴蜡?” 耶律骨玉看见太史昆猥亵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顿时不敢做声了。太史昆大笑了几声,终于将骨玉丢开,与女伴们团聚去了。 终于可以静下心来诉说离别之苦,太史昆与三个女朋友之间自是一片唏嘘。太史昆将自己离开天京城之后的经历对三女诉说一番——当然刻意隐瞒了小貂小蛮二人的出现,女孩们也纷纷表示出了惊奇。 月柔则是将自己的遭遇也诉说一遍。与太史昆猜测的一样,她果然是被手下方宝背叛,在饭菜中下了毒,然后拘禁起来。不过自从被抓后月柔都是被关在一座密不透光的箱子里,对外界的变化知之甚少,甚至连那个叫做“方十三”的匪首也未曾见过。 说起月柔送到开封的时间,竟是与太史昆一道被送来的。只是那时候两人都被打包分别装箱了,因而未得一见。至于金莲、柳叶儿两位,更是出了天京城没多远就被一口气绑到开封来,甚至连清河老家的影儿都没捞着见。 说了一会儿,月柔问起太史昆下一步的计划。太史昆苦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众人之间,最为镇静的居然是乐天派的柳叶儿,她是个机关高手,如今落入机关阵中产生的兴趣远远大于对未知的恐惧迷茫。柳叶儿欢快的建议道:“各位,不如我们开启大门,看看门外有什么可好?也不知道刚才一阵机关发动,门外的侍卫死绝了没有!” 一直困在这座蕊珠殿中当然不是办法,因而柳叶儿提出的建议大家纷纷赞同。启动大门的机关其实就在胡床的扶手上,这等简单的布置自是瞒不过柳叶儿。太史昆摔碎了几个水晶盆,挑选了一些尖锐的碎片用布帛包裹,做成简陋的飞刀用以自卫,而后在大家紧张的注视下,柳叶儿启动了大门。 大门开启后,众人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原本大门之外应当是一个园林才对,可如今大门打开之后,却是另外一座宫殿!但凡是大宋皇城中的宫殿,其奢华的程度自是奢侈非凡,这座宫殿金碧辉煌,自是也有其冠绝天下的装潢。只是,众人吃惊的焦点并不是对面宫殿的奢华,而是开门处,那个背对着众人的小孩子! 没错,背对众人的小孩。与蕊珠殿不同,对面那座宫殿的门竟是从一架大床的背面开启,此刻那个小孩正是耷拉着双腿坐在床沿上的。床前,还有十几个宫女奴仆哆哆嗦嗦的跪坐在一起,显然是被刚才的巨变吓坏了。看样子他们谁也没料到床的背面居然会开出一道门与蕊珠殿对接,于是他们透过来的眼神充满了呆滞与恐惧。 床沿上的小孩子也就六七岁的光景,与成年人相比,显然还是孩子的抗恐惧能力比较强。小孩子发觉了身后的变故,并没有慌张失措,而是好奇的回过头来。 小孩子呃眼神一次扫过太史昆、金莲、柳叶儿、月柔,最后定格在了耶律骨玉身上。 “妈咪呀!”小孩子放声大叫,利索的翻过大床,通过床后面的门,一股脑跑到蕊珠殿里来了。床前的一伙仆从惊叫一声,连忙起身来追,却不料地面一阵剧烈晃动,那扇门咔嚓一声自己关闭了。 不仅仅是门关闭,蕊珠殿的地面又陷入了颤动中,众人站立不稳,乱七八糟纷纷摔倒。而且,众人皆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离心力。 颤动维持的时间很短,离心力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众人惊魂未定的爬起身来,面面相觑。太史昆迟疑道:“方才,整座大殿是不是又旋转了?” 大家都有此感觉,皆点头称是。柳叶儿俯下身子贴紧地面听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道:“昆哥哥,宫殿地下仍有机关动作的声音,怕是整座宫城内的机关并没有停止。” 太史昆正想与柳叶儿分析一下,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哭泣:“妈咪!妈咪!你这是怎么了呀!桃桃来救你啦!” “妈咪?”太史昆的目光被小孩子吸引了。他看了看小孩儿,再看看骨玉,发现他两人还真是有八分相似。不用说,这小孩定是骨玉的儿子了。 太史昆笑嘻嘻的走过去,亲切的挡在小孩儿面前,道:“哎呀小朋友!你不可以给妈咪松绑呀!因为哦,妈咪生病了!只有这个样子才会好受一些!” 小孩儿抹了抹眼泪,道:“坏蜀黍你骗人!妈咪是被你们抓起来了!” 太史昆仍旧是如沐春风的样子,道:“怎么可能呢?你看蜀黍长得这么帅,哪里像是坏人了?不信,你亲口问问妈咪呀!” 小孩子眨了眨眼睛,摇着耶律骨玉的身子问道:“妈咪呀!蜀黍说的对不对?” 耶律骨玉偷瞄一眼太史昆,正好与他阴森森的眼神碰了个面。骨玉吓得一哆嗦,赶紧给儿子解释:“桃桃啊,蜀黍没有骗你哦!妈咪发烧了,在身上捆些东西发汗哦!” 小孩子嘟着嘴巴问:“妈咪呀!你生病为什么不躺在床上而是躺在地上呢?害的桃桃还以为妈咪被抓了呢!” “是刚才的震动把妈咪晃掉了呢!”太史昆满面春风的提起大粽子耶律骨玉,丢在胡床上,又拍着小孩儿的脑袋道:“你叫桃桃对不对?你看妈咪身上的绳子好疏松哦!这样怎么能够治病呢?你去跟着那位金莲姐姐,再扯些绳子过来好不好呢?” “是!蜀黍!桃桃明白了!桃桃长大了,可以帮妈咪做事情了!桃桃一定要努力扯绳子,将妈咪绑得结实一些!”话罢,小孩子果然跑到金莲那里去了。金莲明白太史昆是想要对骨玉说些少儿不宜的话,便哄着小孩子远远躲到角落里去了。 骨玉一双大白眼径直的向太史昆瞪过来,气愤道:“太史昆!你这么坑一个小孩儿,你损不损!” 太史昆耸耸肩膀,道:“要不怎么办呢?把他绑在你身边?耶律骨玉,你坏人见得太多了!如今看到我们好心人的办事作风,反而不适应了呢!” 耶律骨玉压住嗓子说道:“太史昆,我祈求你不要伤害他,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放心好了,我太史昆绝不会下作到那种程度的。相反,如果有人要伤害他,我还要拼命保护呢!”太史昆笑了笑,打趣道:“孩子叫桃桃?淘气的淘吗?” “不,桃花的桃。”耶律骨玉道:“赵桃,这个名字是不是很难听?” 太史昆道:“其实还好啦!挺可爱的嘛!好像赵家到了你儿子这一代,起名字都是木字偏旁的吧!” “哼!本来我家的孩儿叫赵栋呢!栋梁的栋,多好听!”耶律骨玉恨恨说道:“可是,你那个坏兄弟赵佶登基后,硬逼着我家孩儿叫了赵桃!” “哦?”太史昆问道:“中间莫非有什么典故?” 骨玉道:“当年赵佶未登基的时候,我家相公说了句他轻佻。后来他登基,就说什么本应将‘轻佻’二字如数奉还,如今打个折,只还半个‘佻’字好了,于是就逼着我家孩儿叫了赵桃!” “哈哈!这个小佶佶啊!”太史昆道:“算啦,你再改回来不就是了么!” “都立了太子了,如何还能改名?”骨玉愤愤道:“不过,我已经报仇了!赵佶的孩儿不是叫赵桓么?哼,他既然喜欢你这个昆哥,所以我已经发下懿旨,让他孩儿改名叫赵棍儿了,哈哈哈!” 第110章 死相!拿肩膀来! 对于这种奇特的报仇方式,太史昆也只能表示由衷的佩服。他看着那个与耶律骨玉有着八分相似的小孩子,忽然若有所思,道:“我有些明白耶律大石所说的‘主子’是谁了!这个小孩子,拥有大宋与契丹人双重的皇室血统,好像真的可以做一个得到两个民族都认可的皇帝呢!” 耶律骨玉试探道:“那你呢,太史昆?你会不会拜为他的臣下,帮他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任呢?” “不会。”太史昆摇摇头,道:“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我们的根本认知不同。我认为,去处国界的限制,全天下各个民族的人能够在遵守一部基本的交往规则的前提下自由迁徙交互,所产生的纷争不用战争的手段解决,就叫做天下统一。但是你所谓的统一天下呢?奴役普天下的人罢了。所以,我不可能与你们走在一起,不管你们拥立的皇帝是哪一个。” “这就是你想象中的天下吗?”耶律骨玉哧哧的笑了起来,道:“如果我们的牧场遭受天灾没有饭吃,可以自由自在的到你们汉人这儿寻找食物吗?你以为全天下每一个地方都像大宋一样富庶吗?” “在我的天下,有一套完善的灾难救助系统。一人有难,八方支援,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就这么说吧,如果草原上遭受了灾难,来自大宋、天京、甚至是夏、高丽、大理、吐蕃的救援物资都会在第一时间送到受灾地区的。整个过程,完全是来自民间的善人监督完成,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才朝廷的贪官插手其中。”太史昆朗声道:“何况,如果是我的天下,草原早就会得到来自天京或是大宋的技术,平衡各种产业,告别靠天吃饭。我这一套,可比你们没饭吃到处打秋风的那一套强多了吧!” 耶律骨玉听了太史昆这番话,竟是不由自主的愣了。半晌,她自嘲的笑了:“你们男人啊,一个个都有这般美妙的说辞。太史昆,你天京城的那一班手下,就是被你这些话迷惑的吧!据我所知,至少有十万契丹人在天京城中做奴隶,这,就是你所说的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太史昆耸耸肩,道:“混到我这个位置的男人,有几个不是道学先生呢?给你个解释好了——只因为,这天下还不是我的天下嘛!什么时候我能够摆平你们这些对手,实现理想的时候就该到来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将苦工们转化为国企职工的。” 耶律骨玉怔怔的叹了口气,道:“不管你说的是真也好,假也好,最起码你编织的这个梦想很动人,能够打动我。其实我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的理想其实就是每个月更换一个有型的男朋友而已!如果真的有一个没有战争的天下,一个安然度过天灾的天下,我想,我可能会选择游历天下,经历一下各地的型男帅哥呢!” 这样朴实的理想,连太史昆都要被打动了。游历天下,经历一下各地的美女,又何尝不是太史昆心中的奢望呢? 耶律骨玉幽幽说道:“你刚才的判断基本没错,大石所说的‘主子’,正是桃桃这孩子,他想让桃桃做上大宋的皇帝。不过,你的判断还是有一丁点失误——桃桃他并不是混血儿。” “不是?”太史昆有点吃惊:“他是你的儿子总归没错吧!你的意思……这孩子的父亲不是……” 骨玉凄而一笑,道:“我嫁给赵似七个月,桃桃就出生了。他生下来的时候八斤八两,你说像不像是不足月的孩儿?” “事情变得越来越狗血了呢!”太史昆叹道:“桃桃的父亲……不会是……” 骨玉扭过头去,真心的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她只是扔下一句话:“在上京,耶律大石是我男朋友这件事儿,几乎是公开的。” “哇哦!桃桃现在是太子了吧!想必耶律大石下一步的行动就是搞死赵似,让桃桃登基,再然后这厮摄政十年,将朝政经营的铁桶一块,再然后,将桃桃的血脉公布天下,契丹族归附,再然后,天下顺理成章就是他家的了!搞不好,这家伙死翘翘之后,还能捞个太祖的封号呢!”太史昆一拍大腿,道:“好小子,太狡猾了!骨玉妹子,我分析的对不对?” 耶律骨玉背着身子,黯淡颔首。太史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啦,我理解你的心情!男朋友为了野心,逼着女友带着身孕嫁给别人,这事儿,的确不是人干的!怎么样啊姊妹,这么多年了,是不是第一次碰到像我这样的蓝颜知己呢?听了我的话,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呜呜……”骨玉颤抖着肩膀,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她幽怨的看着太史昆,道:“死相啦!还不快些解开人家,然后把肩膀借给人家靠一靠!人家想要躲在你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嘛!” “呃……这个可以试一试!”太史昆两腮嫣红,伸手就去解绳子。 “太!史!昆!我真的被你打败啦!”柳叶儿柳眉倒竖,扭着太史昆的耳朵,将他捉了过来。原来太史昆的一举一动,一直就被女朋友们盯得紧紧的。这小子借着审讯女犯人的机会泡马子,岂能得到女朋友们的容忍? 柳叶儿揪住太史昆,怒气冲冲的说道:“老大!我们现在被困了你知不知道呀!我们掉到皇家专用的机关里面去了你知不知道呀!下一步怎么办,还需要你来拿主意呢!” 分明是牺牲色相套取女匪首的情报,却被女朋友们揪耳朵,太史昆心里一汪冤屈的苦水。他弱弱的抬起半边脸,道:“叶儿啊,有什么建议没?” 柳叶儿道:“我想,目前整个皇宫应该是沉到地底下啦!而且,皇宫的每一个宫殿都会定时旋转、移动,也就是说蕊珠宫原本对着一座园林的,经过旋转之后就对上了太子的宫殿,而方才又经历了一次旋转,所以么,我认为如果现在开启大门,门外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太史昆点了点头,向耶律骨玉问道:“对于这个机关阵,你知道些什么?” 耶律骨玉摇了摇头,道:“此前我一直居住在简王府,对皇宫陌生的很。赵似登基的突然,且并没有得到整个赵氏皇族的认可,所以,皇宫的秘密我实在是一无所知。” 柳叶儿道:“蕊珠宫从沉入地底到第一次旋转,大约有一个时辰的间隔。不知道第二次旋转的间隔是不是与上次相同,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我们应该抓紧开启大门探索一下才是。” 在这个情况下,作为机关专家的柳叶儿的确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位。探索与推理,的确是解开迷题最好的办法。 众女与小男孩赵桃在胡床后面藏好,太史昆则是侧过身子小心翼翼的躲在大门旁。一切准备就位,柳叶儿启动了开门的机关。 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展露在众人面前的果然与柳叶儿推理的一样,换做了一个新的环境。这也是一间较为空阔的房间,它落在诸女的眼中比较陌生,但是落在太史昆眼中却是非常熟悉。 翠绿的竹架,汉武帝用过的大方桌,甚至那幅艺术水准极佳的地图仍旧摆放在原处,上面还残留着完颜宗望画出的黑线——杜撰中的太行之川。这间房屋,原来正是太史昆与大石、宗望两个相互扯皮的那间低调书房。此时耶律骨玉的一声惊呼道破了这间书房原本的名称:“怎……怎么会是……御书房!” 房间内空无一人,非常安全的样子。太史昆搀扶着高月柔,与金莲一起东瞧瞧西摸摸,瞻仰皇帝阅览国家大事的地方。相比起来,还是柳叶儿比较有探索的精神,她上蹦下调的翻箱倒柜,将布置清雅的书房掀了个底朝天。最终,她还算是比较满意的找到了她所需要的东西——一副挂在墙上的图画,与一只欢喜佛造型的沙漏。 凡事研习机关术的人,时间概念都非常不错,通常他们不需要任何计时工具,仅凭着直觉就能判断出时间的流逝。在御书房寻找东西的同时,柳叶儿还一边默念着时间,待到她得到收获后,立刻风急火燎的招呼着众人回到蕊珠宫,果不其然,众人前脚踏入了蕊珠宫,大门后脚便关闭了。然后,又是一番依照惯例的旋转颤动,众人心中明白,恐怕大门外的景色又会变化了。 柳叶儿并没有着急着再次开启大门,而是先放置好了沙漏,而后展开了她从御书房摘下的壁画。 第一眼看到这幅画,太史昆觉得画风熟悉的很,仔细回想,竟是与现代见过的《清明上河图》十分相像。这幅壁画描绘的是一座浩瀚的皇宫群落,仔细辨认,居然就是众人身处的大宋皇宫。 画非常精美,每一座宫殿的特点皆表现的活灵活现,不但如此,每一座宫殿园林的旁边,还都有一列精细的小楷标注了宫殿园林的名称。从地图上看,整个皇宫可以分为三个群落,分别是: 以大庆殿为主体,紫宸殿、垂拱殿等为辅的前宫,这个宫殿群落乃是群臣办公之地,乃大宋的行政中枢; 以观稼殿和亲蚕宫为主体的福宁宫,这个宫殿群落本是皇帝的寝宫,不过许多年过去,这个群落有些陈旧,便成了太后与的居所; 当然,还有以延福殿、蕊珠殿为主题的延福宫,也就是太史昆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这个宫殿群落,乃是如今皇帝的居所。 第111章 兄弟你别中计! 在太史昆的眼中,这是一幅别有生趣的地图,为了使地图美观,作者还煞费心机的给地图安排了一个主题——图画上多了许许多多各色各样的人,他们在举行一场春游会。这种地图看起来一点也不枯燥,使观看者就好似是真的进入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皇宫,切身的参加到一场集会中。 但是在柳叶儿的眼中,这就是一副机关示意图。也许工科的孩子们有一点共同处——那就是他们当真的敢用尺子在艺术品上描画,意欲找出其中的规律来。这年头可是没有复印件,眼前这幅地图可是切切实实的大师级手绘孤本,但是柳叶儿仍然坚决的拿出唇线笔,飞快的在地图上打出了一个个小格子。 每个格子都是六边形的,它们紧紧排列在一起,就好像是一片儿蜂巢。凑巧的是,每一座宫殿、每一处园林都正正好好的嵌在一个格子中,原先错落有致的宫殿群,在小格子的约束下忽然有了秩序。 完成绘图工作的柳叶儿拍了拍手,指着地图对大家伙儿说道:“我们刚才都见过哪些地方,大家可以从地图上找出它们原来的位置吗?” 地图中的景色描绘的极为传神,每座建筑的特色都非常鲜明。大家一番查找,果然就找出了方才所经历的几个地方。从地图的标示上可以看出,原来太子殿御书房什么的都是俗称,它们还各自有着动听的名字。 原来,蕊珠殿外的园林叫做拂云阁,御书房叫做杏岗修竹,而太子殿,则是叫做成平殿。这些个建筑本来的位置相互都离着好大一段距离,不料机关发动后,这些个建筑居然会相互连接起来。柳叶儿托着腮默算良久,终究还是说道:“整个皇城有一百二十八个格子呢!仅凭这几个格子的相互移动,我计算不出机关的规律呢!看样子啊,咱们还需继续探索。” 众人看了看沙漏,分析地图这段时间已经用去了半个时辰,如果要继续探索的话,须得抓紧时间。一连探索了两个建筑皆没有遇到危险,太史昆这厮的警惕心放松了许多。柳叶儿开启大门,对面的景色换做了一间略显陈旧的大殿,看布置与蕊珠殿对接的部位乃是正门。殿内空荡荡的,光亮的地面映射着来自穹顶的宫灯,其余便别无他物了。 耶律骨玉张望一眼,道:“凡是没有安排嫔妃入住的大殿,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的。琼华、绿绮、瑶碧、清荫那些个地方都没人住,我也不晓得这是哪一处呢。” 既然单从外表看不出来这大殿的名称,就有必要走进去寻找线索了。这样空阔的大殿哪会有危险呢?太史昆倒背着手,溜溜达达就走了进去。不过,他前脚刚刚他进去,就听到了身后诸女的尖叫,太史昆浑身一凛,眼角余光向后张望,这才发现,原来这座空旷大殿的门后,居然一边一个藏了俩人!此刻,两人已经封死了太史昆的退路,口中已经发出了嚯嚯的奸笑。 两个人气定神闲,好像知道太史昆武艺不济的底细,一副吃定了太史昆的样子。太史昆试探着缓缓转过身来,这才看清楚两人的相貌。左边一个,浓眉大眼慷慨悲歌的英雄模样,正是那个罗刹堡余孽钮文忠;右边一个,背负长棍带了个铁面具,却是当年独龙岗祝家庄的少主祝彪。 这两个皆是太史昆的死敌,如今狭路相逢,太史昆心底狠狠吃了一惊。钮文忠武艺怎么样太史昆并不了解,但是祝彪一手娴熟的五行棍法,却不是太史昆能够敌得过的。太史昆按耐住心底的惊慌,摆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打招呼般的说道:“呵呵,原来是你们两个。方才你们一大群人不是挤在拂云阁吗?怎么这会儿却出现在了这里?” 祝彪死死的盯着太史昆没有做声,钮文忠四下打量一番,寻思着太史昆应该埋伏不下什么手脚,于是玩味的答道:“如今皇宫的地形全变了!于是我们分头搜捕你!想来还是我与祝兄弟运气好,误打误撞居然碰到了你!”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你们方才都是走过了哪些地方?说来听听!” 钮文忠冷笑一声,道:“好啊,等你挂了之后,我会烧纸告诉你的!”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道:“问一个问题,你们杀了我之后,会不会再杀掉我的老婆?” “那倒不会,你的几位夫人,届时理应交由皇后娘娘处理。”钮文忠顿了顿,换了个方向对蕊珠殿中的耶律骨玉说道:“娘娘赎罪!太史贼子的飞刀厉害,我二人先将他料理了,再来营救您!” 太史昆道:“实不相瞒,拙荆中有一位乃是机关师,她需要你们一路来的足迹摸清这个机关阵的运行规律,从而找出一条走出去的道路。估计们两个也不知道机关阵的奥秘吧!所以说,我死后,你们同样需要拙荆的帮助才能寻到生路。” 钮文忠与祝彪一左一右将太史昆包夹,钮文忠道:“好,告诉你也无妨,我们从拂云阁到达铅华阁,而后又到的摘玉园,最后,就是这间碧瑶殿了!” 钮文忠一边说着,柳叶儿一边将他走过的足迹标注下来。太史昆长笑两声,道:“好,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安心赴死了!最后,我提一个小小的要求,我要刎颈自尽,你二人不得染指我的尸身。” 钮文忠冷笑道:“太史昆,你这是玩的哪一出?你也是有两手武艺的,你不反抗?” 太史昆苦笑道:“从前几年还经常练练呢,如今政务太忙,也就放下了。你们两个联手啊,我是肯定打不过的!我选择自尽,只是不希望死在汉奸的手上而已!你们若还有一丁点汉人的血脉,那就请答应我的请求吧!” 钮文忠嬉笑道:“如此甚好!杀你虽然并非难事,不过你殊死反抗起来,我们难免也要受点伤。既然你愿意自尽,那就最好不过啦!太史昆啊,你就抓紧时间赶紧的抹脖子吧!” 这个档口,却听一直没有开口的祝彪出声了:“等等!太史昆,你说汉奸是什么意思?” 钮文忠不待太史昆接口,连忙一扯祝彪,道:“祝兄弟莫要理他!让他死好了!” 太史昆嗤笑几声,连看也不看祝彪一眼,手捧短刀搭在自己脖颈上,凄凉吟道:“呜呼哀哉!我太史昆一声鞠躬尽瘁,为国为民,不料大业未成,却要被无耻汉奸迫死!吾铁马金戈二十余年,北伐契丹,西征党项,东破女真,南靖大宋!更兼踏平高丽、日本等蛮邦!蛮夷视吾为死神,汉人视吾为英雄!我太史昆光复幽燕,出我汉人一口恶气!如今,我挥师西进,兵迫大同,眼见着又要收复云州!可恨蛮夷,战场上无法胜吾,竟是买通汉奸,陷害吾太史某人!可恨!可恨!” 钮文忠听了这番话,只是嗤鼻冷笑。那祝彪听了这话,却是浑身颤抖,厉声问道:“太史昆!你讲话说明白!哪个是汉奸了?” 钮文忠伸出手去,赶紧的捂住祝彪的嘴巴,嘱咐道:“祝兄弟噤声!莫要中了太史昆的奸计!” 太史昆根本不理会钮、祝二人,而是继续吟道:“巍巍中华,从古至今多少好儿郎为了保卫她甘洒热血!同是巍巍中华,却又有多少倮官汉奸向外转移国有资产……呃……不对,是多少汉奸陷害忠良!祖国母亲啊!尼玛一种米养百种人啊!您能教育出我太史昆这样为国为民的真汉子,也造了不少逼迫忠良的汉奸啊!永别啦!” “等等!你别急着死!”祝彪再也忍不住了,他嚷嚷道:“太史昆,你说的汉奸是谁!” 钮文忠一看要坏事,连忙死死扯住祝彪,道:“别理他!祝兄弟,你要中计了!” “给我滚开!我说话你别插嘴!”祝彪一时火起,挥手给了钮文忠一记响亮的耳光。那钮文忠挨了这一巴掌,口中惙惙叨念几句,竟是弱弱的退了几步。 原来,钮文忠此人看上去一副豪杰的模样,实际上是个绣花枕头,武艺差劲的很。当年在罗刹堡的时候,他从来不参加战斗,只是陪着李天霸练武。李天霸的江湖名号都是吹出来的,其真实武艺连太史昆都打不过,那么号称能在李天霸手下走过一百招的钮文忠是个什么货色,也就可想而知了。而祝彪手下的本领是一等一的真功夫,因而钮文忠挨了他一耳光,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摆脱了钮文忠的阻碍,祝彪索性一把扯住太史昆的手,急促问道:“太史昆,你把话说明白,谁是陷害忠良的汉奸?你是说我吗?” 太史昆满脸不耐烦,摔开祝彪的手,仍是做好了自尽的架势,大义凛然呵斥道:“拿开你的脏手!如果你还有一丁点汉人血脉的话,就不要碰我!请让我这样一个民族英雄死的悲壮一些!” 祝彪一听这个,更着急了,他嚷嚷道:“我是好汉啊!我也是热血好男儿啊!我的手哪里脏了?” 太史昆眼睛一瞪,居然比祝彪还要愤怒,直接扯开嗓子暴吼道:“魂淡坏汉奸!死也不让我肃静!你明明就是终于耶律大石,效忠契丹人的汉奸,你装什么装!你就是个汉奸!” 虽然铁面具遮挡了祝彪的脸,可从他那红通通的脖子根也能判断出此刻他的脸色了。他几乎是哭喊着叫道:“我不是汉奸啊!我是忠于大宋的忠臣!而你太史昆才是个坏蛋大骗子啊!” 第112章 第三种佣兵 太史昆鄙夷的看着祝彪,淡淡说道:“现在,我的军队正在大同前线,为收复故土而战。他们只有五万将士,却要面对契丹人八十万大军。现在,为民族而战的将士们最需要的人就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太史昆,但是太史昆在哪里呢?哼哼,太史昆在一个汉人的胁迫下,即将要自刎!你来告诉我,这个汉人是不是汉奸呢?” “不……不……我不是……”祝彪颤抖着后退几步,慌乱的说道:“我不可能做汉奸的,我们祝家的家训向来就是精忠报国,我……我是御林军捧日班的校尉,我不是汉奸……” 此时钮文忠再也忍耐不住,鼓起勇气上前扯住祝彪,道:“祝兄弟!你已经上当了!快些醒来啊!” “你住嘴!住嘴!住嘴!住嘴!”祝彪情绪激动,抽出棍棒对准钮文忠的脑袋就是一通乱砸。众目睽睽之下,眼见着钮文忠的天灵盖硬生生被敲出几处凹陷。钮文忠喉头“呵呵”发出几声抽搐,缓缓瘫倒在地,顿时被自己的血液浸透了。 祝彪扔下棍棒,连看也未看钮文忠一眼,只是怔怔的拉着太史昆衣袖,道:“我……我不是汉奸,我只是想杀了你报私仇而已!” “哼哼哼!”太史昆怒视祝彪,恶狠狠说道:“你天生就是个汉奸的种!就算是我与你没有私仇,你同样还能找出别的理由做汉奸!比如为了爱情?为了父母的期望?为了实现自身价值?哼哼哼,一个忠臣,为了什么也不会做汉奸的!而一个天生的汉奸种,什么不为也会做汉奸的!” “不……不是的!”祝彪可怜兮兮的后退着,竭力解释道:“我的家教很严格的,我绝不会做汉奸……” “不管你的家教严与不严,你做汉奸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 祝彪苦苦乞求:“不……不是的……我很孝的!我做汉奸我爹会死不瞑目的……” “不管你爹瞑目或是不瞑目,你与我太史昆作对,你就是汉奸!” 祝彪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一面磕头一面哭喊道:“我真的不是啊大哥!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你说你真的不是就真的不是么嗯?你怎么能证明你真的不是呢嗯?你说你有家教你就不是汉奸了嗯?那没家教的就都是汉奸了嗯?你说你孝顺你就不是汉奸了嗯?那不孝顺的就都是汉奸了嗯?你自己说说家教孝顺与汉奸有没有关系嗯?我行行好你就能从汉奸变成不是汉奸了嗯?” 祝彪听得浑身燥热,他一面失声痛哭,一面解开了领口的扣搭。 “哟呵?你这是干什么你?你还想剖心析胆呢你?你自己也不想想,你这种汉奸就算是剖开肚子也不可能有红心啊?哈哈哈,你笑死人了!” “啊!啊!啊!”祝彪满脸是泪,却仰天狂笑:“别说了!我这就开胸验肺给你看!” 到了这份上,蕊珠殿里的女孩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劝阻道:“哥哥,算了别再逼他了!这就要出人命了!” “哈哈哈!好吧,我不再逼他了!不就一个汉奸么!不与他一般见识了!”太史昆再也懒得看祝彪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啊!啊!好!我让你看!嘿!”惊天动地一声吼,血光四溅!几个面向此处的女孩儿惊呼一声,顿时干呕声响成一片! “啊!哈哈!哦!哈哈!太史昆你看啊!是红的!是红的啊!” “呸!我才不回头看呢!我才不相信呢!” “哎!别啊!我都拿出来了啊!真的是红的啊,红的!你快回头看啊!” “呸!说不回头就不回头!反正你的心不可能是红的!” “啊!魂淡啊!真的是红的啊!呜呜呜!求你回头看一眼吧……咳咳……好冷……咳咳……青青……” 太史昆已经飘飘然的回到了蕊珠殿。正在此时,沙漏里最后一粒沙石正好流逝,一声机括响动,蕊珠殿的大门,缓缓关闭了。地面颤抖,宫殿旋转,一切,似乎周而复始。旧的离去,新的一个时辰又以到来。 “喂,你们干嘛这个眼神看我?”太史昆发现自己忽然身处于一片愤怒的目光中了。他错愕一下,继而嬉笑道:“喂,拜托,那情形一定很恶心的!回头看的话……搞不好会吐的!” 女朋友们哀怨的跺了跺脚,纷纷表示:“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搞怨气会很重的!今后谁陪你睡觉,都会提心吊胆的!” 小男孩赵桃从金莲的掌心中挣脱出脑袋,惊讶的说道:“哎呀!最后一幕被遮住了眼睛,没有看到呢!蜀黍!你真的用嘴巴把一个大活人说死了?” “其实呢,那个人本来就有些神经不正常,所以呢,这事也不能完全怪蜀黍嘛!呵呵!” “哇哦!蜀黍你好厉害哦!”赵桃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赞叹道:“从前桃桃听人说,‘太史昆这鸟人干什么事儿都凭着一张鸟嘴!’以前桃桃还不信这句话,现在桃桃算是见识了!” “……” 按照一个流行的说法,佣兵可以分为三种。 第一种佣兵总是随身带着女友的画像,他们一般穿着“草莽”系列的军品服饰,闲暇的时候去快活林玩几把,而出任务的时候,则是按照佣兵训练营教授的标准来装备与使用武器。 第二种佣兵总随身带着经过艺术渲染的自画像,他们喜欢士子打扮,即便是穿着重甲也要在领口系一条斑斓的丝带。闲暇的时候,他们喜欢去青楼吟诗给妞们听,而出任务的时候,他们是一定要在弹药袋上插一支玉箫,或是挂一把古筝。 而第三种佣兵……传说他们总是随身带着昆哥的画像——当然,那只是偶像的封面。他们冬天光着膀子穿皮坎肩,夏天光着膀子不穿皮坎肩——当然,这是为了展示他们的纹身,带有昆哥脑袋抽象画标示的纹身。闲暇的时候,他们帮农场拾粪,还搀着老太太过马路,当他们出任务战斗的时候……这帮家伙拆下马车的减震簧弹射手雷,这帮家伙还直接将火龙出水发射架抗在肩膀上。 不过,往往改变世界的正是第三种人。正是他们的行为告诉了武器设计师们:多么玩命的武器也有人敢用,设计师们不敢用肩膀发射火龙出水,可不代表第三种佣兵不敢。 于是,类似于现代的火箭筒与榴弹发射器应运而生,再加上超长膛线、射程达到九百五十步、几乎与现代狙击步枪相媲美的超长筒火铳问世,佣兵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已是超乎想象的强悍。 当太史昆在神秘的机关阵中探索的同时,一场席卷着整个北方的大浩劫也缓缓开启了。在大同平原上,已经聚集了超过八十万的战士,这种规模的战役,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是罕见的。拥有超强单兵战斗力的佣兵迅速分布到大同平原每一个角落中去,零星的战斗已经打响。 当然,也有大手笔的重头戏。这一幕戏剧的悲情角色,不幸落到吐蕃人的头上。 按照耶律大石布置的作战任务,没藏多勃奈手下的七万吐蕃联军要运动到龙首山与恒山的断口地带,对浑源城中的麒麟军形成包夹之势,而与此同时,大宋太原方面禁军与十万革命军一同,会首先对浑源城发起攻击——当然,大石的本意是令革命军去消耗麒麟军的弹药。 但是大石并没有给各个军团之间设立一种有效的沟通方式,也就是说,没藏多勃奈与大宋太原禁军之间几乎没有联系。他万万想不到,早在昨天浑源城的城池上方就打出了赵佶的旗帜,赵佶的身份就算不是大宋的皇帝,那也是太上皇,大宋的禁军有天大的胆子,吃了天大的贿赂,也万万不敢在太上皇头上动土,因而大宋的军队早在昨日下午便退到了滹沱河南岸。也就是说,在应州到浑源城的这一段战线中,除了七万吐蕃联军便再也没有其余的友军,所以,吐蕃人成为首个战争的牺牲品乃是情理之中。 吐蕃人早晨从应州出发,当他们的大队通过龙首山山隘时,他们的后路就被至少二十个以上的佣兵团截断了。更可怕的是,铁甲威龙陆行船也在佣兵们的战斗序列中。吐蕃人后阵的三四万兵都是来自逻些、匹播等地的奴隶兵,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斗志,并且极其容易受到惊吓。轰鸣的火炮使得吐蕃人的后阵不战自乱,连带着军纪素来严明的前阵都冲垮了。 无奈之下的没藏多勃奈倒也一度下令攻击浑源城,毕竟后有追兵前有强敌的形势有可能激励出“背水一战”这种大招。可惜莫要说浑源城的城门了,仅仅是浑源城前用铁丝和壕沟布置的“阵地工事”就不费吹灰之力的干掉了没藏多勃奈两万多主力。在这种前后包夹的战斗中,晌午过了不久,吐蕃人已经扔下了接近五万具尸体。没办法,在吐蕃的部落战争中是不允许投降的,被俘的人往往会被酷刑处死,逻些、匹播的吐蕃人对于大山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他们对于天京城优待俘虏的政策根本闻所未闻。所以吐蕃士兵宁肯自尽,也不愿意落在敌人的手中。 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分,也就是太史昆一张嘴说死人家祝彪的这个档口,没藏多勃奈被最后三千亲兵簇拥着,逃入了恒山之中。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座山是大名鼎鼎的“恒山剑派佣兵团”的老窝,而打着五台山旗号的“清凉寺佣兵团”“龙泉寺佣兵团”等业界大拿,好似也是从这条路上驻守的…… 第113章 笑里藏刀 “太史昆,莫要找了!凝和殿是韦妃娘娘的地盘儿,此刻韦妃应该还在你们天京城吧!所以,这间宫殿是一定不会有人的!” 听了耶律骨玉的话,太史昆无精打采的退回了蕊珠殿。在碧瑶殿之后,沙漏已经倒转了两遍,上一次倒转太史昆发现的是丛玉阁,而这一次发现的,则是凝和殿。这两处地方都是静悄悄的,连宫女太监都没有碰上一个,更重要的是,这两处宫殿都是无人居住的,所以连些净水食物都寻找不到。 蕊珠殿中饮用水不缺,食物却是没有储备,从机关启动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众人的腹中早已饥饿难忍。本来伺候耶律骨玉用的果盘中还有些葡萄粒的,不过大家很有默契的将果盘放在了小男孩赵桃的面前,众位成年人谁也没有染指一粒。也正是这个举动,使得耶律骨玉对众人的态度好了许多,每发现一座新的宫殿,她都会主动的交代出宫殿的名称。 柳叶儿机关图上的笔画渐渐厚实起来,经过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演算,她已经摸到了一些门路。按照柳叶儿目前的推算,下一个出现的场景应当是鹿岩栅。现在只需等待时间流逝,当机关阵再次启动旋转后,开启蕊珠殿的大门加以印证便是。不过具骨玉介绍,鹿岩栅是个室外场所,乃是赵佶与他的艺术家朋友们练习雕塑技艺的地方。毕竟如今整个皇宫沉入了地下,像是鹿岩栅这种室外场理应被黄土埋没才是,只怕届时蕊珠殿的大门开启,众人看到的是黄土一堆,根本无法加以辨认。 机关发动的间隔是一个时辰,而太史昆搜索凝和殿只不过用了一小会儿的时间。剩余的时间,众人能做的便是静等机关再次开启,这点时光却也算是难得的放松机会了。太史昆拥着三位女朋友坐在一起,众人腹中的咕噜声此起彼伏。面对这种情况,太史昆也无可奈何,只能期盼着下一个场景中能够搜寻到食物。 不过,太史昆明显的能够看出,金莲的精神萎靡不振,已经有了晕厥的预兆了。原来金莲不比月柔、柳叶儿两个,她虽说出身贫寒,但这一辈子却是顺风顺水,没闯过江湖也没遭受过饥寒。当身陷囹圄之后,柳叶儿有过几年家破人亡的流浪经历,而月柔更是一位江湖客,所以她们两个心境保持的还不错,能冷静的面对遭遇。而金莲却是心中慌乱害怕,寝食难安,在被关押的这一段时间内几乎没正经吃过饭。也就是说,金莲目前的身体状况本就是处于虚弱的情况,再加上今天情绪大喜大悲大起大落,饿到这个时候已经支持不住了。 见到金莲这般模样,太史昆一阵心疼,自是免不了干嚎一番抒发感情。不过他嚎了没几声,忽然鼻腔被一股浓郁的味道充满了。这种味道太史昆没办法不熟悉,因为韭菜大包子既然能够号称地铁公车头号杀手,就必定有它夺人之处。 众人愕然回头,却发现小男孩赵桃居然一手一个白胖胖热腾腾的大包子,正吃得不亦乐乎。众人视线稍微转移,赫然就发现小男孩脚下那满满一大盘白面皮儿里透着韭菜绿的八两大包! 欣喜的气氛顿时将大家笼罩,不过来之不明的食物,怎能没有个合理解释拿来就吃呢?就算是大包子本来就是放在蕊珠殿中只不过是刚刚被发现的,那也不应该是热气腾腾啊!终于,还是柳叶儿赞叹道:“哇!不愧是皇宫的机关阵呀!居然还设置了自动传菜系统呢!这一定是从地下秘密通道刚刚传送来的御膳,只不过方才我们没有注意到而已嘛!还等什么呀,大家快抢啊!” 饥肠辘辘的时候能够吃到热包子,即便是皇帝也会感觉到幸福洋溢吧!试问,还有什么事儿比这个更让人感到快乐呢?太史昆给出的答案是:看着心爱的人饥肠辘辘的时候吃到热包子,远远要比自己饥肠辘辘的时候吃到热包子还要幸福! 看到女孩子们因为饥饿而有些惨白呃面孔重新焕发了光彩,太史昆开心的笑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捧起一个热包子,竭力张大嘴巴,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咯嘣!”“啊!!!” 太史昆的一声惨叫吸引了大家的视线,只见昆哥哭丧着脸捂着嘴巴呢喃道:“喂,包子馅儿里有沙粒!大家吃的时候要小心哦!” 大家同情的点点头,继续埋头大吃,谁也没有遭遇到沙粒的困扰。太史昆暗自暗叹了一番自己的点儿背,张嘴又是一大口——“咯嘣!”“啊!!!” 看着太史昆明明饿的不像样子,偏偏还要将口中的食物连带嚼碎的沙粒吐出来,女孩子们终于理解到什么叫做不幸。不过,当她们发现太史昆每一口包子都会咬到沙粒的时候,哪怕是换过女孩们吃了一半都平安无事的包子后仍然会一口一颗沙粒的时候,她们好像已经相信这是祝彪的冤魂在作祟了。 终于,太史昆在煎熬中完成了食用包子的血泪史,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沙漏里最后一粒尘埃落定。颤动与旋转如约而至,当这一切结束后,也就意味着新的探索即将到来。 蕊珠殿的大门缓缓开启,情况还算不错,大门开启处并不是最令人沮丧的黄土堆,而是一团漆黑。慢慢的,众人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慢慢的,蕊珠殿里辉煌明亮的光亮使得昏暗中有了些许明亮。 太史昆摘了一盏宫灯,与一面洁白的瓷盘配合使用,倒是一个不错的探照灯。灯光照耀之处,依稀分辨的出眼前空间本应是个雅致的园林,此刻整个园林被罩在穹顶之下,居然在地下也保持了原先的模样。太史昆的实现随着灯光继续游走,忽而,他的眼前出现了许多个人影,这一下子惊得太史昆差点丢了宫灯。 “哈哈哈!原来蜀黍也有害怕的时候啊,好好玩哟!” 太史昆定了定心神,低头一看,原来小男孩赵桃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身前,笑得不亦乐乎。小家伙道:“蜀黍!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些影子都是雕像吗?” “雕像?”太史昆定睛一瞧,那些个人影果真一动不动,定是雕像无疑。他大大松了口气,对小朋友说道:“桃桃啊,刚才蜀黍真的是害怕了呢!话说你的眼神真不错呢,离着这么远就能发现那是雕像!” 赵桃笑得前仰后合,道:“不是啦蜀黍!桃桃之所以知道那是雕像,是因为桃桃经常来这个院子里玩耍呀!这里啊,就是专门用来练习雕刻技艺的鹿岩栅呀!” 听了赵桃的话,柳叶儿顿时欢呼起来。因为,这说明她的演算已经成功!得到确认的柳叶儿迅速的进入到了工作状态内,她拧着眉头,一只脚踏在桌案上,毫无淑女风度的写画开来。众人皆知这是关键时刻不得分心,便各自收敛了。太史昆捏了捏赵桃的脸蛋,小声说道:“走,蜀黍和你去欣赏雕像玩吧!” 黑灯瞎火挑着宫灯欣赏雕塑,果然是一件非常阴森恐怖的游戏。面对着第一座在灯光映射下诡异十足的雕塑,太史昆瞅了半天才看出这是一尊弥勒佛来。赵桃这小孩天生胆正,他不但不害怕,反而还饶有兴趣陪着太史昆一起猜雕塑的名称。不得不说,小孩子对于神话题材的雕塑人物的鉴赏能力的确超过成年人,接下来何仙姑、羊角大仙、送财童子的三座雕塑都是赵桃率先认出来的。 到了第五座雕塑,可把小孩子给难住了。原来这第五个雕塑并不是神话人物,而是一座栩栩如生的真人原尺寸比例写实雕塑。这座雕塑的主题是一个手捧连弩的武士,雕塑手法极为精细,连一丝毛发,一条眼角纹都真实再现出来。 赵桃惊叹道:“蜀黍啊!这幅雕塑也太像个真人了吧!你瞧啊,他的鼻孔开一张一合呢!” 太史昆亦是夸奖道:“可不,我发现这个雕塑还会眨眼睛呢!” 被观赏的雕塑动了动嘴唇,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哇哦……!这个塑像还会说话呢!”赵桃与太史昆见状,哈哈大笑。尤其是太史昆,笑得浑身抽搐,冷不丁从袖口里顺出一柄短刀,顺势就钉入了雕塑的面门。 赵桃见状,惊叫道:“哇!蜀黍!你好阴险哦!你这一手就是笑里藏刀吧!” “小子,快跑吧!咱们掉入陷阱啦!”太史昆一把抱起赵桃,扭头就跑,只是……跑了没几步,一团团刺目的宫灯忽然点亮,至少有十具造型夸张的连弩顶在了太史昆的脑门上。 太史昆缓缓放开赵桃,小男孩稍一犹豫,一溜烟跑回蕊珠殿中去了。一阵冷冰冰的掌声响起,却闻:“太史昆,不以幼子为人质,看不出来你还有些英雄气魄呢!” 太史昆昆侧目一看,原来说话者竟是清河县的仇家余聂。此时他的鼻尖少了一块肉皮,不停的还有血清渗出,上一次见面时那种风流倜傥的外形已是荡然无存。太史昆冷笑一声,怒目圆瞪,傲然道:“汉!奸!” “嗤!”余聂无所谓的呃冷笑一声,道:“这个称呼不错,我暂且记下了!” 第114章 天边的云朵 “若说从前,国家也好赵氏皇室也好,什么都没给过我;若说将来,我这种人没人会记得起来!做了忠臣我不会名留青史,做了汉奸我也不会遗臭万年。太史昆,你也莫要用什么生我养我这种大道理来说教!生我的是父母,养我的是姐姐!你口中的那个国家民族,除了收受我的赋税外与我根本就没什么交集!”余聂嘿然道:“太史昆,我姐姐那么慈祥的一个人,居然都被你扣上了一个淫妇的大帽子,可耻的死掉了!从那之后,虚名这种东西我就再也不屑一顾了!太史昆,我要开始报仇了哦?在这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太史昆昂首挺胸,大义凛然的说道:“小子,敢不敢单挑?” “单挑?哈哈哈!”余聂一面狂笑着,一面探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包围着太史昆的侍卫们后退一步,遵命移开了连弩。余聂愈发的向太史昆靠近了些,小声说道:“太史昆,你误会了我报仇的方式啦!你呢,杀了我的亲人,所以呢,我只要也杀了你的亲人就可以了!至于你本人,活在痛苦中不是更好吗?” 听了这番话,太史昆的脊背上顿时陡生凉意!一瞬间,他意识到了方才余聂手势中的含义!他一个激灵抬头向侍卫们看去,却绝望的看到侍卫们扣下了连弩的机括!连弩瞄准的方向,正是蕊珠殿中的诸女! 这种造型夸张的连弩果真不是吃素的,机括一旦扣下,硕大的箭箱内响起连成一片的弦响,下一个刹那,蜂窝状的弩口内鱼贯喷射出五支小臂长短的弩矢!十一具连弩,就是五十五支弩矢! 相比起脑中还满是机关阵的柳叶儿、浑身无力的月柔,唯一能够对此作出反应的便是金莲一人了。不过金莲下意识的反应并不是躲开,而是鼓起莫大的勇气,伸开双臂挡在了月柔、柳叶儿、赵桃等人的身前! 五十五支势大力沉的弩矢对上手无缚鸡之力的金莲,金莲决计没有生还的可能性!太史昆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根本没有救援的能力!悲、愤、怒、恨、绝望、肝胆俱裂!这一瞬间太史昆发出的呼喊,根本就一点人声都没有了! 不过……当然是不过,必须是不过。不过……在最最最危机的关头,转机如约而至。 一团圣洁的白云悠悠的从蕊珠殿美轮美奂的穹顶中飘然而至。虽然是飘,但云朵移动的速度分明比弩矢还要快上几分。就在弩矢马上要伤害到金莲的时候,云朵却不偏不倚的笼罩在弩矢群之上,将五十五支弩矢吞食的一干二净。 不,也许用“吞食”来形容有些不恰当,因为那五十五支弩矢并没有消失,而是在下一个弹指间,又被云朵甩了出来!弩矢运行的方向,可谓是原路而返。五十五支弩矢依然是五支一组分了十一组,射向它们原来的主人。这团云朵果然有够神奇,它甩出的弩矢,居然比连弩发射出来的还要强劲,十一名侍卫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弩矢砸中胸口! 真的是砸中!那五十五支弩矢,居然不知何时失去了箭头!不过即便如此,侍卫的胸口也传来了骨折的脆响。十一名侍卫虽然性命无忧,不过想要爬起身来却也是不可能了。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转变!足足愣了十秒钟,女孩子们才反应过来,尖叫着相互拥抱成一团。 第十一秒钟,余聂才算是反应过来,他用悲愤的眼神看向了太史昆,对后者暗藏帮凶、扮猪吃虎的作风表示极端鄙夷! 而太史昆的眼神,则是极其清澈的无辜!他耸肩、平举双掌,顺势还撇了撇嘴,用丰富的肢体语言表示出——抱歉,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 到了第十五秒钟,那团白云停止了盘旋。波涛一般的珠光白缓缓从空中垂落,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云团的真身其实是一具拥有超级正义感的白色斗篷!斗篷中,缓缓展现出一张面孔来。这张面孔被雪白的斗篷映射的灿灿生辉,他的左眼大,右眼小,上脑袋尖,下脑袋圆。 “你你你……”太史昆见鬼般的大叫道:“你你你……怎怎怎……么么么……” 正义的斗篷侠客根本不屑与看太史昆一眼,他死死的盯住余聂的双目,一面徐徐前行,一面冷冷说道:“竟敢伤害圣洁的女神!你!不可饶恕!” 这可是一个拥有反射伤害技能的人哎!他可以在一眨眼的工夫接住五十五支弩矢、掰掉箭头、施展乱射或是连珠射什么的技能、一举射断十一个装备有护心镜的胸骨!这种本事,余聂自叹弗如!面对这种咄咄逼人的敌人,余聂潜能顿时被激发! 唰!一道匹练刀光!余聂抢在太史昆之前,率先出刀!太史昆鬼鬼祟祟的短刀从腋下才递出去三寸,余聂的腰刀已经架在太史昆的脖子上! “喂那个浑身丧服的家伙!”余聂尖叫道:“你丫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太史昆!你快点回去!” 斗篷侠客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他的脚步毫无顿塞,继续稳步前行,只是冷冷的丢出去一句:“杀吧!我精神上支持你!” 余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放在谁眼中都是块宝的太史昆竟然突然变得不值钱了。对面的斗篷男满眼仇恨的怒火,余聂实在想不透这么炙热的怒火燃烧动力究竟是哪般。不过可以确认的是,斗篷男的确不在乎太史昆,斗篷男的确会对余聂下最重的杀招! 极度的惊恐下,余聂甚至向太史昆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不过,太史昆做出的表情是余聂最不希望看到的——一种爱莫能助、惋惜怜悯的眼神。这种落井下石的眼神无疑最能够激发人类的潜能,余聂暴吼一声,临阵再次升级,他调集起平生最大的一股力气,用自己都感到惊讶的速度,向斗篷男挥去致命一击! 如果不出意外,余聂的刀锋能够将斗篷男的颈骨一斩两断!情况不错,斗篷男没有来得及抵挡,也没有来得及躲闪,锐利的刀锋径直的就奔向了斗篷男油腻的侧颈。有那么一瞬间,余聂的精神都放松下来,他甚至想要自嘲的笑笑,用以讥讽自己高估了敌人的实力。 不过,虎口上传来的一阵裂痛惊醒了余聂的白日梦,那种裂痛的缘由是来自于强大的反震力,而反震力的缘由是腰刀斩在了极大的阻力上!具体一点来说,斗篷男的脑袋呈九十度弯曲,用腮部与肩部将余聂的腰刀紧紧夹住! 这种怪异的接招方式令余聂几乎要破口大骂!他可以这么怪异的接住腰刀,那么就更可以用双手夹住、侧身躲开、甚至用手指顶住!这些常规的接招方式既可以战胜对手,且还不至于给对手带来巨大的挫败感!而这个斗篷男呢?用怪异的接招方式取胜,分明就是拙劣的彰显自身能力,且还不知恬耻的羞辱对手! 不过,余聂实际上并没有获得开口大骂的机会。在接下来的三秒钟内,斗篷男一耸肩膀,夹断了余聂的腰刀,再踢出一脚,正中余聂的曲骨穴。这曲骨穴乃是任脉的一个环节,任脉本就是阴脉之海,这个血脉被封堵,余聂自是感觉一阵蛋……肾疼,满腹冰凉,自胸腔之下顿无感觉,娇滴滴的跪坐于地。 刻骨铭心的恐惧顿时席卷了余聂的脑海。说实话,余聂他本也是出来混的,他既然敢于参加到谋害太史昆的计划中去,实则多少也做好了事败成仁的准备。如若今日站在他面前的是太史昆,他也许会微笑着赶赴黄泉路,可今日要取他性命的乃是一个莫名其妙从未见过且神经好像有些秀逗的家伙,他,无法抑制的恐惧了。 一大一小两只眼冰冷的注视着心已成灰的余聂,斗篷男缓缓的探出一根手指,在他的猎物面前悠闲的挖起了鼻孔。这本应是一个很无厘头、很黑色幽默的动作,可是余聂惶恐的发现,作为旁观者的太史昆竟是打了一个冷颤,惙惙的后退几步。 连天王太史昆都紧张的举动吗?这个魂淡究竟要对我做什么?这样想着,余聂彷徨无助的流出两行清泪。 “将这个吃了!”斗篷男完成了挖鼻孔的举动,他粗短的手指上留着长到打卷的指甲盖儿,而满是污垢的指甲盖上,挑着一粒豌豆大小、油光锃亮、黑褐色带了些白斑的丸子。 哀莫大于心死,这个时候的余聂已经不知道何为拒绝了。他呆呆的张开嘴巴,含住丸子。那粒丸子的味道咸滋滋的,倒也不似药铺的丹药那么苦涩,余聂就着点口水,乖巧的将丸子咽了下去。 “张开嘴巴给我检查一下!”斗篷男恶狠狠的说道。 “啊……”余聂乖乖的张开嘴巴,里面空空的,丸子的确已经被他咽下了。 “哼!再敢有下次,我保证惩罚比这个严重三倍!”斗篷男凶狠的撂下一句话,双臂一挥,雪白的斗篷重新翻腾成一朵白云,“嗖”一家伙消失了。 直到这时候,一直抱臂旁观的太史昆才算是嘟囔出声:“白达啊白达,尼玛就是个神经病!” 第115章 比比谁最MAN 原来这个装扮成云朵的斗篷男,正是艾虎的亲传弟子、曾经在天京城给了太史昆好大一番难堪的小跑堂白达。由于艾虎教育失败,所以这个家伙疯疯癫癫,根本不能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因而昔日太史昆吃了他的大亏,却也无法与他一般见识,便任由他去了。不曾想一别许久,竟然在此情此景与他重逢。 武者的极限究竟是什么,像是太史昆这样一个入门级别的选手来说根本无法窥到边际。因而,对于白达这种神出鬼没的能力,太史昆也只能望而兴叹。有那么一瞬间,太史昆也想叫住白达,告知他什么叫做大局为重,告诉他必须要将天京城的领袖营救出去,可惜白达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个照面的工夫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余聂仍旧是一副惊恐的模样,估计到了这一刻,他还没有明白白达的真实意图是什么。白达绝世高手的身份是无可置疑的,而作为高手的敌人,有些下场是难以避免的。比如说被废掉全身武功,比如说死亡。余聂也许意识到了白达已经远去,可他却未必能够意识道自己方才吃的是个什么玩意。在他的思路中,那种药丸应当是需要每年都服用一粒解药的毒丸。 在世人的眼中,太史昆是个行事毒辣的人;在世人的口中,太史昆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在史官的笔下,太史昆则是一个“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家伙。而真实中的太史昆呢?他做事也许没有那么多原则。 沙漏已经见底,离着机关阵再一次发动的时间已经不多。诸女纷纷大叫,催促太史昆赶紧回来。太史昆淡淡看了一眼余聂,并没有收拾他的性命,而是嗤鼻一笑,转身走了。 回想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所作所为,若是以太史昆现在的心境,他一定不会那么暴虐。现在的太史昆有身份有地位,他会有心情用游戏天下的心态对付危险,可是在那个时候,太史昆是处于一个逃亡者的身份,他独自一人面对步步杀机,处理敌人的法则仅仅只有一个“死”字。 因而,太史昆觉得余聂来复仇情有可原,因而,太史昆鬼使神差的觉得可以饶余聂一命。只是,太史昆忘记方才余聂报仇的方式是多么拙劣了,这个寻仇者报复的目标是太史昆的亲人们!饶了他的性命,岂不就是将自己的亲人置于危险之中吗? 太史昆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轻巧踏过蕊珠殿的大门。不得不说,在方才经历的生死关头,太史昆的表现非常MAN。见到太史昆安然归来,诸女一阵欢呼,依次与太史昆拥抱——柳叶儿、月柔,最后是方才表现同样很MAN的金莲。 “相公,谢天谢地呢!我们又安然渡过了一劫!”扑入相公的怀中,金莲这才在回想中感到了死亡的恐惧,她的香腮仅仅贴住太史昆的肩头,轻轻啜泣起来。不过,就在这个温馨而又甜美的时刻,金莲透过泪水的折射,惊讶地发现—— 那个下半身失去知觉、刚刚吃了一大粒鼻屎的人,匍匐着爬行了几步,拾起一具造型夸张的连弩。他用左臂作为支架,用头脸顶住弩机,用右手拨动机括。一连串弩矢对准太史昆的后心鱼贯射出,强大的后坐力掀翻了连弩,将那个刚刚吃过鼻屎的人砸的口角流血。 “不!”金莲的MAN感再次爆发……或者说金莲的母性得以彰显……哦,也许应该说是:这是爱情的力量! 千钧一发的关头,金莲挺身而出!她一把拨开太史昆,挺起胸膛挡在了他的面前!现在,弩矢的目标变成了金莲!一丝微笑浮现在金莲的嘴角,一粒清泪洋溢在金莲的脸颊!为了爱的延续,她应当欢笑!为了生命的流逝,她应当动容! 不过……当然是不过,必须是不过。不过……在最最最危机的关头,转机如约而至。 一团圣洁的白云悠悠的从蕊珠殿美轮美奂的穹顶中飘然而至。虽然是飘,但云朵移动的速度分明比弩矢还要快上几分。就在弩矢马上要伤害到金莲的时候,云朵却不偏不倚的笼罩在弩矢群之上,将五支弩矢吞食的一干二净。 没错,请您相信,这一段话绝对不是复制自上一个章节。之所以两段话如此相像,是因为两段剧情几乎是一模一样。 云朵当然还是刚才那个家伙搞的鬼。他一面重复着什么女神什么不可饶恕一类的话,一面大步流星赶上前去,一脚将余聂踹到了蕊珠殿的大门边。 余聂顿时泣不成声!他绝对没有料到这位高手竟然这么没有风范!在传奇类的小说中,这种高手一般走了就是走了,绝对不会鬼鬼祟祟的躲在一边旁观剧情发展的!这等高手既然做不成主角,也会将龙套扮演的如此没有品位!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位高手不应该再次出现的!这太狗血了!这简直就是拙劣的开挂行为! 不过眼前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余聂过多埋怨。正义的白达赏了余聂一个大大的耳光,冰冷问道:“我曾经说过,你胆敢重复错误的话,我会给你三倍的惩罚!你莫非忘了?” 现在的余聂毫无还手之力,只有依靠在门框上绝望哭泣的份,他根本无法回答白达的谴责。 “不可饶恕的罪人!你做好接受三倍惩罚的准备了么?”白达的脸色阴森恐怖,他伸出手捏住余聂的下巴,只轻轻一触,便卸掉了余聂的下颚关节。 这个情景下的余聂,连开口求饶的能力都失去了。他不清楚自己下一步将会面临什么,他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太史昆与他的女朋友们掩面后退。然后,他又惊恐的发现,白达将三根手指探入了鼻孔。 没错,左鼻孔两根手指,右鼻孔一根手指,同时。 “嘎滋嘎滋……”一阵粘液剥离的声响。 “啵……!啵……!”两声宛如橡木塞离开酒瓶那种打开真空的声响。 再然后,白达的三根手指展现在余聂的眼中——每根手指上,都有一粒硕大的黑褐色粘球。 最后,白达将三根手指同时伸入余聂的口中,留下三粒粘球,并在他的牙齿上蹭干净了最后一丝附着物。最最后,白达“咔吧”一声安装上了余聂的下颚关节。 “咽下去!” 余聂艰难的咽了好半天,才将这么一大团东西吞掉。 “张开嘴巴我检查下!” “啊……”余聂乖乖张开嘴巴,里面的确已经空无一物。 “哼!再敢有下次,我保证惩罚比这个严重三倍!”再一次,白达消失了。 “呜呜,太吓人了,呜呜呜,真是太吓人了!”余聂倚在门框上,痛哭流涕。太史昆等人怜惜的看着他,因为大家都理解,谁被一个精神明显有问题的家伙接二连三的折磨,谁都会受不了的。 不过,大家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沙漏里最后一粒尘埃缓缓落定,地面颤抖,机关阵再一次发动了。蕊珠殿的大门缓缓落下,可余聂这个家伙偏偏还依着门框啜泣不止。大家伙纷纷惊叫提醒他注意躲避,可是一个正在嚎啕大哭的人,又怎么能注意到路人的友善呢?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门哐当一声落定!余聂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的脑袋还保持着一副哭像留在蕊珠殿,而他的身躯则以随着机关阵的运行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也许,他的身躯被卡在了鹿岩栅? 蕊珠殿再次开始旋转,余聂的人头随即开始在大殿中骨碌骨碌的滚来滚去,所到之处,伴随着一阵阵女孩的尖叫。没经历过江湖的金莲尤其受不了这种玩意,她哭喊道:“吓死人了呢!谁能把这个脑袋给拿走呀!呜呜!” “我!来!拿!”洪亮的呼喊在大殿中引发阵阵回声,一朵圣洁的……算了,不形容了,白达这个鸟人又跳了出来。大殿的旋转似乎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他轻快的捡起人头,马上又要消失。 “喂!白达,你给我站住!”太史昆再也无法忍受这个活宝一样的家伙四处卖弄,威严的发出斥责。 机关阵的旋转恰到好处呃停止了,似乎时间为了迎合白达的开口,而刻意停滞。白达暂停了消失的举动,一抖斗篷,缓缓回过头来。 太史昆遥遥一指,厉声道:“白达!我来问你……” “太史昆你不要问!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白达的声音居然比太史昆还要威严,他朗声道:“没错!我一直就悄悄的伴随在女神的身边!从天京城一直到皇宫,我一直守护在女神的左右!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出手营救女神!女佣兵对女神很尊敬很客气,我不觉得有营救的必要!而住在皇宫中伺候皇后娘娘,我觉得要比在天京城中受你的虐待好上许多!” 太史昆呸了一声,道:“白达!我想问的是……”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白达又道:“我不懂机关,但是我可以用敏捷的身手在十分之一息的间隙内穿过高速旋转的齿轮!所以,这个机关阵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条存在障碍的道路。我不知道它怎么运行的,但是我可以到达我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太史昆又呸了一声,道:“白达!我想问的是……” “无须多问!”白达傲然道:“我是不会去天京城为你通风报信的!我觉得女神最适合居住的地方就是皇宫!太史昆,我承认你是高帅富,我也承认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吊丝!你去忙碌你那些天下大事去吧!像我这样的吊丝,能够默默守护女神就足够了!” 太史昆摇了摇头,道:“白达,你想的太多了!我只不过想问你一句:刚才包子馅里的那些沙子粒,是不是你丫搞的鬼!” 第116章 再次凝聚的力量 “太史昆,被女朋友的追求者救了一条命,感想如何?”耶律骨玉哧哧笑道:“对于你们这些当世奇男子来说,这种滋味……怕是不好受吧!怎么?你不会要将自己的无能归咎到金莲身上吧!你该不会要训斥金莲为什么有追求者吧!哈哈哈!” “你这一番话啊,完全是小人度君子!像是我这种伟岸的男子,从来不会担心被人夺走爱情!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值得爱的人啦!”太史昆温柔的揽住金莲的肩膀,抬头看看空无一物的穹顶,道:“瞧,白达这家伙又自卑的匿啦!试问他的自卑为何而来?咩哈哈,完全是因为在我的光辉照耀下无地自容嘛!你说这样的人,怎能值得我吃醋呢?啧啧啧,反倒是你啊……”太史昆瞥了耶律骨玉一眼,嗤笑道:“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你会有这种念头呢?莫非,你那个无能的男人,经常会把责任归咎于你吗?经常会训斥你不检点吗?嚯嚯!” “你!”耶律骨玉一张粉脸顿时憋得通红,她盯着太史昆看了一会儿,忽而阴声怪气的笑道:“哪里哪里,我这个半老徐娘哪还会被男人看在眼里?说起我家那个大石呀,早就不会为我呷醋了!反倒是他刚刚娶过门的那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呀,哼哼,大石呷醋呷得那叫一个厉害!” “嗯?”太史昆的面色变得难堪起来。 耶律骨玉慢慢有了得意之色,她眉飞色舞的说道:“哎呀,说起来呢,也不能怪那一对双胞胎姐妹花不守妇道!明明是大石摆不平他的敌人,才请求两位新媳妇出马,色诱他的敌人嘛!结果呢,敌人上钩了,大石又怨恨起两位新媳妇来了!真是没道理呀!” “唔!”太史昆两腮渐渐泛出一丝绿色。 耶律骨玉已经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了,她继续说道:“干脆,我就再透漏一点我们契丹人的秘密给你们好了!那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呀,名叫耶律大奥野、耶律次奥野!她们还有个亲切一点的小名儿,叫做小貂、小蛮!如今呢,是契丹人生死存亡的关头,所以大辽皇帝耶律延禧以大局为重,甘愿投靠了大石!这一双公主呢,就是耶律延禧表达诚意的表示!等大事平定,大石便可以驸马的身份名正言顺的接掌契丹人基业,再以太上皇的身份接掌大宋的基业!太史昆,作为大石的敌人,其实耶律延禧投靠大石你应当早就猜到的才对!单单以大石自己的影响力,哪可能召集六十万草原骑兵呢?” “你你你……”太史昆从头到脚一片翠绿,他指着骨玉道:“来人呀!把耶律骨玉这妖妇的嘴巴给我堵上!她……太能嚼八卦了!” 柳叶儿哼了一声,嘟着嘴巴道:“切!我们听着正过瘾呢!为什么要堵上别人的嘴巴!” 金莲白着眼睛哼唧道:“对了,我记得武林大会召开前一天,相公好像也是碰上了一对儿姐妹花来着!” 月柔扭过头去,道:“耶律皇后啊,不如你再说说那对姐妹花成亲时候的盛况吧!我们都想听一听呢!” “哇呀呀!”太史昆一排大腿,叫道:“住口!不要说啦!” 三位女朋友顿时拉下脸色,奚落道:“相公啊,我们女人之间聊天嘛,你干嘛反应这么强烈!我们说得又不是你!” “你们这些人啊!都什么时候啦,还有心情聊八卦!”太史昆抓耳挠腮的说道:“呃……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对了,继续探索,寻找出路才是!” 柳叶儿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图,道:“如果推算的没有错,现在蕊珠殿外的应当是丽泽门才对,哥哥要是有兴趣,自己去看就好了!” 耶律骨玉道:“丽泽门这地方,是宫里粗使下人居住的地方,同时也是集中了宫里的污秽向外运输的地方!这等肮脏的地方,不看也罢!” 太史昆道:“既然是一座宫门,岂不是就有通向宫外的可能么?这等地方,是一定要探寻一番了!” 推动机关,开启殿门,外面果真就展现出一座高大的城门来。毕竟地下的空间高度有限,这座城门所展现在地下的也就只有门拱这部分。单单一个门洞子,就已经是下撑地、上顶天一般的巨大,其它那些诸如门楼、女墙、角楼一类壮丽的附属建筑,则是应当是留在了地上。 城门下方,则是几排低矮的建筑,当然,这种低矮只是对比着雄壮的宫殿来说的。虽是下人住的地方,可再怎么着这些房屋也是皇宫建筑的一部分,其模样要比大户人家的正屋来的端庄。 毕竟是在地下,虽然宫门上悬了许多松油明灯,但整体的光线还是较暗。太史昆仔细端详一番,分明从低矮建筑的门窗里瞧见了一丝摇曳的灯光!要知道,这是在地下的封闭空间中,且那灯光又是在室内,根本不可能有自然风吹拂,怎会摇曳呢?这样说来,那些个屋中应当是有人的。 回望一眼诸女,她们正在气鼓鼓的听骨玉说事,其谈话的内容,不消说也是在推敲太史昆的风流史。昆哥叹了口气,掂量一下怀中暗藏的几柄玉片飞刀,小心翼翼的踏出蕊珠殿,向低矮建筑摸去。 几排房子首尾相连,正好连成一个院落。太史昆贴着墙根寻到了院落的大门,一看之下却哑然失笑。原来这个院落的大门的门插设计的着实搞笑——寻常人家的门插当然是在院落里面,因为门插本就是保卫主人防备外人开门使用的;可是这个院落的门插,居然是设计在大门外侧的!想想也是,这个肮脏院落的外面才是主人的领地,而院落的里面才是不允许私自开门的外人。 而太史昆看了这一幕,却想起了现代的网络——用一道墙将自家人关起,并在院落的外面插上门插。在那个时候,坐井观天的国人想要看一看世界,居然还要攀爬墙头!砌墙的人有着睥睨的势力、锐利的刀枪、森严的纪律,鬼才知道,如此强大的他们究竟怕墙内人看到什么? 此刻这道大门的门插正是扣着的。太史昆轻轻的挑开门插,将大门推开一道缝隙,闪身溜了进去。进得门来,太史昆发现这个院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污浊不堪。整个院落的地面铺就着一层光滑的石板,石板被冲洗的非常洁净,散发着一股水雾的味道。院子一侧停靠了十几驾解去马匹的双辕马车,看其由四个大木桶组成的车厢,太史昆立刻就明白了这个院落的用途。 原来宫中的夜壶、马桶等物都会被各个宫殿的侍女太监们送到此处集中,而后再由这些马车运输到宫外去处理。骨玉口中所说的“污秽”,指的便是这个了。 太史昆稍一愣神的工夫,却听得哗哗啦啦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听动静至少有二三十人飞奔而来的模样。院落狭小,哪有躲藏的余地?太史昆精神一凛,飞快的持了一对飞刀在手戒备,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不过,太史昆这番举动却是白费了。 院落内几乎每一间房屋都跑出来了几个人,顿时站满了整个院落。不过,他们手无寸铁,个个老实巴交的样子,穿着底层太监的服饰,应当不是擅长战斗的武者。这些太监打扮的人训练有素,一副很娴熟的样子开始各种忙碌。他们之中一部分去推马车,一部分人打水冲刷地面,还有一部分人眼巴巴的跪在了太史昆的面前。 原来,这些最底层的太监天天忙碌的事情就是接过送来的夜壶或是马桶,将其倾倒到木桶中,而后用清水将夜壶马桶洗涮干净,再交还给来者。除此之外,这些太监就再也没有别的事情了。他们的身份卑微,所从事的工作又比较受人厌恶,所以他们终其一生几乎只能被锁在这个院落中,根本不可能到皇宫中其他地方游览。 其实院落外面的门插是有玄机的,当门插被拨动时,底层太监们床头上的铃铛就会大作,提醒他们快些出去工作。这,也就是太史昆进得园来就受到迎接的缘故。 不过,太史昆对于这一切却根本不知情。此刻,所有的太监都做好了准备,就等太史昆递过夜壶马桶来了,可太史昆却只能干巴巴的问了一声:“你们……想要干嘛?” 跪在太史昆面前的老太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等着你的夜香啊!”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太史昆当然明白“夜香”所指何物。看到老太监饥渴的模样,太史昆的脑海中顿时滑过了“重口味”三个字。现代的时候,太史昆曾经看过不少描写宫廷绯闻的演义小说,深知宫中什么样的变态都有,所以对于这一群渴望“夜香”的太监,也只能视若平常。太史昆干涩的问道:“你……你们知不知道怎么出宫?我是说……你们平时怎样将这些马车弄出宫去?” 对于宫廷内安全方面的问题,从来就不是这群底层太监需要考虑的问题。以他们卑微的地位,需要记住的便只有逆来顺受这四个字。老太监恭恭敬敬的回答道:“禀公公,老奴去丽泽门下打三声梆子,便会有军爷打开宫门。老奴们将马车推到宫门外,其余的事就由外面的人接管了。” 太史昆听罢,试探着问道:“那……你去城门下打三声梆子,叫开宫门如何?” 老太监毕恭毕敬磕了个头,道:“喏!” 第117章 机关阵的奥秘 老太监的顺从令太史昆都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太史昆与这个老太监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可谓是互相摸不透底细。 实际上,是太史昆多心了。像是老太监这等最底层的奴仆,早已经被训练成自动机械上的一个零件。皇宫中包括安全在内的所有其它事情都与他们无关,他们所做的,就是重复自己应该做的某项工作。与太史昆对话的这位老太监做的还算是个接纳客户的“窗口”职业,因而他还能够与太史昆对话几句,而院落中另外那些冲刷、倾倒夜壶的,甚至连与人交流的能力都快退化了。 像老太监这等人,根本就不知道“拒绝”二字,他面对的一切来者都是身份比他尊贵的人,因而对于所有的要求,他只会唯唯诺诺的照做。 老太监跟随着太史昆颤悠悠地来到宫门下,而后,老太监将梆子敲打三下。 太史昆近距离仰视这座高大的宫门,发现宫门的结构竟然不是常见的两扇门板那种,而是更为牢固的千斤闸式的吊升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种大门开启的机关应在高高的城门楼子之上的大殿中,不过此时城门楼的大殿皆在地上,也就是说此道宫门能够开启的希望几近渺茫。 不过,事情的进展总是出人意料的。老太监梆子声刚停止,宫门立刻便传出了一阵艰难的吊索起升声。厚实的千斤闸宫门巍巍颤颤的摇晃一下,居然真的升了起来。 宫门另一侧的景象缓缓展现出来,昏暗的灯光中,太史昆依稀可以分辨出一座攒尖顶儿的殿堂轮廓。陪着太史昆前来的老太监显然也看清了对面的模样,他满脸一副见鬼的模样,叫了声:“哎!哎!丽泽门外面不是景龙江么?怎的变成碧瑶殿了?怪事,怪事!” 老太监一面嘟囔着,一面跌跌撞撞跑回院落中去了。太史昆念着“碧瑶殿”这三个字,觉得这个地名似曾相识。正在思索着,太史昆渐渐适应对面光线的眼睛这才发现,宽阔的宫门下,居然还有一个负手而立的人影儿! 这种关头,见了任何一个能动弹的都能吓死个人。太史昆心中一凛,飞快的抽出两柄玉片飞刀持在手中。宫门下的那个人影儿显然也是处在戒备之中,一眨眼的工夫,那人也已经抽刀在手。 宫门内的人背着光,面目难以分辨,不过迎着光亮的太史昆却是能够被他一览无遗。宫门内的人小心翼翼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向丽泽门内移动,口中还试探着说道:“太史昆,你果然是个会邪术的人!祝彪和钮文忠二人,死的很蹊跷呢!” 缓缓的,那人的面貌便也显露在灯光下了。他的身形胖大,好似弥勒佛一样的慈眉善目,只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下巴,使他看上去稍微有了那么点硬朗之气。这种人的岁数很难判断,也许他是一位保养不错的中年人,但也可能是一位较为老成的青年人。他一袭黑衣,袖口腰腹处都用布带裹紧了,他的身板看起来有些僵硬,应当是在黑衣里面还套着软护甲。他的下盘稳健,双肩舒展,腰腹腾移敏捷的很,完全就是一副武功高手的风范。 当然,无需自我介绍,太史昆明白这个人的名字——高伶。当然,在现代的演义小说中他也不是个无名之辈,在现代,他的另一个称呼更加广为人知——高衙内。 他是高俅的堂弟,却认高俅为义父。他本应该过着横行霸道的奢侈生活,却因为太史昆的出现而破灭。因此,他憎恨太史昆。 太史昆从来不会拒绝与对手的对话。他接着高伶的话茬,道:“哦?你知道祝彪与钮文忠的死讯了?” 高伶脚步未停,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向前行进,但是他却绕开太史昆的方位,一副很戒备的样子。他指了指背后,道:“我刚刚看过他们的尸身!死的很诡异!太史昆,你是怎么做到的?尤其是祝彪的死相,根本与武功无关!” 听得这番话,太史昆终于想起来“碧瑶殿”三字为什么这样熟悉了。原来祝彪身死的那间殿堂,名字正是“碧瑶”。太史昆冷笑一声,道:“高伶,你年方几何?居然就大言不惭判定祝彪之死与武艺无关么?天下的武功,你又知道多少?” “能迷惑人的心神,导致其自残……”高伶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道:“难不成是……少林的无相神功?传闻世上会这门武功的,只有永信大师一人啊……太史昆,这样说来,余聂也是中了你的迷惑,自己将脑袋伸到门缝里被夹的?” 太史昆惊讶问道:“怎的?你还看见余聂的尸首了?他与祝彪可没死在一处啊!” 高伶道:“我猜测机关发动后,你一定不敢从蕊珠殿中离开,顶多也就是看看蕊珠殿紧挨着的地方。于是,我便顺着蕊珠殿经过的地方,一间一间找了过来。” 太史昆道:“你……知道机关阵的奥秘?祝彪、钮文忠、余聂三人可是不知道这等奥秘的!” “切!他们三个不过是些刚刚爬上来的乡野汉子而已,穿上御林军的衣甲才几天?况且,他们服役的地点是简王府,又怎么可能了解皇宫呢?”高伶嗤笑道:“而我呢?我是曾经的殿前司御龙直都指挥使!那个时候,半个开封府的兵马都得听我的!可现在呢?我只是个校尉,手底下五六十个人,所管辖的范围么,哼哼,只有这个下人进出的丽泽门。不过呢,做了看守宫门的校尉,倒是误打误撞的背了些皇宫机关阵的走势!太史昆,在京城这种地方,失去后台的生活很艰难呢!这一切,都要拜你所赐啊!” 从一个首都军区的副司令员混成一个看大门的,也难怪高伶会有一肚子怨气。在大宋混官场,靠的不是本事而是后台,这样的政权若是不灭亡就没有道理了。太史昆想着这些,一时有些失神,当他再看向高伶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原来高伶口中说话的时候脚步一直在偷偷移动,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的身影已是围着太史昆转了半个圈子,这也就是说,此刻高伶的位置竟然比太史昆离着蕊珠殿还要近! 高伶这样移动的目的,不是要进入蕊珠殿还能何为?也就是在太史昆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高伶已然发动!他那胖乎乎的身影,突然变得像一支离弦利箭,弹射向蕊珠殿! 太史昆叫了一声坏,甩手两柄飞刀射向高伶的后心。这一对无声无息的飞刀本应是夺命的利器,不料高伶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千钧一发之际旋转了一下身影,回首两刀将飞刀拨落。两人这次交手,只是一瞬间的光阴。太史昆飞刀射得险恶,高伶挡得也惊险。虽说两人各自毫发无伤像是个平手的模样,不过落地之后高伶的双脚已经踏进蕊珠殿,达到了此举的目的,却应当是算他交手胜了。 蕊珠殿中诸女顿时就落在了高伶的威胁之下。太史昆怒喝道:“混账!你若敢动我女朋友一根手指,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高伶警惕的环视一下蕊珠殿的景象,见得殿中并无什么特殊的威胁,于是便放松了身段,向着对面的角落退让些许,道:“虽然我并不相信你会什么无相神功,但是祝彪他们恐怖的死法又无法解释!因而,我却不得不相信昆哥你的威胁。昆哥请放心,我不过是不邀自来而已,却并无伤害你家人的想法。” 说完话的高伶更进一步,竟然徐徐的收起了腰刀。他摊了摊双手,表示并没有动武的意思,继而独自步入蕊珠殿的角落中,离开诸女与大门好大一段距离。此刻,他又是说道:“昆哥,机关阵再一次发动的时间快到了吧!你还不进来,莫非想要被关在外面么?” 太史昆看了一眼沙漏,里面的沙粒果然所剩无几。他连忙掠进大殿,将诸女护在身后。 高伶这人甚为健谈,他方才看到了柳叶儿笔下的机关示意图,晓得柳叶儿竟是能够演算出这座玄奥大阵的运行规律,于是称赞道:“这位想必就是昆哥的红颜知己冯惠娴吧!久闻姑娘在天下第一机关师公输钜门下做亲传弟子,今日一见,方知名师出高徒也!” 听了高伶的夸奖,殿中众人先是一愣。原来众人早就将“柳叶儿”这个名字叫的熟悉了,却几乎忘记了柳叶儿的大名乃是“冯惠娴”。 虽然受了夸奖,但敌人仍旧是敌人。柳叶儿自是不会给高伶好脸色看,只是冷冷说道:“你对机关阵颇为熟悉么?我来问你,下面几个场景是不是宴春厅、铅英阁、云锦园、兰薰阁?” 高伶微微俯首,竟是很有礼貌的回答道:“下一个对接的,正是宴春厅没错,至于再往下的是什么,我就不知晓了。姑娘可以从地图上看看,宴春厅、丽泽门、碧瑶殿、鹿岩栅等并称西十三宫,位置皆是挨着景龙江的!在下的职责范围也就这么大一片儿,其他位置阵势怎么运转,就真的不知道了。” 柳叶儿拧起眉头,又是问道:“那么整个机关阵的控制枢纽在延福殿,对不对?” 高伶道:“姑娘大才,推算的一点也不错。可以这么说,整个机关阵正是围绕着皇帝居所延福殿运转的!而机关的开启、停止、变化、甚至是出口,都在延福殿。其实呢,在大阵前几次运行的时候,你们穿过御书房,就可以径直到达延福殿,只是汝等不敢乱闯,错过了机会而已。如今再怎么寻找延福殿,我也无能为力了。” 柳叶儿听罢,长长呼出一口气,立刻又埋头到图纸当中。太史昆淡淡一笑,道:“高伶是吧!我怎么觉得,你此刻的态度大有转变啊!” 第118章 被遗忘的胜利者 “我乖一些难道不好吗?其实我这叫做谨慎。太史昆,我有九成九的把握认定你其实并不会什么绝世武功,但我仅仅是一分的不确定,我也不愿意去冒险。” 高伶答道:“我的义父很早之前就告诉过我,做太。子党,其实并不简单。做任何一件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对于太子·党来说都是在赌博,而太·子党的基本原则之一正是‘不要赌博,不要投机’。呼!太·子党,牵一发而动全身,其实无趣的很!” 太史昆摇头道:“既然如此,你远远的躲开我不就好了,何苦还要跻身于蕊珠殿中?” 高伶道:“还不是因为欲望在作祟吗?早在我义父身死之后,皇帝陛下就曾经给过我出路——圣上他赐我金钱土地爵位,要我去江南做个享受生活的寓公。可是我却拒绝了这份美意,其原因,就是我对权利还有渴望。”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示意高伶可以尽情的讲述。 高伶继续说道:“失了势的太子·党,实际上比个白身考上来的书生还要不如!开封府内新旧两党都不会接纳我这种人,因而,我必须另找出路。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来自您身边的这一位——简王妃的邀请,再往后,我顺理成章的成为简王府的人。” 太史昆道:“这是很简单的一个故事,有必要讲述吗?” “这只是个开头。” 高伶道:“我加入的时候,简王府还只是一个门可罗雀的破败之地。这些年,我为简王府做了许多事,简王府的第一号干将可谓正是我本人!举个例子吧!昆哥你难道真的以为,仅凭王黼一人就可以引来女真骑兵,将道君皇帝一行人马捕获吗?” 太史昆道:“哦?难道其中还另有隐情?” 高伶仰天大笑道:“道君皇帝身边的五百御林军难道是吃素的么?单单他们手中的天干连弩,就不是三千个女真人能够对付的!要知道,这五百御林军可组成天干地支万羽阵,即便周侗、艾虎那样的传奇高手落入阵中,也难以破阵而出!” 高伶语气一转,带着几分自豪说道:“是我!在前一天晚上破坏了那些连弩!是我!在前一天晚上请士兵们青楼狂欢耗尽体力!甚至,当林冲那厮一举斩杀数十个女真人,眼看就要护着道君皇帝突围而去的时候,是我!伪装成女真人,奋力将林冲击败的!” 原来这个家伙真的有战胜林冲的实力! 怪不得在演义小说中…… 太史昆想到此处,不禁哑然失笑。 “怎么?昆哥不信我拥有这等武艺?” 高伶负手冷笑道:“难道,昆哥认为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做高俅这等大人物的义子么?哼哼,您真是不知道天下武者的艰辛啊!回想那个时候,我是从二百多个一流武者中脱颖而出,才引起高俅赏识的!至于我与高俅之间的亲戚关系,实际上并没起到什么作用!您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只能对你说,天下唯一能够用努力、用能力换取地位的地方,就只有在贪官手下做打手!” “那么现在呢?” 太史昆淡淡然道:“好像你过的也不怎么愉快嘛!” 高伶道:“没错,现在我也不愉快。我做了这么多,呐,你也看到了,我的地位,不过与祝彪、余聂、钮文忠那种刚刚爬上来的人一样。”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所以……” “所以,我必须得有我自己的想法。” 高伶撇了撇嘴,指着躲在太史昆身后的赵桃说道:“这个小太子的底子,昆哥知道多少?” 太史昆道:“应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用劳驾你当着小孩子的面复述了。” 高伶道:“那么,昆哥想必也知道耶律大石的布局了。整盘棋局中,昆哥您与大石算是下棋的人,而太子赵桃、耶律骨玉、完颜宗望、耶律延禧、甚至是道君皇帝,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可是昆哥你想没想过,其实你们还漏掉了一位随时能够成为棋局主人的人物呢?” 太史昆徐徐说道:“耶律大石整盘棋局的局点,就是在于一个身份——大宋皇帝。可以说,这盘棋下到最后胜利的凭证,就是能够坐上大宋皇帝的宝座。如此说来,棋局进行到眼下的份上,握着大宋皇帝名号的人,也就是有着暂时胜利的人……是赵似?” 高伶拍手笑道:“昆哥好见识!试想如果大石失败,赵桃不再是太子,道君皇帝不再归来,而昆哥您对皇位没兴趣,那么……这盘棋局最后的胜者不就是赵似吗?” 太史昆道:“你这番设想倒是不错,不过其中的如果也太多了吧!” 高伶摇头道:“我从来也不认为耶律大石能够战胜昆哥您,也从来不认为昆哥您会对皇帝的位子感兴趣。我这人向来不赌博,也就是说,所谓的‘如果’实际上是‘必然’!整个棋局中,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道君皇帝会不会归来!不过,我想这个答案道君皇帝本人是无法回答的,答案,掌握在昆哥您的手中。” 太史昆叹道:“高伶,难道你眼中的世界就是如此简单么?难道你认为仅仅是失去一个耶律大石,大同府那几十万契丹人就会飞灰湮灭吗?这种国家与民族的博弈,岂是因为一两个人的生死就能决断的?没了耶律大石,契丹人还会有其他首领的!” 高伶无所谓的回答道:“我要的只是赵似上位,然后我以拥立之功来做皇帝面的第一红人宠臣!至于对抗契丹人,那是整个大宋的事,全国亿万臣民,便是十个汉人上去撕咬一个契丹人,也能够将其击败吧!” 高伶自顾自的笑了笑,又是说道:“再者说,不是还有昆哥您吗?冒昧的问一句,您麒麟军不是正与契丹人决战着的吗?您的胜算有几何?” 太史昆道:“你这个问题,还真有内涵。明白点告诉你,我的麒麟军无论对上谁,胜算都是百分之百!如果麒麟军拥有这等逆天的装备还不能够战胜苟延残喘的契丹人,那么汉人也就活该被人欺负个几百年了。” “哈哈哈,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说实话,有谁愿意做个祸国殃民的弄臣呢?细细想来,许多做大臣做的事情明明是一样的,只不过不幸生在亡国之时,便成了亡国的奸臣;而生在盛世的,便成了兴国的忠臣。” 高伶讪讪道:“都是托了昆哥的福,高某才有希望在个太平盛世里做宠臣,倒要提前说声谢过了。” 太史昆一脸无奈,道:“别介!少来这个!你究竟想做些什么事儿,你还没说呢!” 高伶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挺胸说道:“昆哥何有此问?方才咱们不是说的很明白了么,在下代表当今圣上,与您结盟共同对抗契丹人啊!” 太史昆哭笑不得,道:“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你就成了赵似的人了?” 高伶谄笑道:“正是!昆哥您想,咱们还是按照以往宋辽两国的边界来分治可好?辽国的旧地都属于您,您可以立赵佶为傀儡皇帝,建立个北宋;而我,扶持着赵似还是统治如今大宋这一片儿,做个南宋可好?” “南宋?北宋?” 太史昆听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高伶连忙道:“这样,咱们还是按照宋辽的旧例,我南宋每年向你北宋进贡三十万贯可好?再者,我们两家兄弟相待,我们南宋尊称您一声兄长之国可好?” 太史昆再度审视一下高伶,发现其一本正经,居然不像是说笑的样子。 太史昆摇摇头,道:“如果,我不同意你的提议呢?” 高伶沉思一番,咬牙道:“这样好了!我将河东之地割让给你可好?” 太史昆摇头道:“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高伶一拍大腿,道:“那就再加上河北两路!” 太史昆嗤笑道:“难道这就算了?其实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几分土地远远比不上一个名号!你再想想,想当年石敬瑭割地的时候,还做了什么?” “这……” 高伶一拍脑袋,朗声道:“那么今后,我南宋便以父国称呼北宋可好?” 听了高伶这番话,太史昆仰天大笑。 高伶以为太史昆要答应,连忙也跟随着一同狂笑。 不料笑了片刻,太史昆的笑声戛然而止,忽然露出一张严肃的面孔,道:“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这样好了,你将耶律大石的脑袋提来,我们再继续商定下面的事!” 高伶双手一摊,道:“如今大阵停不下来,我也没有法子去寻找耶律大石的影踪呢!不如你我先草签一份结盟的合约如何?想想看吧!你我二人,先是联手击败共同的敌人,再各监一国,情同兄弟……不,父子,岂不美哉?” 高伶话音方落,机关阵正巧再次运转了。 待到机关阵停歇下来,太史昆这才有机会回应道:“高伶,我十分好奇,如果我不答应你,你准备怎样对付我?你只有一个人,还不敢与我动手,难道你所依仗的不过是三寸之舌吗?” 高伶叹了口气,道:“昆哥,我早就说过,我是个从不赌博的太子·党!有风险的事,你想我能去做吗?劳您驾,打开蕊珠殿的大门,看看对面的情况,您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119章 宴春厅 不过,开门这样简单的事情好似不用劳驾太史昆了。也就是高伶话音方落的当口,蕊珠殿的大门居然从外面被撬了开来。 干这活的人手不少,且配合娴熟,甚至连工具都很专业。几支撬棒非常精确的从门缝内嵌入,而后将沉重的大门向两侧撬开些许,然后,又会有大小刚刚好合适的枕木塞进这个缝隙,时期无法再关闭。三下五除二,蕊珠殿的大门眼睁睁被撬开两人宽的一条缝,几柄造型夸张的“天干连弩”,就从缝隙内探出了头脑。 看样子,高伶还真是有备而来的。他熟悉机关阵的运转规律,他本人从上一个场景出现,却在下一个场景中埋伏了人手。目睹此情此景,太史昆叹息一声,索性亲自启动机关,将蕊珠殿的大门完全开启。 门的对面,有整整五十位戒备森严的士兵,他们的布置绝对要比余聂手下的人专业很多。五十个人分布在大厅的各个角落,任凭多高强的对手也不可能将其一网打尽。五十具连弩从各个角度瞄准对手,以确保封死对手的每一条退路。 这样的一个阵势,即便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武林高手也不得不退缩,如此说来,高伶此刻才有了百分百控制住太史昆的把握。有了必胜信念的高伶果然精气神一变,方才想赌怕输的表情模样一扫而空,朗声笑吟:“昆哥,困了这么久想必饿了吧!不如移步则个,咱们痛饮一场可好?” 局势好似并没有给太史昆选择的余地。他耸了耸肩膀,只好携诸女离开了美轮美奂的蕊珠殿。 如今太史昆身处的这个殿堂,名曰宴春厅。既然殿名中有个“宴”字,那么这座殿堂的功能就很明确了——这是一个召开皇家宴会的地方。 正如现代高档酒店中有许多主题包间,实则宴春厅也是由许多个厅堂组成的。 如今这个年头,汉人的文化实际上已是慢慢被汉人遗忘了。也难怪有些较为失落的人说,想要了解唐朝文化要去日本,而想要了解宋朝文化要去韩国。如今汉人的国度内,充斥着的不过是极为拙劣的拿来主义与臭气冲天的满洲文化。一伙人竭力破除自己祖宗的文化,真搞不懂他们追求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皇帝请客,正规的模样就是电视上那种——一人一个小茶几,蹲地上各吃各的谁也别妨碍谁的事。茶几后面跟着小妞倒酒,带来的马仔则是跪坐于老大后方,目不斜视只等着砍人。通常这种性质的宴会呢,都是皇帝大宴群臣或是接见各国使臣,比较正规比较严肃的国宴级别酒场。 若说是现代这样的八仙桌,宴春厅里当然也有。宴春厅里摆放着八仙桌的暖房共有二十四间,每间的装潢各不相同。简单点来说,就是大宋二十四路、也就是相当于现代二十四个省市自治区,每间各代表了一路的风土人情。当然,与皇帝坐在八仙桌上饮酒说话的都是自家嫔妃,按照宫里的规矩,嫔妃的老家在哪儿,就在哪个厅里陪皇帝吃酒,这个样子嘛……一说是缓解嫔妃思乡之苦;一说是让皇帝体会下玩外地妞的感觉。然而,什么事儿都有例外的时候。赵佶身边的嫔妃皆是太后一手安排的“自己人”,无趣的紧,根本无法与赵佶这种超文艺范儿的皇帝发生思想碰撞,剥光了扔床上都嫌弃僵硬,就更莫要说饮酒作乐了。因而赵佶是决计不屑与在这二十四间风格迥异的暖房花厅里召见嫔妃的,多数时候,这里是用作召见各地艺术家时的赐宴。 而此刻落入太史昆眼中的大厅,则与上述两种风格都大相径庭。这座大厅的装潢很肃穆,房梁离地面接近十二米的落差也使得大厅内洋溢着一种磅礴的气势。不过最令人侧目的,还是位于厅堂正中心的一张长桌。 长桌的长度足足有十二丈,且长桌外形粗狂,分明是一整支被剖开的树干制成。仅仅是主干便有十二丈长,若是整株树木的原始树高恐怕要超过二十丈!说起制作这张长桌的材料,乃是一种生长在大理国南端的“伞树”,此等树木极为高大,仅百年时间,就可生长至二十丈高。想神宗年间,大理国动用民夫两千人,从“勐巴拉那西”砍伐一棵巨大的伞树,其树干经由澜沧江入海,再由海路至楚州,走淮水、汴河,最后才运至开封府。整个过程,历经三年之久,走遍大宋大半海岸线,耗费了不知多少财力。这样的一支树干,本想是用作远洋大船的龙骨,不想由于伞树生长的过于迅速,密实程度并不能担当此重任,因而神宗皇帝只好下令将其制作成一张长桌。 这张长桌被神宗命名为“舟案”,乃是专门赐宴武将所用。宴会召开时,大宋皇帝居于桌首,与众将同案而食,视为“同甘共苦”,而君臣共聚一张“舟案”,也寓意着“同舟共济、共靖国难”之意。 说了这么多,太史昆如今身处的这间厅堂的功能作用也就很明白了——这是间专门赐宴武官的包间儿。 底气十足的高伶换做了一副主人的嘴脸,完全落了下风的太史昆与三位女朋友,被他请到长桌的正中坐定。 毕竟耶律骨玉与赵桃还拥有着皇后与太子的名分,高伶作为一个臣子,必须对这个名分表示出尊重。哪怕是废太子、废皇后,也不是一个臣子身份的人可以肆意凌辱的,这,就是“君臣之别”。高伶解开耶律骨玉的绑缚,想要将她与赵桃软禁,不料骨玉说是宁愿落在敌人手里,也不愿意落在叛徒手中,反而是执意坐在了太史昆身边。 胜券在手的高伶闭口不谈联手之事,一面吩咐手下为太史昆献上“接风宴”,一面却与柳叶儿说起机关阵的奥秘来。 原来整座皇宫的阵势运转是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乃是大庆殿、紫宸殿为主的前宫部分,这部分是朝臣们可以出入的地方,朝廷各个部门的主管,甚至要在此当班值守。当整座皇宫沉入地下的时候,这一部分会按照六角格栅被牢牢封闭,不能进、不能出,就好比是一座坚固的牢笼。这种设计,乃是出自于皇帝对臣子的防范。 第二部分乃是观稼殿、亲蚕宫为主的福宁宫。在大宋建立的时候,并没有如今的延福宫,在那个时候,福宁宫就是整个后宫。一生征战的太祖赵匡胤其实并没有在宫殿方面投入多少精力,真正修建此宫殿的,应当算是太宗赵光义。太宗皇帝的性子较为阴暗毒辣,因而他所主持修建的福宁宫内机关的重点是在于杀敌。可以说,像是蕊珠殿中那种杀人与无形之间的隐形丝弦放在福宁宫中只能算是毛毛雨,在步步杀机的福宁宫中,要人命的玩意儿多了去了。 而第三部分,就是太史昆等人身处的延福宫了。这座宫殿始建于仁宗时期,到神宗时才算是基本完工。而延福殿的装修工作,甚至到了赵佶手中才算是完成。仁宗之后的大宋皇帝性子柔弱了不少,因而延福宫的机关阵设计,却是以“避难所”为主题的。 三个部分的机关阵不是在同一时期完成的,因而三座大阵各有枢纽、互不干涉。高伶作为第三部分延福宫西十三宫的保安负责人,所知晓的情况着实有限。他除了这十三个格子的运转规律,其他的也就仅仅是知道个概况了。 柳叶儿听完这些概述,问了一问题:究竟怎么样才能走出机关阵,离开皇宫?对于这个问题,高伶却只能回答:除了延福宫的枢纽延福殿之外,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出路,而延福殿的位置,他却也没有把握找到。 听到这个份上,太史昆终于忍不住吭了声:“高伶,你坑爹呐!你被困在这个大阵中根本连自己个儿都出不去,还跟本大爷玩什么联盟?难道你不知道,与我联盟后你应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送出皇宫去吗?” “大阵终究会有停下的时候!到那个时候,吾等一间一间的宫殿搜查过去,终究会找到出路的。”高伶微微一笑,道:“不过呢,依在下所见,昆哥似乎是不会签署什么联盟合约的。所以,我还有第二种准备——在大阵停止之后,若是昆哥还不签署合约的话,那么就只好将昆哥一行人尽数灭口了!到时候,相信无须解释天京城也会将昆哥之死怪罪于耶律大石头上的,天京城的英雄们,无论如何也会杀死大石为昆哥报仇的!只要大石死了,我家主子赵似依然是皇帝,而昆哥死了,赵佶将再也无法回归!其实说起来,在下还是较为倾向于第二种做法呢!哈哈哈!” 说话间,有两个士兵抬了一张好大的红木托盘从内厅走了出来,那托盘上摆的皆是华贵的大盘子,不过盘子里盛放的,却是可怜兮兮的几个白面大馒头。不消多时,白面馒头放在了太史昆的面前,太史昆哀叹道:“哎呀,命悬一线,人家都没有胃口了呢!”不过,他的口中虽是这么说着,一双大手却以猴子摘桃的架势向馒头袭去——没办法,上次吃的包子由于白达捣乱,实际昆哥并没捞着几口,到了这时候,昆哥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第120章 趴下! 高伶在一旁唠叨着食物简朴的原因:自从骨玉接掌皇宫以来,将皇宫内的人手来了一次大换血。除了将赵佶的嫔妃们赶到福宁宫、替换掉主事的寺人之外,还赶走了延福宫内所有的侍女与女官。在骨玉的眼中,女人越稀少越值钱。 这样一来,皇宫中的诸般事务立刻陷入瘫痪。负责采购的寺人女官们已经打铺盖卷回家,而往日的供应商挤在皇宫门口不知道该将“贡品”送给谁签收。莫要说宫中其他的各项用度了,就连食物都快要断了供应,偌大的皇宫中,什么珍馐美味都难以寻找。幸好白面大米的储备还算是丰厚,用以果腹还是可以的。 高伶说这番的话的意思,无非是想要表明——到目前为止,他仍然对太史昆保持着礼遇。 殊不知,太史昆虽然摆着一张臭脸,实际心中早就乐开了花。他带着厌恶的表情勉强拿起一个馒头,啊呜一口咬掉了大半。 给面子吃东西,这就表明太史昆的内心实际上并不拒绝!高伶的心中,顿时变得舒坦起来。方才他那番“杀太史昆灭口”的言辞,不过是发表一个威胁而已,他的心中很明白,如果没有太史昆这等人杰的支持,即便大石身死、赵似坐稳了皇位,他高伶也无法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换句话说,虽说现下的局势看似高伶强、太史昆弱,实际上却是高伶的身家性命都吊在太史昆的身上。 不料,本已经开口进食的太史昆情绪忽然急转直下!只见太史昆毫无征兆的突然爆发,一面叫骂着摔掉手上的馒头,一面将口中的食物用力吐出!高伶的心,嗖一下子高悬起来!从太史昆叫骂的内容中高伶可以得知,原来问题在于食物之上!那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被人动了手脚! 没错,食物被人动了手脚!从太史昆费劲的从口中吐出的食物中可以发现……这哪是馒头!分明就是馒头皮儿夹带了一个手帕卷!更可恨的是,那个手帕的滋味居然还是咸咸的!你说遇到这种事,太史昆怎能不动怒! 高伶的冷汗一下子密布额头,他神色紧张的解释道:“昆……昆哥,这……这都是手下人不懂事,都是临时工干的!您……” “不关你的事!”太史昆怒气冲冲的一摆手,道:“一定又是白达这小子搞的鬼!真是欺人太甚!” 高伶哪能知道白达是谁?听了太史昆这番没头没脑的回答,高伶只得讪讪赔笑,布置说什么好。关键时刻,只听的柳叶儿解围道:“昆哥哥!先别忙着生气,你瞧手帕上好像写着字呢!” 太史昆瘪着嘴捡起手帕,展开一看,只见手帕上面鬼画符一般的画了些符号,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精通机关术的柳叶儿自是对于上古字符有深刻的理解,不过她也无法辨认出手帕上所携带的信息含义。 然后,通晓契丹文的骨玉、由于殖民侵略的关系略通高丽文、日本字的月柔也纷纷上前观看,但是谁都无法理解符号的含义。甚至高伶都组织有文化的士兵上前围观,但也不能够破译。 渐渐的,大家失去了耐心,纷纷开始爆粗口辱骂写字符的人道德败坏忽悠人。毕竟写字符的人与给馒头动手脚的人应该是同一个,所以大家辱骂此人也未尝不是替昆哥出气,因而,大家爆的都很用心。 随着粗口内容越来越精彩,终于是引发了天怒。只听从高耸的屋梁上滚滚传来一声洪亮且羞怒的叫唤:“看什么看!手帕上写着的是‘趴下’二字!” “趴下?为何是趴下?”高伶与众士兵面面相窥,搞不懂字面里暗藏的玄机。 倒是太史昆反应敏捷,因为这种事现代的时候他经常有在电视中看到嘛!太史昆拉扯住诸女,哧溜一声钻到了桌子底下。顷刻间,风云突变! 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顿时在厅中连贯爆响!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呃……我勉强给大家学一下子哈:“凸凸凸!凸凸凸!”对于古代人来说,这种声音的确有些陌生,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几乎可以脱口喊出:“机关枪!” 不过,在场的人中,还有一位对其更加了解的。不待子弹底火引燃,单单从细不可闻的机括扣动声她就可以判断出这柄机关枪、或可以称作为连射火铳的具体型号来。这是一款源自于“甜心二号”技术发展而来的限量版三管轮转连射火铳,每一息的时间,它可以发射出三发一分七厘口径的子弹。铜壳钢头的子弹整齐的被编制成方便携带的弹链,而量产的弹链可以分为一百八十发、五百四十发、以及三千六百发的弹药箱。在普通风冷的条件下,这种连射火铳可以一口气打完一个一百八十发的弹链,当然,若是想要不间断的再加长发射时间,那就需要用液冷的方式为火热的枪管降温。 连续不断的子弹暴虐的铺满了大厅中没一个角落,寻常的甲胄与普通的家具根本无法抵挡住弹头的穿刺,高伶的手下顿时被撂倒了一大半。弹头的来源很明显很清晰,那是一个由房梁夹角构成的掩体,从厅内看不到掩体内躲着什么人。火光不断的从掩体上一个碗口大的缝隙内传出,高伶手下的连弩根本无法还击。 三十息之内,高伶手下的士兵就已经露出溃败之象。有个熟悉机关的士兵冒死开启了位于屏风之后的门,余下的残兵连滚带爬的逃进了拥有绝世壁画的蕊珠殿。 躲在长桌另一面的高伶无路如何也不能接受这种失败!想想看看吧!废话铺垫了三章,败起来居然只用了一段话!整场较量中,高伶没有犯错占尽上风,最终失败的原因,则是因为对手开了挂! 谁也无法容忍这样的失败!一刹那,高伶恶向胆边生,提起一口内劲,整个人的身影化作一团魅影,蝴蝶穿花般的在长桌桌面上踮起脚尖打了一个芭蕾旋,躲过擦身而过的三枚弹头,轻巧的跃至长桌另一端!腰刀已经执在他的手中,他决心要在太史昆的咽喉上留上一道深可及骨的印记! 不过,一条身影猛地挡在了高伶的面前,就在高伶离着太史昆只有一尺远的时候。这条身影拥有猎豹一般的敏捷、苍狼一般的肃杀之气,但偏偏带给人的感觉是一头驴!没办法,这条身影的脸庞实在太长了,通常在民间,这种脸型就是应该被称作“驴脸”的。 没错,是丁豪,许久未见的丁豪。 电光火石间两人逢面,电光火石间两人交手。 第一招,丁豪径直将火热的胸口卖给了高伶。无需多么高深的武功,一个稍微凶狠些的乡野老把式就能一刀砍中丁豪的胸口,只是有一点,无论谁当真的这么攻击了,那么当他的利刃划开丁豪胸口的时候,丁豪的断剑也一定能够割开的咽喉。 这是一记典型的命换命,用丁豪自己的命,换取敌人高伶的命。当然,在别人的眼中,也许丁豪是用自己的命,保住太史昆的命。 高伶其实并没有做好死的准备,因而他只有放弃、后退。 第二招,丁豪追击,他的下三路完全用来赶路,一点防备也没有,不过如果谁想要攻击丁豪下三路的时候,那么他的步伐就一定要停下,他的上三路就一定会暴露在丁豪的断剑之下。 这是一记典型的伤换伤,下三路最值钱的部位为非就是小兄弟,而上三路值钱的部位……太多了。怎么算,这个换法也不合适,所以高伶只有放弃,再退。 第三招,丁豪的断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高伶砍来。这个角度诡异的不成样子,高伶只需轻轻的提刀一挡,就可以将丁豪的整只手臂砍下,不过要是真的这样做了的话……断掉的手臂在惯性的驱使下,仍可以砍掉高伶的半拉脑袋。 又是一招伤敌三千、自损八百。这种换法没人会搭理,高伶只有再退。不过这一退之下,高伶的两脚就已经迈过了蕊珠殿的门槛。 从来不赌博的高伶泄气的发现,面前这个招招赌博的男人活了这么久居然浑身的零件非常齐全。感情这个驴子一样的家伙赌博从来没有输过。 说实在的,高伶自认为本身武艺要在那个驴脸男人之上,正当他准备打起精神反攻过去的时候,他却鄙夷的发现,那个驴脸男人的左手居然偷偷摸摸从后腰中拔出了一柄火铳。 都这么高的手了,比武的时候还有这么不要脸的!高伶本能的放弃了与这个男人分胜负的打算,他果断回身,幻影似的溜到胡床前按下机关,关闭了蕊珠殿的大门,而后他又指使手下的残兵们推来家具死死的顶住那扇门,发誓再也不要看到那个驴一般的男人了。 太史昆只是做了一个下蹲的工作,居然神一般的脱险了!他哈哈大笑这站起身来,一把拥住老朋友丁豪,却又昂起脸高声叫道:“老秦,下来吧!” 第121章 廉价的质疑 房梁上轻飘飘的跃下一个人来,瞧那身不羁的妖道打扮,除了秦暮城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他满脸乌黑、头发丛中冒出渺渺青烟,脸上带着惬意的微笑。 不要吃惊于秦暮城的狼狈,玩火铳的副作用就是浑身硝烟味。一个点射撂倒敌人自身发梢一丝不乱的那叫广告,不信你去瞧瞧各大佣兵团首席连射火铳手哪个不是坑坑洼洼的麻子脸?知道这些年来天京城搞得最成功的买赠活动是哪一次不?实话告诉你,就是腊月二十三欢庆小年夜买够一百八十发子弹送肥皂的那一次! 秦暮城、丁豪、太史昆,三个男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秦暮城激动的说道:“昆哥,我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你!” 太史昆悲催的叹息道:“老秦啊,被闪瞎眼的人是我才对啊!快些说说,你怎的会在这儿!” 秦暮城解释道:“昆哥!说来话长啊!从哪儿开始呢……嗯还得要从开封府遭袭击,您派遣我前来打探消息说起啊!话说自从我与丁豪来到开封府,觉得吧消息最靠谱的地方自然是皇宫,于是我们就潜入了皇宫,从此一直在此兢兢业业的打探消息!” “哦!”太史昆点头道:“这就完了?” 秦暮城道:“没完!这只是个开头!事情后来有了转机,至于转机的起点么……应当是您派遣童贯,回宫保护道君皇帝的家小!” 太史昆点头道:“嗯,是有这事儿!怎么,你们见面了?” 秦暮城道:“当然见面了!毕竟我是天京城整个情报机关的总负责人嘛!童贯作为一个边缘人,自是一进宫就向我作了汇报。有他做内应,我们在皇宫内的潜伏工作就更加方便了。” 太史昆颔首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如此说来,我们在此地重逢就可以解释的通啦!” “昆哥,其实重点还没有说到呢!”秦暮城面色沉痛,道:“其实上述种种,只是个铺垫,并不能合理的解释我与丁豪为什么潜伏在宴春厅。话说在童贯回宫一个月后,有一天他面色严肃的来找我,说是有许多嫔妃反应洗澡时被人偷窥,在宫中造成的影响很不好。这种事传到社会上去,会对我们天京城精神文明建设造成很坏的影响!我虽然明知这是童贯想要驱逐我们出宫的藉口,却也无力反驳!你想想看,他这种质疑太廉价了!他没有任何证据就开口质疑,我却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精力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厮的做法就像方舟子一样无耻!没有办法,我只好退让,避开有嫔妃出现的其他殿宇,转而在宴春厅驻扎了!” 太史昆面色一寒,道:“这个童贯!果然是要经常敲打的!”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丁豪逐渐露出笑脸,道:“就是!我真没去偷窥那些女人!” 太史昆没听清楚,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我我……”丁豪干咽了一口唾液,看看太史昆,看看秦暮城,看看瞪大了眼睛的诸女,支支吾吾道:“我说……我没偷看啊……” “嗯?”众人面面相窥。 “我……我……”丁豪磕磕巴巴道:“其实……那些嫔妃都是些平板,没什么好看的啦!我……看的是陪浴的宫女,我发誓我真的没看嫔妃们!你们都懂的,看嫔妃和看宫女性质不一样哈!” “呃……”众人一头暴汗。 耶律骨玉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尖声叫道:“你!我说在沐浴的时候总感觉天花板上有东西盯着我看!原来是你这个登徒子!” 丁豪一本驴脸,气愤答道:“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外表上看起来性感娇娆,实际上肚皮胯下满是赘肉!我才不稀罕看你呢!” “都这样了,你还说没偷看!”骨玉大喊一声,亮出指甲扑到丁豪身上没头没脑的狂抓。丁豪枉自一身好武艺,竟是对这顿粉拳无法招架,只好抱头蹲地苦挨。 众人见状,有摇头不齿的,有掩嘴偷笑的。想想人家周侗那些弟子,诸如卢俊义、孙立、史文恭、栾廷玉、林冲什么的,个个都是一表人才的好汉子,再看看艾虎教出来的这些个东西,当真是令太史昆唏嘘不已。 偷看皇宫中嫔妃们沐浴,这等事看在君子们眼中惊天动地,但是看在太史昆这家伙眼里不过是一件雅事而已。太史昆不愿在这种个人隐私中耽误时间,于是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两个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块手帕是怎么回事?” 秦暮城道:“很简单咯!我们发现被侍卫抓来的是老大你,于是就要营救你咯!在那些传奇故事里,不都要在馒头里夹个纸条来提前告知被营救者吗?” 丁豪终于找到机会,连忙逃离耶律骨玉的拳头,凑到太史昆跟前邀功道:“禀告昆哥,一时半会找不到纸条,我就用面酱把‘趴下’两个字写在手绢上啦!” 太史昆气不打一处来,拿起那张手绢,指着那些费解的符号问道:“老丁,你来指指看,哪个是‘趴’字,哪个是‘下’字?” 丁豪笑道:“昆哥,‘趴’字俺不会写啦!所以画了个乌龟来代替!乌龟后面那个字,不就是‘下’么?” 太史昆看着那个曲里拐弯的“卜”字,这才知晓原来丁豪这家伙连个“下”字都不会写! 众人窃笑一阵,秦暮城问起太史昆为何会到皇宫中的事来。太史昆摊手道:“这事儿说来话长,简单总结一下:我是被耶律大石抓来的!老秦啊,且不说我与金莲、柳叶儿、月柔都被抓来有一段时候了,那耶律大石整天在皇宫里大摇大摆的晃,你怎的也没有发现?” 秦暮城尴尬地挠头解释道:“实际上我们这一段时间都在福宁宫,延福宫这边的事儿,真的没怎么注意!”话罢,秦暮城将皇宫中的局势讲解一番。 原来虽说皇宫的主人换成了赵似,但毕竟赵似即位是由赵佶“禅让”的,所以无论对于哪一派,赵佶的身份最次也是个“太上皇”。从辈分上来讲,赵佶赵似本是兄弟,但是从禅让皇位这个角度上来讲,赵佶却又成了赵似的长辈。汉人的礼仪以孝为最,寻常百姓都不得将爹娘逐出家门,那么皇帝作为天下人的表率,就更不可以这样做了。这也就是说,赵似这一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赵佶的家小逐出皇宫。于是乎,赵佶的家小被请到福宁宫居住,而延福宫,则成了赵似这一方的势力范围。 福宁宫本就是历代太后居住的地方,赵佶的家小作为“太上皇”这一辈的人物,居住与福宁宫倒也符合体制。当童贯回归皇宫后,虽说以一个奴才的身份无法对赵似怎样,但他却将福宁宫看守的严严密密。 早先的时候耶律大石都在辽国境内招兵买马,并没有在皇宫中露面。但是他却收拢了千余名忠心的士兵,安排进了延福宫,用来守卫耶律骨玉与赵桃。童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误以为这些兵马乃是赵似召集的。赵似将兵马引入皇宫的用途是什么?很简单,当然是为了对付福宁宫! 童贯不甘心坐以待毙,连忙寻找他这一方的人马商量对策。这一方的人马是谁呢?当然是代表天京城的秦暮成、丁豪,以及忠于道君的新党魁首蔡京。大家商量的结果很明确,那就是组织一支军队来抗衡,于是乎,蔡京从新党成员各家族的家仆中选拔了最为衷心的一千个健仆,而秦暮成、丁豪则是招募了一千名佣兵,并且调拨来大量火器装备这支部队。 这些日子,秦暮成与丁豪二人正是在福宁宫中,帮助童贯来训练整编这支军队。到了最近这几天,秦暮成等发现延福宫这边的气氛有些鬼鬼祟祟,所以便重新潜了回来一探究竟,不曾想,延福宫鬼祟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抓了太史昆来此。 秦暮成的这番讲述,包涵的信息量却是让太史昆吃了一惊。原来耶律大石竟然在皇宫中拥有一支军队,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原来天京城在皇宫中还有一支更为强大的军队。 太史昆沉吟道:“这样说来,我可以反败为胜,就在这皇宫中将耶律大石一举擒拿咯!要做到这个……一,到达福宁宫,调集我们的军队;二,再找到耶律大石,抓住他!” 秦暮城、丁豪二人表示对这座机关阵的了解程度等于零。而柳叶儿却表示,这座大阵的运转规律她已经摸索的差不多了。 其实方才高伶的谈吐提供了许多有用的线索,其中有一条就是:西十三宫是作为一个子系统运转的。根据这个线索,柳叶儿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延福宫的机关阵其实是由五个各自运转的子阵组成的。根据推算,这五个子阵分别是以蕊珠殿为核心的西十三宫;以成平殿为核心的东十三宫;以凝和殿为核心的北十八殿;以群玉殿为核心的南十八殿;以及以延福殿为核心的中心二十宇。 这样以来,机关阵的规律就变得清晰起来。根据柳叶儿的推算,宴春厅这个格子在十二个时辰之后会运转到整个阵势的最西侧,而那个地方,正是与福宁宫大阵接壤的地方。童贯作为资深太监,一定懂得福宁宫阵势运转的奥妙,不出意外,众人在十二个时辰之后就能够与童贯碰上头。 第122章 尝试痛苦,才能理解痛苦 镇州,又名可敦城,用现代的说法来形容,它位于乌兰巴托西二百公里处。 这是一座距离天京城整整两千五百里远的城市,辽国西北路招讨司就坐落于此。它是一座标准的军事城市,高达五丈的城墙将这座城市牢牢护卫,延伸出二百五十里远的烽火哨台可以提前一天预警到敌情。在它的东西两侧,还有维州、防州两座军镇拱卫,无论谁想要包围镇州,就势必要受到另外两座军镇的攻击。 在大草原上建设这么一座雄城当然是困难重重,不过与这座雄城起到的作用来看,再大的困难也是值得的。在契丹人成为草原之主之前,草原上最强大的民族是回鹘人,而回鹘人的老巢,正是如今镇州城坐落的这片土地。巍峨的要塞上飘扬着契丹人的白马青牛旗帜,与其相比,回鹘人的王城阻卜大王府显得如此卑微。 当然,这片土地上还有许多其他的部落,像是乌古、迪烈、当然更多的是蒙古人的前身室韦诸部。契丹人用一座要塞,硬生生的威慑住周围几十万平方公里的辽阔领地。 贝加尔湖的数条支流流经此地,黑龙江、克鲁伦河的源头亦在此处。这儿水草丰美,素来出产最好的马匹与最英勇的骑士。从耶律乙辛刚刚做上南院枢密使的时期,他就将西北路招讨司作为自家的后院来经营,发展至此,这片土地已在乙辛、大石两代人的手中五十年之久了。相比起正统皇权所在、声色犬马的临潢府,镇州这五十年来一直是作为一个野心家的军事基地来经营的,在这座城市中,传统的牧民与行商的影踪几乎都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清一色的军人。 作为头号大敌的天京城当然了解镇州的情况,因而一路上武松的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两千五百里路,武松与五千健儿只用了七天就走完,这多少说明了一个问题——这支军队不可能携带过多的辎重。 天京城赖以成名的火炮武松一门也没有带,像是火龙出水这等武器武松也只是携带了些肩扛型的MINI版。每个人,只携带了一千发子弹,如果用连射火铳来发射,一千发子弹不过只能维持一盏茶时分的火力压制。虽然一路上有许多天京城开办的“超市”作为补给点,可是“超市”里暗藏的那点存货分配到五千人的手中,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五千人,分成五十个百人队,像蝗虫一样从草原上一路掠夺而过。他们不会去杀害牧民的性命,却将牧民的帐篷烧掉,将牧民饲养的牲畜无论大小一并屠宰掉。经历过这等磨难的牧民再也无法给前线输送战争物资,他们除了跋涉到天京城去做苦工再也没有其他的活路。 这就是战争,游牧民族来到汉人的腹地后会做的事情,汉人去到游牧民族的腹地也必须去做。没有体会到战争带来的痛苦,侵略者们下意识的会享受侵略带来的快意。只有让侵略者们对战争恐惧,才会有暂时的和平出现。 按照之前的部署,武松所做的应当是“偷袭”,但他却不这么想。出去十万革命军不算,大同战场上有七十万敌军,这即便是在整个历史中,也是罕见的兵力。在以往的战争中,汉人军队向来是以多打少才堪堪保持住与游牧民族的平衡,而此时的敌我比例,居然是七十万笔五万,汉人仅仅有五万人。武松明白五万人面对七十万人将会有多么大的压力,因而武松在行军过程中一直是大张旗鼓,他试图将大同战场上的敌军吸引回来,为战友们减少些压力。 武松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那么镇州当然会提前做好准备。当武松的军队绕过乌孤山之后,沿着土兀刺河设立的烽火台便连贯着冒出了狼烟。在武松还距离镇州城二百里远的时候,镇州城就已经收到了警报。 武松早就做好了一系列的部署,在他的战斗计划中,不会一开始就攻击镇州城的。他准备先拿下位于镇州城东南四十里的防州城,而后他会将防州城内的契丹人押在阵前作为人盾,利用他们去进攻镇州。没错,这是反面人物才会用的手段,可是在战争中,哪一方没有扮演过反面角色呢?四八年长春几十万冤魂,人们仅仅用了多长时间就将其忘却? 不过,武松他还是失算了。当他到达防州的时候,他发现敌人早就识破了他的伎俩。此言怎讲?因为,防州早已是空城一座。不甘心的武松转战镇州城西二十五里的维州城,却发现这里亦是人去城空。 这个时候,武松接待了几个求访者。那是几名回鹘人老者,他们自称是回鹘王族药罗葛氏的后代,他们还自称一直在孜孜不倦的反抗契丹人的统治。老者们告诉了武松一个情报:这里,已经没有战士了,而且战士们即便是听说了镇州被攻击的消息,也不会再赶回来的。因为战士们在出征之前就得到了这样的封赏——他们会在汉人的土地上做官,做县老爷、做大财主,他们已经没有必要再回到这片贫瘠的草原上了。如今的镇州,就只剩下契丹人名义上的皇帝与一些妇孺了,当远方的战士胜利后,他们也将去汉人的土地上享福。 原来,大石使用这样的手段弄起一支大军的。当武松将镇州城包围后,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只剩下一些妇孺”了,通过水晶镜片儿的望远镜,武松清晰的看到,在镇州城城墙上守卫的士兵居然都是些妇女!而且,妇女们手中的兵刃不过是粗陋的木棒、马鞭! 游牧民族的总人口才有多少?人口稠密的汉人想要组织起一支兵力超过五十万的军队都是要倾尽国力的,何况是牧民们?对于游牧的部落来说,兴许还能在征兵令下偷偷藏起一些青壮保留部落的延续,可是在镇州这种地方,所有的男子都无法逃脱征兵令! 对此,武松只能愤愤默念:“杀鸡焉用宰牛刀!” …… “杀鸡焉用宰牛刀!”当太史昆说出这番话时,他脸上着实笑开了花。 十二个时辰,正好是一天。宴春厅里有吃有喝,还有秦暮城、丁豪守护,太史昆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休息。十二个时辰后,宴春厅果然与福宁宫对接,而当门打开后,映入太史昆眼中的赫然便是童贯与两千士兵。 这两千人,标准的天京城特种装备。作为军情司的老总秦暮城,他能调集的武器装备都是来自科学协会实验室中的顶尖货色,毕竟太史昆授意他组建的就是一个类似于军情六处的组织。看着这一大群挺着机关枪推着榴弹炮的小伙,收拾个耶律大石绝对不成问题。 童贯果然是知道如何操作机关阵的,而且他能够如此从容不迫的迎接在宴春厅前,显然也是早有准备的。不过他本来想要迎接的人仅仅是天京城的情报头子秦暮城而已,却万万没有想到迎来了太史昆这尊大神。 历史上的童贯本应是整个大宋军队的统帅,不过那应该是在十余年后。如今的童贯并未得到许多的历练,所以他还不会带兵。当然,也许在真正的历史上童贯就应该是个不会带兵的人,他在军队中玩弄的不过是政治。此刻这两千名士兵另有军官率领,他们不是外人,正是昔日花蟒营的两位都头候逡、夏燎。他们原本就是京城里的混混,风土人情熟悉的很,因而他们能够取代苏星河、白世镜这样的知名江湖人物,成为天京城势力在京城里行动的首选人物。 有他二人在,这支军队当然是以太史昆为尊,即便是童贯也指使不动的。到了这个时候,太史昆才算是真正的拿回了主动权。当下,太史昆便命令军队进入延福宫,去抓捕耶律大石。 不过,抓捕耶律大石也有一个难题,那就是耶律大石身在何处。对于这个问题,童贯沉吟着给出了答案。 童贯道:“昆哥有没有注意到,我们福宁宫的机关阵实际上已经关闭?” 太史昆竖耳一听,果然没有听到机关运转的声音。原来在延福宫中的时候,一天十二个时辰地板下面都会传来微弱的“滴答”声,那便是机关阵间歇性运转的计时装置在动作了。而此刻的福宁宫中则是一片寂静,显然机关阵已经停止。 童贯又是说道:“我这等做奴仆的,等够背诵机关阵的运转规律,却是不能操作机关阵。不过有一点我却是明白的,当机关阵被引发后,经过六次运转后,无论是福宁宫皇帝的住处观稼殿,还是延福宫皇帝的住处延福殿,都会运转到一个安全的出口,这样整座大阵就会停下来。我福宁宫的大阵无人操作,所以已经停止很久了,可如今延福宫的大阵运转了两天还未停歇,那么必定是有人在操作了。” 太史昆疑问道:“连你都不会操作机关阵,耶律大石难道就能会操作?” 童贯道:“耶律大石会不会操作大阵我并不能确定,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操作大阵必须有一样宝物作为钥匙才可以。” 太史昆道:“是何宝物?” 童贯道:“便是皇帝陛下的玉玺。据我所知,圣上将玉玺给了昆哥您,那么昆哥又将玉玺落在哪里了呢?” 太史昆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喃喃道:“还用说么,当然是被大石这个臭小子掠走了!” 第123章 女人的直觉 只有拥有玉玺的人,才能够在延福殿中驱动机关阵。稍加推论,便可得出结论,耶律大石这小子此刻正在延福殿中。 给耶律大石定了位,太史昆很高兴。这样看来,抓捕耶律大石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不过看看童贯、柳叶儿两人的表情,他们却一点轻松的意思都没有。 柳叶儿叹息道:“既然耶律大石可以控制延福宫机关阵的运转,那他怎么能够允许我们的大军接近他呢?” 童贯亦是说道:“虽然各个格子的运转顺序是固定的,但是耶律大石可以调整大阵运行的间隔时间!也就是说,当他发现我们大军冲进延福殿的时候,他随时可以令大阵再次启动!我们的人无法冲的进去!” 听了这番话,太史昆也感到了为难。这的确是一个难题,而解决难题的途径,就是令耶律大石失去控制机关阵的能力,而想要大石失去这个能力,则有两个办法。一,抢回失去的御玺;二,让耶律大石离开延福殿。 众人立刻陷入了一筹莫展之中。却不料,在这个当口,一直跟在丁豪身后默默无语的耶律骨玉开了口:“太史昆,其实只要你能拿到耶律大石最珍贵的东西,他就一定会来找你的。” “最珍贵的东西?”太史昆眼睛咕噜一转,狐疑道:“你是说……他最心爱的女人?” “嗤!”耶律骨玉不屑的冷笑起来。她给金莲示意了一个眼色,金莲会意,乖巧的领着赵桃混到士兵们中间,去观赏那些精美的火器了。 看到耶律骨玉这个举动,太史昆恍然大悟,道:“唔,明白了!原来耶律大石最珍惜的,是他的儿子!” 耶律骨玉盯着太史昆看了一会儿,自嘲的轻笑一声,道:“太史昆,你是装迷糊,还是真迷糊?难道在你的心中,女人和儿子值得你去用性命冒险?” 太史昆眉头一挑,道:“这不是废话吗?老婆孩子,当然是、必须是用男人的性命去保护咯!这是男人的本能你懂不懂!” “你……太史昆,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坏蛋来着!”耶律骨玉眼圈一红,眼眶里忽然就有了晶莹。她侧过身去,语气尽量保持冰冷,道:“可是耶律大石不这么想,他是个做大事的人,在他眼中,老婆孩子是可以牺牲的,普天之下,最重要的东西是权力。” 太史昆一愣,忽然就明白了耶律骨玉的哀怨从何而来。 耶律骨玉继续说道:“他想要爬上大宋的权力巅峰,有两个人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是太子赵桃,另一个……” “是赵似!”太史昆抚掌道:“只要再将赵似捉到,那么耶律大石经营的这个棋局就算是完败了!所以,他一定会离开老巢,主动找到我将赵似、赵桃讨要回去的!” 耶律骨玉点点头,道:“我不妨告诉你,赵似被软禁的地方,是延福宫北十八殿的核心——凝和殿。” 这时,童贯却是提出疑问:“我们有两千大军在侧,耶律大石如何敢来自投罗网?怕是他见大势已去,操纵大阵逃走才是!” 自打凝和殿这个地名一经说出,柳叶儿立刻快速演算起来。片刻的工夫,在柳叶儿的笔下出现了一副简图。在这幅简图上,凝和殿与延福殿正巧相互连接,而凝和殿的另一侧,则是宫里饲养锦鲤的地方玉涧阁。 柳叶儿讲解道:“这便是六个时辰后,延福殿与凝和殿的位置!昆哥哥,见此图作何感想呢?” 太史昆拧了一把柳叶儿的小脸儿,笑嘻嘻道:“还用说吗亲!当然是将大军埋伏在玉涧阁,然后本相公去凝和殿抓捕赵似咯!而后,我会放跑几个看管赵似的守卫回去报信,再然后么,就等着耶律大石自投罗网啦!” 太史昆与柳叶儿两个一唱一和,顿时想出了逮住耶律大石的计谋。众人见状,纷纷称其聪明。只有耶律骨玉冷哼一声,道:“丑话说在前面,看守赵似的,可是一群来自大雪山的喇嘛!以我这点微末的本领来看,那群喇嘛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测,至于你们能不能对付的了,就看本事了!再者,想要引诱耶律大石出来,就必须要装的像一些,至少金莲、柳叶儿、月柔和我,也得跟着你一同去!” 太史昆颔首道:“既然高伶得以逃脱,最起码老秦与丁豪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了。你二位亦可与我同去。” 秦暮城、丁豪二人拱手领命。 童贯掏出一方手巾,蒋脸蒙了,道:“已经有这么些人,搀和进我一个去也不多。老奴会几手粗浅武功,正好帮昆哥看护家眷。”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我扪这些人去凝和殿找赵似,而候逡、夏燎两个,则去玉涧阁埋伏。待到大石上钩,你们就一拥而上,将他那伙人统统拿下!”太史昆传令完毕,幽幽回过头来,却又向耶律骨玉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骨玉媚眼如丝,轻轻呵着气息,道:“我是女人,所以我只凭直觉做事。权利什么的,我不稀罕。” 太史昆挑了挑眉毛,表示理解。而后他大喝一声:“众将听令!出发!” …… 有柳叶儿与童贯的指引,太史昆一干将士没用了多久就寻到了玉涧阁。玉涧阁乃是耸立在水泊上的一座三滴水歇山式玉白阁楼,通过几座九曲桥得以与岸堤相连接。虽然是整座皇宫都沉入了地下,可这一潭水泊居然奇迹般的保留着,通过九曲桥栏杆上挑着的灯笼,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大片静静蛰伏于桥下的锦鲤。这种地形可不是屯兵的好地方,两千号士兵密密麻麻挤满了桥梁与阁楼,几乎连个转身的空隙都没有。 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时辰。玉涧阁通往其它格子的门户正是在九曲桥的尽头。柳叶儿旋转了一下桥首碧水兽的耳朵,看似浑然一体的墙面上便打开了一道弧形门。太史昆怕门对面的对手瞧见自己这边熙熙攘攘的人群,赶忙拉着一行人挤过门去,随手将门关闭。 如此,太史昆已是来到了凝和殿中。这凝和殿早些时候是做什么用途的不好说,至少在赵佶接掌皇宫以来,他便将凝和殿改成了一个宗教场所。 赵佶信仰什么宗教?他自称道君,那么他信奉的当然是道教。他邀请龙虎山的张真人入宫,主持改造了整座延福宫内建筑面积最大的凝和殿,将其改造成为一个供奉三清天尊的神殿。 既然是神殿,那么庄严肃穆就是必须的了,而想要营造庄严肃穆气氛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的使厅堂高大、空阔,这样一来,当人步入厅堂的时候就会感觉自己渺小,庄严肃穆的气氛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如果这样的殿堂内再雕塑一尊与房屋登高的巨大神像,那恐怕是一位无神论者也会情不自禁对神像产生畏惧的心理。 以上这些元素,在凝和殿中全部得以呈现。几乎四万平米的大厅中除了柱子之外没有任何遮挡物,而在大厅的尽头,则是顶天立地的三位天尊神像。在神像的下面,有一个对比起来显得很小,实际却并不小的祭品桌案。这样的桌案上本应摆放着香烛供奉,不过如今这座桌案上却是孤零零的躺着一个人。与此人相伴的,还有几块干馒头,与桌子一旁的一只马桶。 方才开门的声音在空阔的大厅内显得十分刺耳。桌案上躺着的那人意识到可能有人来了,便软绵绵的坐直了身子。看着此人小眼睛圆脸蛋,太史昆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天京城的一位兄弟——赵佶。这个时候,童贯也附耳过来,对太史昆解释道:“昆哥,这就是篡位的赵似了!” 太史昆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他眼角的余光忽然就瞥见了一片鲜红。侧目一瞧,只见大殿的一角乌压压跑来好大一群喇嘛! 太史昆顿时就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原来这种型号的喇嘛不是外人,正是恶名昭著的“疯僧”。他们徒有人的外表,脑子里却早就被勾了芡。他们接受过药物的炼制,成为了一群不知疼痛,不会思考,只会按照哨子声音指使来行动的行尸走肉。 疯僧的数量不下五十个,像一群野兽般的顿时将太史昆一行人淹没。 童贯双臂生风,将柳叶儿护在身后。他的拳头与疯僧的皮肉撞击,居然是发出洪钟一般的嗡嗡声,看样子,童贯应当是有一身极为精湛的童子功、金钟罩。 而丁豪舞起断剑,将金莲保护住。他惯用的拼命招数在完全不要命的疯僧身上失了效,只得祭出基本的武学,耐心与疯僧缠斗。 而太史昆……经过两天余的修养,高月柔的功力以恢复了六成。她惯用的小金锤虽然没有带在身上,不过她那一手分筋错骨手的本领却正好克制疯僧。凡是被她卸掉关节的疯僧,就只有徒劳大叫、却无法攻击的份了。高月柔用她一双铁掌,将太史昆牢牢护住。 第124章 便携设备 疯僧的脑子混沌一片,当然不会拥有多么精妙的招式。可他们的可怖之处不在于招数,而是在于一个“缠”字。他们的骨骼得到过特殊的炼制,他们可以驱动手、臂、腿、甚至胸股处的骨骼改变原来的位置,扣住对手的骨骼,牢牢的“锁”住对手。对手一旦被疯僧锁住,那么他即便是杀死疯僧,甚至是将疯僧大卸八块,也不一定能够将疯僧从自己身上甩掉。 这样的战斗方式,注定疯僧是一种群殴的工具。当一大群疯僧涌向对手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目标只是“锁”住对手。当对手的身上挂满了疯僧的肢体后,才是了结对手的时候。 耶律骨玉还好,也许是驱动疯僧的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疯僧都将她躲过,专门收拾太史昆六人。 太史昆与月柔这一对组合还好,一方面月柔的武功正好能够克制疯僧,另一方面太史昆多少会些武艺,勉强能够自保。可是童贯与丁豪二人的情况就有些不妙了。柳叶儿金莲两个不会武功,在疯僧的包围下,两人根本是寸步难行,全赖童、丁二人守护。如此一来,童、丁二人背上了极大的包袱,一身武艺至少打了个对折。且丁豪的拿手绝学是拼命,而童贯一身金钟罩不用说也是防守为主的。他们两个可谓是正好被疯僧克制,这样一来武功再次打对折。只是坚持了盏茶时分,他二人身上已经挂了好几具疯僧的躯体,眼见着行动开始变得缓慢。 哨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太史昆明白,这便是催动疯僧行动的东西。他着眼望去,只见四个面色绛红的喇嘛已从藏身之处徐徐走出。这四个喇嘛武艺究竟有多么高强暂先不去考虑,仅仅是跟在他们身后还未被动用的五六十名疯僧就足够令人胆颤的了! 难道不等大石上钩,就得召唤两千士兵救助了吗?难道精心设计的计划就要失败吗? 正在太史昆这样想的时候,殿堂内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喇嘛们,住手!否则,我一铳爆掉他的头!” 哨子的响声戛然而止,殿堂内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秦暮城提着两把短柄火铳已经来到三清天尊的神像之下。一柄火铳,指着四名喇嘛;一柄火铳,居然指着赵似的头。 四个喇嘛中,居然有三个根本听不懂汉话,只是瞪着眼睛瞧着领头的一个。不过这个领头的显然也不机灵,他憨憨大笑几声,吆喝道:“你是怎么过去的?为什么我们都没发现?算了,你手上的那个人也是汉人,你随便杀就好了!” 话罢,喇嘛们笑嘻嘻的拿起哨子,放到唇边就待吹响。秦暮城毫不犹豫,对准其中一个喇嘛就扣响火铳。那个喇嘛显然是刚从大雪山上下来的,对于火器还不甚了解。不过他的武艺也着实了得,他居然能在电光火石间分辨出弹头运行的轨迹,并且恰到好处的撩起一脚想要将弹头踢飞。 喇嘛的脚法十分精湛,一分不差的踢到弹头上。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喇嘛踉踉跄跄惨叫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赶忙捧起脚来看。只见他的脚上原来穿着一双已被弹头打变形的铁屐,铁屐的尖头处凹下了一大块,显然是将喇嘛的脚趾击伤。 看得出来这个喇嘛脚上的功夫应该相当有名气,其余三个喇嘛看着他受伤的脚都表示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这个空档哨音未响,太史昆他们面对的疯僧就是木偶一个。童贯、丁豪二人趁着这难得的机会竭尽全力扯下了身上的疯僧零件,而太史昆也终于寻找到机会摸出了火铳——这是他在福宁宫的时候为自己装备的防身利器。 如今的局势,两方面堪堪扯了个平手。太史昆等人有神秘的火器,而喇嘛有高强的武功与五十个尚未动用的疯僧。 两方暂时陷入僵持,秦暮城连忙趁机大喊:“喇嘛!我们的目的只是救出我们的皇帝,并无意与你们为敌!我放开一条路给你们,咱们各走各路谁也别打谁!怎么样!” 说话的当口,童贯与柳叶儿已经奔到神像下方。元始天尊神像脚下绘制着他的十二名徒弟,而第五弟子慈航道人手中的那个清净琉璃瓶,正是开启门户的机关。柳叶儿旋转机关,凝和殿的殿门轰然开启。 大雪山上的活佛早就对这几个奉命下山协助大石的喇嘛说过,大石公子的话就等同于活佛的命令。因而这几个喇嘛本是不想与秦暮城妥协的。不过当他们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凝和殿大门居然是老巢延福殿后,他们齐齐露出了笑容。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为首的喇嘛憨憨一笑,然后玩命般的大叫道:“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有人要救汉人皇帝啦!” 不愧是大石的老窝!只在顷刻之间,二三百个全副武装的甲士就从延福殿涌入了凝和殿,虎视眈眈将太史昆一行人包围。而后又过了一小会儿,只见耶律大石这小子穿了一身金光闪闪的雁翎甲,怒气冲冲赶了过来! 当耶律大石的脚丫子踏入凝和殿的那一瞬,太史昆开心地笑了。对于一个生死对头,见面除了性命相搏之外,实在没什么客气的必要。按照之前的部署,柳叶儿飞快的旋转琉璃瓶,凝和殿与延福殿之间的大门关闭。而太史昆掏出一支竹管旋拧,一支响箭冲出竹管,发出了尖锐的鸣叫。 这是一种特制的响箭,它所发出的高频鸣叫足可以穿透层层间隔。隔壁玉涧阁里的藏兵听到动静,立即开启了弧形门,拔腿就要冲进凝和殿! 不过……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耶律大石抬起胳膊肘,右手在左胳膊上轻轻一旋。 大地颤动,机括作响,巨大的离心力骤然产生,将凝和殿的一众人等摔了个屁滚尿流。太史昆诧异的看到那扇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弧形门被旋转的墙壁遮盖,英勇的侯逡试图将火铳塞入最后那一点点缝隙阻碍机关阵的再次运转,但是机关阵强大的驱动能力无情的粉碎掉了连射火铳与侯逡的企图。 没错,人家耶律大石只是右手掐了一下左胳膊,机关阵就进行了一次运转!这时距离上一次运转仅仅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所以说这一次机关阵运转绝对是大石操作的!惊讶无比的太史昆仔细瞧了瞧大石的手臂,发现大石的左胳膊上固定了一块玉质八卦图,而八卦图的中央位置上,赫然插着曾经属于赵佶、又出借给太史昆、最后被大石掠去的御玺。 “怎么?还有伏兵?哈哈哈!”机关阵停止转动,耶律大石在一众马仔的扶持下站稳身形。他狂笑道:“怎么?你以为我出了延福殿就无法操纵大阵了吗?你以为只要将我诱出延福殿,就可以设计捉住我?哈哈哈!笑死人了!你以为就你么天京城有高科技?太史昆你看好了,人家机关阵的控制器是便携的,是遥控的!比你们天京城那些个玩意儿强吧!瞧见没?哥就是那么轻轻一拧,你那些什么伏兵就不知道转到哪儿去啦!” 顿时,太史昆这一伙人都凉了。大石那边有三百全副武装的甲士,几十个不畏疼痛的疯僧,还有形形色色三十几号武功高手。而太史昆这边呢?侯逡夏燎那两千士兵之中并没有熟悉机关阵,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摸不回凝和殿中来。而武功高手……只有童贯、丁豪、月柔三个。 耶律大石没有理会脸色发绿的太史昆,而是奸笑着向角落里的耶律骨玉招呼道:“亲爱的!为了引诱太史昆来此,费了不少心思吧!” 骨玉哧哧一笑,扭动着腰肢,款款走到耶律大石身旁,吱缨一声钻到他的怀中去了。看到这一幕,太史昆这一伙人只好拍着额头,齐齐大呼道:“欧!鞋的!” 耶律大石勾了勾手指,几百具连弩齐刷刷的指向太史昆一众人等。大石露出一丝邪笑,道:“太史昆,事到如此,还有什么话好说吗?” 太史昆扫视过耶律大石阵营众人,还真发现了几个熟面孔。太史昆一指大石身边儿一位慈祥的胖子道:“我举报!这个叫高伶的是赵似的人!你赶紧把他处决了吧!” 高伶闻言,脸色大变。不过耶律大石却是摆了摆手,道:“呵呵呵,无所谓的,是人就有自己的想法,若是没有想法的人,反而是行尸走肉无法共事的废物!只要我下达的命令它能够去做,其实也就足够了。太史昆,你也是统辖一座城市的人,难道你能保证你的手下人都没有想法?你不会怪罪你的手下人,我当然也不会怪罪高伶。” 一番滑下来,大石阵营中的马仔们都挺直了身板,其忠诚度明显见长,太史昆离间的法子却是没有奏效。 第125章 和平使者 太史昆又指向大石身旁另一个低头不语的人,吆喝道:“好啊!萧里喃!你这个二五仔还有脸来见我!” 原来这个低头不语的,就是小貂小蛮身旁的秃顶护卫萧里喃,既然他的主子小貂小蛮都成了大石的老婆,他也只好效力大石了。萧里喃低眉顺眼的弱弱答道:“昆哥,小的我是契丹人呀,我投靠你,才是真的做了二五仔呀!” 太史昆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丁豪,童贯,你二人赶紧的发动神功,灭了他们!” 童、丁二人摇头叹息道:“昆哥,别扯了,几百号子人哪,咱哪有这等本事?” 太史昆给秦暮城使了个眼色,道:“老秦,飞过去绑了大石当肉票!” 秦暮城耸耸肩,道:“你当我是鬼啊!几百个人瞪圆了眼睛看着我,我上哪飞啊?” 太史昆左看看,右看看,泄气的大叫道:“怎的都没辙了呢?怎么着啊各位?咱这小说就这么完本了?” 众人的脸色比太史昆还要难看,纷纷指责道:“你才是主角啊昆哥!到了这种时候,什么临阵升级爆发大招转危为安的人物应该是你才对啊!你干嘛要往我们身上推卸责任呢?” 太史昆哭丧着脸,道:“完了!我真的没辙了!算了,收摊子完本吧!我演不下去了!” “不,其实故事还没有完。” “?”众人顿时从悲痛中抬起头来,将视线投向声音的来源。 数百敌军当中,簇拥着耶律大石,而耶律大石的咽喉上,却停留着一柄雪亮的短刀。短刀被一支玉手擎着,而玉手的主人,竟然是耶律骨玉。 “咦?有转机!”太史昆、秦暮城两个马上端平了火铳。太史昆大叫道:“我没法杀了你们全部,但我敢保证,谁要是想要上前救护大石,谁的脑袋就会开花!” 太史昆的这番威胁很管用。尽管几百名敌兵都明白,只要他们一拥而上绝对可以救下耶律大石,但是却没人有勇气做第一个。于是乎几百个马仔不但没人上前,反而皆下意识后退两步,给大石、骨玉两个留出了一片空地。 耶律大石胜券在握,哪曾想会发生这种事?他用不敢相信、无法理解的语气质疑道:“怎么会这样!小玉,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何要与他们这些汉人一伙!” 耶律骨玉的语气很平稳,她平淡的说道:“大石,我不只是你的女人,还是契丹人的公主!我必须要为我的族人负责!大石,你在让我们契丹人送命!我们契丹族所有的男子都被你召集去了大同!而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屠杀!大石,你这是要灭亡我们契丹族啊!我必须要阻止你!还有,在场的契丹族勇士们!我说的话对你们同样有效!” 骨玉的一番话落罢,凝和殿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讨论声。天京城的战斗能力并不是秘密,其实在场的所有契丹士兵都明白他们远在大同的同胞们承担着多少风险。 “什么?你说我要灭亡我们的民族?不!”耶律大石辩解道:“小玉!我们的民族已经要灭亡了,我是在拯救我们的民族!你看看那边那个男人,那个叫做太史昆的男人!他在四处抓捕我们的族人做奴隶!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打败他!解放我们的族人!并且带领我们的族人站到世界之巅!我代表了契丹人的未来,所以,你必须放开我!” 大石这番很具有鼓动性的言论一说出口,契丹士兵中爆发出一阵闷吼声。 “两位且听我一言!”太史昆的表情很严肃,一点煽风点火的意思都不可能有。他那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在凝和殿中回荡着:“诸位,想必你们都知道天京城有三十万苦工吧!也许在你们的理解中,苦工几乎可以与奴隶等同吧!可是我想提一个问题,这么多的奴隶,得需要多少人来看守他们呢?答案很令人惊讶,天京城没有看守奴隶的守卫。那么再请问,你们之中,有谁见过逃回家乡的奴隶呢?” “这……”凝和殿中的契丹人都愣了。天京城有许多契丹人充当苦力是不错,但这些年来,他们好像真的没听说过有谁逃回来的。他们之中倒是有见过回乡探亲的天京城苦工,不过令人气愤的是,探亲结束后,苦工非但没有借机留在家乡不走了,反而是将亲属们统统带去了天京城。 “很奇怪是不是?其实对于那些没有犯下战争罪行的契丹人,我允许他们在服劳役一年后自由离开。但是到期之后,却是赶他们走,他们都不走了。”太史昆道:“我曾经问过让他们,自由自在的放牧多好啊,你们为什么不走?他们回答说,好不容易在热闹的大城市站住了脚,即便是做牛做马也不愿意再回去了。” 契丹人之中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时的,有诸如“你骗人!”这样的声音传出。 太史昆继续说道:“天京城的苦工为什么叫做苦工而不是与奴隶呢?其根本的区别就在于,苦工不是私有财产,而是一个人。天京城立法保证使用苦工必须支付薪水,虽然,这个保证仅仅是低廉的一天十文钱。” “但是。”太史昆道:“天京城有太多太多的岗位,而苦工根本不够用。特别是有技术要求的岗位,能找到合适的苦工更是困难。所以,天京城的业主们为了招揽到苦工,只有提高工资。就这样说,现在天京城苦工的平均日工资在一百文左右,而有两年以上工作经验的熟练苦工,日工资绝对超三百文的!诸位,你们都是契丹族中有头有脸的人,你们了不了解一个普通牧民的收入情况?更何况,我们天京城对于肉蛋禽粮蔬菜水果等作物有政府补贴,只要是生活在天京城人,一文钱可以买到三个鸡蛋,或是二斤粮食。” “啥?”“这么好?”“我说呢怎么人人都往天京城挤!”契丹人刚刚燃起的民族热情顿时摇摇欲坠。 “呸!这活儿没法干了!”一个中年军官当场扔掉了武器、摘掉了盔甲。中年军官愤愤不平的喷道:“一个苦工一月就能挣十贯钱?我还是百夫长呢,我在部落里还是中产阶级呢,一年还见不着十贯钱呢!普通牧民?饭都吃不饱,哪还来的钱?我们那本来就穷,物价还贵,鸡蛋十文钱一个,连我这样的都舍不得给孩子吃!” 说着说着,中年军官眼见着带上了哭腔。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在青少年时期,吃喝拉撒父母伺候着,少年人不为生计犯愁,受到点鼓动之后满脑子极端的思想,个个忠党爱国踌躇满志。到了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张着嘴巴要饭吃,慢慢的就尝到了生活的艰辛,在社会上感受不到尊重,在经济上抬不起头来,缴纳的是重税,得到的是蔑视,流血汗,吃垃圾,供养着人家的孩儿到大宋那种繁华的好地方享受。到那个时候,除了表面上埋怨自己个儿没出息,还慢慢的体会到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者的可恨。 果然,有这个中年军官带了头,在场许多个上了年纪的军官也挪着脚步向角落退去。在他们的眼中,此刻耶律骨玉公主突然变得亲切起来。而受到中年军官们的影响,青年军官们也有些动摇起来。 耶律大石目睹此景,心中着实有些慌乱。他一面从心中诅咒太史昆这张利嘴,一面咆哮道:“看看你们的样子,我们契丹人的民族气节到哪里去了!” 太史昆摇了摇手指,道:“错了,错了,所谓民族气节,是为了让整个民族的人同心协力,而整个民族同心协力的目的,则是让这个民族的人能感受到幸福。这也就是说,追求幸福才是民族气节的根本所在,而用民族节气诱惑着族人去追求死亡、痛苦、灭亡、毁灭,这个叫做邪恶!叫做极端!叫做蛊惑!叫做罪孽!” 太史昆一番鬼扯,将契丹人震慑的冷汗淋漓。不论是哪个民族的人,其实他们都明白什么是善,什么恶。人性本就是善良的,能够过上善良的生活,谁也不愿意去过邪恶的生活。 太史昆抹了把脸,换上一种文质彬彬的表情,道:“你们都将我看成一个想要灭亡契丹族的人对不对?其实,这是你们的误解。我对于契丹文化很尊重,在天京城的民族风情园里,你们契丹文化馆是标志性建筑之一!而作为契丹族最悠久的宗教萨满教,在天京城也开设了两座神庙。在天京城,萨满巫师们不再诅咒敌人,而是为信徒祈福,在天京城生活的契丹人,他们的梦想不再是流血流血再流血,而是过上富足的生活。诸位,你们心中理想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是生活在周围民族的敌视中、可爱的孩儿长大了要奔赴战场被敌人斩下头颅,还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享受锦衣玉食?” 契丹人士兵们没有人能够回答的上来,但是他们无一例外的被太史昆这番话感染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容易被感染——其实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肆虐草原的佣兵团都是这个鼓吹者的手下,这个人,绝不是一个和平使者。 第126章 简单的难题 太史昆已经把气氛营造的足够。无论契丹士兵们心中真实的想法是什么,最起码他们或多或少的都后退了些许,将凝和殿正中间留给了耶律骨玉与耶律大石。 耶律骨玉对大石诉说道:“我来大宋已经很久了,我生活在汉人的社会中,因而逐渐了解了汉人的想法。他们很平和,很喜欢与外民族相处。汉人其实并没有侵略性,他们根本也没有兴趣去统治哪个民族。大石,其实只要相互尊重,汉人的社会完全可以接纳契丹人!一直以来是我们错了,我们眼红汉人的幸福,所以就想夺走他们的幸福!大石,收手吧,幸福是夺不走的,只能自己营造!” “你是个女人,你不懂!”耶律大石咆哮道:“他们是羊,我们是狼!我们天生就应该掠夺他们的!” “你错了!”耶律骨玉的声音同样也很大:“没有人是羊,也没有人是狼!我们都是人!是人!” “你变了,小玉,你变得像汉人一样软弱!”大石苍凉的笑了起来,他眯起眼睛,道:“你连汉人都不敢惹,你会舍得动手来杀我吗?我是你的爱人呀!” 骨玉面色很平静,她淡淡的诉说:“大石,这个问题要问你自己。我们一起长大的,我们的脾气性格很相似。你换个位置来想想,假如你是我,我是你,在这种局势下,你会舍得杀我吗?你若舍得杀我,我当然也舍得杀你。” 大石愣了一愣,脸上露出了勉强的笑意,他明显是有些怕了,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好吧,小玉,我知道你能下的了手!只是,你这样胁迫着我又有什么用呢?威胁我放太史昆走吗?或是说服士兵们听从你的吩咐?我敢保证,这里的人也许会有几个人倒向你,但绝大多数还是效忠我的!小玉,你解不开今天这个局!” “那可不一定,有时候事情的解决方式要比你想的简单的多。” 耶律骨玉忽然飞快的将手伸出,将大石左臂上的八卦盘夺了过来。再然后,骨玉将八卦盘上旋钮逆时针拨了一下。 机关阵再次转动,不过这一次转动所产生的离心力,与前些次的截然相反。这一次,机关阵逆着运转了一格! 弧形门再次打开,玉涧阁重新与凝和殿对接。 “冲啊!”“杀啊!”“缴枪不杀!”“男左女右分两列站好!”“双手抱头两脚靠拢蹲在墙角不许动!”“天京城的政策是优待俘虏!” 两千号抱着冲锋枪推着迫击炮的壮汉蜂拥而至,不由分说的制服了几百号子契丹人。一来佣兵们的气势太过于强悍,二来在枪口之下也很难有人能够鼓起反抗的勇气,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方才昆哥灌的迷魂药可不是白给的。因而,这场短暂的交锋没有流血,没有伤亡,只是瞬间逆转胜负而已。 整个过程完成的非常迅捷,连一盏茶的时分都不到。所有的契丹人都按照天京城对待俘虏的要求双手抱头匍匐在地,偌大的场中,站着的敌人竟是只剩了耶律大石一人。至少五百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就算此刻他有惊天的武艺,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早已经被骨玉放开的大石跌跌撞撞的旋转一圈,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先是悲凉的笑了几声,然后又诙谐的哭了几声,最终仰天叹道:“完了!完了!我耶律大石英雄一声,终究还是毁在了一个女人手中!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骨玉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她咬着嘴唇哽咽几声,终于还是放声哭道:“大石!我怎么可能舍得杀你!刚才,只要你轻轻推开我,此刻的胜利者还是属于你啊!大石,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毁在了谁的手中!” “他不相信爱情,所以他才会失败。”丁豪那张长的令人窒息的面孔塞到骨玉脸前,居然还伸出干燥的大手穿过骨玉的秀发,安慰道:“是他不懂得欣赏你啦,不要再为这样的男人伤心了,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依靠哦!” “拿开你的咸猪手!死阿伯!”骨玉尖叫着逃离丁豪的掌心,却是抬起惹火的眼睛,直视着太史昆道:“姓太史的,你难道不觉得应该谢谢我吗?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可以吗?” 太史昆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头也不抬一下,道:“不要啦,我老婆在场嘛!改天咯!” “真是个过河拆桥的家伙!”骨玉回过头来,却是嘶喊道:“萧里喃你个死秃头,还不赶快过来给姐靠一靠!” 被两柄火铳顶着脑袋的萧里喃闻言,如释重负般的跑过来,谄笑着将肩头递给了骨玉。 大石一直就那么安静的看着。终于,他哧哧的笑了几声,道:“好个阴险的女子,我失败了,赵桃就属于你了,是不是?我想要做而没完成的事业,就这么变成你的了,是不是?” 骨玉淡淡回应道:“大石,你想说些什么就直说吧。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这个女人,不简单!可惜我一直没有防备你!”大石冷笑着说道:“你在简王府上有一座温泉,是个冠绝开封府的好景致。你假借简王的名义邀请朝中重臣来洗浴,再让侍女勾引大臣,待到大臣与侍女行房之时,你却与侍女偷偷换过。当大臣次日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竟是王妃娘娘的时候,便知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罪!为了掩盖罪行,他们就只好听从你的命令!你一个女子控制这么多大臣作何?还不是为了今天取代我之后所用?” 骨玉自嘲的摇了摇头,道:“欺骗那些大臣的,是我的使女薇儿呀!她和我长的很像,你是见过她的!我从未和任何一个大臣发生过关系!再者,我控制那些大臣为了什么你会不知道么?王黼,章惇,不都是为你所用吗?” “欲盖弥彰,欲盖弥彰!”大石苍凉大笑,道:“随你怎么说吧!反正胜利已经属于你了!对了小玉,今天我恐怕是难以活命了,我临死前,只交代你一件事,照顾好我的儿子。” 耶律骨玉静静的看着大石,过去良久,她幽幽说道:“对不起,大石,孩子的父亲,并不是你。” “什么?”大石愣了片刻,忽而大声笑道:“不是我?怎么可能不是我?好你个阴狠的女子,想要我带着遗憾去死吗?” 骨玉深呼吸一下,道:“我只是,不忍看着你无知的离去。大石,需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耶律大石轻轻探出一根手指,道:“好啊,我可以与孩子来个滴血认亲!” “不需要这种方式。”骨玉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大石,男女之间,该怎么做才会生下孩儿?” “你!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个!”大石的脸上顿时显出几分涨红,他甩了甩衣袖,愤愤道:“也罢!我答!要孩儿,当然要先行房事!” 骨玉追问道:“那么,什么叫做房事呢?” “你这个荡……”大石憋住一口气,不怒反笑,道:“好!我就陪你丢人丢到底!所谓房事,当然就是男子将舌头探入女子口中!探的愈深愈好,探的时间愈长愈好!” “哔……”在场两三千口子人集体当机。 大石环视众人表情,扑哧一声笑了。他摊了摊双手,轻松说道:“当然,这只是前戏!想要孕育一个孩儿,仅凭这些是不够的。” “呼!”在场众人松了口气,纷纷开始重启。 “最关键的一步是!”大石朗声说道:“男子要在最后关头用力向女子口中吐一口唾液!呵呵,其实,用吐来形容这个动作是有些不够恰当啦!通常,大家会用‘射’来形容!这,就是孕育孩儿的关键!我的儿子,就是这样来的!” “咔嚓!”众人顿时如遭雷击。看着场中因为回答了问题而变得有些洋洋得意的耶律大石,众人只觉得一阵悲哀。 安静再次席卷了凝和殿。片刻后,只闻耶律骨玉的嗓音在殿堂中柔柔响起。 “大石,我年长你六岁。你五岁成为乌面剔隐,也就是改头换面的耶律乙辛的义子时,我已经十一岁了。十一岁的女孩子已经很懂事了,我清晰的记得,你是先从‘宫儿班’里选拔道我身边做小书童,而后又被乌面剔隐看中的。” 大石一愣,道:“怎么?我五岁的时候就与你认识了?我一直以为我十四岁才与你初见的呢!” “嗯,是这样的。你在我身边做书童的时候很乖巧,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所以到了成年之后,我才会仍旧对你念念不忘格外照顾。”骨玉道:“不过,我与你说起这些往事的原因不是我们曾经相识,而是因为‘宫儿班’这三个字。大石,你是宫儿班里出来的孩子。” 大石傻傻的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三个字的含义。 骨玉怜惜的说道:“不怪你不知,宫儿班这三个字,不是深宫中人根本不会知道的。话说宫里的宫女与人苟且,往往会生下私生子来。这些孩儿送到宫外生活会败坏皇宫的名声,而扼杀这些幼小的生灵又着实伤天理。于是,这些孩儿就在皇宫里最深邃的冷宫中,由一些年迈的宫女养了下来。养这些孩儿的地方,便是‘宫儿班’。” 第127章 即将散场的人伦大戏 “我……是宫女的孩子?”大石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他喃喃说道:“义父说过的……我是其实是他的侄子……也许义父的弟弟曾经与宫女发生过……” 骨玉叹了口气,道:“宫女的孩子必须进宫儿班,只是皇宫里的规矩而已。连宫女都可私通的,还有几个人会讲规矩?契丹族的宫女若是在宫中生了娃,家里人在外面活动一下,娃儿也就抱出去了。便是那汉人宫女的娃儿,若是娃儿的父亲是个有一丁点能力的契丹人,也会将娃儿接出去的。留在宫儿班里的孩子,父母必定都是低贱的无法再低贱的汉人奴隶,又怎么可能会是乌面剔隐的弟弟?” 大石跌坐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含糊不清的念着:“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是荣耀的契丹勇士……” 耶律骨玉道:“大石,一个人的出身并不是关键。你看看凝和殿中的胜利者们,他们有几个是出自豪门的?你看看的你的大对头太史昆,你可曾听说过他的家族背景?一个出身低微的人能够走到世界之巅,别人只会崇拜你,哪会看不起你呢?大石,其实我说这些话的目的并不在于驳斥你的出身,而是在于‘宫儿班’!” 凝和殿中寂静无声,这个故事已经惊呆了所有人——汉人、契丹人。 骨玉徐徐说道:“宫儿班是整个皇宫中最阴暗的地方。陷入宫儿班的孩子,若是身为女儿身还好,她们成人后会成为宫女。但若是男儿身……皇宫中么,他们一入班就会被去势净身,长大后做寺人、太监、小黄门。” 净身!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骨玉一双清澈的眸子惋惜的看着大石,道:“大石,男人的那个东西,并不是越细小越精致越好。而且,有蛋蛋的男子才是正常人,而没有蛋蛋的男人才是应当受耻笑的。一直以来,你的世界观都是错误的。你生活在大家善意的谎言中。大石,你读过书的,你应当知道,男人的那个东西叫做子孙根,也就是说,生孩儿靠的是那个,不是唾液。” 大石一面颤抖,一面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他先是哭,又是笑,忽而一双眼睛又变得光芒无比。大石整理了一下仪容,自嘲的笑了一声,摇头晃脑的说道:“好险!好险!好险就中计了!我明白了,你们看我死还不够,居然还要合伙演一场戏,想将我骗疯!让我疯狂而死!哈哈哈!你们用心良苦啊!” 骨玉叹了一口气,道:“大石,你看看四周的人!他们有胡须,有旺盛的男人气息,而你呢?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早就觉察到的,你只是自我欺骗而已!” “还想骗我!”大石眯起眼睛,道:“小玉,这些年来除了我之外,哪有男人近过你的身?就连那个软弱的简王赵似,不也靠近不了你么?你口口声声说孩儿不是我的,那么会是谁的呢?” 骨玉凄凉的笑了一笑,道:“孩儿的父亲名叫萧里发。他是一个很英俊,很幽默,很体贴,很有情调的一个男子。对了,萧里南,你与他同是御赐的‘东南西北中发白’七大侍卫吧!萧里发这个名字只是个赐名,他的本名叫做什么来着?” 一旁的秃顶护卫萧里南闻言,露出了几分神往之色。他叹息道:“很久远的事情了呢!我们俩是一个部落的,他的名字,叫做‘远山’呢!对了,从前的时候我讲过这个故事的,说是有位侍卫在宫中推到了公主,然后第二天他就刎颈自尽了!” “远山……原来他叫萧远山……”骨玉忽然就哭的站不稳身子了。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坠落,她痛不欲生的呼唤道:“他是我一生中唯一个男人呢!那天晚上,他说过的,如果他有儿子,就单名一个‘峰’字!小桃桃,他应该叫做萧峰呢!”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我杀了他的人,却没能挽回她的心……”大石的精气神忽然就涣散了。他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他滑稽的在地上打滚,口中偏偏还念叨着:“萧峰……萧峰……我本来,还想叫他小石头呢……呜呜呜……哈哈哈……嘿嘿嘿……嘤嘤嘤……” “呼!人伦大戏啊!果然很八卦啊!”太史昆暗自夸奖几句,又用胳膊肘捣了捣身边那个人,道:“哎,小似,你怎么一直没吭声呢?眼前,那可是你媳妇啊!” 赵似耸耸肩膀,无辜的哼哼道:“正因为我没哼声,所以大家伙才没意识到跟奸夫生死离别的是我老婆啊!” 太史昆又捣了赵似一下,低声道:“对了,看完眼前这一切,你有什么感想?” “感想?也没什么啦!反正我和这个女人没有感情。不过,也不一定都是坏事哦!”赵似坦然一笑,道:“最起码,寡人可以亲政了!” 正说着,耶律骨玉却是走到了太史昆面前。她勉强笑了一下,道:“太史昆,我那两个妹子小貂与小蛮与你早就相好了吧!她们两个小丫头,倒是比我会挑男人。大石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虽说他娶了小貂小蛮两个有夫妻之名,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夫妻之实的,所以……你对大石的怒意应当消褪不少吧。” 太史昆尴尬一笑,并未多言。骨玉又是说道:“你瞧大石现在这个样子,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不如你放他一条性命,让他疯疯癫癫的活在世上,为世人证明一下什么叫做善恶终有报吧!” 太史昆吁了口气,叹道:“你方才讲述了那么多故事,恐怕真正原因还是想将大石逼疯,从而讨一条活路吧!也真难为你了!看在你止干戈的善举上,我就了却你的心愿好了。我可以饶他一命,不过却要将他放逐海外荒岛。我管他一日三餐吃好吃饱,却不允许他再回中原来了。” 骨玉缓缓点头,道:“这也算是他最好的出路了吧!” 回想起数年来与大石的几次交锋,太史昆心中自是一番感慨,带着几分怜悯看向了仍在场中跌跌撞撞胡言乱语的耶律大石。 “呜呜呜,我是个废物!是个废物!哈哈哈!我根本不是个男人,不是个男人!嘻嘻嘻,你们都有胡子,可我没有!嘤嘤嘤,我要将你们的胡子揪下来黏在我自己的脸上!” 耶律大石一面叫喊着,一面追逐那些留有大胡子的士兵。士兵们没有收到擒拿大石的命令,因而都没法子对他动武。对于大石的疯狂举动,士兵们也只有四下躲避的份儿。一来二去,场中的局面有些混乱。 说来也巧,耶律大石追着追着,就来到了童贯的身边。他见到童贯下巴上也有一缕长须,冷不丁的上前一把就扯在了手中。却不料,他这一扯扯出了一场大祸。 与那些自由便净身的太监不同,童贯此人乃是二十余岁才净身做了太监的,所以,他在净身前生长的一把大胡子成为了他独特的标志。毕竟如今已是净了身的人,胡须已经不可能再生长了,他这一把大胡子,已是掉一根少一根。他留恋做男人的那些岁月,所以他也格外爱惜他的胡须,刚入宫那会他仔细数过,下巴上的胡须足足有三百多根,可现在岁月不饶人,他下巴上的胡须只剩下寥寥数十根了。每当掉了一根胡须,童贯都会痛哭一场,好几天吃不下饭。 其实耶律大石这样疯闹,场中能够理解他的人或许只有童贯一个。想当年净完身之后,童贯他也有这样大闹一场的冲动。童贯下意识的将大石当作了同类,因而,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大石厮闹,并未对其防备。甚至在大石过来的时候,童贯还想叫住大石,好生的开解他一番才好。不过,令人想不到的是,大石居然一把扯住了童贯的胡须。 童贯那几根毛囊都快要腐朽的胡须能有多结实?童贯甚至都没有感觉出疼痛,就惊愕的看见大石握着一把胡须跑开了。童贯难以置信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胡须果然一根也没有了。刹那间,他举得悲从心生,肝胆俱裂,四周燃起了熊熊烈焰,仿佛一下子坠入了阿鼻地狱。童贯他尖锐的低吼嘶吼一声,凝聚起全身功力,疯狂的扑向耶律大石,两只手掌狠狠的印在大石脊背之上。 “嘭”的一声巨响,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众人把眼望去,只见耶律大石像只断线的风筝一般在空中翻滚了几下,扑哧一声摔在地上。鲜血从他的七窍五官中不停涌出,所有观众立刻就明白了这样一个现实——耶律大石死翘翘了。 太史昆等天京城群豪见了这一幕只是有些意外,别的倒也没什么。有些个较为激进的契丹人俘虏悲愤的想要玩命,却也被佣兵看守三拳两脚给制伏了。 而始作俑者童贯在气愤未消的同时还略略有些惊讶,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实力——刚才那一掌应当将大石击得四分五裂才对,却不料只是将其震得七窍流血。想到此处,童贯这才觉得掌心有些发麻,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掌心竟然多出许多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到了这个时候,童贯才算明白过来。原来耶律大石这小子身上还穿着一件堪称宝物的内甲。这内甲不但能够放护住一般的刀剑损伤,还能反射拳脚的伤害。童贯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童子功如此厉害,都被宝甲的反射伤害给刺破了。 只是些皮外伤罢了,童贯并未在意。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周围人的眼中,童贯此刻已是印堂发黑嘴唇发紫了。若是有个医者在场,必定能够瞧出来童贯这是中毒的表征,可惜在场的并未有此道中人,所以大家还只是以为童贯被气得脸变色而已。 第128章 周而复始 一个一生要强的人走到身败名裂这个份上,也许死亡对他来说也不是件坏事。脑海中这样想着,耶律骨玉心中那股难以名状的负面情绪平息了许多。毕竟这是一个自幼便与她一同成长的人,骨玉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会是爱情,而是同样难以割舍的感情——亲情。虽然在人生最后的时刻,他只是给予了骨玉怀疑、嘲讽、乃至怨恨,但是在骨玉的心中,他仍是一个亲人。 拂去口鼻中的血渍,他的脸部表情还算是优雅,也许只有不谙世事的孩童与茫然无知的傻子,才能表现出那样纯洁的表情。骨玉扯了一面锦幡将他掩盖起来,待到日后有机会时将他收敛入土,也算是尽最后一份情谊。 此刻,曾经在大石手臂上、后来又被骨玉夺去的八卦盘,已经捧在了太史昆手中。太史昆与柳叶儿两个将八卦盘正正反反端详了个遍,也捉摸不透此物为何能有遥控功能。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道理说不清楚,其实有些事情你经历了,体会到乐趣了,也就可以了,固执的去刨根问底反而很煞风景。 太史昆坦然一笑,放弃了用物理知识释义神器的想法。他探出两根手指捏住御玺,轻轻的将它从八卦盘上取下。 八卦盘在太史昆的掌心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那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振动频率,太史昆感觉自己浑身的骨骼仿佛成了一种介质,竟也是随着八卦盘的震动共振起来,并且将震动的频率由手部骨骼传至腿部骨骼,最后传到了脚下坚实的地面中去。凝和殿厚重的地面似乎也受到了共振的感染,渐渐的由微弱到清晰,开始了颤抖。 同样频率的颤动,放在八卦盘身上只是肉眼无法察觉的小小摆动,放在太史昆身上是一个冷颤,而扩大到整座凝和殿、甚至是整座皇宫的时候,那就会是一场…… “轰!”整座机关阵猛烈的摇晃一下,而后大阵再次开始运作。强大的离心力再次袭来,佣兵们一面努力克服着身体上的不适,一面死死的压制住契丹人俘虏。 这一次机关阵的运转时间格外长,在往常正常的运转中,运行一次只需要十息左右的时间,而这一次机关阵运转的时间已经超过一百息了,居然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凝和殿中绝大多数人只是懵然的忍受变阵时带来的不适,而作为机关高手柳叶儿,则是再忍耐的同时,还默默倾听者机关运转的声音。 终于,柳叶儿给出了她的运算结果:“昆哥哥,大阵在逆转,而且就快要逆转到初始位置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当大阵回归到初始位置后,整座皇宫就会重新升回地面!” 柳叶儿的话说完不久,其正确程度就得到了印证。当机关阵的逆转停息三个呼吸的时间之后,凝和殿中众人只觉得双膝好像突然被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再仔细体会一下,才发现是自身被凝和殿包裹着正急速上升! 开封城乃是大宋的都城,是目前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规模最大的城市。这样一个城市,当然不可能只有几千名皇宫侍卫驻扎。虽然眼下是多事之秋,大宋的军队刚刚经历一次大洗牌,且过多的禁军被调往太原、河北、梓州等地平衡与大同、天京城、西北军的势力,但是,开封府内仍然留守了三司直属大部分的兵马。像是殿前司的二班四值金枪班、东西班、御龙直、骨朵子直、弓箭直、弩直,以及捧日、天武两军的八厢军马,外加马军司、步军司的龙卫、神卫共计八厢军马,加在一起也有八万人的规模。更可况开封府里东西八作司、步驿、车马递等单位中至少还有数万厢兵服役,这些人都是常备武器、每年三训的,亦是不可小视的战斗力量。 皇宫沉入地下这么大的事,当然蒙不过开封城内军民内眼睛。事情发生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皇宫就已经被数万名士兵围得水泄不通。皇宫内的建筑虽然已经沉入地下,但是高达九丈的宫墙仍然傲然屹立。在指挥官的率领下,士兵们很快就占据了宫墙,并且在宫墙外搭建了许多高大的箭塔。 对于开封府的最高军事长官来说,他们是知晓皇宫机关阵这码子事情的。那些绝密的内部资料清晰的表明,皇宫之所以沉入地下是因为来自皇宫内部的危机。而开封府的军事指挥官所要做的是就是速速占据城东甜水巷的观音院,准备迎接帝驾。 但是,军事长官们在观音院里等待了很久,也没有看到皇帝的影子,而曾经皇宫的所在,如今只是一片花岗岩铺就的超大空场子。面对这种局面,军事长官们能够做的事情好像也只有耐心等待。 终于,在数日过后,皇宫的建筑物又重新回到了地面!从宫墙角楼瞭望塔处传来的情报说,皇宫凝和殿内存在大量并非皇宫侍卫的士兵!于是,京城中的军队充分显示出其京师的军事素养,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凝和殿重重包围!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军官很像就这么将凝和殿中的不明士兵一网打尽,不过当他们看清楚对手的武器后,他们只得勒令手下:停! 对手玩的是火器!对手是天京城的人!京城中的军官乃是这个世界上消息最为灵通的人群之一,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甚至还去天京城有玩过,他们中的绝大数人,都在家中偷偷收藏了几把来自天京城的火器!他们是一群极有见识的人,如果你要他们回答出“这个世界上最不想得罪的人是谁”的问题,那么他们的答案毫无疑问的会是“天京城”这三个字。 皇宫中立刻进入了一种相持局面。凝和殿中是佣兵们的地盘,凝和殿外一百步方圆是无人区,而在往外的区域中,则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布满了大宋的禁军。其实两军僵持的解决之道其实已经很明白了:接下来该是两军最高首领会谈的时候了。 太史昆并不着急,因为大宋的两位帝王级人物赵佶、赵似此刻都在他的手中。太史昆手中有足够多的底牌,因而他只要优哉游哉的坐在凝和殿内等候对方的出牌就好。 时间好像凝固住一般,每一息的时间都是这么难熬。可与此同时,时间又像是瀑布上的一泓清泉,根本不理会片刻的宁静,急匆匆的赶赴湍急的河流。两方的士兵其实就是在这种极端的两可环境下煎熬,一方面他们觉得这种沉重的气氛着实令人度日如年,一方面他们又格外珍惜目前不用战斗的光阴。 终于,在禁军的阵营中簇拥出一伙行色匆匆的人。看他们那种煞有其事的劲头,看他们那种好像能够代表全人类责任感使命感,不用说,这群玩意一定是大宋的官员了。他们没有片刻停留,依然就走出了禁军的区域,踏入那一片方圆百步的空白地带。而天京城方面显然也有着洽谈的诉求,因而这群官员又毫发无伤的步入了凝和殿。 这群官员中的绝大多数能够来到凝和殿,实际上也是受了许多委屈的。因为今日有资格参与到谈判团队中的人手最起码也是省部级的,放到大宋,那就是最起码是三省六部枢密院御史台里面的头脸人物了。像是那些副部级的二十四司诸寺监等人物,则是根本没有资格靠前玩的了。既然是三省六部枢密院御史台的顶尖大佬,那么办公的地点当然是大庆殿那一片,而机关阵运转时大庆殿那一片儿的地位……与监牢没什么区别。因而,这一队官员中的绝大多数,实际上是与太史昆同一时刻陷入阵中,在片刻之前才刚刚解困的。 官员们的素质果然是比泥腿子们强上几分,最起码,他们懂得按照尊卑站队。目前站在凝和殿中的官员整整齐齐站好了队伍,在这个队伍中,处于大队之中的官员实际上是可以忽略的,因为他们的出现只不过是面子工程,实际上是没有发言权的。在浩浩荡荡一大队大宋官员中,能够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队伍前端的两人。 左面一位,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看其面貌,至少也有七十岁的年纪了。童贯及时的向太史昆介绍了这位老者的姓名生平——此人,正是从新党魁首变为旧党魁首的章惇。太史昆见了这位行将就木的老者,心中亦是一阵叹息。章惇此人都这把快要死的年纪了,还要搞什么党争为祸天下,到底是想要追求什么呢? 右面一位四十余岁的年纪,他脸颊消瘦,脖颈、手掌等处亦是骨骼分明,可他的身上却偏偏显得颇为肥大。太史昆定睛看去,才发现他原来是在朝服之内还套了一身锁子甲。童贯附耳过来轻声解说,太史昆这才明白,原来这位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军法大家宗泽。 原来宗泽此人虽然官衔地位,但是由于其兵法理论知识浩瀚,因而在大宋军方里面是个很受尊重的人物。此次开封府告急,宗泽带领几千地方厢兵,从一千五百里之外的登州府出发,却是成为了第一个到达京城的勤王军队。他充分的利用自己的号召力,迅速成为整个开封府残留守军的主心骨,他带领这一种残军坚守开封府城池,硬是将女真侵略者挡在内城之外,从而避免了更大的损失。因而,在民心军心所向之下,宗泽便成为了目前开封府最高军事首领。 第129章 你的气息 凝和殿中,佣兵们押解着契丹俘虏在大殿两侧站定。虽说佣兵与契丹人相加人数接近三千人,但是身处于这座规模宏大的殿堂中却也不算拥挤。 大殿正中央留出了一条长长的通道。此刻通道的一端是宗泽、章惇为首的大宋群臣,一端则是太史昆、赵似、与天京城群豪。 宗泽、章惇这一群大臣进得殿来,满脑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史昆身上。群臣几乎都是与太史昆初见,他们对于这位风头正劲的昆哥好奇无比,所有的视线都投在了昆哥的身上。不过,虽然他们脑海中想的人是太史昆,但是他们臣子的姿态还是要做足的——毕竟,他们效忠的皇帝赵似还在这个殿堂中。 宗泽、章惇二位带头,群臣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只听群臣齐声吟道:“吾皇万岁万万……” 谁料此刻,风云突变。 “灭赵氏!尊太史!天京城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声响亮的口号尖锐的响起!竟是将群臣歌颂皇帝赵似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伴随着这声口号,佣兵之中闪出一位身材颀长的汉子,他身着佣兵们最喜爱的“草莽”系列狩猎装,脸上涂抹着作战油彩。他将天京城佣兵训练营中教授的标准举枪姿势练习的非常娴熟,从摘枪到扣动扳机,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仅仅是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极标准的佣兵,而他的射击目标,赫然是离着太史昆不远的赵似。 随着枪声响起,太史昆一声惊呼,脑海中迅速划过一个念头:坏了! 太史昆从来不怕战斗,虽然他被几万敌军包围着,但是他仍旧有极大的信心的战胜对手。但是,太史昆怕的是同胞相残。一直以来,太史昆竭力避免的就是汉人内战。以目前天京城的军事力量,战胜大宋的军队不在话下。按照那些独裁君王的思想,当然是要先统一了国家,而后再抚平战争的创伤就是。但是以太史昆的历史经验来看,统一之后便是清算,清算之后再是倒算,倒算之后,再是独裁君主大肆修改历史美化自己而已。那些死于自相残杀的同胞们,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庭,那些残埂断壁的城市,那些被战争湮灭的梦想,只不过是为了成就独裁君主一个人而已。 底层出身的太史昆非常明白这样一个问题:国家的主体并不是统治者,而是人民,是百姓。没有人民百姓喜欢内战,喜欢自相残杀,所以这种太史昆必须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可是,如果今天赵似血溅当场呢?内战恐怕立刻就会爆发。天京城的子弹将会穿过汉人的胸膛,天京城的战衣将会浸透同胞的血浆。 太史昆对于这个身材颀长的佣兵没什么印象,不过像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愤青走到哪里也是常见。已经出膛的子弹谁还能有呢?太史昆心中一阵愤怒,他似乎已经看见了燃烧在战火中的开封府。 不过,太史昆拿着没辙的事儿,不一定别人也拿着没办法! 一团圣洁的白云,忽而从元始天尊的塑像顶端飘然而落!按说云朵的漂浮应当很缓慢,可这朵圣洁的白云漂浮速度居然比子弹还要快!白云落定,从那云朵的最中心忽然探出两根手指来。这两根手指一哆嗦,轻而易举的夹住了超音速飞奔的弹头! 另一方,也有人没闲着。在身材颀长的佣兵举枪射击的同时,大宋群臣的首领宗泽也反应过来。宗大帅怒喝一声,整个人拔地而起,跃至佣兵背后,双拳齐齐爆发,狠狠的锤在了佣兵的脊梁上。宗泽作为一个大名鼎鼎的武将,其功夫当然不会差,那佣兵受了这两拳,扑哧一声喷出了好大一口掺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喷血都喷到这个份上了,命肯定是保不住了,身材颀长的佣兵四肢抽搐几下,眼见着便丢掉了性命。 凝和殿中顿时沸腾!说句实在的,哪个人能没有私心?哪个武者能没有野心?武人想要出人头地,那必须是在乱世中,而武将想要得到地位荣耀,那必须是他们的主子能够得到天下。太史昆本人的眼界开阔,能够认识到内战的危害,可是对于绝大多数武者来说,唯恐天下不乱才是他们内心的真实写照。因而,在天京城中的麒麟军、佣兵之中,实际上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期盼着太史昆打下天下自立为帝的。 于是,方才那位佣兵挺身而出射击赵似的时候,绝大多数佣兵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叫好,想要跟着一起干。当“敌人”宗泽暴起杀掉这位佣兵的时候,群情激昂的其他佣兵下意识的反应可想而知——千余柄火铳顿时举了起来,枪栓拉动的声音震得地面都要颤动。 而大宋朝廷方面呢?他们最近的军队也在凝和殿外百步开外,可以这样说,外面的大宋军队恐怕根本就不知道殿中发生了什么事。而殿内的群臣呢?大宋朝廷素来是文人当家做主的,所以这支谈判队伍中的武者实际上只有宗泽一个。在阴森森的枪口下,大宋朝廷代表队可谓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只有在枪口的威胁下颤抖的份。不仅如此,像是年老一些身体精神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人,比如说章惇,他们尖叫一声,吓得昏死过去。 赵似毫发无伤,对太史昆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最惊险的部分都挺了过去,那么太史昆当然不能眼看着因为再杀了大宋臣子引发的内战危机。太史昆顾不得理会赵似获救的事宜,而是大步流星冲进了佣兵们的之中,将情绪最为激动的佣兵们一一弹压。片刻过后,两方的形势缓和许多,太史昆与宗泽两人终于有了对话的机会。 在神像的下方,另一个谜团也解开了。圣洁的白云落下尘埃,原来他是一个穿了洁白斗篷的男子。这位男子上脑袋尖,下脑袋圆,左眼睛大,右眼睛小,观此独特相貌,不正是那个…… “白少侠,真的是你么?谢谢你啊!我欠了你的一份人情哦!”赵似看到这个洁白的身影,居然喜滋滋的跑了过去,一把拉住了白少侠的手。看着情势,两人居然还是老相识! 与赵似的欣喜相反,这位白少侠的脸上却是有几分没落的样子。少侠有些委屈的看了赵似一眼,低声道:“不用谢了……原来你……原来你是皇帝陛下……” “是啊,不好意思之前我没有告诉你啊!不过你也看到了,我这个皇帝做的……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呢!”赵似用力拉着白少侠的手,生怕他挣脱,又是连声解释道:“白少侠,我谢谢你,不仅是为了刚才的救命之恩!我真的难以想象,如果这些日子不是你天天过来陪我说会儿话,我该怎么熬得过去!说不定,这些日子没有你伴随,我就疯了也说不定呢!” 白少侠将头歪向一边,有些哀怨的说道:“我看你一个人居住在神像之前,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个寂寞的人呢!所以我才来找你说话的!哪曾想,你竟然是全天下人都要拼命巴结的皇帝!现在,你的人来了,我想你也不需要我了吧!” “白少侠,你误解我了,你所说的都是想象中的我!而真实中的我,与此天壤之别啊!”赵似一点松开白少侠手的意思也没有,他动容说道:“我,才真是一辈子的寂寞无人知呢!你看看我,因为是娶了和亲的外国公主,所以为了表示对外国的尊重,就不可以再娶别的女人了。我的家中,就只有耶律骨玉这么一个女人,可是,我们两个自成亲以来,都几乎没有说过话!而我的兄弟呢?你能想象我与赵佶说话是什么滋味吗?还有朋友……像我们这种有资格谋反的人,是没有人敢与我交朋友的!实话对你说了吧白少侠,我与你这十几天来说的话,比我一年来说的话都多!白少侠,我是真心呃寂寞呀!” “你……你哭了……是我错怪你了!”白少侠终于回过了头来。他伸出手,轻轻的拂去了赵似眼角的一滴泪水,而赵似的脸颊也留恋的在白少侠手掌上停留片刻。这一刹那,一股暖流同时流过了两人的心田。 “对了白少侠!”赵似突然狡黠的笑了起来,他悄悄的对少侠说道:“我刚刚想起来,那些恶人都死了呢!我可以亲政了!我封你个大官可好?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一起玩了!” “也好啊!”白少侠点了点头,道:“不过,我真心的是为了和你一起玩哦,并不是贪图什么官位。” “嗯!我懂你!”赵似开心的说道:“我封你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 白少侠愣了一愣,忽而开怀道:“这个……与展昭的品秩一样吗?你知道我的偶像是展昭大侠,所以你才给了我这个官职让我开心对不对?我真心的欢喜呢!” “对!正是此意!你高兴就好呢!”赵似轻轻掩着小鹿乱撞的胸口,又是羞答答的说道:“我还要封你一个爵位呢!我封你为简王!那个……是我每当皇帝之前的封号呢!我希望……你喜欢!” “嗯,我喜欢,因为它满是你的气息。”白少侠握紧了赵似的手,这一刻,两人心灵的交流尽在不言中。 不过,他们两个这番对话,被秦暮城、丁豪等八卦新闻爱好者却是一字不落的听了去。此刻,洋溢在众人心头的则是:白达这丫的居然封王了……封王了…… 第130章 阴霾的刺客 白达这家伙尾追着金莲来到大宋皇宫,居然在冥冥之中结识了被软禁的赵似。 想来那赵似独自一人被关押在空旷的神殿中,负责看守他的喇嘛乃是些汉话都不怎么会说的番子,根本就不会去陪着赵似解闷说话,赵似内心的孤苦可想而知。而白达呢,日日偷窥心目中的女神却不敢露出面目相见,更是一天到晚独自一人连话都没地方去说,心中自也是凄苦无比。这两个怪人在皇宫中相逢,交心窝子什么的就难免了。 这也算是两人的机缘巧合吧!若是两人不相识,赵似今日一定是在劫难逃,而白达这么一副性格,今后至多成为一个浪迹江湖怪异高手,却绝无成为王爷的可能。 另一边的局势虽说有些舒缓,但火药味仍是很浓。其根本原因,就在于那一具血溅三尺、触目惊心的尸体。宗泽这一掌的杀伤力委实惊人,那名刺杀皇帝的佣兵都已经死去片刻,但是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浆仍是不停的从他耳鼻中涌出。 这位佣兵方才热血激昂的举动还在大家伙心头翻腾不已,而此刻他的鲜血又是这样刺痛人心。虽然有太史昆不得妄动的命令压着,但是佣兵们看向宗泽的眼神依然是仇恨的。 佣兵们的情绪,太史昆当然理解。说实话,他现在对于宗泽此人亦是非常怨恨。作为一个武功高手,想要制服一个没有防备的人其实有许多种方法,而宗泽不由分说出手就是要人命,的确是对天京城的一个挑衅。 不过,避免内战乃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太史昆如今已成长为一位考虑事情面面俱到的领袖人物,因而他绝不会因为一些负面情绪而影响到对大局的认识。眼前的当务之急,还应当是将刺客佣兵的尸首收敛,继续缓和一下气氛才是。 想到此处,太史昆对地上的尸首又多看了几眼。这番审视过去,太史昆这才发觉刺客佣兵的背影竟是有些似曾相识。 这位佣兵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所以其面目太史昆并没有识出。不过既然身影是熟悉的,莫非这位死亡的佣兵还是个故人朋友么?心中有了这个念头,太史昆的心情猛然一沉。如果死亡的真是一位故人朋友,恐怕太史昆也难以克制与宗泽为敌的想法了。 此刻候逡、夏燎二位皆在太史昆身边待命。太史昆连忙问道:“这位身故的兄弟叫什么名字?” “这……”候逡、夏燎两个竟是语塞了。这位刺客佣兵的穿衣打扮一举一动充满了天京城的气息特色,大家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是个佣兵,就会觉得他熟悉而又亲切,不过若是说起名字,候逡、夏燎两位长官还真是说不上来。 再闷的人,也得有个熟人朋友不是?长官叫不上他的名字,身旁的朋友、战友、舍友总该能说的出来不是?太史昆将目光看向聚在一起的佣兵们,想要从他们哪儿得到答案,不过……太史昆的目光看到哪里,哪里就会支支吾吾的发出一阵咋舌声,这位佣兵的名字,竟是无人知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有些蹊跷了。太史昆摆了摆手,道:“哪位兄弟带了清水,请给这位身故的兄弟清洗一下面孔可好?” 听了太史昆的招呼,也不待佣兵们答话,夏燎解下水囊,亲自上前清洗尸首脸上的油彩。 随着尸首脸上的油彩一点点被拂去,太史昆的脸越来越瘪。终于,一张干干净净的死人脸被展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一次,不用太史昆吭声,殿堂中资格老一些的佣兵们已经失口惊叫道: “啊!这不是……完颜宗望么!” 没错,这张铁灰铁灰的面孔正是完颜宗望的。太史昆看着这张从真定府开始就一直与他纠葛不断的面孔,忍不住的打心底一阵咒骂。这个女真人果然是个战争狂,他整日里处心积虑所思考的,就是如何挑起战争。这个家伙本也是智商情商都非常高的家伙,他若是搞个文学艺术或是发明创造什么的,未必不能名垂青史,可这个家伙偏偏醉心于玩弄阴谋诡计,到头来也正是死在玩阴谋的途中。 既然死的人是完颜宗望,凝和殿中忽然就有了几分阴霾散去春光明媚的味道。佣兵们眼中血红血红的恨意逐渐消退,阴森森的枪口也满满的被佣兵们收起。 整个过程,宗泽一眼未发。不过在他平静如水的面孔下,脑海中却是不断的在翻腾。他是个学院派的军事家,他的名声响亮是因为他的学术能力强。其实他从前的官位并不高,势力也不强大,他没有遍布天下的眼线,所获知的天下大事大多都是来自朝廷的官告。因而,他对于天京城的了解程度并不多。 天京城拥有神奇的武器,天京城收敛了几乎江湖上所有的闲散人员,天京城还有一只夷人奴隶组成的大军。在宗泽的印象中,天京城应当就是这个样子的才对。对于天京城的训练方式宗泽也早有耳闻,天京城讲究的是单打独斗的水平,训练的科目是攀爬障碍和野外生存。这样的一个军事团伙,在宗泽的眼中似乎只能是用“乌合之众”来形容才对。 通常这样山大王模式的乌合之众有这么几个特点:军纪散乱,人心不齐,底层士兵的性命如草芥,高层人士个个吃的肥头大耳。正是有了这些先入之见,宗泽才会做出方才那个举动——击毙刺客佣兵。在皇威的笼罩下,铁血冷酷的朝廷将军会使得一群乌合之众心存畏惧,而一个卑微的底层士兵的性命,像是太史昆这种山大王也决计不会放在眼中。 不过,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死掉一个佣兵,两千个佣兵立刻红了眼!而高高在上的太史昆太阳穴上血脉跳动不止,竟是为了一条卑微的生命愤怒的难以自己,看他咬紧的牙关,分明是在用信念平息汹涌的怒火!天京城,竟是如此的团结!感受着太史昆与两千名佣兵散发出的滔天怒意,宗泽第一次感受到了“众志成城”这四个字的含义。 还好,事情最终向着好的一面发展了。死掉的那个人是个伪装成佣兵的阴谋家,一场危机居然在老天的帮助下安稳渡过。宗泽的表情仍旧是静如止水,不过他的心中,却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太史昆,这个年轻而又俊朗的人转回头来,看似平缓的向宗泽说道:“冒昧问您你一个问题,您的俸禄是多少?” 宗泽不知道太史昆此问的目的何在,但他还是如实回答道:“我的身份,至今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而已。我每个月的俸禄是十二贯钱,不过如果算上各种补贴的话,每个月可以拿到五十贯钱。” “辛苦一年,拿不到一千贯钱吗?这样说来,在你的眼中,钱还是蛮值钱吧!”太史昆耸耸肩,道:“那我就要恭喜你了。在天京城的佣兵大厅中,对于完颜宗望的悬赏是二十万贯钱。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完颜宗望杀死,这一份佣金非你莫属了。” “二十万贯钱?给我?在天京城赚钱,果真是这样简单的么?”宗泽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摇头苦笑起来:“不过,更值得恭喜的,应当是这个死者的身份吧!我应该庆幸他不是一个真正的佣兵对么?借问一句,如果死者是真的佣兵,你会拿我怎么样?” 太史昆道:“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大道理我也不多说了,一句话,你我两方都是宋人,而宋人不能自相残杀。所以,不管我的能力有多大,我都要遵循天理。你呢?你怎么想?” 宗泽一阵沉默,不过从他雪亮的眼神中可以看的出,他此刻体内的正能量很充沛。他应当是深思熟虑了一番,而后平静的说道:“听说江湖人都喜欢喊你一声‘昆哥’,不知道我这样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人,该当怎样称呼你呢?” 即便是太史昆这样一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在现代的时候也曾听说过宗泽的名字。不过,太史昆对宗泽的认知程度也不过仅限于“听说过名字”而已。在野史中,比起杨家将、岳家将来说宗泽身上的光环并不多,甚至没怎么有脍炙人口英雄事迹流传下来,但是野史对他的定性却非常明确——民族英雄。 有这个先入为主的认识,所以太史昆对于宗泽还是很尊重的。于是太史昆谦逊答道:“随便是怎么称呼啦!叫我声小子、仔仔什么的就好啦!” 宗泽闻言,发自内心的露出了七分苦笑。他说道:“果不其然,你果然是高看我了。像是蔡相、童公公这等人物,都得卑躬屈膝的喊你一声昆哥,到了我这里,居然可以随便称呼你。实际上,我虽然能够暂时指挥的动京城禁军,但这不过是多方势力妥协后的结果。我的身份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八品县令而已。太史昆,我很钦佩你所说的天理二字,但是,开不开内战这种军国大事,你根本无需征求我的意见。其实,你应当问问你身后的那个人。” 太史昆微微侧目,赫然就看见了与白达牵着手说话的赵似。一看之下,太史昆恍然大悟!像是宗泽这种朝廷命官,就像是现代身处于体制内的那些个人而已!其办事情的方式,绝对不可能像民营企业一样简洁流畅的!宗泽说的没错,开不开内战,关键不就在那个顶着皇帝大帽子的赵似那里吗? 第131章 说话的方式 对于如今外界的形势如何,太史昆了解并不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天京城的兄弟们正在大同府一带经历着战火纷飞。对与太史昆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当是将战事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而大宋的政局,目前还不是最值得关注的事情。也就是说,现在太史昆应该做的是赶紧离开开封府,回到天京城去。 宗泽给了太史昆一个很好的提示,眼下打破僵局最简洁的办法,就是让赵似发出一道允许太史昆等离开的圣旨。只要有了赵似的圣旨,太史昆就无需再进行什么谈判什么僵持,而是可以率部径直走出皇宫。 说服一个皇帝的方式有许多种,而太史昆决定选择一个最直接的方式。 “小似啊,过来!”太史昆向赵似勾了勾手指。 话说在赵佶这几个兄弟当中,正儿八经从小就按照皇帝路子来培养的,也就是使劲读书不近女色的好孩子,乃是他的哥哥哲宗赵煦。而像是赵佶、赵似这样非太子的皇子呢?自是要培养他们风花雪月不干正事,塑造其软弱、颓废、不思进取的性格,才能避免为争夺皇位而导致兄弟相残的悲剧。不料造化弄人,好孩子赵煦年纪轻轻的就死掉了,甚至连个儿子都没有留下。而花天酒地沉迷女色不务正业的赵佶小弟,却赶鸭子上架做了皇帝掌控了大宋的花花江山。 赵佶的性子非常不适合当皇帝,而与其同一个路子培养出来的赵似也强不了哪里去。赵似从小就是一个蔫不拉几的性子,他听了太史昆的招呼,出于性格使然,连忙乖乖的小跑过来。 太史昆拍拍赵似的肩膀,和蔼得说道:“小似啊,哥要走啦!” 赵似闻言,闷了半天,终于从喉头挤出一个字:“哦!” 太史昆指着那些契丹俘虏,道:“这些契丹人的,绝大多数都是听从耶律大石吩咐的极端种族分子。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名字都是在佣兵大厅高额悬赏榜中挂了号的。这些人我要带走回去交任务,好让兄弟们得些实惠!知道了么?” 赵似点点头,道:“哦!” 太史昆做了个手势,让赵似附耳过来,低声说道:“呐,我再帮你个忙,你这个契丹老婆,还有那个叫赵桃的小拖油瓶,我帮你带走处理掉!过几天风平浪静了,你悄悄补一张休书,就可以结束绿帽子生涯了。” 赵似长长的送了一口气,道:“谢谢啊!” 太史昆指了指殿中的大臣们,道:“从大石生前的言语中,章惇这家伙应该与他有所勾结。还有那个侍卫高伶,更是个标准的卖国贼。这些人呢,就交给你去处理了。给你提个醒,不妨给宗泽升升官,一般民众呼声比较高的人,底子都比较干净。” 赵似仍然是点头吭声:“哦!” 太史昆展颜一笑,道:“得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哥真的要走咯!” “等一等!”赵似终于是鼓足勇气惙惙问了一句:“太史昆,我哥……他会回来吗?” 太史昆静静的看了赵似一会儿,终究还是避开了这个话题。太史昆笑道:“等我见到赵佶兄弟,会帮你问一下的!” “那……好吧。请你帮忙转达他,我做皇帝一定会比他做得好!”赵似低下头,轻轻说道:“太史昆,慢走不送了。” “唔,我会把你的话带到的。” 话罢,太史昆拍了拍手,殿堂中的佣兵们纷纷起身,押解着契丹俘虏排成一个队伍。宗泽恰到好处的亲自打开殿门,并且将“圣旨”转达给包围着大殿的禁军们。禁军们潮水一般的退却,给太史昆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时隔多日,太史昆终于踏上了回归天京城的道路。经历了这一番冒险,太史昆不仅重新赢回了女朋友们的芳心,还做掉了几个纠缠不休的对手。在两千名佣兵的簇拥下,太史昆的队伍颇有几分浩浩荡荡的味道,而且在这只队伍中,除了耶律骨玉、赵桃等新面孔之外,还将赵佶的几位嫔妃与宝贝儿子赵桓……哦,现在他已经叫做赵棍了。 当然,在这支队伍里还有些不幸的人。童贯莫名其妙的生了重病,他不仅高烧不退,而且一双手掌连带着一双手腕都开始溃烂。皇宫里的四位御医,与开封府中四位名医前前后后伺候着他,可是医生们都对童贯的病情束手无策。 不管怎么样,太史昆与天京城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有秦暮城在身边,天京城军情司迅速被联系上。如此一来,各种各样最新的信息重新被太史昆所掌握。而在这些消息中,最重要的当然是来自大同府前线的消息。 话说在太史昆幼年的时候,他所看过的第一步电影……唔,这样说未免太抬举他了,实际上那时候那看见的内容不过是来自一盘翻录的录像带……那部影片的名字,是《第一滴血2》。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在太史昆幼小的心灵中被灌输了这样一个思想:人多势众的那一伙是用来被肌肉男扫射的。当然,在太史昆的成长过程中,他还接触了诸如FPS一类的先进军事文化,而这些先进的军事文化,恰好再一次印证了那样一个“人多挨射”的中心思想。 于是乎,在麒麟军、佣兵成立之初,太史昆就刻意引入了“精品小团队”的战术概念。而这一概念,则成为了天京城的军事主题思想路线。当然,像是影片“敢死队”那种五六个人的小团队着实是太过于精品了,在天京城的战斗体系中,最常见的战术组合是三十人战斗组合。 三辆牛神战车,一个小型侦测热气球,炮手、火箭弹手、机枪手、狙击手、冲锋手、爆破手各有专精,这就是一个最常见的三十人小团队的人员配置。不得不说,在使用冷兵器的敌人面前,这样一个三十人小队可谓是浑身是刺。 倘若契丹人都是些神出鬼没暗箭伤人的丛林战士,那么他们也许与佣兵们还有一战之力。可惜,契丹人擅长的作战方式是势大力沉的骑兵冲击,连人带马那么大的攻击目标那么大的声势,正好被佣兵们犀利的火器克制的死死的。于是乎,在大同城外的野战场上,往日睥睨的契丹人连连败退,一个人数超过五百骑的契丹骑兵队,却无法战胜一个佣兵三十人小队,契丹人渐渐的失去了斗志。 在许多人的观念中,好像汉族人从来就是不团结的,而草原人从来就是团结的。草原上的儿郎从来就是诸如“狼”一般的群居动物,他们之间以兄弟相称呼,他们之间无私的友谊比纯爱电影还要执着。 但是现实恐怕会让“大汗粉”们失望了,其实草原上个个部落从来就是在相互屠杀中艰难的生存着,那是一个阶级森严的上下分明的纯奴隶式的社会,部落首领们依靠残酷的刑罚保持自己的领袖权,而那些个统一草原的英雄大汗们,则是清一色的依靠着比别人更加残忍的屠杀才能够取得成功。他们的社会制度好有一比:个人服从集体,集体服从国家,国家服从领袖。嗯?你们想歪了,我说的是纳粹法西斯。 草原上的人从来就没有团结过,过去如此,其实现在同样如此。 耶律大石召集来的这数十万草原骑兵,在汉人的眼中,可能就是简简单单的“契丹骑兵”,可是在他们自己的眼中,则是划分了诸如契丹人、回鹘人、粘八葛人、乌古人、迪烈人、室韦人等等,而就算是根红苗正的契丹人,也是暗自分成了乙室部、迭剌部、突吕不部等团伙。他们之中根本就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袖来制衡,因而,在天京城步步紧逼之下,草原人自己也是为了一丁点利益龌龊不断。尤其是在天京城刻意的摧毁了草原人许多粮仓草料仓之后,在生存压力之下,草原人的内斗倾轧越来越厉害了。有时候,为了抢夺几车军粮,草原人之间就会发生内讧。 终于,在内外交迫的生存环境下,许多小部落已经萌生退意。可想而知,如果小一些的部落纷纷逃走,那么用不了多长时间,数十万草原军队就会一哄而散,再然后,草原人变成一盘散沙,最终任由天京城的佣兵宰割。 于是,各大种族部落的大佬们汇聚一堂,召开了一个临时草原大会。大佬们取得了三点共识:一,防止小部落逃跑;二,又能吃目标又大的马匹成为了累赘;三,在大石公子没有归来前,选出一位精神领袖。 草原人办事干净利落,在提出共识之后,其解决方案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就出台了。 第三个共识反倒是最先解决的,人民希望有一个有能力的领袖,而大佬们却需要一个废物做领袖。由于人民没有投票的权利,所以此次由大佬们选出的领袖是——曾被武二郎痛扁一顿的南辽继承者耶律沛。 第二条共识的解决办法很符合草原人果断的性格——没用的东西,就扔掉。今后再想用的时候,再去汉人那里抢就是了。于是乎,一部分马匹被吃了,一部分被放生了。 至于第三条共识嘛……解决方式也很简单,找个围墙把小部落都围起来,不让他们逃跑就是了! 于是乎,会议的最终结果,也就是数十万草原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耶律沛的带领下,扔了马匹撤到大同府城内去! 第132章 他们很容易被感动 最擅长驰骋冲杀的草原骑兵们守城,而拥有世界上最多城墙的汉人反过头来去攻城。草原人有五十万人进入了大同府的城墙后,而包围他们的天京城一方,只在大同府周边布置了不足三万人的兵力。不过就算是这样,天京城一方仍是占尽了上风。草原人被堵在大同府内进出不得,而天京城方面也需要一些时间将基地从浑源转移距离大同府更近的地方来,故此,眼下大同前线进入了暂时的僵持阶段。 这样的消息,印证着离着天京城大获全胜的时刻似乎已经不远了。太史昆得知了这一切后,当然是觉得非常欣慰。不过,他所不知道的是,相比起卢俊义主持的大同前线、武松主持的镇州前线,其实危机最大的地方,乃是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天京城。 如今天京城为天京城服务的高丽人已经有二十五万人之多了。在天京城内建设的那些苦工宿舍早已经无法满足高丽苦工的需求,而城市里的公共区域也不会容许高丽苦工再次扎帐篷露宿,因而,大批的高丽苦工只得去城外找地方居住。 自从天京城城北十五里处的新港区修建后,天京城与新港区之间便建造了一条宽阔气派的道路。对于高丽苦工来说,能够挨着一条大道居住当然要比睡树林子强,于是,越来越多的高丽苦工就在大道两侧住了下来。 可想而知,高丽苦工的聚居区一定会是天京城的贫民窟。好在天京城近期来大幅提高了给苦工的工资,因而高丽人倒也有些余钱购买了水泥砖块来造出足够抵挡海风的房子。天京城的法律规定业主与苦工之间只是雇佣关系,因而只要苦工能够按时上下班,雇主也不会干涉苦工的私生活。而作为天京城的市政部门布政司,则是默许了高丽苦工聚居的行为。布政司除了偶尔会派出城卫军在高丽苦工聚居区巡视一番,倒也不去理会高丽人私下的生活。 慢慢的,这片区域终于有了些城镇的味道,它也有了自己专属的名字——奴儿村。 高丽人苦工恨天京城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过着低人一等的生活,他们当然会有怨气;不过若是让他们离开天京城回高丽去……他们其实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如今在高丽国内分两种人:一种是帮着王俣欺压百姓的既得利益群体,他们一方面侵吞百姓的财产,一方面却让家人带着这些财产去大宋的大城市里过好日子;另一种人则是受欺压的老百姓了,他们的梦想则是偷渡道天京城去,过上吃饱喝足、不受虐待、生命有保障的生活。 最起码在天京城,他们可以享受到最低工资保障,可以领取足够保暖的工作服装,可以享受免费的诊疗与基本的治疗药物,还可以将十六岁以下的子女送到学校里免费学习汉文化。既然是这样,那么天京城高丽苦工内心的想法就很简单了:“既然出来了,就不回去了。” 不知何时,高丽人之中又多了另外一种声音:天京城生产线上的劳工,都是高丽人,名满天下的天京制造,实际上并不是出自汉人的手中,而是高丽人。天京城冠绝天下的实力靠的是火器,而组成火器的每一个零件、每一两火药,都是由高丽人辛辛苦苦制造出来的。天京城里的汉人只不过是一群吸血鬼,天京城真正的依仗是高丽人! 对于自卑心理极重的高丽苦工来说,这种声音无异于是一针强心剂。每当高丽苦工的内心中回响起这种声音的时候,他们都会觉得腰杆儿不由自主的挺拔许多。可想而知,这个声音以席卷的速度得到几乎所有高丽人的认可。 一旦声音上升到思想的境界,演变就开始了。因为控制了思想的人本身并不会相信他所宣扬的声音,他要的,只不过是让声音变为谋取私利的动力。于是乎,声音的风向慢慢变了,一个进阶版的声音出现了。 这个声音是一个造句:如果高丽人能够赶走天京城的汉人,那么(……) 这个造句带给人可以发挥的遐想空间并不广阔,因为括号里的内容太容易明显了,它分明就是诱惑高丽人填写上(高丽人就是天京城的主人)。不过,这个填空题只是第一部分,在高丽苦工们都听过了第一个部分之后,很快的,第二部分就面世了。 如果高丽人成为了天京城的主人,那么我会(……) 这样一来,可发挥的空间就太多太多了。在不分昼夜的生产车间中,在漫无天日的地下矿坑中,在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中,在色香味扑面而来的高级酒店中,那些重复着一个生产工艺的高丽人,那些挥舞着鹤嘴锄的高丽人,那些拉着黄包车的高丽人,那些伺候着富商大贾的高丽人,他们都在默默的做着这道填空题。 我会站到布政司的大楼上看看风光,我会在市政广场上高歌一曲家乡的歌谣,我会在马氏鲍翅皇宫的雅座里喝上一杯,我会挑选一件九五至尊的豪华礼服披在身上。 我会将家乡仍在吃苦的老父老母接到天京城来,我会让颈椎有病的妻子不再整夜操纵缝纫机,我会脱离高粉尘的水泥厂工作给自己的肺部放个假,我会让十八岁的女儿不再去音乐茶楼陪人唱歌跳舞喝酒。 我会给我刻薄的老板娘一记响亮的耳光,我会让那个傲慢的汉人匠师跪下来舔我的鞋子,我要拔掉那个怀疑我偷窃的城卫队士兵的舌头,我还要让老板那个高贵的女儿在我胯,下呻,吟! 每一个高丽人,都有着不同的答案,但是他们的诉求是相同的,他们觉得,如果高丽人成为了天京城的主人,绝对会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很快,一本迎合高丽人想法的小册子应运而生了。小册子上,描绘了许许多多种高丽人当家做主之后的美丽生活。那里面有的生活是高丽苦工们做白日梦的时候想过的,有的则是他们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的。小册子的中页是一张折叠后的大版彩页,色泽艳丽的彩页上,清晰的印刷了一张地图。在那张地图上,大宋、辽国、夏国、大理、吐蕃什么的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大大的绿色——代表高丽人的白菜绿。图画的一角还有一行醒目的小字:你的封地在哪里? 热血沸腾,怦然心动啊!初夜时的感觉不过如此啊!高丽这个民族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民族,他们的G点非常低,甚至经常会被自己的白日梦感动的热泪盈眶。因此,他们最喜欢的就是YY,他们幻想着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是他们高丽民族的,然后他们内心里真的就相信了,再然后他们就会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如今,一个超级大的酸菜饼被画了出来,于是所有的高丽人都被感动了。他们泣不成声的指着地图上某一个点,浑身轻颤着告诉自己——若是革命成功了,我就要这里做我的封地! 值得一提的是,百分之六十五的高丽人选择了天京城做自己的封地,另外百分之三十五的高丽人选择了开封府最自己的封地。高丽人啊,真的很敢Y……! 在小册子的最后一页上,还清晰的表明了一个时间——七月二十夜。 七月二十夜高丽人要做什么,天京城的统治者们并不知道。也曾经有些高丽奸将这些小册子呈献给布政司,可是布政司主管文化发展的官员对此只是嗤鼻一笑,并未放在心中。呃,需要说明的是,目前负责文化事业的官员正是由太史昆的小兄弟赵佶兼任。 天京城机械化的印刷厂是最近一段时间的热点产业,每一天,都会有无数的书本问世。太史昆一向反感搞什么文字狱,而主管文化的官员赵佶更是主张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因而天京城的文化出版业非常放的开。说真的,高丽人这种YY的小册子真的不算什么,那些鸿儒编写的指责太史昆没有仁义廉耻的书籍、那些契丹知识分子编写的指责天京城佣兵伤害契丹平民的血泪史、甚至还有揭秘太史昆、高月柔感情生活的《我将她看做了你》等明显带有演绎性质的秘史都可以在天京城的书店中自由购买,而高丽人这种几近于黑色幽默的YY册子放在赵佶眼中,当真的只能是被嗤笑。 于是,高丽人七月二十夜的勾当,成为了潜伏在天京城中的一股暗流。与此同时发生的,还有一起震惊了天京城留守高层的事件。 一艘隶属于快活林佣兵团,往来于天京城、日本国的武装运输舰在回程的路上,意外的救起了一个驾驶着舢板漂浮在海面上的人。这个人被救起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无法与人交流了。而运输舰上的佣兵、水手们都是些底层的普通人,他们也认不出被救者的身份。 幸运的被救者历经了快活林运输舰、新天京港卫生室、漱玉宫总医馆等地层层救护后,终于在获救接近一个月后恢复了意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太史昆!” 看护他的小护士委婉的表态说,天京城的领袖太史昆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况且,目前太史昆好像也不在天京城中。再说了,她本人只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姑娘,说过话的最大的官员,就是漱玉宫的大姐头李巧盼了,她哪有能力面见到太史昆呢? 被救者艰难的说道:“那……就叫李巧盼来!你告诉她……我叫庞如龙!” 第133章 已经是午后 庞如龙是何人? 他,曾经是雪月斋船队中的老牌水手头目,只要有他跟随的商船队,去送货的时候是满载的,回来的时候也是满载的。为何这样说呢?是因为这位名叫庞如龙的仁兄擅长海面上的黑吃黑,看到海面上有南海小国的商船经过,他多半是要劫了去的。在南海上,庞如龙这个名字是可以做到举国震惊的,因为这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汉子,还不止一次攻下过南海小国的都城皇宫,以便威慑南海诸邦。自从高月柔组建雪月佣兵团后,老牌水手头目庞如龙便以雪月佣兵团舰队指挥官的身份,跟随着少东主转战佣兵圈,在攻克高丽国与日本国的战役中屡屡建功。 可是,庞如龙这么一位大名鼎鼎的海上英雄,又怎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如果换做是太史昆,他可能能够猜到答案。可是留守天京城的好汉们此时还不知道方宝叛变的事端,因而,收到消息的柴进、徐宁、王进、费保、叶春等人,都第一时间赶到了漱玉宫总医馆、庞如龙的病榻前。 庞如龙的遭遇并不复杂,方宝等人劫持了雪月佣兵团的船队,自是要将不肯附和的庞如龙杀死。不过执行杀戮任务的叛兵乃是受过庞如龙恩情的,因而他准备了一艘小舟,偷偷的帮助庞如龙逃走了。在海面上游荡了七天七夜之后,庞如龙终于被快活林佣兵团的运输船发现,并因此获救。 实际上庞如龙被营救的时候太史昆甚至还没有离开天京城。不过庞如龙失去意识的时间实在太长,知道此时此刻才苏过来,将雪月佣兵团蒙难的消息通知大家。如果他获救的时候没有失去意识,那么太史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不会离开天京城、就不会发生开封府的一系列奇遇,那样的话,此时此刻的情景可能会大不相同。 听闻到雪月斋内讧,柴进、徐宁等人只是惊讶,还不至于震惊。不过庞如龙接下来告知的事情,就足够天京城的好汉们巨震了。 方宝等人劫持船队的目的是为了攻击天京城,而船队的货舱内,储存着包括火铳、火炮、飞弹在内的大量的火器,其数目,足够武装一支万人军队的。换句话说,天京城将第一次面对着同样拥有先进火器的敌人! 病房内一阵寂静。大同、镇州、还有遥远的日本国,现在天京城的战斗力量分布在各个战场上。天京城的城防力量从来未像几天这样薄弱,可偏偏这个时候,天京城要面对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敌人。 徐宁沉吟一番,斟酌道:“方宝有能力凑齐一支万人军队吗?要知道,雪月佣兵团不过也就几百人而已!” 庞如龙低叹一声,道:“徐兄,可曾听说过明教么?” “明教!”徐宁闻言,又是吃了一惊。 这个明教,却是在江湖中大大有名的。相传这个宗教的起源是在波斯一带,不过自从唐初传入中原以来,中原的明教便与波斯的明教再也没什么往来,而是自成一脉的发展起来。中原明教的教义只有简简单单的“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八个字,崇尚白色,崇拜日月,祭祀明神,并且尊汉末黄巾军的领袖张角为教祖。这个教派除了在唐朝时期,由当时的女教主陈硕真率领着起过一阵事之外,其他的传承者倒是一直保持着低调。因而,在普通百姓的眼中,明教算得上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宗教。 作为一个江湖上的知名人物,徐宁当然多少对明教有所了解。他又是问道:“莫非,方宝是明教中人?莫非,想要与天京城为敌的是明教?莫非,明教拥有一万名教众?” “不错,方宝是明教的教徒,而明教决心与天京城为敌,应该也是没错的了。至于明教有没有一万名教众……”庞如龙苦笑一声,道:“恐怕如今已歙州为中心,连带着两淮。苏浙、福建等地,明教的教众百万都不止了吧!” “百万教众!”众好汉齐齐吃了一惊,徐宁叫道:“这怎么可能!丐帮号称江湖第一大帮派,其帮众也不过三万人!且这三万人中大多是不谙武功、身体残疾的乞丐,真正会武功的也只有两千余人而已!一个神神秘秘不敢示众的明教,怎会有百万教众的!” 庞如龙道:“明教供奉的教祖是谁?是张角!而张角是个干什么的?是个携裹着贫穷百姓造反的!那么明教想做的事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吧!糊弄着百姓造反这码子事,倘若百姓人人吃得饱穿得暖,就根本不会有人跟着造反;只有百姓们饥寒交迫活不下去了,才会铤而走险跟着去造反。若果有百万个百姓活不下去了,那么明教有百万教众,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听闻有百万百姓活不下去,徐宁、柴进等人再次愣住了。在他们的心目中,大宋是个富庶祥和的地方,又怎会有百万个活不下去的百姓呢?这个时候,天京城的水军头领费保却是开口了。 “年前,我回了太湖一趟,顺便走了几个郡县拜访了一圈朋友。一路上,我虽然没有到达歙州,却也是在离着歙州不远的清溪县稍作停留。那边的情况,我倒是略知一二。”费保一面缓缓踱步,一面说道:“其实这些年,淮南风调雨顺,百姓按说不应该饿肚子的。不过,淮南那地方……实际上在中原各地仅是如此——人祸不断,却是将百姓坑害的活不下去了。” 徐宁已经有些时候没去大宋了,因而有些纳闷的问道:“哪儿来的人祸?没听说大宋哪里闹匪灾啊?” “匪?即便有匪,也只能称之为痪,却是达不到祸的境界啊!这里说的人祸,乃是大宋的官员们。”费保说道:“大宋的腐败,绝对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大宋有针对贪腐的律法,可是,就连一个黄毛小儿都知道官员贪腐,而负责监察官员的御史偏偏看不见。当官的目的,已经不是为了为民做主,而是单纯的为了贪腐,就连母亲教导孩儿,都是盼着孩儿长大了去做官贪腐。当所有的母亲都期盼着孩儿犯罪的时候,这个朝廷还有什么希望?一届届的官员越来越狠,赋税越来越高,坑害百姓的手段越来越多,如狼似虎的衙役越养越骄奢。如此恶性循环下去,百姓从富裕变成穷困,从穷困变成猪狗不如,从猪狗不如,变得连生存的机会都快要没有了。到了这种程度,百万人加入明教……恐怕不止啊!” 大宋华丽的外表下,居然是这样一副腐朽的骨架。徐宁听罢这番说辞,不由感到浑身一阵恶寒。他当年也曾经在京城混过一阵官场,当然对大宋的种种腐败深有感触。想来也是,连天子脚下的京城都腐败成那幅模样了,到了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岂不是非要将百姓生吞活剥才能作罢么? 这样说来,明教凑齐一支万人军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了。单单从水上力量来说,方宝所劫持的雪月佣兵团舰队共拥有“爱月”“恋柔”两艘铁甲船,以及十二艘同样装配了火炮的鸟船,而天京城这方面呢? 天京城的船坞里有四艘崭新的铁甲船,从外表上看,这些铁甲船与爱月、恋柔号并无两样,但是这些铁甲船的船舱内,却没有安装动力系统!原来最近一段时间科学协会对于新的动力总成“蒸汽机”的研制取得了重大突破,虽然太史昆所说的“橡胶”还没有弄到,但是工匠们从石油中提取到一些物质能够作为密封物使用。眼看着能够取代畜力的新型机械就要能够量产,因而在公输钜的建议下,叶春只是制造好了虚位以待的船体。 这样说来,如今天京城的港口内,一艘可以投入战斗的铁甲舰都没有!叶春的掌心顿时布满了汗水,他努力回想着港口内如今停靠的船舶都有哪些,而其中能够迅速被改造为战船的又有哪些。不过就在这个当口上,徐宁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明教进攻天京城的日期是哪一天? “还好,这个答案我知道,我曾经听到过他们的谈话,具体的日期应当是一个月之后。”庞如龙露出了笑意,因为一个月的时间还算是充足,就算是将正在侵略日本国的舰队叫回来,时间也应够用。不出所料,天京城的好汉们听到这个日期,也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因为用不了几天,昆哥就该回来了,而无论多么棘手的事情到了昆哥那里,就都会变得轻松起来。 庞如龙舒展一下眉头,愉悦的说道:“具体的日子是七月二十一日的黎明时分,那一天,好像是明教教祖张角的生日吧!” “什么?七月二十一!”刚刚放松的气氛顿时又变得肃穆起来。好汉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直到此刻,庞如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是在昏迷中度过的。 其实,现在的时刻,已经是七月二十日的午后。 第134章 这是我们的城市 天京港里可以用于战斗的船舶只有七十二艘。 相对于明教的十四艘船,貌似天京港拥有七十二艘船只不应该冠以“只有”这两个字。不过当你看到天京港里那七十二艘船只的时候,就会理解到这两个字的含义了。 这些船只的个头实在是太小了,它们的前身,就是天京城初建时的水防功臣“艨艟战舰”。如今的艨艟已经去掉了两侧的明轮,而是在船只的底部加装了两页螺旋桨。更为先进的设计在于艨艟战舰的两侧——那里加装了一对密封不错的圆筒,到了关键时刻,圆筒内的火药会向后喷射而出,起到一个推进器的作用。经过测试,在这种状态的下的艨艟战舰在短时间内可以获得超过四十节的速度。 不要小看这些精悍的艨艟战舰,在近海作战的时候,他们绝对是木壳船只的天敌。但是对上铁甲战舰……艨艟战舰火力不足的弱点就暴露无遗。仅凭艨艟上的小口径火炮,根本就无法给铁甲舰留下伤痕,就更不要说破坏掉铁甲舰的十二个密封舱,将其击沉了。而铁甲舰上的标准装备速射机关炮,则绝对是艨艟战舰的噩梦。 当然天京港上还有许多属于各个商会、佣兵团的武装运输船、小型木壳战舰,他们也有着相当高的热情保卫天京城。不过这些“业余”战舰缓慢的速度、单薄的护甲、不足十位数的小口径火炮……遇上铁甲船只有送死的份,所以费保。叶春也不会同意他们去蹚浑水。 能够出战的船只就只有七十二艘艨艟。两方若是发生海战,对于胜算二字,费保、叶春二人只能沉默以对。如今天京城只能用保守的作战方式来应对了:放明教的船队靠近天京港,用海岸上的炮塔与其一决胜负。 “如此说来,决战是要放在陆地上了?”柴进的面色有些苍白,陆地两个字的含义,其实就是天京城内,在城市里面与敌人展开巷战,无论胜负,对于城市来说都会是一场灾难。 叶春呼出一口浊气,道:“我们要尽量的将敌人消灭在滩涂上!想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将敌人的动向掌握。” 叶春看了一眼窗外的风向,阵阵东风吹得旗帜猎猎作响。他叹了口气,道:“这种风向,热气球是无法向东行驶探查敌情的,所以我们必须派出舰队。” 费保裂开嘴巴笑了笑,道:“没问题,我这就带队出发!” 窗外的阳光很明媚,空气很清澈。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海面上,仅凭肉眼也可以清晰的看到几里之外的景色。何况天京城出产的望远镜早已经得到普及,因此在海面上少说也能看到二十里远。这也就是说,艨艟战舰虽然能轻易的发现敌人踪迹,但是敌人同样可以轻松发现艨艟战舰,一旦两方开火的话……艨艟战舰的胜算几乎为零。 叶春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嘴巴里却干涩的发苦。他拉住老朋友费保的手,艰难说道:“你的任务是探查敌情,千万不要冒险!” 费保无论是从表情还是语气上,都透着一股轻松:“放心吧,这是我们的天京城,我知道该为他做些什么!” 脸色灰白的庞如龙从病榻上艰难的支起了身子,他的身体沉重,情绪却是好似放下了一个大包袱,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费兄弟,请你带上我去!那是我的船队,我的责任,所以我必须出现在那里!” 七十二艘单薄的艨艟战舰驶出了港口,它们卸下了所有的火铳、火炮,腾出了所有的空间尽量携带了威力最为强劲的武器“鱼雷”——那是一个依靠着发条可以再海面上短距离行走的高爆炸弹。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助,方才还一片明媚的天空渐渐被乌云笼罩,光亮一片的海面缓缓变得厚重起来。这对于艨艟战舰来说也许是个好消息,在这样的天气下,小个头的艨艟更容易藏身于波浪中不易被敌人发现。 而柴进、徐宁召集了所有的城卫队驻守在港口上,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战斗。天京城里的成年男子们也自发的拿起武器来到港口上,他们同样也有保卫家乡的意愿。 雨,顿时布满了整个天幕。正如所有七月份的雨一样,今日这场雨先是急促的挥洒一阵,而后才变得淅淅沥沥。喧嚣的天京城难得的安静下来,以往总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变得冷冷清清,偶尔有一个提着武器的身影踏着水花匆匆跑过,他奔跑的方向也一定是气氛肃穆的港口。 就连酉时三刻,街上的行人也未见增多。换算成现在的计时方式,酉时三刻也就是下午六点半的光景,这本应是高丽苦工下班收工的时刻,往日这个时候,从工业区到北城门的道路会被高丽人挤满,可是今天这个时候,却是根本看不到高丽人的身影。 收工后的高丽人并没有出城。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整个一下午,天京城都在向港口调兵,工厂里的汉人匠师一面口口声声吆喝着要与敌人同归于尽,一面将精心收藏的限量版火铳被在肩膀上,争先恐后的奔向港口,甚至连从不停息的生产线都暂时停止了。这无非就是说明,有非常强大的敌人会从海上进攻天京城,因而高丽人想要躲避在天京城的城防范围内而不是回到荒郊野外临近港口的奴儿村,因而高丽人在收工后没有出城回家。 在斗志昂扬的天京城里,也有失落的人。这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空无一人的布政司大厅内,提着一只酒瓶愣愣发呆。他是朱大贵,在强敌来袭的时候,他被排挤出了决策层。众好汉们在港口与天京城同生共死,可朱大贵却被留下来“看门值班”。对此,朱大贵只能默默承受,因为,最近他被冠以了一个“酒色误事”的头衔。 随着昆哥脱困的好消息传来的同时,还有一个警告也随之到来。带来这个消息的人是扈青青,她原本是护送着金莲与柳叶儿去清河县的,却不曾想中途休息时中了蒙汗药。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沮丧的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这个样子,要强的姑娘青青岂能独自回天净去?于是她只好只身一人,探查金莲与柳叶的下落。 也不知道这个坚强的姑娘受了多少苦头,终于算是探查出如此一点:亚马逊女战士佣兵团是奸细!蝶恋花女团长是天京城的老对手梁蝶花! 这一条警示,顿时将朱大贵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他整日里在酒坊勾栏中寻欢买醉本就不符合“天京城外交发言人”的形象,况且这一次他又被梁蝶花的女色迷惑,竟是推荐了一队奸细护送金莲、柳叶儿两位主母,最后导致主母被绑架,昆哥陷于死地!他的行为引起了天京城群雄的公愤,大家一致同意不再让朱大贵插手重要的决策! 于是乎,大家都去保卫天京城了,却单单留下大贵自己在“维护城内治安”。天京城的治安有什么好维护的?一个干部敢在工人面前发飙,若是到了一群平级的干部之中,他还敢发个几把飚?一个武混子敢在老实人面前找事儿,在满满一城武混子面前他还敢找什么事儿?因而,江湖上最凶恶的败类,来到天京城也会变成一个和蔼可亲的伯伯,无论什么样的神偷,来到天京城也会变成一个路不拾遗的文青。往日大街上人挤人的时候都从未需要过治安,那么如今街道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还治个鸟安? 这分明就是被抛弃了!朱大贵心中满是酸楚,当得知了蝶恋花的真是身份是梁蝶花之后,他先是狠狠的震惊了一把,又为当年的暧昧窃喜了一把,最后,竟是对她的欺骗产生了恨:“没错,当年本少爷的确是欺骗了她,可是……她也不应该这样偷偷摸摸的报仇呀!” 方才将酒瓶凑在唇边,大贵就觉察到了一丝苦涩。他伸手一抚,才发现是一道泪痕已然滑至嘴角。雨夜,闷酒,孤单,坏心情,原来是这样难熬。 吱呀一声,布政司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一道缝隙。雨水的味道夹杂着一股凉风涌进了大厅,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撑着樱花纸伞的修长身影。纸伞收起,露出了一张光洁的面孔,这人微微一笑,用悠扬的声音说道:“贵儿,不开心了?” 大贵看到此人的面目,一股暖流忽然涌上心头。他的嘴角努力摆出应当是愉快的微笑,可眼泪却不争气的连珠坠了下来。长了好几次嘴,大贵终于说出了完整的话:“庆子,是你啊!你怎么不去港口呢!” “我觉得这个时候,你比港口更需要我。”西门庆在大贵身边席地而坐,顺手打开了一瓶“天京烧”,柔声说道:“还记得绍圣三年么?我考取功名失败,第一次尝到了苦涩的滋味,那时候,正是有着城北第一帅名号的你,陪我喝了整整一夜酒呢!不如今天,我也陪你喝上整整一夜可好?” 一面回忆着少年时期的青涩,一面饮着烈酒,大贵的心情,终于变得明媚起来。 不知道喝了多久,布政司的大门再次夹杂着凉爽的夜风被撞开了。外面的雨已经停息了,可是撞进来的人却仍是浑身湿漉漉的。这人跌跌撞撞冲到醉眼朦胧的朱大贵、西门庆面前,拉风箱一般的边喘边吆喝:“完蛋了!完蛋了!高丽人造反了!科学协会被高丽人占领啦!” 朱大贵抱着酒瓶,将来者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人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仔,一身洁白的连体服上满是泥污。看着服饰,少年仔应当是个科学院里的学徒,大贵眯着眼嗤笑一声,道:“啊呸!高丽人还敢造反?对了,你是哪个啊!” 少年一把夺过大贵的酒瓶,呯一声摔了个粉碎,连声咆哮道:“好你个酒色误事的朱大贵呀!你看看你,在值班时间醉成这个样子!我是燕青啊!你竟然醉的认不出我来了!” 被碎玻璃崩了一身,朱大贵这才清醒几分。可不是么,眼前这个少年,不正是玉麒麟卢俊义的义子,如今投身于科研事业的燕青么?这孩子少年老成,应当不会拿这些个事情开玩笑的。朱大贵艾艾道:“这个这个……科学协会遭到攻击应当会激活报警装置呀!那样的话,我身后那幅山水画应当变成一块红布才对!” 燕青气得跳脚大叫道:“醉鬼!你倒是回头看看呀!” 朱大贵错愕回首,只见在雪亮的灯光照耀下,布政司大厅内的背景墙不知何时早已被一片红色幕墙所代替…… 第135章 那些功臣 见到朱大贵这个迷迷糊糊的样子,燕青一脸愤愤之色,道:“罢了!你就在这儿发傻吧!我却要寻徐宁去了!” 大贵一个激灵挺起身来,扯住燕青的袖子,叫道:“且慢!高丽人造反么,多大点儿事儿!眼下码头上的敌人乃是牵扯着天京城生死攸关的,岂能让徐宁撤下士兵来这里!你别着急,对付高丽人就交给我了!对了,高丽人有多少个?” 燕青道:“满满一大院子呢!你能对付的了?” “哈哈哈,一院子而已嘛!”朱大贵左手拉住燕青,右手扯住西门庆,道:“走,咱们也去喊些人来,先把高丽人包围了再说!” 燕青摔开朱大贵的手,道:“莫要开玩笑了!城里的老少爷们都去海边保卫家园了,你去哪里找帮手来?” 朱大贵嬉皮笑脸道:“少年人,这你就不懂啦!哥哥我手底下啊,还是有些个忠心耿耿的兄弟的!” 大贵这话还真不是吹嘘的。三个人急匆匆的跑到快活林的街口,对着充斥满大街小巷的酒坊、勾栏、赌坊一吆喝,果然就喊出来了五六百个獐头鼠目的人物。你还别说,这些个人物里面还有不少是燕青熟识的呢!除了醉眼朦胧的段景住之外,还有七八十号人是当年涅槃营里的老牌泼皮。 当年在真定府的时候,太史昆为民除害,将真定府的各路泼皮无赖搜刮到一处,组织成了一只敢死队。这支敢死队的名称,正是“涅槃营”。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涅槃营的这些兄弟作为天京城的开创者皆以功成名就,各自拥有了不少身价,也不用再出去冒险了,于是乎,他们就纵情在天京城的各个娱乐场所内花天酒地,与朱大贵之流正好是臭味相投,一见如故。 无论是罗刹堡之战、回龙寨之战、还是上京之战,涅槃营的兄弟们见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说实在的,此刻风雨满城的敌袭警报他们真的是没有放在眼中。天京城有完备的防御体系,在体系没有崩溃之前,他们实在不明白一伙民兵站在体系之内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因而,他们没有去港口,他们仍在享受人生,但是他们知道,如果天京城真的发生了巷战,那么冲在最前线的一定是他们。 不过,上述的说法只是他们内心的想法,并不一定代表他们能够做到。他们从来就是天京城里最没有纪律的一伙人,现在他们每个人的肚子里都最起码有一斤高度白酒,而他们赖以自豪的最新型连射火铳,早就不知道抵押在哪个青楼老鸨手中了。就凭他们现在这个德行,即便是冲上前线不过也是送死的份。 数量只有“一院子”的高丽人造反了,一群醉醺醺的酒晕子惊喜万分。惊的是高丽人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喜的是终于又有机会欺负人了。天京城从来就不缺少火器,单单是快活林门房里就有不少赌客们落下的火铳,武装五百个泼皮不成问题。段景住自告奋勇,又从自家负责的獒园中牵出了二百来条凶悍的藏獒。于是乎,这五百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牵了恶狗,背上火铳,骑着天京城刚刚流行起来的大28自行车,黑衣黑裤白内衫,像极了国产抗日影片中的二鬼子大队,呼啸着向科学协会冲去。 一直到了科学协会大院门口,朱大贵这才想起一端事来,便向燕青问道:“对了小兄弟,科学协会大院里共有十六个科目总共七十多个分院,高丽人占据的是哪个院呢?” 燕青道:“若是高丽人占据的是分院,方才我就直接说分院的名字而不是科学协会了!” “嘶……你的意思是高丽人占据了整个科学协会?”朱大贵挠头道:“这……科学协会可是占地两千余亩啊!得多少高丽人才能填满这么大的一个院子呢?” 燕青叹了口气,道:“据我粗略的目测,怎么也得有四五万人吧!” “四五万!”朱大贵闻言,顿时有了种晕厥的冲动。 没错,四五万名高丽族青壮年男子在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从工业区冲入了科学协会,将其占据。这些高丽人大多数都是生产线上的熟练工,利用厂区内的零件,他们很快的就组装起几千柄火铳。不过,他们能够获取的子弹却是少之又少,只有不足一万发用于校枪使用的实验子弹。高丽人的一片枪林威风是很威风,但是其战斗的能力很有限。 出于保密与安全的考虑,火药的制造除了在最基本地原材料开采运输方面用到过高丽苦工,其它的工序都是由汉人完成的。且火药制造与保存的地方,位于天京城西北角的军事区域,与工业区相隔甚远。作乱的高丽人一个是胆量有限,另一个他们的确也高不清楚火药库的具体位置是哪里,因而他们并没有去军事区域寻找弹药,而是一鼓作气的冲入了科学协会。 高丽人之所以要占领科学协会,是因为科学协会拥有一圈高高的院墙,算得上是天京城里的“城中城”,是整个城市里最容易防守的建筑群。另一个原因,则是科学协会里住着一些手无寸铁但是身份高贵的人,他们是作为人质最好的人选——冯则、公输钜等科研人员。 不过,科研人员可不一定各个都是手无寸铁的。其实在天京城创立之前,像是公输钜这样的人根本不是被归类与知识分子里面,而是被归类于江湖人物之中的。他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机关师,相传他浑身上下都是杀人于无形之间的恐怖机关。 公输钜与柳叶儿,可谓是新老两代机关师的代表。作为新一代机关师柳叶儿,她深受生产线的影响,设计的每一个机关都从实用出发,都要有量产的价值,都要做出规格统一的模具。机关师这三个字对于她来说,是基本等同与设计师、工程师的职业。 而在老一代机关师公输钜的心中,机关是一种“术”,它得保持神秘,保持玄奥,得令人恐惧或是崇拜。恐惧也好崇拜也好,针对的受众都是人类,因而,老一代的机关师醉心于手工打造一些稀奇古怪的、独一无二的诡异机关,能够给人带来刺激或是伤害的机关。当然,检验这种机关成功与否的,就是拿它去对付人。 也许是机关师们太喜欢试验了,所以机关师这个行业在江湖上的名声一点也不好,有许多名门正派培养出来的高帅富少侠,甚至会将机关师当做嘿道中人来对付。这样一来,机关师们拥有一个“巢”就变得很重要。 所谓“巢”,就是机关师的藏身之地。可想而知,巢里面一定会是机关重重步步杀机。当一个机关师想要定居下来的时候,那么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立一个“巢”。 老派的机关师公输钜当然也会筑巢,他的巢就设立在科学协会的正中间偏东一些,那个被称作是“藏书院”的院落之中。那是一个如同钻石一般的多切面橄榄形合金仓体,它发动的时候可以将整个藏书院都包裹进去。它有一百零八个快速连射的火力点,还可以释放出十四种功能各异的烟雾。它厚达二尺三寸的外壳即便是火炮也无法撼动,仓体内拥有大量的淡水与食品,甚至还有许多有趣的益智玩具用来解闷。可想而知,高丽苦工们面对这样一个浑身是刺的“巢”,只能是束手无策。 在高丽人涌入科学协会的第一时间,公输钜就发动了这个机关,将大院里二百多个科研人员保护起来。而作为这群头脑发达四肢无力的家伙中唯一一个异类,拥有一副好身手的燕青则是趁着纷乱越过墙头,将遇袭的消息传递出去。 既然科学协会的大师们暂时是安全的,而且高丽人的数量实在是过于庞大,因而朱大贵只好“放缓对叛军的攻势”,先去科学协会正对面的,用于展示“天京造”产品的会展中心去开一个战前会。 会展中心这个功能建筑物,乃是根据太史昆的指使建造的。所以,这座会展中心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设计都与现代大家所见到过那些展览馆差不多。这是一栋只有两层的建筑物,不过它每一层的层高都超过三丈,其两层的高度甚至要超过绝大多数五层楼。因而,从会展中心楼顶的露台看过去,科学协会大院内的景象一览无遗。 密密麻麻的高丽人手举着崭新的火铳,叽里呱啦的用高丽话喊着各种口号。协会大院里的灯光不是很明亮,看不出墙角旮旯里藏着多少人。不过即便是这样,等够分辨出来的脑袋也得有几万个。 面对如此严峻的局势,一众泼皮们连连献策。几乎所有的泼皮都提到这么一点:高丽人造反,他们的王者王熙、王伎父子肯定有参与!应当把这二人捉来!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建议,于是乎,立刻有十几个泼皮扛枪牵狗骑上自行车,一路呼喝着去风情园捉人。 半数以上的泼皮们献了这样一个计策:请徐宁带领着城卫队来平乱。不过这个计策,被朱大贵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的理由与拒绝燕青的时候如出一辙。 另一个得到众泼皮欢呼的建议是:浇上汽油烧! 这个建议立刻被更多的人否决。因为这里是美丽的天京城,天知道一把火过后会不会在天京城引发大火灾呢?古代木质建筑极多,因而古代人对于火灾往往拥有极其深刻的恐惧。所以,当火灾被提及后,便没有再想用火攻了。 有泼皮大喊:“将银两扔到大街上,高丽穷光蛋们一定会出来捡!他们出来一个,我们就开枪崩掉一个!” 这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不过泼皮们都是挥金如土两袖空空的主,去哪里弄这么多银两做诱饵呢?好在西门庆与朱大贵联合拥有的登徒子日化是个日进斗金的好营生,存得大笔现银。这个时候两人当然不会吝啬,便安排了一些泼皮去推银子。 又有泼皮献计道:“高丽人的老婆孩子都在奴儿村哪!咱们去绑票了妇女儿童威胁他们!” 朱大贵制止了这个建议,因为他明白,伟大的昆哥是不允许将妇女儿童当做战争资源的。 另有泼皮献计道:“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么!咱们派出身手好的兄弟潜进去,杀了高丽人的造反头子吧!” 段景住抢先摇头道:“这办法倒是不错,不过高丽人的造反头子是谁,我们并不知道啊!” “兄弟们,其实我们的思路有些错误。”朱大贵沉吟一番,徐徐说道:“如果我们本身的想法能够解决各种难题,你我早就成了帝王了!所以,我们不能按照我们的想法来解决眼前的难题!我们应该换个思路,大家说,昆哥如果碰上这种事,他会怎么做?” 第136章 神奇的状态 “叛乱者!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朱大贵的叫喊声在大喇叭的加持下变得震耳欲聋。这种昆哥讲话专用、长达三丈的大喇叭虽然不是电声的,但是其放大效果却一点不差。 给朱大贵伴奏的是六尊号称“一窝蜂”的老式铁砂炮,这种雏形级别的火炮在天京城初建时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现在已经被淘汰掉了。在会展中心的一角,这六尊铜质老式火炮被当做永久陈列品放置在玻璃罩之下,以表达对过去的记忆。铁砂炮的威力很有限,甚至射程仅有十丈左右,不过它发射时产生的响声,却是比现在的火炮大得多。六尊火炮对天鸣放了几十响空炮,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地面颤抖不已。 科学协会里面的高丽人顿时安静了,他们不是军人,没有战斗经验,甚至连一点战斗的常识都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他们本能的认为科学协会外面已被层层大军包围。有些个胆子大的高丽人小心翼翼爬上墙头向外看去,他们看到对面高大的会展中心里灯火通明,也不知道驻扎了多少士兵。而一位穿着华丽、器宇轩昂的青年将领,则是在四五百名全副武装的军人护卫下,傲然挺立于科学协会的大门外。 朱大贵的声音再次回响起来:“叛乱者的首领!你出来答话!我以天京城大祭酒、轮值治安官的身份给你一个谈判的机会!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院墙里面的高丽人一片寂静。他们的首领不傻,他们明白天京城里有许多武功高手,还有可以在千步之外置人于死地的“狙击手”。如果现在露脸应声,很可能就会被一声冷枪崩掉。 “高丽国的普通劳工们!一直以来,天京城除了给予你们一中吃饱穿暖的富足生活,还给予你们一个安全的生活场所。无论是女真人的侵略,还是大宋西北军的围城,都是由伟大的领袖太史昆带领汉族人来承担。在这些战争中,从没有让高丽人去冒险作战,高丽人一直在后方享受着安全。”朱大贵高声说道:“再看看你们此刻的领导者!他们梦想着在造反成功后过上帝王的生活,却不敢显出身来安慰一下你们紧张的情绪!” 这番话够狠,如果听了这番话高丽人的头目还是不出现,那么高丽人之间肯定会产生许多负面情绪。一阵乱哄哄过后,在最靠近大门的地方果然空出了三个高丽人。其中一个身材清癯的高丽人高声回应道:“门外的大祭酒听好了!我们便是大伙推举出的三个带头人!大家都习惯称呼我为朴老大,我左边这位魁梧的壮士乃李老二,右边这位肉感帅哥则是金小三!我们三个,便可以代表在场的高丽国老少爷们!” 朱大贵朗声道:“很好,很高兴结识你们三位民族领袖!我认为,高丽国的人民亦是娘生爹养的,能不死人,还是不死人的好!你们高丽人可以将作乱的原因以及诉求都讲出来,也许我们不用战争也可以解决问题!三位,请出来面谈吧!” 听得“面谈”二字,高丽人的三位首领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不敢应声。 朱大贵又是说道:“你们高丽人既然造反,却又不进攻整个天京城,只是守着一个没吃没喝的科学协会。你们这样的做的目的不是留有后手拖延时间,就是想要逼迫着天京城给你们增加福利。无论你们的目的是哪个,出来与我谈谈都是最好的办法!莫不成要我下令炮轰科学协会,你们才甘心?” 朱大贵说得句句在理,高丽人也反驳不得。那李老二大声回应道:“你请我们出去,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呢?” “哟呵,有点学问啊,还知道鸿门宴呢!你也不想想看,那刘邦不去参加鸿门宴,能成就千古帝业吗?”朱大贵朗声道:“再者,既然本官答应了保障你们的安全,就一定能做到!” 那边的李老二辩解道:“既然如此,刘邦让给你做好了!我也保证你的安全,你进来与我们谈!” “哈哈!可以!”朱大贵一抖大氅,豪气叫道:“你们开门吧!我不带手下,也不玩诡计,我一个人过去!当然了,我更不会让我身后的铁甲精兵一拥而上抢占了你们的大门!绝对不会!你们开门吧!” 科学协会大院内顿时一片喧哗,几乎所有的高丽人都固执的认为,只要大门一开,邪恶的天京城精兵就会一拥而上冲进门来搞屠杀。吵闹片刻,一众高丽人除了相互叫骂之外什么办法也拿不出来,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做声的最后一位首领金小三却咬紧牙关,鼓起勇气爬上墙头,“嗖”一家伙跃出了科学协会。他的这一壮举立刻引发了群众的赞美,眼见着他的支持率骤然暴涨。其余两位首领当然不能任由自己这边失去民心,却也只好翻过墙去,跳到了院墙之外。 与此同时,在会展中心天台上的一具高倍望远镜之后,还有一些人在忙碌着。高丽国曾经的国王与太子——王熙、王伎父子已被带到。这对和尚打扮的父子誓言旦旦的表明自己并未参加这场叛乱,并且拍着胸脯表示愿意拿起刀枪屠杀同胞以表忠心。他们取得了西门庆的信任,于是西门庆便叫他二人从望远镜中辨认高丽叛乱者首领的身份。 朴大、李二两人的身份立刻就被确认了,这两人在高丽国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瘦高个朴大名为朴智星,是位以写作民间疾苦为己任的边塞派诗人;李二名为李东国,曾经考取过武状元,但是因为当街暴打了意欲强抢民女的官二代被废黜。这两位都是被高丽国政府视为眼中钉的公众人物,王熙当然会认得。但是第三位首领,王熙却是不认得。 不过年纪轻轻的故太子王伎却是认识这位三首领,原来这个胖乎乎的三首领经常去寺庙里祈福祷告,王伎接待的多了,也就多少知道了些他的背景。这个三首领名叫金正……嗯,算了,还是叫金三顺好了。这个金三顺在高丽国的时候,便是个极其困苦的人家,而到了天京城之后,他的职业也是最坏的——他负责清扫工业区里牲口粪便。他的老婆娶来的时候就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基本没有劳动能力不说还经常生病。而他唯一的女儿非常厌恶这个贫穷且终日弥漫着药汤与粪便的家庭,她想过上风光的生活却没有那样的能力,眼下也只好在风月场所做三陪,赚取来令人羡慕的钱财好购买各种炫目的商品。遭受了这么多的磨难,金三顺却仍旧坚持帮助别人,这也许就是他能够跻身于首领的原因。 西门庆、段景住带着这些情报,飞快的赶到了朱大贵身边。三个人努力的进入“我是太史昆!”这种神奇的状态,用昆哥的思路分析情报,并迅速的找到了解决办法——分化三位首领,让高丽人内讧。 朱大贵命令士兵们原地待命,他本人则是与西门庆、段景住一同上前几步,迎上了高丽人的三个首领。朱大贵表示,既然双方各有三名首领,那不如先分成三对,两两单独会谈一下了解情况,然后双方各自统一意见后,再聚到一起谈判。朴、李、金三位首领对于这种谈判方式感到晕头转向,根本搞不清楚这样谈判的意义,不过正是因为他们搞不懂,所以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所以也只好随便大贵摆弄了。 于是乎,朱大贵邀请金三顺作为会谈对象,并将他附近的一间茶叶店内品茶。而朴大、李二两个,则是随着西门庆、段景住去了。 茶叶店的主人应当是匆匆忙忙去海港了,以至于连店门都忘了关,恰好方便了朱大贵“征用”此地。茶叶店里从来不缺少茶具与好水,当然更不会缺少好茶与茶点。几个精致的小碟子盛放着干果、酥饼、云糕、饴糖,上好的紫砂泥壶中则是溢出了六安瓜片儿的清香。 朱大贵食指、拇指按住杯沿,中指顶住杯底,将茶盏轻巧托起,正是上流社会中较为典雅的“三龙护鼎”托盏手法。他浅啜一口,眉头微皱,吟道:“浅了,浅了。瓜片儿么,须得谷雨摘下来叶片儿的味道才称得上清高二字,这盏里的茶叶片儿,早了三天呢!金老哥,你说呢?” 金三顺活了这把年纪还是头一次用茶盏喝茶呢,他说个匹啊他!如今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朱大贵是目如朗星面如碧玉,仪表堂堂风姿卓越,与传说中那个酒囊饭袋小白脸有着天壤之别。坐在朱大贵跟前,金三顺觉得自己可耻的自卑了。 朱大贵放下茶盏,露出雍容华贵的浅笑,道:“诗人、侠客,只是活在百姓心目中的。他们能赢得百姓的尊重,却不一定真正能明白百姓需要什么。但是你不同,你出身苦寒,你的生活就是大多数人的生活,所以你的想法才是我最想了解的。” 莫名奇妙的,金三顺觉出了一丝飘飘然。与金大、李二站在一起的时候,金三顺的内心世界一直是充满畏惧与卑恭的。而听了大贵这一番话后,他头一次有了种坦荡的感觉。 第137章 情人粥 “诗人与侠客都是理想主义者,他们愤世嫉俗,在他们的眼中,所有的事情都是用来批判的。他们想要造反是很正常的事,他们造反的目的不是追求更好的生活,而是为了享受造反的过程。”朱大贵一面品尝着茶水,一面慢条斯理的说道:“可是你呢?像是你这种来自与生活的人,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造反呢?你们高丽人的收入一直在增长,你们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你们一个个理想都在实现,可是就在这样一个充满希望的社会中,你们居然要造反!为什么?我不理解!” “我们要拿回自己的东西思密达!”金三顺的汉语水平非常不咋滴,只是可以勉强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而已。他双手比划着说道:“天京城是高丽人建造的!火铳、火炮也是高丽人建造的!所以,这些好东西都是我们高丽人的思密达!” 朱大贵打心眼里暗骂几句,不过他的表情依然稳健。他淡淡说道:“金三,你了解我们天京城开创时的艰难吗?天京城是昆哥带领我们用智慧创造的,你们想要拥有,这可就是掠夺了!其实你们想过没有,你们可以学习天京城的技术,然后带回你们的祖国,使它变得强盛起来啊!为什么你们总是想要掠夺别人的成果呢?” “不不不!天京城的确是高丽人创造的!人类的起源地就在我们高丽半岛呀!往上数八代,所有的汉人都是高丽人!所以说,不仅仅是天京城,所有汉人创造的东西都是属于高丽人的思密达!”金三顺非常严肃的说道:“再说了,比起学习天京技术带回高丽国去,直接抢夺天京城不是简单许多吗?” “你的要求太过分了,这种要求根本没有谈判的价值。这样好了,我直接将我的底线告诉你。”朱大贵道:“布政司出资建造至少十万套优质的房屋,改善你们的居住条件;扶持一部分高丽人创办自己的企业;允许高丽人报考布政司的官员、工作人员;立法保障高丽女性的权益。金三,这样一来,你们就与天京城的市民相差不大了。” 其实高丽人在天京城的待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低。除了日益增长的薪水,天京城还立法规定每个苦工每天工作时间不得五个时辰。另外,所有不超过十六岁的高丽小孩子都可以享受免费的汉化教育与三餐,所有的高丽人还都能够得到免费的诊疗与基本的药物。而且,天京城有的是爱心泛滥的暴发户,但天京城偏偏还缺少吃不上饭的人,于是乎大善人们开设的粥铺里有着海量的食物却没有可怜人光顾。总而言之一句话,就算是一个高丽人不去工作,也能吃饱喝足养孩子看病。 看看天京城里的亡国奴苦工,再看看大宋那些被生活所迫参加明教的子民,亡国奴竟然过得比人民滋润,真不知道幸福二字该如何定义。 本来就不错的待遇,再加上方才朱大贵给开出的条件,恐怕没有高丽人会不动心。不过,金三顺听了这番话却是依旧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他撇着嘴说道:“不!我还要在造反成功后当大王呢!” 听了这句话,朱大贵险些没气得将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大贵按捺住烦躁,道:“我与你谈的全体高丽人的利益,所以你得站在全体高丽人的角度上来思考问题!”朱大贵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金三胖,发现这个家伙根本无法理解怎样站在别人的角度上看待事情,所以大贵只好厌恶的说道:“算了,如果高丽人不造反,我给你一万贯钱!这就是底线,你琢磨琢磨吧!” “哦也!思密达!有一万贯钱!让我干什们都行啊!”金三顺的眼睛顿时射出了光芒。 正在这个时候,翩翩少年燕青礼貌的扣响了房门,并朗声说道:“朱大哥,西门官人与段先生那边的会谈已经结束了。他们二位想要与您协商一下谈判的结果。” 话罢,燕青便退下了。朱大贵顺势对金三顺说道:“不要着急表态,回去再仔细想想!对了,为了表示诚意,我已经将你的妻女接了过来,你走的时候,可以将妻女带回科学协会!这表明我们绝对不会要挟你!想必此时她们应当与朴、李两位首领等候你多时了吧!” 金三顺听出了送客之意,连忙站起身来,憨笑着向门口蹭。朱大贵又是说道:“你的妻女与那两位首领都在‘情人粥’呢,我保证,那周围二百步内绝对不会有人监视,你们可以随意畅谈。待你们有了共同的认识,便再来此寻我吧!” 自从天京城建设了自来水系统之后,居民们的生活用水与工业用水就由铺设在地下的管道来输送。而原先横跨整个城市的那条高架水渠——柴进渠中的水流,便只用作城市绿化的灌溉用水使用了。 既然有了空闲的水资源,于是布政司便在天京城内修建了几处水景,其中最著名的一处,便是在市政广场的西侧与科学协会的夹角处的市民亲水区了。这是一处占地约两万平米、由滇南蓝海大理石铺就的浅水池,清澈的水面仅仅能够没过人的脚腕。池内点缀着许多雕塑、桌椅,还有些许柔和的喷泉。这还不是一个能够容忍泳装的年代,少年男女们能够露出皓足在一同踏水,已经是理法的底线。 戏水区的尽头有一个喷泉组,这些个喷泉不是冲天而起的,而是细雨斜风的。雾状的水柱喷起两丈有余,化作星星点点的雨滴飘散下来。在这一面濛濛雨丝之下,则是一座半球形的玻璃建筑。珠玉碎打在穹顶上,汇聚成涓涓细流淙淙留下,别有一番情致。玻璃建筑上悬挂着一面水晶质地的匾额,瞧那上边银钩铁画的笔迹,分明是由赵佶亲笔题写的。 匾额上三个字乃是“情人粥”,这座水晶宫似的建筑,正是叫做这个名字。 早在戏水区还没有建设的时候,这儿是一片充斥着小吃摊的街边集市。而在水晶宫的位置上,则是个只有一辆小推车的粥铺。粥铺的老板是一位沧桑的大叔,大叔熬得粥很细腻,很有品头,可惜道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并不懂的欣赏,他们总是急匆匆的一口吞下一碗粥,而后又急匆匆的消失在大街的拐角处。 后来有一天,一个浪漫的传说不胫而走。街边大叔一碗美味的莲子羹,使得昆哥与高月柔一粥定情。在以昆哥与月柔之间的绯闻当做卖点的《我把她当做你》、《只能是情人》等言情畅销小说中,大叔的街边粥铺都是耗费了万字篇幅描述的大场景。而后推出的平民爱情小说《佣兵之恋》、《看着我的眼睛拒绝她》等作品中,男女主角相识相爱的地点无一例外都是大叔的粥铺。久而久之,这里已经成为了天京城的爱情圣地。 当戏水园区修建后,这个集市的其他摊贩都分配到了园区两侧的经营摊位,唯有沧桑的大叔,在接近三万名民众集体请愿下,得以入驻了园区的核心建筑水晶宫。这座玻璃宫殿实际上是公共设施,所以大叔只有在里面卖粥的权利,却不能够限制游客的出入或是关闭大门。天京城是一座不夜城,因而它的公共设施都是十二个时辰全天候开放的。正因为此,所以虽然大叔早就推着粥车奔赴港口前线免费给大家熬粥了,但是水晶宫内仍旧是灯火通明,四门大开。 阴霾的乌云早已经散去,一轮残月月至中天。戏水区的四周果然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泓清水在微风与月光的作用下闪烁着粼粼波光。很多次,金三顺都曾经远远的看着这座水晶宫发呆,他看到那些衣着闪亮的天京人谈笑风生的穿梭在这座美丽的宫殿之中,自己却忍不住将脖子往衣领里面缩。从来没有规定说高丽人不得进入戏水区、水晶宫,但是,有勇气靠近这里的高丽人却是几乎没有。也许,高丽人的自卑是天生的。 如今终于有机会走进这座美丽的宫殿,金三顺心情渐渐就激动起来。他的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水,甚至需要数着一二三才能够将气息喘匀。 他刚刚踏进玻璃长廊的第一步,就闻见了一股浓烈的高度酒的味道,这种味道令他感到了不愉快。人家朱大祭酒说的对,诗人与侠客本就与老百姓不一样!老百姓念叨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而诗人侠客念叨的是笙歌烈酒美女!这个时候喝了酒,一会儿与人家身份高贵的天京城大官说话时满嘴酒味,成何体统!再者说……高丽人在这么好的地方饮酒,不是亵渎吗? 再往前踏了一步,他忽然就听到一阵子嘤嘤的哭声!金三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的苍白,因为这个哭声他太熟悉了!这是他女儿的哭声! 三步并作两步,金三顺撒开脚丫子飞奔进了水晶宫。宫殿里面那些陈设他是没有心情看了,因为现下占满他眼帘的就只有两位至亲了!他那可怜的老婆子歪倒在地,身上盖着一块污渍斑斑、也不知道是桌布还是地毯的布条,而她那不务正业的女儿,正衣衫不整的扑在娘亲身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婆,老婆你咋滴咧思密达!”金三顺干嚎一声就扑在了老婆子的身上。 闺女嚎哭道:“爹爹呀!我都说了,一切不好的事情都向着我来吧!可是那两个疯狂的男人,还是没有放过母亲大人呀!爹爹呀!我尽力了呀!女儿我承受了三四次呢!” “啊!!天京城的禽兽们!我恨死你们了呀思密达!”金三顺顿足槌胸,以头抢地,玩了命的干嚎。 “不是的爹爹!不是天京人干的!”女儿哭喊道:“是朴大、李二两位蜀黍干的啦!” 第138章 贵人 “什么!是他们!”金三顺揪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叫道:“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啊!他们可是我的兄弟呀!女儿啊!你没有看错吧!事情都是怎样发生的呢思密达?” “爹爹啊!一开始,我们娘俩是被天京城的军人接来的!那些军人人很好,也很帅,还非常腼腆呢!”女儿讲述道:“军人把我们娘俩送到水晶宫门口,就告辞回去了!我们娘俩走进水晶宫,就看见朴大、李二两位蜀黍正在饮酒!” “啊!”金三顺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两位蜀黍也看见了我们娘俩,就扑过来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娘俩就是各种求饶各种反抗啊!两位蜀黍就是各种用力各种强迫啊!” “啊!然后呢?” “然后就是各种花样啊!” “啊!再然后呢?” “再然后……两位蜀黍提上裤子就逃跑了!” “啊!没脸见人了呢!”金三顺面对墙角,绝望的蹲了下去。现在他的心里好恨!朴大、李二两人侮辱了他的家人,从此他在人家两位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这样下去,在造反成功后,金三顺他又有什么脸面再与人家争夺大头领的位置呢?进一步说,如果这件事情在高丽人之间传播开来,他金三顺就会成为一个大大的笑柄,如此下去,很可能连三头领的位子都保不住了! 金三顺悲伤的以泪洗面,但是他心中同时还有一个声音在嘶吼着:三顺君!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什么也不做的话!事情就真的要向那个方向发展了哟!振作起来,三顺君!一定还有办法的! 片刻之后,金三顺停止了抽泣。缓缓站起身来的金三顺,眼神中的哀伤与绝望换做了坚毅。他用干燥的大手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深沉的说道:“照顾好你的母亲大人!爹爹,去给你们讨回公道!” 金三顺昂首挺胸的走出了水晶宫,他步履沉稳,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信心。其实他不应该如此有信心的,若是讲理,五个金三顺也说不过一个诗人朴大;若是动手,十个金三顺也打不过一个武状元李二。但是,金三顺他偏偏的就是理直气壮。一位,他的心目中有一个仰仗,有一位贵人。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他们根本搞不清楚心目中的贵人是个什么成色。形形色色遇见贵人改变命运的传说忽悠着他们,诱使他们摆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不知满足了许多人的虚荣心。比那些念叨着“我外甥在北京做IT”的乡下老农好一点点,金三顺属于“我与副省长说过话”的货色。 说句题外话,在这个年代,卑躬屈膝的奉承绝对比不上器宇轩昂的行贿。如果你认为他们本应该视金钱如粪土——在他们是土狗的前提下他们会这样看的。让权力在阳光下进行这个梦想很美好,可惜在这个体制中,红太阳代表什么你应该明白的。好吧,就算是阳光的含义是人民的监督权,但是拥有这个权利的也不过是几千名唯唯诺诺的指派代表而已。反正,绝对不是你。 金三顺心目中的贵人,是朱大贵。他应该明白,他自己是个叛乱者,而负责平叛的朱大贵应当是他的头号大敌才对。可是,已经深陷棋局的金三顺,却下意识的将朱大贵当做了救星。现在金三顺又重新回到了那间茶叶铺,不过,茶叶铺门口的守卫却礼貌的将他拦了下来。原因很简单,大祭酒朱大贵正在与西门庆、段景住二位商定给高丽人的最终条件,这个时候金三顺应当回避。 三顺用恳求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护卫看,他那满是沟壑的老脸与浑浊不堪的眼神构成了一副难民受虐肖像画。这是他的老手段了,如今他家中那些远远超出高丽人消费水平的家具厨具,就都是用这一套从天京人那儿讨要来的淘汰货。年轻、善良、有理想的守卫当然顶不住这种老油条的算计,所以,守卫只好硬着头皮返身走进茶叶铺,去为金三顺通传了。 门口变得安静下来,金三顺靠着茶叶铺的窗户台,想要歇歇脚,不料,一阵谈话声却不小心溜进他的耳朵。 “大贵,拿主意的是你没有错,但是你也得听听我们两个人的意见啊!” 说着话的,应该是那个传说中昆哥的狗腿子西门庆,他的嗓音又细又尖锐,很容易分辨的。西门庆话音刚落,拥有一腔西北口音的昆哥御用训狗师段景住也接口说道: “朱小哥,朴大和李二给出的建议的确不错!让高丽人分成高低两个人等,低等人被高等人管制,而高等人向咱们天京人负责!这样,咱们天京城只拿出一点人力,就可以将所有高丽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再也不会有叛乱发生了!” 朱大贵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两位,这种建议不现实!高丽人怎么会帮着咱们天京城整治高丽自己人呢?他们是同一个民族,只会同仇敌忾来对抗我们!” 西门庆立刻反驳道:“此言差矣!同一个民族的人相互整起来,那才是往死里整呢!我们可以相应的给予高等高丽人一些特权,比如说给他们高薪、住房、甚至允许他们携带枪械;而低等人则要削减收入,军事化管理,男女分住,只保留基本的生活资料。这样,高丽人之间的等级观念就会森严起来,低等的对高等的痛恨,而高等的为了保住位置,只能死忠与我们!” 朱大贵仍然是沉吟着说:“这是奴隶制度了!不行,昆哥不会允许的!” 段景住嚷嚷道:“他们高丽人奴役高丽人,管咱们啥子事儿呢?对了,咱可以让高等高丽人成立劳务公司,然后将天京城的各种苦役承包给他们不就行了!所有的坏名声,一股脑推到承包商身上就是了!大不了,中间多建立几层承包关系!经过层层转包的活,出了问题尽管踢皮球就是咯!我打赌,如果昆哥在这里,一定会这样做的!” “这……”朱大贵终于哑口无言了,半晌,只听他从口中挤出了几句话:“这……可是……朴大、李二两个要的钱太多了!他们一开口就是十万贯!而金三这个老实汉子,只要一万贯……” “大贵,这不是心疼钱的时候!”“朱小哥,花多大钱办多大事儿不是?”西门、段二人一阵好劝,无奈朱大贵就是不松口。这个时候,想要通传的守卫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告知了金三顺在门外等候的消息。顿时,屋子里的争吵停息了,再过了几息时间,守卫急匆匆的跑了出来,示意金三顺可以进去了。 如今金三顺的心情已无需过多描述了。这是生活与事业的双毁啊!什么五味杂陈什么哇凉哇凉的感觉与金三顺脑袋里面的东西毫不相干,此刻他的脑子里完全就是一锅开水。他浑身上下的毛细血管急速充血,整个人看起来比平常大了一圈。造反叛乱的事儿早就没影子了,金三顺又变成了那个为谋生活可以牺牲尊严的拾粪半大老头。 金三顺是跑进茶叶铺的,刚刚看见朱大贵的面貌,他就咕咚一声跪下了。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金三顺保持着跪姿向前滑动一丈,恰巧到达了朱大贵的面前。不仅如此,在滑动的过程中,他还电光火石间抽冷子磕了三个响头,并且在朱大贵的脚丫子出现在他眼帘中的那一瞬,嚎啕大叫:“朱老爷!您要给俺做主啊!” 这么惊世骇俗的一跪,将朱大贵几个人震得不轻。正所谓术有专攻,能将磕头练就的这般眼花缭乱也是一门艺术。错愕间,又听得金三顺大声吆喝道:“朱大老爷啊!俺的妻女被人侮辱啦!” “什么!竟有此事!”朱大贵大吃一惊,愤怒的将一副茶盏扣在桌子上摔得粉碎。他玉面红涨,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是哪个士兵干的!我绝不袒护!” 但是段景住却嚷嚷道:“小老儿,胡说八道什么!士兵将你妻女送到情人粥,连门都没进就撤回了!那个时候,另外两个首领朴大、李二都在,都可以作证的!你怎敢如此诬赖我军将士!” “不是的,不是贵军干的!”金三顺嚎哭道:“是我那两个该死的兄弟,朴大和李二干的呀!老爷,他们没有人性啊!人妻人女他们一窝踹了呀!” “太恶劣了!太恶劣了!”朱大贵愤怒的连声音都发颤了,他怒气冲冲的说道:“人,怎么能这样无耻呢?我要绞死他们!绞死他们!” 不料,西门庆却轻咳一声,低声道:“大贵,我认为,既然是高压统治,那么就必须允许一定程度的……嗯,高等人对于低等人的侮辱。大贵,你看看金三这个不成器的样子,你再想想,如果将朴大、李二这个线再断了……嗯,你懂得,凡事要留一手么。” “唔……”朱大贵仿佛是恍然大悟,脸上的愤愤之色慢慢的就消褪了。他沉吟一声,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优雅,温和说道:“金三啊,你反应的这个情况我知道啦!嗯,你瞧,如果做下这个事的是我们天京城的人,我一定会从严处置,说什么也要给你一个交代!可是,不曾想做下这等罪孽的是你们叛乱者阵营里面的人!你也知道的,嗯,我曾经保证过你们的人身安全嘛!所以……哎呀,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遗憾嘛!要不,你带着家人先回科学协会吧!回去后,好好安慰一下她们哦!” 第139章 同舟共济 听到朱大贵这样说话,金三顺的一颗心骤然停顿,这分明是朱大贵要放弃他的讯号!忍耐住喉头传来的阵阵干燥,金三顺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要答应朴大和李二的建议吗?” “什么?我答应他们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大贵的脸色先是一豫,而后马上变成一幅假惺惺的笑意,道:“你们出来做出头鸟,也是为了全体高丽人的利益嘛!所以呢,有些事情我要从你们大多数人的利益着想啊!好了你放心啦,回去给你的同胞们说一声,等谈完事情后,另外两位首领很快就会送还的。” 金三顺哀伤的问道:“朱老爷,那……之前您对我说的话,还算数吗?” “呃?什么?呵呵!”大贵满脸笑意,道:“小三啊,先不要考虑工作上的事啦,我认为,在这个不幸的时候,你的家人比工作更需要你!” 朱大贵的话,明明白白的就是逐客令了。看守门户的士兵会意,也不由金三顺分说,驾着胳膊就将他拖了出去。出得门来,金三顺发现自己的老婆闺女已经被安置到一辆小推车上。闺女的哭泣已经停止了,病怏怏的老婆子也恢复了意识,扯着一张被单罩在脸庞上羞于见人。 看得出来,天京城方面对于金三顺家庭的不幸的确有些愧疚,因为事情毕竟是在天京城的控制范围内出的。因而虽说作恶的是高丽人,天京城人还是给予了金三顺家庭一些物质上的安慰。小推车上除了那娘俩之外还堆了些礼物,礼物的种类包括了精美的服饰的与可口的食物。这些礼物都是属于天京城上流社会才能享有的,因而金三顺女儿的脸上甚至有了几分窃喜。 “还是人家天京人仗义啊!我们高丽人……素质真不是一般的低下!”一面想着,金三顺推着车子已经到了科学协会的大院门口。协会内的高丽人见到首领回来了,连忙将大门拉开一道缝,把金三顺放了进来。也就是当金三顺一脚踏入科学协会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产生了。这个念头说起来非常难以形容,但是做起来却容易的很——金三顺只是顺势往地上一躺,嚎啕大叫道:“朴大、李二两人叛变革命啦!” 话说凑一块儿的人超过三个,立马就能分帮分派。高丽人闹造反的有几万人,里面包涵的团伙那可就多了去了。朴、李、金者三位首领各有各的拥泵,无数个小派系围绕着他们三人,形成了三个大派系。与一个正常社会中按照阶级地位来区分派系不同,在天京城的高丽人皆是属于最底层,不管他们在高丽国时是平民还是贵族,到如今只能是低三下四看天京人的眼色过活,所以高丽人的分帮分派难得是按照个人的内心想法由衷选择的。 这样组成的派系,成员之间表现的都非常团结,而对于派系的领袖,成员们更是表现的死忠。因而,金三顺一句叫喊,顿时在高丽人之间激起千层浪花。三个派系的人立刻按照各自的阵营分成三伙,瞬间开始了各种攻讦。 …… 想要相容一个团结一致共度难关的团队,亲爱的读者您一般会选择哪个成语呢?如果是我的话,会选择“同舟共济”这个成语,因为我觉得“同舟共济”四个字中,包含着一种生死与共的壮烈。 航海,是一项最能够磨练团队意识的活动。船员们各司其职,为了大家赖以生存的船舶能够安稳的航行,每个人都必须尽全力将自己的工作做好。这个团队的首领必须是所有人中技术最为全面、最有威望的人,因为没有人会将自己的性命交由一个蠢材指挥。这样众望所归的首领,势必能够将所有船员指挥的如臂指使,他,是这个团队中的灵魂。 如果放大到整个舰队,那么舰队的指挥官,就是这个舰队的灵魂。 从第一眼看到敌人的踪迹,费保边判断出这是一支没有灵魂的舰队。 纵然有些风浪,可这里毕竟是渤海湾,风浪能够大到哪里去呢?不曾想,仅仅是这么一点海洋上常见的小情况,拥有十四艘巨舰的舰队便已经失去了队形。四艘运输为主的武装鸟船勉强的跟紧了作为旗舰的“爱月”号铁甲舰,而其余的八艘鸟船与“恋柔”号铁甲舰,则是散布在四五海里的范围内,竭尽全力歪歪扭扭的向旗舰靠拢。 且不说操纵这些船只的船员水平怎么样,单单从这个队形上来看,整支舰队根本就没有统一的号令,甚至没有建立起相互之间有效的联系方式。舰队的指挥官既没有通告整支舰队旗舰的掌舵角度,也没有通告风帆的情况。这支舰队目前就像是一个没有受过规范性训练的业余单车队,只是根据各自的野路子追逐着领旗手玩命赶。 看到这个情景,费保与邻近艨艟上的庞如龙交换了几个简单的手势,他们都认为,这仗可以打! 教众超百万的明教拥有武装一万人的武器,他们一定会满员组成一个一万兵力的军队。在从雪月佣兵团手中夺取而来的这支舰队中,两艘装备了畜力驱动与超强火力的铁甲舰的运兵能力实际上非常有限,所以担负着运兵能力的必须是火力一般的鸟船。如此算来,每艘鸟船上除了必备的六十四名船员,应当还载着八百名士兵。而一艘艨艟战舰呢?只有三个人。 八百名拥有热武器的士兵在天京城登陆,会给岸上的兄弟们带来多少伤害?而如果是海战,特别是对付艨艟战舰这样的幽灵船,八百名战士基本上一点力也用不上。 即便是七十二艘艨艟全军覆没,死亡的士兵也不过二百来人,但如果这种牺牲能敲掉一艘敌舰,就等于是灭了八百余敌军!干掉一艘鸟船,即便是整个舰队覆灭也够本了!更何况,艨艟战舰怕的是铁甲舰上的快速连射炮,而对于鸟船……艨艟战舰上的水手、天京城的水军将士们,则表示非常有信心全歼它们。 渺小的艨艟战舰并没有风帆,它们漂浮在波浪汹涌的海面上,像极了一朵朵浪花,因而明教舰队并没有发现二里之外的他们。费保、庞如龙,他们都是拥有海洋灵魂气质的人,七十二艘艨艟分作两部分,在他二人的指挥下,灵巧的绕过一个个浪尖,向着那些落单的鸟船驶去。 巨大的鸟船是猎物,而渺小的艨艟是猎手。猎手的信心再强烈,两者之间悬殊的差距也应当正视。作为天京城新开发的海上武器,鱼雷的体积还比较大,重量也较为沉重,它虽然携带的炸药分量不少,但是却很难做到定向爆破。在鱼雷接触到敌舰爆炸后,只有四分之一的当量能够伤害到敌舰,而其余四分之三的爆炸力,则是分散到了背离敌舰的其他方向。也就是说,鱼雷的攻击力攻击力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 对付拥有八个密封舱的鸟船,使用六至八枚鱼雷、并且要全部命中才有把握击沉一艘。而对付拥有超强防护外壳、十二个密封舱的铁甲舰……恐怕二十枚鱼雷过去也未必能将其击毁。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对付铁甲舰的,只有更大号的铁甲舰。 每一艘艨艟战舰,卸下所有武装——包括士兵们的分水刺、火铳、甚至连淡水食物等补给品都将至最低之后,只能装载三枚鱼雷。这也就是说,整个天京城的舰队只有二百一十六枚鱼雷。计算一下上述的情况,艨艟舰队必须要保持超高的命中率才可以。而要保持超高的命中率,那么最简便的方式就是无限的接近敌人。 费保与庞如龙表现的很有耐心。他们盯紧了各自的目标,却不着急动手。在细雨中被映得灰蒙蒙天空愈发变得暗淡,终于到最后,由于海面上独有的视角才会显出圆弧状的苍穹,变成了一片墨蓝。黑夜到了,这才是费保和庞如龙想要的时分。 一直表现的很业余的敌人又有了惊人之举,所有船舶的甲板上都悬挂了大量的玻璃罩油灯,以方便船员们在黑夜中操纵船只。这个景象令费保目怔口呆,他实在想不通,在这么多灯光的映射下,船与船之间如何来分辨夜晚的通讯工具——代替旗帜发送旗语的信号灯。而这一切看在庞如龙眼中时,他的眼角却顿时湿润了。 整个船队中,都是没有航海经验的人。这只能说明,曾经服务于这个船队的雪月斋水手们,一个也不在了。庞如龙即将被处死的时候,还有被放走的运气,而那些曾经同舟共济的兄弟们呢?他们很可能已经被敌人处死。 那些落单了的鸟船,被黑夜中的明灯装扮的份外耀眼,相信船舶上的船员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根本无法看清楚漆黑的海面。一声令下,艨艟舰队像是幽灵一般,飞快的破开浪尖,向着那些巨舰冲去。 第140章 绝决的战斗 此刻明教的旗舰“爱月”号周围已经聚集了八艘鸟船。很明显,明教不打算在这样一个雨夜进攻天京城,因而靠近旗舰的鸟船都收帆、下锚,在这片距离着天京城越三十里之外的海域上驻扎下来。而远处的“恋柔”号铁甲舰与另外四艘鸟船,则是依旧与风浪搏斗,向旗舰靠拢。 其实天京城的艨艟舰队在发动攻击的时候有两个选择: 先做掉落单的敌舰——这样做保险系数大一些,艨艟舰队有绝对的把握战胜敌舰,但是如此一来,敌人旗舰与其附属船只警觉起来,使得接下来的战斗更吃力。 先偷袭旗舰——有可能一次偷袭就取得极大的战果,但也可能早早的被敌人发现,从而遭到火力封锁,一艘敌舰都拿不下来。 这是一场保卫家园的战争,冒险主义有些行不通。所以费保、庞如龙两位并没有犹豫,直接就选择了第一种战术。 庞如龙指挥着三十六艘艨艟盯上了最东侧两艘迎着风浪走“之”字型的鸟船。鸟船上的水手明显是走惯了内河的,他们按照内河中平底船的操作方式来摆弄尖底的远洋船只,两艘载重三千料的鸟船被他们驾驶的险象环生。对于这些鸟船,庞如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这些船只的木料,是他亲自带队从长白山脉中寻到的,这些船只的龙骨,是他跟随着船匠一凿一凿雕琢的。从诞生到辉煌,这些船只跟随着庞如龙度过了十年的光阴,可不曾想,如今庞如龙竟要亲手将它们损毁。 乘风破浪本就是艨艟的拿手好戏,庞如龙的舰队从上风处顺流而下,不容得对手发现,转瞬间就到了与鸟船并肩的位置、庞如龙黯然叹了口气,亲手校准了鱼雷的弹道。 眼前这一艘鸟船是“仙石”号,它的名字源自于晋江入海口处的一个小村庄。在少年的时候,庞如龙曾经疯狂的迷恋上一位仙石村的女孩,他每天都要赤着脚跑过十里的滩涂,然后从二百步外的香樟树上,一整天注视着那位女孩的生活。许多年过去了,庞如龙早已经记不起那个女孩的名字是叫做“霞”还是叫做“静”,但是他却永远忘不了那座几乎是建立在礁石之上的仙石村。对于第一艘建造好的船,庞如龙用自己的初恋为它命名——实际上,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当年的他到底是迷恋那个女孩,还是迷恋这个嵯峨的村庄。 在南海麻逸的一次登陆作战中,仙石号曾经触礁。它受伤得很严重,连密封在船底用来压舱的青石板都被撞得粉碎。也正是因为那一次受伤,仙石号失去了旗舰的称号。后来,庞如龙奴役了当地一个土王,动用了三千六百劳力,将仙石号从礁石丛中救出,并且将其修好。 庞如龙当然记得那次触礁的船身位置,在那个地方,压舱的青石板仅仅是用南海的碎石修补的。那是仙石号上的薄弱之处,只要击中了那个位置,仙石号至少有四个密封舱会同时进水。 庞如龙的记性很好,手艺也不错。他亲手发射的鱼雷果然精准的命中仙石号的薄弱之处。仙石号的船身破了一个大洞,汹涌的海水打着旋向船舱内倒灌进去,硕大的仙石号整个儿猛的一坠。庞如龙的这一击,将鱼雷的威力放大了三倍。 庞如龙与仙石号的交会只是一个错身的时分。施放完鱼雷,庞如龙的艨艟已经越过了仙石号一个船身的距离。跟随在庞如龙身后的其他艨艟接踵与仙石及另一艘鸟船号擦肩而过,而每一次擦肩,便是一枚鱼雷施放。庞如龙指挥的这一次突袭非常成功,只用了十二枚鱼雷,就击沉了两艘鸟船,而自身的损失仅仅只有一艘艨艟——那艘艨艟显然没料到仅仅是承受了四枚鱼雷,仙石号就会沉没,因而他离得仙石号过于靠近,所以在仙石号下沉时,引发的漩涡竟是将这一艘艨艟也扯了下去。 费保方面则是直接盯上了“恋柔”号铁甲舰。恋柔号的位置恰好处于另外两艘鸟船的中间,贸然攻击另外的鸟船,很容易引起恋柔号的反噬,所以,打掉落单的恋柔号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鸟船上悬挂的照明装置不过是些传统的“气死风灯”,但是铁甲船上的照明装置就大不相同了。铁甲舰上应用的是天京城制造的“高压气灯”,是一种将火油灌在钢罐中,打气加压,使得火油在压力的作用下,能够从钢罐顶部喷射出的灯具。这种灯具极为明亮,能够将铁甲舰整个甲板照得如同白昼。实际上在天京城水军的章程中,执勤旗舰铁甲舰甲板上的汽灯是严禁长明的,因为在这样明亮的环境中,船员们根本看不见有着极大反差的、黑漆漆的海面,这样一来,而灯光产生的光污染,也会严重的干预到瞭望台上的观测。更何况,灯火通明的船舶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活靶子,这是任何一位指挥官都无法容忍的。 当然,铁甲舰上的水手并没有阅读过天京城水军的章程,因而他们沾沾自喜的点燃了所有的汽灯,享受光亮带来的愉悦。当然,他们也不会看见,漆黑的海面上,有二十艘艨艟战舰向铁甲舰飞快的驶来。 二十枚鱼雷施放的非常顺利,共有十八枚鱼雷击中了“恋柔”号铁甲舰的右舷。铁甲舰的动力系统首先遭到破坏,右舷上固定的绝大多数明轮严重变形甚至是脱落。铁甲舰的外壳非常坚硬,十二个密封舱中只有四个进水,这还达不到击沉恋柔号的效果。不过这进水的四个密封舱都处于右前方,按理说船上水手们应当迅速调整船只的平衡才对。但是,这些船员并不知道铁甲舰上抽水泵与逆止阀门的用法,因而,他们竟然徒劳的想要用人力排干巨量的海水。 当然,他们这样做是徒劳的,恋柔号在失去动力之后,整艘船又向右前方倾斜起来。没用了多久,船的后方已经被撬离了水面。恋柔号的外层甲壳是用钢铁制造的,但是由于技术的局限,它的内部结构仍是木质。逐渐的,船身受不了这么强的扭曲力,船舶大约从五分之二处开始断裂。 一击得手后,费保立刻就率领着船队远离了恋柔号铁甲舰。而后,他与庞如龙会合,又轻松的干掉了另外两艘落单的鸟船。 这一串眼花缭乱的攻击,当然会被明教旗舰“爱月”号看在眼中。爱月号与八艘鸟船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它们的船舷上拉开了一扇扇的活动舷窗,黑洞洞的炮口从窗口内探了出来。不仅如此,空闲的船员还在甲板上布置了重型连射火铳,对于渺小的艨艟战舰来说,一挺这样的机枪也是恐怖的对手。 天京城的艨艟舰队在离着敌人三里远海面上重新集结起来。现在,舰队中还有七十艘战舰,而他们已经击溃了敌人五艘巨轮。这是一个骄傲的战绩,舰队内的每一位天京城水兵,脸上都洋溢着“够本了”的笑容。他们注视着远方的敌人,眼神中全是坚毅,那种含义,分明是一种同归于尽的绝决。 其实并不是每一个天京城的士兵都会有这种为天京献身的精神,但是今天踏上艨艟战舰的这二百余水兵,是自愿报名登船的。他们在登船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魂归大海的准备。当时的天京港里有接近一千名可以出海的水兵,最终能够登上战舰的只有这二百余人。太史昆从来没有灌输过他们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保卫家国的思想,但是,美丽的天京城偏偏就有这个魅力,使得人们甘愿为它牺牲。 硬碰硬的战斗开始了。明教方面明白自身对于航海的不熟悉,因而他们根本没有拉起锚定,而是将船作为一个固定炮台,顷刻间编制起一道密集的火力网。而天京城的艨艟奋不顾身展开冲锋,他们尽力接近敌舰,然后施放鱼雷。 艨艟上加装的火箭助推器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它可以帮助轻巧的艨艟瞬间达到四十节的航速!这绝对是一个惊人的速度,点燃火箭助推器后的艨艟,竟然看似是脱离水面,迅捷的飞掠在海面上!有了助推器的帮助,使得艨艟冲破明教的火力网变为可能。 雨,不知何时停息了,滔天的风浪,也逐渐趋于平和。战斗中的人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进攻的人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而被攻击的一方,苦于船舶被铁锚固定,根本没有办法逃走,所以也只好背水一战。这一仗,足足战斗了两个时辰,当震天的轰鸣暂时得以停息的时候,海面上早已铺满了无数的木屑碎片。 八艘鸟船,都已经沉入了茫茫大海,而坚固的铁甲舰爱月号,却仍然屹立在海面上。天京城方面,只剩下了三艘艨艟,这三艘艨艟上总共还有五名船员。 费保早已不知去向,也许他此刻早已变成了海面上无数尸首中的一个。而庞如龙,恰好是五位幸存者中的一个。 第141章 清河名药 从夜空中星辰的位置,庞如龙能够辨认的出,眼下已是寅初时分。临近八月,寅卯交接便是天亮的时刻,如此说来,再过得半个时辰,黎明就会到来了。 庞如龙抬首仰视,然后他就看见了傲立在“爱月”号舰首的方宝。曾经,那里也是庞如龙最喜欢的地方。 方宝的视线正巧也是放在庞如龙的身上,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庞如龙,却没有命令手下继续进攻。接着,爱月号拉起了船锚,划动明轮,竟是抛开这片悲壮的战场,向着天京城的方向驶去。 “其实铁甲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它的舵。如果让我来设计铁甲船,我会采用位置靠前的平衡舵,而不是铁甲舰现在用的这种位置靠后的普通舵。”庞如龙眯起眼睛,看着爱月号的背影嘟囔着。另外几位幸存者神色黯淡,他们理解不了,庞如龙此时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 “你们这些小水兵啊,都是跟着费保从太湖上过来的吧!呵呵呵,你们最远航行到哪里?你们去过南海吗?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南海上的名头有多大!”庞如龙忽然笑着吹嘘起了自己的曾经。几位幸存的水兵都低着头默不作声,没人接他的话茬。 “我的名头为什么那么大?因为我可以徒手杀死鲨鱼,还可以单枪匹马征服一个岛国!”庞如龙笑着说道:“当然,我也可以一个人做掉一艘铁甲舰!你们几个有福了,今天能够亲眼见识到我庞如龙施法术了!快点,你们几个挤到另外的船上去,然后尽量的把鱼雷都给我!” 幸存的水兵们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透,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够摆平一艘铁甲舰。他们飞快的行动起来,先是将庞如龙的艨艟上的所有的杂物、包括淡水和救生衣什么的全部扔掉,甚至连后舱里的压舱铅板都扔掉了,然后凑齐了四枚鱼雷放在了庞如龙的艨艟上。接着,他们又在庞如龙的艨艟上增加了一对火箭助推器。最后,他们满怀憧憬的看着庞如龙将两对火箭全部点着,以前所未有的超快速度向爱月号追去。 天昏地暗,巨浪海啸,这些都没有发生。他们只是眼睁睁的看到,庞如龙的艨艟笔直的撞向爱月号的船尾,然后爆起了一团冲天的水花。水兵们愣了很久,这才理解了庞如龙最先说过的那句话——铁甲舰的弱点,在于它的舵。 没错,庞如龙舍身取义,他用自己的生命,撞毁了爱月号的舵。一艘失去舵的铁甲舰再也无法掌握航向,在东南风的吹拂下,爱月号背离了前往天京城的航线,越飘越远。幸存的水兵们用拳头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向庞如龙致以最后的敬意。他完成了自己的责任,他失去了自己船队,却又找到了它,最后,他与他心爱的船队一同葬身于海底。也许,这才是一个船长最好的归宿。 现在,幸存者只有四个了。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只有二十岁。他们能够在这样残酷的战争中活下来,其中少不了年长者的谦让。现在他们的心中满是茫然,作为最后的胜利者,他们竟然不知道应当何去何从。 忽然,在离着他们不远的海面上冒出了一个狼狈不堪的人。他左半边的脸连带着大半截左臂应当是受到了爆炸的冲击,一片血肉模糊,从他深凹的左眼眶中可以判断的出,他甚至连左眼球都已经失去了。不过,虽然他受了很重的伤,但是他的意识仍然清醒的很,他显然在水底下待得时间太久了,如今接触到了新鲜的空气,他拼命的呼吸起来。 虽然这个人伤成了这般模样,但是年轻水兵们仍然第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他是费保!赤须龙费保!那一脸红彤彤的大胡子就是他的象征!年轻的水兵们惊喜的叫喊起来,他们飞快的将艨艟驶到了费保的身边。 没有任何客套,费保拼了命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快回去报信!船里没有士兵!” 水兵们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禁不住的都愣了。他们没有一个人行动,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快要昏迷过去的费保。 “敌舰里没有那一万名士兵!敌舰是在佯攻!”扔下这句话,费保恨恨的昏死过去。 年轻的水兵们终于理解了费保的意思!原来方才费保拖着重伤的躯体,潜水进入了沉没的鸟船中!他发现,鸟船并未像猜测中的那样满载着要进行登陆作战的明教士兵!这说明,声势浩大的舰队只是个吸引火力的佯攻!也许敌人要做的,就是将天京城的防守力量吸引到海滩上来! 年轻的水兵们如梦方醒!他们留下一艘艨艟在此搜救幸存的战友,而另一艘艨艟载着昏迷的费保,飞快的向天京港驶去。 …… “兄弟,咱们清河县男科中药铺的手段果然高明啊!你这一手‘热血朝天扬鞭跨马丸’配制的,颇有令尊风范呢!”朱大贵脸上表情不变,一道微弱的话声却是从他嘴角里溜了出来。 “哼,不敢错领朱大少的夸奖,这副催情药就是俺爹连夜配置的,我只是跑腿取了几味药而已。”西门庆亦是脸皮儿不动,用嘴角做出了低声的回应。 与他们两位并肩站在一块儿的段景住鬼鬼祟祟的小声说道:“喂,瞧那两个高丽人面皮儿都变成紫红色的了!西门大官人,令尊这方子药不会要了他二人的命吧!” “嘘,瞎说!俺们清河人可是你这个狗贩子能够议论的?”朱大贵不待西门庆说话,抢先将段景住呵斥了一番,然后他又小声的问道:“庆儿啊,你爹这个药方子,对女人管用不?” “哼哼,‘扬鞭跨马’说的是男子,可‘热穴朝天’呢?哼哼,此药,当然是男女通吃!” 西门庆忍不住露出了点点微笑,低声道:“我爹开了十二份儿药,只给他们用了四副而已嘛!剩下的,你省着点用啦!” 朱大贵顿时眉开眼笑,道:“晓得啦!晓得啦!” 只剩了段景住挠头纳闷道:“热血朝天管女人什么事儿呢?哎,你们俩说的是清河地方话吗?” 一脸不屑的燕青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们清河人啊,‘血’字是念‘xie’的……”不过,燕青终于还是将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那两个高丽人已经走进门口了。 这两个高丽人,正是造反者的另外两个首领朴大、李二。与来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不同,此刻他二人脸色绛红,双腿打软,背脊伛偻,眼神躲躲闪闪飘忽不定。会展中心超宽阔的大厅内灯火通明再配上朱大贵等人飘飘欲仙的高贵气质,更是映衬的两个高丽卑微无比。 不过,对于朴大、李二两人的窝囊样,朱大贵视而不见。他不但没有表露出看不起人的样子,还命令士兵给他二人看茶看座。 朴大、李二两个哆哆嗦嗦的蹭着半边儿椅子坐下了,朱大贵这才淡淡然的说起了正事儿:“你们两位,提出的条件是承认高丽人市民身份,允许高丽人拥有武器、成立佣兵团、建立自卫队,并且开设高丽语学校?” 两个高丽人低着头,吭哧了一个字:“是。” 朱大贵又是说道:“这是你们三位首领共同的意见吗?” 两个高丽人沉默一会儿,喃喃说道:“这……是我们两个的……” 朱大贵面无表情,冷冷问道:“为什么不是三个人的?刚才留出了一个时辰的商谈时间,你们难道没有统一意见么?这不是谈判应当持有的态度。” 两个高丽人沉默一会儿,终于是哭泣起来。他们跪在地上,一面抽着自己的耳光,一面交代了刚才自己犯下的罪行——这两个高丽人,将另一个高丽人的妻女给侮辱了。 这事儿本就是朱大贵这几个坏小子给下的套,所以朱大贵这几个坏小子当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听到当事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此事,乐趣另有不同,因而几个坏小子憋着笑几乎要将自己憋爆了。 好容易等到两个当事人诉说完毕,负责装黑脸的燕青与段景住破口大骂道:“好一对无耻之徒!见到美人会心动是每一个男人的本能,这个没错。可是,能够将心动变为欣赏,才是人类与畜生的分别之处呀!你们两个坏东西,见了人家妻女美丽就去败坏,简直是禽兽不如!吾等,要将汝二人绳之以法!” 俩高丽人哭诉道:“冤枉啊!那一老一少两个黑婆娘,一点也不美丽啊!我们怀疑,应当是被人暗算了……” “住口!难不成你们做下那种事儿的时候,还有人在背后推着你们不成!挨打挨揍有中暗算的,从未听说过淫人妻女还有中暗算的!若你们是我天京人,我一定要判处你们两个孽畜极刑!”朱大贵怒气冲冲甩了甩衣袖,道:“你们做下这等事,谈判还怎么继续?你们自己说说看!” 经历了这么多事儿,朴大、李二两个人早就慌了,他们连谈判是谁要求的都忘记了,只是哭哭咧咧的抹眼泪。 西门庆叹了口气,道:“算了,诸位,大局为重么!我看这样吧!我私下赠与朴、李两人一万贯钱,让他们用这些钱向金三陪个不是。只盼着他们和解后,赶快拿出一套能够代表所有高丽人的建议来。” 在场众人沉吟一番,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于是乎,两个高丽人推了一车大钱儿,在天京城群豪的目送之下,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回了科学协会。 第142章 美人卷帘 话说诗人、侠客、还有苦大仇深的典型标兵,本来就是最容易被当枪使的三种人。这三个物种自身大脑比较单纯,偏偏还很有鼓动性,因而成为了历代造反者首选的出头鸟、排头兵。当然了,无论造反成败,这三种人的结局必定是被清洗或是被清算,享受结果什么的就绝对没他们的份儿了。 如果高丽人民真的可以在这三种人的带领下,能够揭竿而起追求来平等与人权,那么……其实没有如果也没有那么,朴大不是哈维尔,高丽人也不是捷克人,而他们闹剧一般的“起义”,也与天鹅绒毫不相干。 所以,朱大贵他们几个人,从始至终就没有真正的将朴大、李二、金三看在眼中。他们的形象与表现分明就是傀儡与木偶的样子,朱大贵有理由相信,在他们的背后另有其人。凭借着直觉,朱大贵觉得找出这个幕后黑手非常有必要。一个非军事群体想要发动武装造反,简直就可以与“失败”二字画上等号,而幕后黑手动用了这么多高丽人进行一场必败的闹剧,显然是另有所图。 而且朱大贵还隐约的感觉到,那支漂浮在渤海湾中的明教舰队也有些不对劲。进攻天京城有许多种途径,其中最笨的一种恐怕就是登陆作战了。即便古代的兵法中没有太多关于描述海陆两栖作战的条款,不过仅仅是“兵半渡而击之”这一句话,就足以说明登陆作战的困难之处。天京城又不是海岛,绝对没有非登陆作战不可的理由,明教放着西、北两面的陆地不用,而偏偏要选择困难模式的登陆作战,实在是令人想不通。 在天京城最为空虚的时刻,连连发生了强大的舰队来袭与数万苦工造反这等大事,且这些事情里都有那么些“阴谋的先手”的味道,那么阴谋的后手,一定会非常非常的严重。所以,朱大贵认为必须要找到幕后黑手的影踪。现在,他使得幕后者的三条狗相互咬了起来,那么幕后者的曝光时刻就快要到来了。 自从朴大、李二推着一车大钱归来,高丽人的内讧顿时升级。起初,有很多人并不相信金三的一面之词,哪怕是金三的支持者,也很难相信形象一直很正面的朴、李二人会做出那样的兽行。不过这一切随着朴大、李二两人真诚的道歉得以证实。 当金三悲愤的大喊“我不要你们的钱!那些钱,是你们出卖所有高丽人得来的!”之后,金三的支持者愤怒的砸烂了朴、李二人推来的钱车,使得朴、李、金三位首领的私人恩怨变成了派系之争!当然,金三顺自由他悲愤的理由——朴、李两人得了十万贯钱,居然只拿出一万贯来收买人!按照金三的想法,至少也得拿走一半才能原谅他们呢! 科学协会内的高丽人变得阵营分明起来。朴、李二人的拥泵凑成一伙,而金三顺的支持者成为另一伙。 如果你认为朴大、李二两人的支持者比较多,那你就错了。通常来讲,有思想的人会跟随诗人呐喊,而有责任心的人会追随着侠客去行侠仗义。而既没有思想、也没有责任心,只是想要在造反胜利后分一杯羹的人,则会觉得苦大仇深的典型人物比较可亲。 您猜猜这个世界上哪种人比较多呢?没错,朴大、李二两方面的人加起来,还要比金三顺的支持者少十倍。不过呢,有思想的人和有责任心的人显然比较有牺牲精神,他们采取的策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苦口婆心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民族大义来感化那些过于激动的同胞。话说反正被兽行的也不是自己家的老婆闺女,所以呢,金三顺这边的支持者慢慢的平静下来。两方人马暂时陷入了僵持中,而时间就慢慢的从僵持中溜走了。 丑时已过,寅时到来,离着黎明时分越来越近了。对于高丽人之间的僵持,朱大贵乐见其成。不过对于事件的幕后者来说,这样不对,因为,幕后者显然还指望着高丽人做更多的事。 如果幕后者诚心想要帮助高丽人获得人权,那么他理应支持朴大、李二。但如果幕后者仅仅是想利用高丽人,当然还是金三合适一些。细细想来,朴大、李二那样有声望的人成为造反领袖还在情理之中,而像是金三这种货色能够跻身于领袖的行列,那明显的就是背后有人包装塑造了。 当革命的方向背离幕后者的利益时,清洗随之而来。 高丽人的阵营是一大一小两个同心圆。外围声势浩荡的那一部分人当然是金三的阵营,而内圈中手拉手挺着胸膛的人,则是朴大、李二这方面的人。圈内人高声疾呼,号召大伙不要同胞相残,而圈外人显然对这种呼声很赞同,他们的脚步在缓缓后撤。 就在这个时候,枪声响了。热动力研究分院的二楼平台上忽然喷射出火舌,无数粒佣兵专用的优质钢芯弹对着内圈的人倾泻而来。这种子弹是专门为水冷式重型连射火铳配备的,它连上弹壳足有三寸长,而仅仅是弹头部分也超过了一寸。这种子弹的穿透能力极为强劲,即便是碗口粗细的小树挨上一下也会被拦腰击断,而身处内圈的高丽人挨上这种子弹后——仅仅是盏茶的工夫,内圈就变成了由三千具尸体组成的修罗场。残肢断臂铺满了每一寸土地,里面一个幸存者也不会有。 没经历过这种景象的人,永远也理解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怖。作为距离最近的观众,外围圈子的高丽人顿时哭喊成了一片。 这种令人发指的屠杀当然也惊动了位于会展中心的天京城群豪。正巧轮值的西门庆一把揪起了正在呼呼大睡的朱大贵,将他朦胧的睡眼硬生生凑到了望远镜的镜片上。 望远镜中的景象,是一个窗口。窗台上耸立着一排四挺连射火铳,铳管还在冒着渺渺青烟。站在火铳后面的是一张妖艳的面孔,面孔上,镶嵌了一双充满异域风情的淡褐色美瞳。 蝶恋花,她是蝶恋花。当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梁蝶花。她骗取了朱大贵的信任,绑走了昆哥的女朋友,使得朱大贵从天京城的英雄变成了一个“酒色误事”的狗熊,而现在,她又回来了,还在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贵轻轻的叹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安排狙击手,将这个蛇蝎女子击毙了吧!随着她的死,也许所有阴谋阳谋边都随风而去了吧!”大贵如此是说。 不过,大贵随后就发现,他的这番话根本没有人去听。眼下西门庆、段景住、燕青几个,正躲得远远的秘密商谈着什么。大贵侧耳倾听,只是迷迷糊糊听见一句:“别管大贵了,他见了那个女子,便又不是正常人了。” 大贵没由来的一阵气,拔腿冲到众人之中,开口吆喝道:“给我拿火铳来!我亲手大义灭亲给你们看!我朱大贵,绝对不是个见色忘义的人!” 西门庆嗤笑一声,道:“哼!就知道你害怕那个女子报复你,想趁乱将她杀了灭口!” 段景住亦是说道:“大贵啊,这女子不能死啊,我们还得从她身上问出来,到底敌人的阴谋是什么呢!” 燕青搓了搓手,叹道:“大贵哥,方才我们商定的是,由我来潜入科学协会,将那女子活捉!不过你也看见了,那女子拥有连射火铳,我就这么去实在是太过于冒险啦!” 三人这番话说完,便齐齐直勾勾的盯住了朱大贵。朱大贵干咽一口唾液,问道:“你们……想要……怎么做?” 三个人又是齐声叹了口气,道:“大贵啊,正所谓人有专长,术有专攻,对付女人这码子事儿,您老最有发言权!这时候应该怎么做,您老人家还是凭自觉吧!” ……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一曲清亮的歌声,回荡在了科学协会大院的上空。漫天的血煞之气顿时被这支忧伤的曲子驱赶的一干二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一阵阵阴森森的幽怨凉意。 早在枪声响起的时候,就有慌乱的高丽人将科学协会大院的院门给打开了。此刻随着这声声哀伤的小调,一个身穿黑色长袍,手执羽毛伦扇的英俊青年,迈着轻快而优雅的步伐出现在了大门之外。这身黑色的衣袍成色破旧,还沾满了尘土,无论从质地还是从装饰角度上来看,绝对都属于下乘制品。但是这身破旧的衣袍穿在英俊青年的身上,却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两个字:公子。 这,就是王子殿的气质,就是高帅富的本色,就是沦为乞丐也会被成为犀利哥的风范,绝非一般吊丝能够企及的。卑微的高丽人见到如此器宇轩昂的精彩人物,不禁个个产生了想要膜拜的冲动。 当然,青年男子的身影逃不过热动力研究分院的窗台上的一双双凤目。一个年长些的女子愤恨的举起了火铳,叫道:“可恶!这个负心的坏东西还敢出现!主上!请允许贱婢将他击毙!” “不要!”那一双充满异域风情的美瞳中,居然已是星星点点泪眼朦胧。她一双樱唇微颤,喃喃的念道:“好一个人生若只如初见呢!若是时间永远只是停留在初逢的那一刻,将会是多么撩人心弦呢?你瞧他呀,还是穿着那一身沧桑的黑袍呢!他说,那是魔攻中华仔的打扮呢!先不要动他,我想要听听,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143章 一直有爱 不错,朱大贵此刻这身打扮,正是当年他与梁蝶花初逢时的穿着。回想那个时候,从未品尝过爱恋滋味的梁蝶花对朱大贵一见倾心,那时她对于这份爱的执着程度简直可以说是至死不渝。借着这份错爱,太史昆、朱大贵一伙才能够将梁氏一族骗的团团转,直至将夏国的权力重新从梁氏一族手中夺回。所说现在的梁蝶花已经知晓了当时发生的都是欺骗,但如今重新又看见了当年令她芳心初动的英姿,却仍是心悸不已。 方才想要击毙朱大贵的那位年纪略长的女子,正是当年梁蝶花的左右手、执掌“小雅苑”的梁玉宵。当年朱大贵的一张小白脸不仅仅是将身为皇后的梁蝶花迷得神魂颠倒,连带着梁玉宵这一班皇后身边的女官都着实被他撩拨的不轻快。梁玉宵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说实话也到了该找个男人解决问题的时候了。可是遇到的每一个男人,她都会忍不住的拿来与朱大贵比较,试想那些忠厚的党项汉子怎能比得上大贵风流倜傥呢?因而梁玉宵竟是将身边的男人都错过了。每每孤枕难眠春心颤动难耐的时候,梁玉宵就会将这一份专属于女吊丝的痛处归罪于朱大贵的身上,因而,她想要击毙朱大贵并不是说着玩的。 见到梁蝶花那幅满腮潮红的模样,梁玉宵也知道这位当年的皇后、现今的美女团长是不会忍心下手处置那个负心郎了。玉霄愤恨的跺了跺脚,道:“主上!如今咱们已经与天京城势同水火了,您与朱大贵,已经没有可能了!” 梁蝶花伏在窗口,怔怔的看着那个缓缓步入大院的英俊男子。这个男子不会武功,不谙兵法,文学修养低下,甚至连计谋也不怎么会用,况且,他喜欢花天酒地,一年到头来几乎就没有清醒的时候。按说,他身上一点正能量也没有,他应该是个根本上不了大席的家伙。可是,他偏偏就坐上了大席,而且席位还相当的不错。他究竟是凭借着什么本领混上去的呢?仅仅是脸蛋么?与他为伍的皆是这个世界上最威武的爷们儿们,一张脸蛋又能有什么用呢?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梁蝶花很久,不过今天,蝶花好像找到了答案——他的胆子大。 目标迷惘的造反、极度的惊吓、意识到死亡慢慢降临、渴求的东西飘渺不可见……种种情绪加持在高丽人的身上,使得每一个高丽人都成为了临界的精神病患者。他们的精神随时可能崩溃,他们随时会做出令人难以想象的举动,他们现在是一群比穷凶极恶的歹徒还恐怖的人群。哪怕是艾虎、周侗这样的绝世高手,恐怕来到此地也会紧张,可是作为一个丁点武功也不会的人,已经步入高丽人人群中大的朱大贵居然是走得这般坦荡。他这份坦荡绝不是假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坦荡——很难以理解,一个明明是来行骗的家伙,他怎么能够做到内心坦荡的。 其实昆哥对朱大贵早已下了定论:大贵的可贵之处么,一是心理素质高,二是表演能入戏。朱大贵骗人之前,一定要先让自己相信这份谎言,而后,他会用最真诚最热枕的态度,告诉受骗者一个自己深信不疑的事实。 除了方才那一首歌,大贵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讲。可是他那真诚的微笑,怜悯的眼神,倔强的嘴唇、坦荡的步伐,却构成了一个人人都能读懂的肢体语言:他挺身而出的原因,是要保护卑微的高丽人不再受伤害。 对于奴隶来说,什么比较温暖人心呢?是亲朋好友良药苦口的劝说,还是奴隶主轻抚奴隶的头颅呢?这个答案真的很难回答,谁也不想选择第二个,可是在经历第一个的时候,大多数人会选择冰冷的翻脸。不管怎么说,在朱大贵的微笑下,所有的高丽人都觉得心里好暖。他们偎依在一起,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朱大贵,渐渐停止了哭泣。 “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并不需要我来回答。”梁蝶花淡淡的回应了玉霄。 显然,蝶花的这种回应不能被玉霄理解。梁玉宵拧着眉头,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皆是一副“色字头上一把刀”的神情。 梁蝶花笑了,她说:“他既然来,就一定找好了有可能的答案。而且,他说出的理应是个正确答案。” 梁玉宵吃惊的回过头去,她支起耳朵,死死地盯着高丽人围着的那块空地。她实在想不透,一对相互欺骗、欺骗到国破人亡的苦命鸳鸯,有什么值得相互谅解的理由。 就在气氛最凝重的时候,场中的朱大贵动了。他的一根手指稳稳指向了热动力研究分院的窗台,口中却唱起了另一首歌谣。 “出卖你的爱,逼着你离开,看到痛苦的你我的眼泪也掉下来!出卖你的爱,我背了良心债,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 刹那间,梁玉宵目怔口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做下诱骗妇女的恶事,这个登徒子还有脸说自己也痛苦!不过同时,梁玉宵还意识到,当年朱大贵正是利用梁蝶花的爱,才完成了他的功业,奠定了他在天京城的地位!这样说来,也许……朱大贵当年心中的确是有爱?只不过,年少轻狂的他认为爱情比不过事业,才做出那样的事吗? 愣神的工夫,梁玉宵发觉自己听漏了两句,待她定住神再次倾听的时候,歌曲已经唱到了尾声:“我用我的真爱希望把你哄回来,我明白是我错了,爱情像你说的,它不是买卖就算千金来!” 一曲歌罢。楼下的高丽人见识有限,他们还属于听歌只听调调不听词的那种水平。大贵演唱的曲调俗称“口水歌”,就是让人听一遍后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一遍遍重放那种。高丽人不小心中了招,脑子里昏昏沉沉满是方才的曲调,好似魔音入耳,一个个心下大骇,只将大贵当作了神人,纷纷跪下叩首不已。 梁玉宵无心注意高丽人的反常之举,她只是咀嚼着一句歌词:“爱情它不是买卖?”念着念着,玉霄好像是明白些了什么。 蝶花黯然道:“你听,大贵他已经将理由说得很明白了。像我们这种人,从前出卖了太多的爱情。我嫁与李乾顺做皇后,何尝不是出卖爱情获取权力?大贵诱惑我,何尝不是出卖爱情获取太史昆的垂青?以及如今我的作为……当真是为了复仇么?还不是出卖爱情试图夺回失去的权利呢?我们都忽略了一点——若是没有爱情,哪有可以出卖的东西呢?” “原来……”梁玉宵的眼圈兀然红了,她喃喃道:“原来,你们一直都有爱!” “没错,一直都有。”蝶花挑了挑指甲,轻声吩咐道:“玉霄,收拾出一个房间,我要见他。” 一曲唱罢,朱大贵就自信满满的向热动力研究分院的二层楼走去,高丽人满怀畏惧的为大贵让开一条路,甚至都没有敢抬头去看他。而专业宫廷女官出身的梁玉宵收拾房间的本领自然娴熟无比,当大贵跨入二层楼的门槛儿时,玉霄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屋子很安静,所有闲杂人等早已退却。相对起堆满了各种模型的其他房间,这已经是整栋小楼里最简洁宽敞的房间了。空空的四壁都安装了柔和的汽灯,房间的照明很亮堂,连人的影子都显得很暗淡。屋子里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占了屋子一大半面积的一张绘制图纸专用的大桌子与其配套的可滑动座椅。 梁蝶花静静的站在屋子一角,显得很端庄。再次看到这张精致的令人情迷意乱的脸庞,朱大贵不由得自问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当年梁蝶花的面孔不是罩在面具之下,他自己还忍不忍心欺骗她? 不过随后朱大贵就暗自苦笑起来:现在已经看见了她的面孔,不照样还要骗她吗?大贵不动声色的调整了一下状态,换做了一种清纯阳光的正经面貌,温和的向蝶花招呼道:“又见面了呢,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实的你呢!你……还好吗?” 梁蝶花回复了一个同样温和的笑,道:“只有你我在,就不用这样费劲说话了。朱大贵,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交代所有的情报,并且承诺与天京城并肩作战,最后你可以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承诺?” “嗯?什么?”朱大贵被这意料之外的问题问得一滞,他根本想不出该如何回答这种问题,只好继续按照既定的路子支吾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 梁蝶花好似和朱大贵说的根本不是一码子事,她自顾自得说道:“我眼下该去做的任务,是在黎明前半个时辰,驱使四万高丽人在天京城中放火、哄抢!这个时刻马上就要到了,你不要逼我真的走上这一步!” “什么!你敢!”朱大贵顿时扔掉了矜持,拍桌子叫喊道:“任务?你在执行谁的任务!” 不过,梁蝶花仍旧是答非所问:“这两年来,我经历过了太多的盟友。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明白,没有人可以战胜天京城!我承认我之前走错了路!现在,大贵,我要你给我、和门外那些女孩们一个出路!” 第144章 周礼 不用设计圈套,梁蝶花居然要主动说出幕后者的身份,这使得朱大贵无法自控的激动起来,他提高了嗓门再次问道:“你的盟友都是谁?”不待梁蝶花回答,朱大贵又觉得自己发问的太笼统了些,于是他改口精简了这个问题:“你现在的盟友是谁?” “那你给我的出路是什么?”梁蝶花反问道。 朱大贵在天京城挂着很高的职位,但是他却很少履行自己的义务。甚至可以这样说,朱大贵还从未站在自己的本职岗位上做过决断。在他听到梁蝶花的反问后,他愣住了,因为他也搞不明白以自己的分量来说,到底有没有权力给梁蝶花一条出路。 梁蝶花将朱大贵的愣神看成了迟疑,于是她增加了说服力度。她充满弹性的身躯靠近大贵,用火热的红唇凑近大贵的耳旁,轻声说道: “最初的时候,我想要战胜天京城,夺回我失去的东西。可是等我真的身处于天京城并且了解它之后,我才发现我想得太简单了。天京城是一座可怕的城市,它将贪婪的本性形容为光荣的梦想,它将满足私欲的过程称之为奋斗,他将安于守成的汉人教唆成了凶残的侵略者。改变人心,才是天京城最可怕的能力!有了这种能力,汉人的智慧可以无限的扩大!火器、铁船、飞艇,势必会被发明出来的,而在裕望的刺激下,相信天京城还会有更多逆天的神器被创造!与天京城为敌的时间愈久,我就感到愈发恐惧。我不停的更换盟友,试图找出一个能够与天京城对抗的势力作为靠山,可是,这两年来的经历让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与天京城抗衡。我知道我从前做错了,现在我要投降,我要认输,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 朱大贵的气势一下子泻掉了。梁蝶花打乱了他的节奏,无论之前他想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此刻他都已经继续不下去了。脱离角色的朱大贵瞬间变回了他自己——双肩松垮、脸色疲倦、腰背慵懒,腿脚乱颤。大贵挠了挠头,嘟囔道:“唉,其实你也明白的,我在天京城里什么实权都没有,充其量一介弄臣罢了,你要我给你承诺和出路……请问,就算是我随口给你吹嘘一番,你能相信吗?再说,你想要的出路是什么?钱?土地?官位?” “大贵,我要的只是活命!我要求天京城不拿我们这些姐妹秋后算账!”梁蝶花一把揪住大贵,两支纤细但是有力的手捧住了大贵的面孔,一双淡褐色的眸子盯住大贵的眼睛,道:“大贵,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能量有多么大!这样吧,我只要你一个承诺,请你日后向昆哥帮我们求情!这么点要求你总该能够答应了吧!” “这样啊……仅仅是求情而已的话……”朱大贵嘿嘿的笑了。他顺势深深的嗅了一下梁蝶花的气息,道:“这个要求不过分啊,到时候我一定帮你们求情就是咯!” “在天京城,你就是专门负责骗人的,所以,你的口头承诺不能算数。”梁蝶花道:“你得立下个字据才成!” 朱大贵耸了耸肩膀——这是他学自昆哥的招牌动作,其含义当然是代表着无奈的同意。而后大贵铺开纸张,提笔书写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本人朱大贵立誓……” 写了没几个字,梁蝶花却是伸出皓腕,用两根葱葱玉指捏住了大贵的笔头。她摇了摇头,道:“文定之书,可不是这样写的哦!” “文定之书?”朱大贵听得一头雾水,喃喃道:“何为文定之书?怎的听起来这样耳熟呢?”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样和在一起,不就是周礼中的文定么?”梁蝶花哧哧一笑,道:“怎么,对于这些礼法,你一个汉人中的大祭酒怎的还不如我一个党项人知晓的多?” “嘶!”朱大贵倒吸一口冷气,咚咚咚退了三大步。这哪是什么字据啊,分明不就是逼婚么! 话说最虚假的笑容,莫过于媚笑了,无论是微笑苦笑还是大笑嗤笑,都有可能是发自内心的,唯有这媚笑一途,纯粹就是笑出来糊弄人的。此刻,梁蝶花的面孔上就带着这么一丝妩媚,道:“只有你娶我为妻,才会真正的为我去求情!否则,你就会如同那卫人吴起一般,背上杀妻求将的恶名!当然了,对于一个武将来说,这样的恶名声也就罢了,可是对于你这么一个小白脸来说,背上这样的名声就代表着事业的终结!你就简简单单写一句话——天地为证,鬼神明鉴,朱大贵与梁蝶花结为夫妻,从此同生共死,白首偕老,海枯石烂,永生不渝!” 这样逼婚的方式,实乃闻所未闻。朱大贵挠了挠头,竟是没有找到拒绝的理由。顺水推舟的,大贵写下定情的誓言,与梁蝶花两个签字画押做成了铁证。而后,大贵又体贴的问道:“那当你保住性命之后呢?我不要我事先将休书写好?” 梁蝶花瞪起眼睛,厉声道:“你敢!” 朱大贵闻言,哈哈大笑。 梁蝶花一面将文定之书细细收好,一面念叨着:“大贵郎君,实际你应当愁眉苦脸才对呢!你也许不知道你自己是一颗多么诱人的果实!作为天京城元老级别的高层人物,你是个真正的钻石王老五!只要你愿意,天下不知道多少公主千金抢破头的要嫁给你!但是,如今你已经被我这样一个家族没落、待罪之身、还结过婚的女人骗到手了!那些纯洁的公主千金们,你已经没机会玩弄了!” “你真的这样想?”朱大贵的手竟是有些发抖,“其实,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我是个靠着吃软饭骗女人过活的,其实天京城中没有几个人看得起我,我觉得这个世上其实只有昆哥一个人尊重我,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本……” “你比我厉害!”梁蝶花淡淡说道:“我这一辈子唯一输过的人就是你!除了你,谁也没有本事迎娶我!” 朱大贵的眼中,满是闪烁的光华。他突然吱嘤一声,扑进了梁蝶花的怀中,失声痛哭!原来即便像是朱大贵这种醉纸金迷中过活的人,心中也有棉团一般的抑郁! “行了,下半辈子你有的是时间吃我豆腐!现在你得听我说!”梁蝶花用力的将大贵的脑袋从自己的胸口上挪开,急促的说道:“你听好,这一次天京城的敌人叫做‘明教’!与阳顶天他们挂着明教幌子的江湖帮派不同,这个明教也叫做摩尼教,是个真正的宗教!与道教、佛教一样的宗教!他们的教主,叫做方十三……” “轰隆!”一声炸响,打断了梁蝶花的话,她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天色已是开始放亮!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不过大贵却没有惊慌,他微笑着说道:“这个响声,乃是城北炮塔主炮的射击声!这样单独的一次射击,应当是为了校准弹道。这也就是说,炮塔上留守的兄弟已经发现了敌情,并且做好了歼敌的准备。蝶花,不用紧张,天京城的炮塔不是吃素的,管他万千敌人,短时间内都休想突破炮塔的防御。” 大贵执着梁蝶花的手,领着她走出设计室,攀上了设计院的顶层。边走,大贵边道:“你没有在天京城内制造骚乱,明教的企图就已经失败了一半;而他们的主力在海上抢滩登陆,如今城外的只是他们一些残兵游勇而已!不足畏惧,不足畏惧的啦!” 自信满满的大贵终于登上了二层小楼的楼顶。天京城没有城墙,从这样的高度已经能够勉强看到城市边缘的景色了。不过,大贵已经不用放眼眺望了,因为仅仅是科学协会周边的模样,已经足够他触目惊心! 方才完整无损的会展中心,此刻不知怎的在玻璃外墙上破了一个冒着渺渺青烟的大洞!西门庆、燕青、段景住与那些连夜召集来的醉鬼士兵,正在连滚带爬的往会展中心外面跑! 正东方传来一阵阵的叫喊声,城卫队的士兵与自发保卫天京城的市民、佣兵们,不知为何都在从海滩往城内撤退! 而城市边缘的炮塔……随着又一声炮响,朱大贵眼睁睁的看着一枚携裹着烈焰的炮弹呼啸着射向城内!一眨眼的工夫,这枚炮弹准确的再次击中会展中心! “怎么会!炮台为什么会射击城内!”朱大贵一下子变得满脸冷汗!他捏紧梁蝶花的手,惊骇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炮台会射击城内啊!你告诉我啊!” 梁蝶花也变得有些慌乱。她竭力分辨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想象不出炮台为什么会攻击城内!我真的不知道!” 这个答案,梁蝶花真心的不知道。这个疑问,同样存在很多人的心中。奔逃中的西门庆、燕青不会知道;从瞭望镜中观察着外界的冯则、公输钜不知道;通过烽火、信号旗与城北炮台始终练习不上的徐宁、王进同样不知道。 城北偏西四十七座炮塔,每个炮塔留守有五名士兵。可是现在,他们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他们的死状非常安详,在这个炎热的天气中,他们每个人的脸庞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每个人的身边,都曾经有一双洗的发白的千层底布鞋走过,而鞋子的主人,甚至还细心的合上了这些士兵的双眼。 一个晚上,这双布鞋踏遍了四十七座炮塔。他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晓得他是怎样进得由五寸厚钢板做成的塔门,又是怎样突破设置了二十九种报警机关的狭长通道,最后悄然无息的杀死了武功上佳的士兵们。总之,他一个人,用了一个晚上,便将固若金汤的天京城防御体系破坏贻尽。 第145章 底线 自天京城建立以来,这仅仅是第二次受到大规模的攻击。在上一次的防御作战中,天京城的炮台不负众望的击败了强大的女真人,而在经历第二次考验的时候,炮台就被敌人击败了。本来,天京人可是寄希望于炮台能够经历千锤百炼呢! 现在,作为防守一方的天京人已经没有了丝毫的优势,他们得靠着自己手中的火铳,与敌人展开一场硬碰硬的血战。 一个传统的武者,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佣兵呢?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树立一个信念。这是一种类似于美国梦的信念,要相信经过努力不懈的奋斗便能获得更好的生活,要相信通过自己的勤奋、勇气、创意和决心,就能取得成功。其实这个信念方才梁蝶花已经解释的非常周全了——将贪婪的本性形容为光荣的梦想,将满足私欲的过程称之为奋斗。 有了这种信念作为动力,那么一个传统的武者就可以在一系列新手任务的帮助下,开始佣兵之旅了。他们可以先受雇于麒麟军或是城卫队,一面做些巡逻的简单工作赚点钱,一面熟悉枪械使用与军旅生活。而后,还有许多位于森林幽谷中的中级训练营可以帮助他们提高能力。甚至于,太史昆已经着手在西藏高原、西域沙漠、东海孤岛、南蛮雨林中建设一些高级训练营,用以满足佣兵们更高的追求。而这一切训练营并不收取任何费用,只要佣兵们达到一定的等级,就可以随时入营学习。 这些训练营基础设施建造费用当然会非常高昂,而且训练时耗费的弹药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更何况训练营还要聘请许多顶尖儿的佣兵作为教官,所花费更是难以想象。这些钱财,都是由佣兵协会来负担。仅仅是一堂射击精确度提高课,一位受训佣兵就要消耗掉大约一千六百粒子弹,一次历时一个月的中级训练标准课程里,这样的射击客会安排二十次之多。而如今已经注册的十七万六千名佣兵中,已经有八万余佣兵参加过这样的课程。 花费了这么多钱财,佣兵的能力可见一斑。所以,佣兵们并不畏惧与敌人硬碰硬的较量!更何况,敌人只是获得武器仅有一个月的菜鸟! 的确,接触枪械仅仅一个月的人,用菜鸟来形容并不为过。可是这样的菜鸟,究竟有多少人呢? 明教是一个组织庞大的秘密宗教,在淮河以南的广大地区中,它拥有非常雄厚的基础。民间流传的明尊教、摩尼教、牟尼教、二桧子,四果,金刚禅,揭谛斋等神秘的宗教,实际上皆是明教在各地的分坛。当黎民百姓都安居乐业的时候,这种神秘宗教不见得能够兴风作浪。可是近些年来大宋朝廷的贪腐程度已经令人发指,许多百姓被多如牛毛的贪官逼得没有了活路,便只好加入秘密宗教寻求庇护。 明教这些年来在方十三的带领下,做了不少暗杀昏官贪官、暴力反抗暴政的血气豪举,因而使得淮河以南的各路官员对其都十分忌惮,只要是明教庇护的百姓,官员们倒也不敢逼得太凶狠。时间久了,加入明教的百姓日子勉强可以过活,而没有加入明教的百姓则是受到变本加厉的盘剥——就这样,大宋的官员亲手将越来越多的百姓逼进了明教的怀抱。 发展了这么多年,明教的教众何止百万!从这么多教众里,组织起一队人马轻而易举! 此刻在天京城外整装待发的明教士兵不是一万名,而是五万名。他们不是提着菜刀扁担的暴民,而是秘密受训长达三年之久的地下军事组织。早在三天前,他们就分批在女真人控制的兴城登陆,潜入了天京城外。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们中只有一万人拥有火铳;而令人头疼的是,另外四万人刀入鞘、弓入囊,腾出双手来举起大盾,将一万名火铳兵严密防卫住。 昔日雪月佣兵团的佣兵们,都是最死忠的明教教徒。他们都是受过天京城专业训练的人,他们是所有明教士兵的教官。他们明白,一个月的时间内很难让一个从未接触过火器的人成为火器高手。好在这一次明教军队的任务是占领天京城而非全歼天京城守军,只要赶走佣兵将天京城占为己有就算是成功。本着这个战略思想,他们想出了另外一种套路。 在训练了三天全军平举火铳齐射后,明教士兵们开始练习快速攻占天京城。他们在一个山谷中建立了一个与天京城北侧一模一样的训练场,每一棵树、每一块巨石的位置都丝毫不差。明教士兵们要做的,就是练习闭上眼睛也能飞快的跑进天京城。 这不是一件没意义的事情,很难想象,在烟雾缭绕的战场上,在数不清的大盾的遮挡下,一个人怎么能在陌生的环境里一口气准确的跑到连看都看不清的目的地中。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就要加以训练。 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天京城。每次训练中排在末尾的一百人,都被视为受到黑暗神污染的人。按照明教的教义,这种人应当被投入烈火中重生。这是一个与现代“末位淘汰制”类似的阴狠卑鄙下流无耻的规则,在这种规则逼迫下,明教的士兵居然可以在一盏茶的时分,全副武装着跑过三里地,通过天京城北方架在壕沟上的三道桥梁,穿过错综复杂的工业区,一鼓作气冲到天京城的象征——市政广场中。 这样做是非常有必要的,明教的教官们相信,只要两者的距离突破三尺,那么彪悍的佣兵并不见得比拿自残当菜吃的明教信徒来的厉害。 当朱大贵拉着梁蝶花的手匆匆跑下热动力研究分院小楼的时候,最后一眼看到的恰恰是明教教徒飞奔过天京城的壕沟,冲进迷宫般的工业区的情景。 此时港口上的佣兵绝大多数都已经赶到了市政广场之中,而布政司大楼的顶端也升起了用于瞭望侦查的飞艇。飞艇上的观测者挥舞出了旗语,而佣兵与城卫队员们轻松的从中读到了敌人的动向,他们紧握着武器,飞快的冲进了附近的建筑物。 在天京城建立之初,卢俊义就向太史昆建议,在规划天京城建筑物的时候,也要考虑到战备的需求。如果说壕沟与炮台是天京城的外城防卫圈,那么在天京城的中心区域,最好也建设一个内城防卫圈。 这个建议当然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于是在未来的建设中,布政司、科学协会、佣兵协会,以及北侧沿着工业区的那条商业街:工业产品展销城、南侧包含着大剧院、民族风情园、图书馆等的文化艺术一条街,就构成了天京城的内部防御圈。当取出暗藏于各个建筑中的沙包、铁丝网用来封锁住街道后,天京城便拥有了一条从南至北的底线。 这绝对是一条底线,因为这条线再后撤一点就是居住区了,那里,有天京城所有的妇女儿童。这是一条值得付出生命来防御的战线,男人们不需要任何督促,他们自发的将火铳上膛,伏在窗口、沙包、门楣、廊柱之后,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朱大贵从来没有参加过每个月都会有的全民城防训练,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不过,很凑巧的,朱大贵远远看见了处于市政广场正中心的柴进、徐宁、王进一行人。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凑巧,因为在天京城应急章程中,市政广场本来就是最后的指挥所。战事最高指挥官要坚守在广场中,在所有士兵都能看见的地方,坚守住天京城最后一道防线。因而,若是在广场上看不见徐宁等人,那才是怪事呢。像是今天这种情况,天京城的最高指挥权便从柴进手中转移到了武将徐宁手中。柴进、扈成、张老茅等行政人员,则成为了后勤负责人。 朱大贵终于见到了兄弟们,赶紧拉着梁蝶花奔跑过去。方一靠近,大贵便听到徐宁发出的命令:“叶春、窦义,你二人速去码头征集民船!张老茅、扈成、叶般,你三人马上组织妇女儿童,去港口登船出海避难!” 听了徐宁这样的命令分明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由得心中一寒。那梁蝶花知道眼下是表明立场的关键时刻,连忙高声对徐宁等人说道:“外面的那个人叫做方十三!他先是与耶律大石、完颜宗望等联手的!后来大石约他去大同作战,他推辞了,却趁着耶律大石动手到最关键的时刻,来偷袭天京城!” “这个情况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徐宁草草回应了梁蝶花一句,放待再去忙碌,不过他稍一顿足,还是回过头来对朱大贵说道:“庞如龙战死,费保重伤,终于是得知了对手的阴谋。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你带着你的女人,去港口乘船避难吧!这里,不适合你。” 话罢,徐宁又跻身进了那些豪气冲天的武者群中。朱大贵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灰白,他有些气馁的转过头去,又看到了他的另一群伙伴们。 西门庆、段景住、燕青、与那些獐头鼠目的家伙们。他们都是没有去港口的人,他们已经被自动归类于“没出息”的那一类人中了。在战场上,他们是最被瞧不起的,他们只能尴尬的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好汉们潇洒的忙碌。 当然,最气闷的一个当属燕青。在刚刚结束的那个夜晚,他可是穿越几万人的封锁,将科学协会受袭的消息带了出来,可不曾想,如今他也被归类于“没出息”的人种里去了。 见到朱大贵,心性尚未成熟的燕青不由得跳脚大叫起来:“我早就说去找徐宁师叔了,你偏偏不让我去!这下可好,我成了你们这一伙的了!气死人了,气死人啦!” 第146章 救星 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这般埋怨,朱大贵的腰板儿眼见着蔫了下去。梁蝶花猛地扯了一把大贵的衣领,道:“打起精神来!咱们不能就这么看着!咱们得做点什么!” 前一刻还是敌人的女子,这一刻已经鞍前马后的为大贵服务了。众泼皮上下将大贵打量一番,对于他的白脸技术有了新的认识。不过面对数万敌军,白脸技术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呢?再加上众泼皮都不受最高指挥官徐宁的待见,因而众人只得唉声叹气,无言以对。 梁蝶花气的跺了跺脚,道:“你们谁认得旗语?飞艇上传来的前线战况是什么?” 一众泼皮再不济也是老行伍出身,识得旗语当然不在话下。当下有泼皮道:“那上面不停的在反馈城内建筑物失守的情况。喏,现在说的是马氏饮食一条街被明教的人占领了。” “难道天京人就放任半个城市被人占领吗?”梁蝶花现在已经进入了天京媳妇儿的角色,她急匆匆问道:“广场上几千兵马,为什么不上前巷战?” 泼皮答道:“你不也是佣兵么?难不成你从没参加过城内攻防演习?现在城卫队与佣兵们正在组建内城防御圈呢!不过……” “不过什么?”梁蝶花一张美艳的脸庞都快要贴到泼皮的鼻子尖上了,吓得泼皮满脸嫣红。 那泼皮回答说:“不过,时间好像有些来不及了!明教的士兵好像很熟悉地形,他们冲锋的太快了!咱们的人本来还应该在防卫工事上加装一些火炮与重型连射火铳的,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你瞧,战士们只是来得及带上随身的火铳,连弹药都不是很充足。” “哦,是这样啊!哈哈哈!”梁蝶花忽然豪爽的笑了起来,女王的光辉在她脸上闪烁不已。她充满激情的鼓着掌,大声对泼皮们吆喝道:“小伙子们,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有拯救战场的机会与能力!我要你们团结在大贵的周围,并且在他的带领下为自己赢得声誉!好了,现在喊几句口号鼓鼓斗志,我们要出发了!” 一众泼皮听得目睁口呆。燕青张了张嘴吧,天然呆一般的问道:“嫂嫂,咱们到底要去干嘛呀?” 梁蝶花高举起拳头,喊道:“我们要在大贵的带领下,驱赶着高丽人冲击明教的冲锋阵!为天京城的守军赢得时间!来,跟我喊,大贵大贵,没你不行!” 一众泼皮眼神雪亮雪亮的,他们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乎,一群歪瓜裂枣的猥琐汉子,牵着一大群口舌流涎的獒犬,翻身上了自行车,喊着口号向科学协会冲去。广场上出现了三秒钟真空般的寂静,英勇潇洒的战士们看着泼皮的身影瞬间定格,那眼神,就好像目送着初中全班男同学去搞基。 其实,鼓动高丽人的过程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句话:“救星来了!我们快去寻求他的庇护吧!” 早已经在科学协会大院内不堪重压的高丽人听到这句话,过年似的冲出了大院。他们洋溢着热枕的欢笑,张开双臂向明教教众扑去。就连他们自己的内心都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供养他们吃穿的天京人成了敌人,而素味平生的明教教众成了亲人。他们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逃离这个令人压抑的院墙,逃离那些散发着浓厚血气的残肢断臂。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始作俑者朱大贵、梁蝶花等深感不安。同样,正在紧张的加固工事的天京城战士们,同样也屏住了呼吸。 明教的教徒不想停下脚步,甚至不想稍有一丝停顿。因为在训练中,跑在最后的一百人会在训练结束后被处死。而在实战中,跑在最后的人随时就可以被督战队杀掉。在兴城登陆的时候,明教教徒们曾经与当地的女真人干了一架,那只是一场有五千人参战的小战斗,对手女真人只有寥寥七八百人。在那一场战争中死于女真人手中的教徒不超过一百个,可是被督战队干掉的却有三百五十人。没办法,这也不能怪罪督战队,若是哪个督战队员在一场战争中没有杀够二十个自己人,那么他本身就得被处以极刑。 这一场决定命运的大战,共有五百人被选作了督战队!这也就是说,跑在后面的一万人都得死!哪怕是一位高级军官!所以,明教的教徒们不能停!甚至连减速也不可以! 但是高丽人想让他们停。热情的高丽人张开双臂,为的就是给明教教徒们一个真诚的拥抱。教徒们可以从高丽人欢乐的眼神中看出他们不是敌人,他们也听说过高丽人与明教是一伙的,但是高丽人做的事却是要命的! 为了自己的生命,明教教徒只能选择披荆斩棘向前冲。他们在用淮南、闽北、苏浙等地的土语高声警告高丽人无效后,只得抽出了腰间的利刃。 话说令人变得勤奋的方式有许多种。天京人一般是追求一个美好的理想,来使自己变得勤奋。而明教呢?当然是选用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末位淘汰制”,而且,对于明教教徒来说,“淘汰”的意思就是去点天灯重生。因而,从人性的角度上来看,明教教徒绝对要比天京人勤奋的多。 天京人的勤奋都是怎么用的?他们除了练习作战技巧的佣兵外,还有许许多多学习着科学技术、商业理论的人;而明教的教徒呢?除了干活挣钱上缴香火钱之外,他们在练习工程跑位之前,基本上就练习过一种技巧“抹刀子”。 何为抹刀子?这是一句皖南土语,也就是用刀锋划开对手血肉的意思。它不是捅刺,也不是劈砍,而是切割。所以,做这活儿的刀具并必须是轻巧的。实际上这种攻击手段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街头私斗的时候都很罕见,因为一旦拼起命来谁还有心情慢条斯理的割人玩儿呢?所以,这种手段只有在刺客、杀手的身上才可得以一见。不过呢,这种攻击手段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使用成本低廉。做一把砍刀的钢铁,足可以做十把“抹人”用的刀片儿。而且,这种技法一旦掌握了窍门,致死率绝对要比砍人来的高。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刀片儿抹脖子应该是较为流行的做法,这当然也是明教教徒们练习最多的手法,当然,他们还有割手腕、肘关节内侧、大腿内侧等等许多看似不致命的手法。不过,如果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去看,你就会发现他们下手招呼的地方全都是动脉所在,也就是说,明教教徒一刀子过去,对手在两分钟内一准玩玩儿。 现在,教徒与苦工们撞在了一起。苦工们张开了双臂,教徒们递出了刀子。 在旁观者的眼中,两伙人之间好似爆出了一团浓厚的血雾!这种极具震撼力的场面,使得旁观者们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毕竟这是上万根血管的集体爆裂啊!旁观者的感受已经是这样了,而身处中心位置的高丽人的感受自是更加深刻。其实他们现在应当做的是转头就跑,赶紧的给教徒们让路,可是高丽人喜欢哭天抢地的本性在此刻爆发,他们居然撕着头发,在教徒们的必经之路上哭闹起来。结果可想而知,更加血腥的屠杀到来了。 已经到达布政司大楼顶端的徐宁通过望远镜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幕。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向身边的亲兵问道:“哎,我的雁翎金甲呢?快些拿来给我披挂上!” “切!”亲兵道:“回禀大人,您的金甲不是借给武大郎穿到日本国摆谱去了吗?” 正说着话,一枚炮弹远远的轰过来,炸在了距离布政司大楼不远的地处,将一个原本是卖刨冰的石亭炸了个粉碎。这时上空的飞艇发来消息,在失陷的四十七座炮塔中,已经有五座炮塔完成了回转炮台底座,开始向天京城轰击了。 高丽人像是麦子茬儿一样倒下的飞快,而更多的呃炮台在艰难的超过了回转极限,仍旧摇摆着向天京城内调转炮口。看来敌人的准备很充分,他们不仅仅是在佣兵之中有内线,在工匠中也有他们的人。 徐宁叹了口气,与王进商量道:“老哥哥,炮台上的火力猛,还是咱们这边的火力猛?” 王进摇头道:“你这不废话么!咱们这些小钢炮如何与固定基座的塔炮比较?再者说了,雪月斋那船队里可不仅仅是拉着普通的火铳,像是重型连射火铳与飞弹发射架一类的东西,他们也都有!” 徐宁又问:“那要是展开白刃战呢?咱们能干的过那些耍片刀的不?” 王进苦笑一声,道:“他们玩片刀玩的太娴熟了!我看着都脖子发凉!说不好听的,一旦开始白刃战,我觉得连我这等功夫的都活不过半个时辰!” “那就没办法了!”徐宁重重呼出一口气,道:“我只有使用最后的办法了。” 王进静静的看着徐宁,没有说话。徐宁低声道:“在城北、城西的地下,还有十几座秘密军火库,这个你应该知道吧!不过你不知道的是,这些军火库之中都被一根中空的管道连接着。若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就可以在空管道中倒入精油,点着,然后……咚!你明白了吗?” “然后天京城就炸没有了?”王进颤抖着深呼吸一下,眼圈骤然红了。 “是啊,半个城,就没了。”徐宁悲催的笑了起来,道:“老哥哥,你说我干了这事儿后,是向昆哥自裁谢罪呢?还是身死以谢天下比较好呢?” 老哥俩对视一眼,抱头痛哭。然后,他们就听见一个声音边鼓掌边赞叹道:“哎呀呀!这一幕是说明你们两位基情四射呢?还是志同道合呢?” “哎?”两个泪人回过头来,突然就看见了一个满脸戏谑的人。与此同时,他们已经听到了广场上海呼山啸般的欢呼——“昆哥回来了!昆哥回来了!” 第147章 核心技术 没错,眼前这个这个笑得鼻子眼睛都挤在一起的人,正是太史昆。他用手掌挡在眼睛的上方,遮住了璀璨夺目的晨曦,然后他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惨不忍睹的高丽人受虐场,这才老神在在的说道:“老徐啊,坚守天京城这么久,真是辛苦你啦!奋战一宿,咱们已经击退多少次明教教徒的冲锋啦?” “哎……”徐宁挖了挖耳朵,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啊……嗯……我们击败了明教的船队,还制止了高丽人烧杀抢掠哪!嘿嘿!” “哦,不简单呐!”太史昆依旧是笑眯眯的,道:“那么你们击毙了多少敌人,活捉了多少俘虏啊?” “哎……嘿嘿,我没算!”徐宁挠着头干笑两声,终于还是在太史昆的淫笑下屈服了。他低下头,道:“其实结果也很好计算啦!我们一个敌人也没击毙,一个俘虏也没活捉。” “哦!”太史昆眨了眨眼,道:“如此说来,徐兄的第一次攻击就是准备炸掉半个天京城啊!好大的手笔呢!” “哎呀!昆哥你这话说的!”极爱面子的徐宁终于挂不住脸面了。他脸色羞红,嘟囔道:“昆哥,你十几章没露脸,怎么一露脸就是羞辱人呢!你倒是说说看,这一仗该怎么打呢?我不也是不想让兄弟们牺牲吗?” “哈哈哈!”太史昆无视越来越近的敌人,极其轻松的摆了摆手,道:“这个问题先不急着回答!当前最重要的事,是先将我的天王旗升起来!” 徐宁听了太史昆这句话,一直高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了下来。原来天京城的旗帜可不是随意悬挂的,一杆高高飘扬的棋子,就代表了一种“旗在人在”的责任。如果一座要塞上悬挂着“武松”的旗帜,就说明要塞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有武松的责任。要塞立功了,武松占大头,要塞失守了,武松就要领军法处置。一座桥梁上的、一座炮台上的标有名字的旗帜,同样也是这个含义。而现在,天京城布政司大楼顶端的旗杆上,就飘扬着写有“金枪徐宁”的旗帜。 撤下徐宁的旗帜,换上太史昆的天王旗,这就意味着,无论天京城此战损失有多么巨大,所承担责任的也只有太史昆一人,而徐宁,已经可以卸下重担了。 在朝阳下,天王旗徐徐上升。这是一个全天京最引人瞩目的地方,所有身处天京城的人都看见了旗帜的飘扬。太史昆,就是天京城的灵魂,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天京城神魂归窍,无疑是最振奋士气的事情。顿时,天京城阵营里爆发出响亮的欢呼。 徐宁眼巴巴的看着天王旗快要升到旗杆顶端,终于是沉不住气,出言问道:“昆哥,明教教徒只离着这儿两条街了!是打是爆,您快拿个主意啊!” 相比起徐宁、王进等人急躁的表情,太史昆却是悠闲至极,看他的模样,就差一套羽扇纶巾了。随着天王旗稳稳的升至顶端,太史昆甩甩衣袖,探出两根手指,对着明教教徒的大队一点,斥道:“疾!” 搞了半天,昆哥居然玩的是封建迷信活动!徐宁、王进看着昆哥那幅如梦如幻的嘴脸,心底顿时变得哇凉。不过……昆哥的手段,岂是他二人能够揣摩的? 随着昆哥这一指,天色竟然真的有了反应!在城的北方,也就是明教教徒的大后方,升起了一团冲天的烟尘。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滚雷似的闷响,与强烈的震感。乃至,布政司大楼的玻璃穹顶都出现了些许裂纹。 这是谁都想象不到的景象,天京城的士兵们大吃一惊,明教的教徒同样也暂时失神。唯一能够保持沉静的,也许只有太史昆了。他满脸的笑意不见了,换成一副凝重的模样,他屏气凝神,好像在等待着什么。终于,在明教的后方响起了一阵阵的敲锣声,明教教众听到这个声音纷纷止住了脚步,而后他们乱糟糟的后退了一个街区,在充斥着各种厂房的工业区内暂时驻扎下来。事已至此,太史昆才算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在这个世界上,关于昆哥的传说有很多。在大宋广袤的土地上,无数老头老太太都相信昆哥是某个星君下凡。对他们来说,昆哥会法术是理所当然的,若是他们看见今天这一幕,他们一定不会惊讶。 可对于天京城的群豪来说,他们一向自认为很清楚昆哥的斤两。他们对于昆哥的智慧与远见佩服的五体投地,但是对于昆哥的武功……他们都有一种“轻轻松松修理他”的自豪感。可是今天,在天京城最危难的时刻,徐宁和王进醒悟了。原来昆哥一直是深藏不漏的人,他老人家原来一直拥有不用弹药也能打炮的威猛法术! 太史昆拍了拍老哥俩的肩膀,老哥俩畏惧的弯下了腰杆。昆哥微微一笑,问道:“酷不?” “啥?”老哥俩一愣。 “拽不?” “啊?”老哥俩仍然楞。 “我是问,哥刚才的举止,牛掰不?” “嗯嗯嗯,太牛掰了!”徐宁将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他咽了口唾液,终于还是斗胆提出了建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你老人家那一指头打偏了!要是能再往里指半寸,就能炸着明教的神棍们啦!” “什么?”这下轮到太史昆愣神了。他思考了三秒钟,也没弄明白徐宁说的是什么意思,无奈,昆哥只好转移话题说:“对了,完事儿后,你们记得提醒我给北面卢兄控股的煤矿里补充点炸药。刚才那一下子,把他的库存用掉了一多半。” “什么?炸药?库存?”徐宁、王进长大了嘴巴。半晌,两人才是问道:“昆哥,您说刚才那一响,是炸药爆炸?” 太史昆瞪圆了眼睛,反问道:“这不废话吗?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可是……”徐宁道:“如果是炸药的话,为什么你一伸手指它就爆炸呢……” “与手指有什么关系吗?”太史昆对着旗杆扬了扬脸,道:“难道你没听说过‘举旗为号’吗?” “举旗为号?”徐宁一下子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您早就在城外做好埋伏了?” “没错,我手中有些契丹人俘虏,从开封归来的半路上,我从他们嘴里撬出了一些关于明教的情报。于是,我便日夜兼程赶回来了!我是在一个时辰之前才渡过黄河的。”太史昆简单的解释道:“整个天京城西北两侧都被明教的人封锁了,我手里只有两千人,其中还有一半是在开封临时组织起来的新手,况且我还带着许多俘虏,所以战斗力很有限,硬碰硬绝对不是明教的对手。” 太史昆顿了顿,又是说道:“不过我们在城北发现了明教的老窝,那里有他们作为后备的粮草弹药,但是几乎无人把守。那地方与卢兄的煤矿离得不远,所以,我就留下了夏燎兄弟运来炸药埋设在那里。” 现在,徐宁和王进终于知道了爆炸的来源是什么。太史昆继续说道:“在城西,还有候逡与丁豪各自率领了一些人手,在爆炸响起的同时对明教的后阵做一些佯攻。我的要求是,在盏茶时间内倾泻出所有的弹药。” 徐宁侧耳倾听,果然听到城西隐约传来激烈的枪声。不过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徐宁可以听得出那种狂乱无节奏的射击声完全就是无目标的乱射,吓唬人用的。 太史昆讲完了他方才所做的布置,道:“安排完这一切,我就找了一艘小艇,顺着黄河进入了天京城。你们刚才看见我的时候,实际上我气儿还没喘匀呢!” “原理啊如此啊!”徐宁道:“那您为什么不早一些发动城外的伏兵呢!害得我这般紧张!” 太史昆道:“这之间其实也是一种赌博啊!我手下的军队并没有与明教决一雌雄的能力。如果我早一些发动,明教会在歼灭我之后继续进攻天京城。如果晚一些发动,已经开始战斗的明教教徒杀红了眼,并不一定能撤得下来。而在这个时刻发动——明教已经占领了半个天京城,已经有了患得患失的心理,这时候他们后阵受袭,有很大的可能会停止进攻,稳固新占领的城池,并顺便解决一下后顾之忧。” 这个道理徐宁他们都懂,只是一时没想明白而已。经太史昆这么一说,他们便也知道了其中的奥秘所在。不过一直没怎言语的王进开口说道:“昆哥实施的原来是缓兵之计,并战胜敌人的法子啊!若是片刻后战火重燃,又是该当如何呢?” “这话没错!所以我们更得抓紧时间了!”太史昆拍了拍手,朗声道:“老秦,情报!” 这时候,一直跟在昆哥身后,却不曾吭声的秦暮城出列了。昆哥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让老秦速度给咱们说说明教的情况吧!” 徐宁、王进两人道:“免啦!明教来了大约有五万人的兵力,且战斗力强悍,这些情况我们都知道啦!” “差矣差矣!”太史昆摇头道:“昆哥我玩的一向是核心技术,也就是说,小杂兵五万也好十万也还百万也好,不过都是果肉,我要搞得,是核!” 第148章 十三哥的生平 太史昆此言一出,众人浑身巨震!最近这段时间太史昆干的正事儿太多了,大家伙儿都快要忘记昆哥的看家手段了! 太史昆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他说了要抓紧时间,那么他就绝对不会拖延。众人恍惚间,太史昆已经发出第一道命令:“请热气球飞空艇上的旗语手向全城人民传达我的命令!我以天京城主、佣兵协会会长、科学协会名誉会长的身份,要求天京城所有行业都派遣代表来!保卫天京,需要你们共同的努力!” 这个命令很快被飞空艇的旗手以旗语的方式发送出去,而无论是前线还是后方,都有用望远镜观测着旗语手的人,他们会将旗语手发布的消息转告给身边的人。也就是说,旗语手发布的消息,会迅速的传达给天京城每一个人。听到昆哥的号召,天京城各行各业的翘楚都迅速的向布政司大楼集合。而柴进等本就在广场上的人手,更是抢先一步赶到了昆哥的面前。 这时候,秦暮城已经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了一沓资料朗声阅读,其内容,正是明教教主的个人资料。 “方腊,又名方十三,英宗治平二年生人,江南东路歙县七贤村人。” 方十三的名字众人早已知晓了,而他的本名方腊却是众人第一次听到。他是治平二年出生的,算起来今年应是四十一岁。 “方腊师从何处,不得知。他所擅长的武功……唔,是九阴九阳神功!” 听了秦暮城这样说,徐宁第一个叫唤起来:“开什么玩笑!九阴九阳那种武功,不都是骗小孩子的传说吗?好吧,即便那些传说是真的,可是这两种武功分数两个截然不同的内功路子,又怎能一同修炼呢?” 秦暮城板起脸来,道:“老徐,我这可不是瞎说!阳顶天、殷天正那些个打着明教旗号骗吃骗喝的家伙你都认得吧!他们当年都在方十三手底下混过饭,他们当真见识过方十三同时用出这两门武功!他们的武功在江湖上都是拔尖的,可是他们对于方十三的评价只有四个字:深不可测!” 太史昆听到此处,接口道:“他的能力,我见识过。他可以在暴雨天气里,分辨出一里范围内湖面上的响声哪个是雨滴水面声,哪个是人在水面游动的声音。” 听得昆哥都这样说了,徐宁的质疑也就咽回去了。这时王进说道:“深不可测,总也得有个限度吧!一个人无法击败他,那一百个人联手呢?若他真的是天下无敌的武艺,那么咱们想要对付他的一切手段不都是白费吗?深不可测这四个字太笼统了!” 太史昆道:“我们看不穿方十三的深浅,可是周侗、艾虎这两位传奇人物总归是可以的吧!” 一旁柴进道:“昆哥,自打您走了之后,这两位就再也没有露过脸,谁知道他们还在不在天京城呢?” 太史昆道:“天下所有纷争的根源如今都在咱们天京城,他两位脱不开红尘的老前辈岂能不留在这里看热闹?他们一定是躲在天京城某处享乐呢!我猜,他们若不是躲在李巧盼那些女孩子之中,就是……占了我的家!” “呼!那就没错了!”柴进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来,道:“我说呢,这阵子你又没在家,可是送外卖送包裹的小弟却天天往你家里跑!我暗中调查一下,这阵子欠下的账单已经超过两万贯了!我还以为你在外地下的订单,忘了改地址,结果商家送到这边家里来了呢!” “啥!两万贯!”太史昆顿时在心中暗骂不已。要知道,宋朝的一贯钱在现代最起码也能顶三百块钱用,而在工业化生产的天京城里,怕是能当做六百块钱使唤。两万贯,可就是足足一千万啊!而太史昆离开,不过是一个来月的光景而已! 太史昆虽然职位很高,但是他本人却一分钱的工钱也不领取,吃喝的花销都是女朋友赚的。且人家别的妻管严在有钱的时候,还记得在鞋垫里留藏上几贯作为日后的私房钱,可太史昆这个家伙有钱的时候出手极其阔绰,必定是花的精光才好,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于是,太史昆这个家伙空口袋朝天是极为经常的事情。试问,在场哪位好汉没被太史昆蹭过饭?挨穷的时候,兜里有一文钱都是好的,却不料,突如其来一下子,就被俩老头吃喝掉了两万贯!于是乎,太史昆的脸顿时拉的老长。 柴进见到太史昆这幅表情,当然知道他的心思是什么——既然柴进都调查到昆哥家中开支异常了,怎的就不会更进一步帮昆哥组织继续损失呢? 可是柴进也有他的苦楚——万一领导是在包小三呢?臣子哪敢乱加干涉呢?这些微妙的事儿没法自辩,于是乎,柴进连忙自告奋勇去昆哥家中请两位老头出山,避开了生闷气的太史昆。 接下来,秦暮城继续说明明教的情况:明教内的高层有两部分:一部分是“方”姓的人,如化名为方宝的方七佛,他们都是与方腊有些亲戚的本家人;另一部分,则是明教在各地分坛的坛主、护法等。像是如今在天京城里打着明教的旗号开设佣兵团的阳顶天、殷天正两个,就是当年明教在江夏、颍州两地的分坛护法。 近些年来明教的行事愈发张扬,造反作乱的势头已经颇为明显。有些因为受压迫而加入明教的分坛主当然为此对于方十三更加忠诚,而同时也有些纯粹是为了信教的分坛主并没有造反的胆量,且还有许多人是为了更多的杂念加入明教的呢?因而,这些年叛逃明教的高层人士也有不少。这样一来,方十三本能的更加相信自家方姓的人手,对非自家的将领却颇多猜疑。 这样说来,似乎分化之计是对付明教的一个好办法。无奈如今情况紧急,敌人都已经破了半个天京城了,这时候再安排人手分化敌人,却已是来不及了。因而,群豪们虽然都想出这个破敌之计,却无人出言诉说。 秦暮城又说起明教教徒家眷的情况:有四十万老幼妇孺,正由淮南江东向天京城方向迁徙。前天传来的消息,这部分人已经走到泰山郡,想必此时已经到达济南府的地界了。 这些老幼妇孺,皆是明教教徒的家眷,方十三打得主意很明确——占领下天京城之后立即迁入四十万百姓,这样他就会立刻拥有一座群众基础稳定的雄城。另外,这其中也有胁裹家眷,强迫教徒卖命的成分在内。 这是一招绝户计,想必方十三也很了解太史昆的性格。即便是将来太史昆反攻天京城,面对这么些百姓也不忍心动用重武器,方十三自己的百姓,反倒是成为为自己挡子弹的上佳肉盾。民主国家遭受空袭,首先要让百姓进入防空洞;而独裁国家受到空袭,首先让赤手空拳的百姓围住总统府,充当人肉盾牌。更有可耻者,还逼迫着百姓穿上印刷着靶心的服装,他们吃定了讲究人权的对手不会对百姓下手,因而,这些个平日里将百姓当鱼肉的败类,又在这个时候将百姓当作了自己的盾牌。 如果是四个人从江东到天京城,只有口袋里有十贯二十贯的旅费,一路上也吃不了多少苦头。这一路上皆是繁华之地,行可雇用舟马,吃住可投奔旅店,即便是带着老幼妇孺,不过十几天的光阴,亦可到达。 但是四十万人呢?哪一家车马行也没有力量运输这么多人,哪一家旅店也不可能招待这么多人的饮食吃住。那时一个郡县不过几万人、十余万人的规模,又有哪个郡县的服务业可以招待超过他们当地总人口数倍的游客呢?因而,几十万的迁徙,却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当下王进出列,自愿出战。太史昆拨于他一千人马,并临时调集几艘粮船绕行清河去济南府与王进会合。在战事未平息之前,务必不可让这些百姓来到天京城为方十三做肉盾。 而王进也表示,他的老朋友张叔夜如今就驻守于济南府,到达彼方可请求他出手相助,相信能够安排好这四十万人。言罢,王进匆匆而去。 秦暮城再次出言,讲述方十三在教内的地位。原来这明教信奉的神明叫做“明尊”,本是波斯国的国教。在由回迄传入中原后,中原信徒又在明尊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位“教祖”。这教祖,便是汉末的黄巾教首领张角,有心人将张角奉为教祖,未尝不是报了鼓动百姓暴力造反的心思。而明教历代的首领,便是自称明尊派下的“光明使者”,要用“光明分子”拯救世人的灵魂。而到了方十三这里,他又为自己加封了“圣公”的称号,已有开国辟疆的心思了。 第149章 第二种选择 情况,也就是这么多了。老规矩,太史昆让大家伙儿都出出主意。话说这样的情景出现许多次了,大伙儿出主意的最终结果就是——先被太史昆取笑一番,而后他再说出自己的主意。更令人难受的是,太史昆这小子出的主意偏偏就是比大家伙儿的好,受到取笑的人也只能挨着。于是乎,这一次群豪干脆就来了个默不作声,任由太史昆自己发挥。 太史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将众人看了一圈,所到之处没一个理他这茬儿的。没法子,太史昆只得干巴巴的说道:“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你们说,请艾虎、周侗两位前辈,将方十三这厮悄悄的做掉可好?又有兵法说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乃制胜之道,你们说,咱们将明教教徒的家眷抓来,要挟他们可好?” “中!”“唔,唔,好!”“成啊,咱们就这么办吧!”昆哥话刚说完,群豪就连忙把头点。 “哈哈哈!瞧你们那点出息!就知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太史昆仰天大笑,道:“除了暗杀绑架什么的,你们就没点儿英雄点的正事儿了吗?” “嘿!”众人那个气啊!感情太史昆这个家伙,没点折腾人的前奏就说不出话来! 无视众人乌黑的面孔,太史昆兴致勃勃的训起了话:“兄弟们啊,遇到难题,得学会分析!来,你们跟着我的思路走!大家先来想想,这场战争为什么会发生?” 没人接话茬。太史昆只好悻悻的继续说道:“这不是一场必然的战争。天京与明教没有仇恨,生存空间也没有冲突,战争之所以会发生,只不过是方十三个人的意愿。” “方十三也许真的拥有绝世武功,但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能发动战争吗?”太史昆自己提出了一个设问,而后又自己回答道:“一个人当然不能发动一场战争,因而他动用了宗教的力量,鼓动了许多或是无奈、或是愚昧、或是功利熏心的人,来为了他的意愿进行战争。也就是说,我们解决眼前这场战争的办法有两个,一,劝服方十三放弃战争;二,解除他的信徒。兄弟们,你们想要选择哪一个?” 大家没有说话,但是不约而同的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没错,选择二才是我们的风格!”太史昆道:“解除信徒的办法有两个:一,杀掉他们!二,令信徒放弃方十三。你们选择哪一个呢?” 大家继续伸出两根手指头。 “继续分析!”太史昆道:“明教的信徒,大体分为三类。一,是家眷财产都被掌握在方十三的手中,被迫前来参战的;二,真正信奉明教,真的认为自己是在为光明神而战的;三,方十三本家族的子弟与那些别有目的的人,他们是真心想要掠夺天京城甚至是称王称霸的。受迫的、信教的这两种人,是属于明教的基层,那些穿着白麻布衫的、占据了九成九人数的信徒,都是这种人。而那些头上扎着红布条的,每个人率领着一二百寻常教众的小头领,则属于第三种人。对于第三种、也就是方十三的死忠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总共几百人的规模,抽调几百名学过狙击技术的兄弟们,一人一杆大狙将他们锁定就是了。而对于那些寻常的教众,得给他们找一个无法战斗的理由。” 这时候,大家伙已经听得颇为入神了。太史昆找回了感觉,道:“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方十三装神弄鬼的利用宗教来实现他的野心,那么我就来装个更大的神,弄个更大的鬼,让方十三伴着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话间,布政司大厅里已经响起了冲天的喧哗声。原来,天京城各行各业的翘楚魁首们,都相应太史昆的号召赶到了。太史昆一拍大腿,精神振奋,欢喜道:“太好啦!我的班子到齐啦!兄弟们,我的计划就是——我要装扮成光明教的大神‘明尊’,将明教的信徒全部忽悠傻!” 在群豪目怔口呆的表情下,一大群男男女女涌到了布政司大楼的顶层穹顶大厅内。太史昆得意大笑,道:“欢迎你们!来自快活林的舞台师、灯光师!来自金莲制衣麻豆队的化妆师!来自天京大剧院的音响师!还有从开封府远道而来,恰好在天京城巡演的梆子戏民乐大师们!哟!哟!还有你,曾经的御用匠作,如今的菊花台演艺中心首席道具师!欢迎你们的到来!时不待人!我需要你们立刻行动起来!” 这就是令人称道的“天京速度”,仅仅半盏茶的时分,穹顶大厅已经变成了一个繁忙的后台。像是徐宁这种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在这种时候只能躲在墙角咬着指甲默默观看。整个后台的总导演,当然是精于此道的大哥大太史昆本人了。他用纸板卷成一个大喇叭,声嘶力竭的指挥着每一个细节。 “什么?白天的灯光没法儿做?谁让你用火烛了!用镜子!用聚光镜反射阳光!你看,现在是清晨,阳光从东方照射!这样的话,我的西侧脸庞就会出现阴影!可是一个大神脸上会有阴影吗?所以,你必须用强光给我西侧脸庞补光!对了,外加三道追光给我!务必要让我看起来比别人亮三分!” “嗯?你怎么了?什么吊威亚的吊杆儿不够高?出动军用飞艇!务必要按照大宋皇宫蕊珠殿内那样,吊起来九百九十九个飞天玄女给我做背景!什么服装不够?你以为是唱京剧哪!人家蕊珠殿里的玄女根本就不穿戏服!什么?充当玄女的那些高丽女子脸太扁?怎么化也不出效果?算了,给她们套上面具得了。” “什么?骑一只红獒当坐骑神兽?笑话!我的妾意浓本来就是怪兽!还用骑什么藏獒啊!对了,将金莲麻豆队表演用的那个莲花台给我搬来,我要骑着妾意浓踏在莲花台上出场!” “什么?神应该穿什么服装?一片儿树叶就足够啦……算了,太丢人了,这样,给我开启宝石库!做个镶钻袈裟给我穿!和北京车展上一样的那种!什么?宝石穿孔来不及?用明胶给我往袈裟上粘!到时候掉几粒儿就掉去吧!顾不上那么多了!” “什么?伴奏音乐用樊梨花征西还是用铡美案?那是神仙出场时该用的音乐吗?我宣布,采用星球大战选段!就是一拉宇宙广角就放的那段曲子!” …… 应当说,在距离对方火力线前一丈远的时候,能够收到“暂时撤退稳固占领地”的命令,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哪怕“暂时”二字意味着的时间仅仅是半个时辰,这对于绝大多数明教信徒来说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时光,哪怕是这半个时辰是非常忙碌的半个时辰。 一部分人要去城外驱逐天京城的游兵,一部分人要在占领地内搜寻能够用的火器,还有一部分人要去炮台帮忙。在这半个时辰之中,真正能够属于个人的休息时光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当然,只是一顿饭的时间而已,他们可没有饭可以吃,圣公教主说了,一个人吃饱后剧烈运动,是会丢掉性命的。 这是第二次冲锋前的最后一小会儿了。头上扎着红巾的护法们将信徒们重新集中在一起,告诫他们必须要集中注意力拼命向前冲,落在后面的人就是被黑暗神腐蚀的人,一定会被督战队送去重生的。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却分了他们的神,让他们无论如何也凝聚不起注意力来了。 天京城的表演开始了。 最先出来热场的,是隶属于布政司的市容市貌维护队。这个部门是一个纯技术部门,而绝非城管大队那样的暴力组织。他们的工作就是维修护理天京城所有的管道、道路、路灯等等市政设施。当然,他们展现的不是本尊而是他们的技术——在这极其有限的时间内,他们将市政广场上的喷泉重新校正。现在喷泉的喷射效果是:六十四道水柱激射起十二丈高,然后汇聚成一点。水柱与水柱碰撞之后变成了蒙蒙雨雾,在阳光的照射下,布政司上空成了一个布满彩虹霞光的幻境。 接下来出场的,是来自于春山农场的饲养员们。没错,就是叶春旗下的春山农场——虽然名为春山,但它却在海滩上;虽然名为农场,但它却是一座饭店。像是这样一座海滩饭店会经营什么样的海鲜呢?呵呵,又不好意思了,春山农场主营各种肉鸽——红烧乳鸽、清蒸乳鸽、酥烤乳鸽、虫草乳鸽汤。当然,春山农场的饲养员们绝没有道理在战场前线上烤鸽子的理由,他们做的是:将库存一万两千只肉鸽一次性放生。铺天盖地的飞鸽扑扑楞楞穿过彩虹幻境……有没有美感咱无权评论,但是吸引人的注意是绝对没问题的了。 再然后,星战电影同声的前奏缓缓奏响了。担负着吊威亚任务的两艘军用飞艇开始徐徐升空。与民用热气球采用的鲜艳色彩不同,军用飞艇的颜色选用的是伪装色。整艘飞艇的造型是绵绵的云朵造型,并用亮白色与乳白色两种色调,在云朵上绘制了光影效果。因而,军用飞艇远远看上去,与真正的云朵非常相似!以至于在飞艇第一次展示在公众面前时,连见多识广的天京人都忍不住惊呼:“祥云瑞兆!” 第150章 光辉的背后 在天京人的眼中,“吊威亚”除了名字之外,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创意。用透明的绳索将演员吊在半空中进行表演,所产生的效果绝对是如梦如幻。最初看到这种表演的时候,即便是冯则、公输钜这样的科学协会元老也以为是真的看见了神迹。 如今的对手是些愚昧的邪教信徒,用“吊威亚”这种表演技术来忽悠他们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如果让真正的宗教界人士来设计一个神界的情景,那么用威亚吊上空中的演员扮演的角色应当是天兵天将、五百罗汉什么的,这样的角色不怒自威,用来震慑敌人应当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如今设计情景的人是太史昆,而他呢,固执的山寨了人家大宋蕊珠殿里的“三教辩法”壁画。 军用祥云飞空艇高高升空,九百九十九个活蹦乱跳的女子也吊离地面,渐渐悬空在了布政司大楼的上空。回想那大宋皇城延福宫蕊珠殿中的“三教辩法”壁画,虽说是画中的仙女不着寸缕,却偏偏的没有一丁点凡尘俗世的味道,因而整幅壁画看起来清丽脱俗,教人起不了半点邪念。反观太史昆山寨出来的这个真人版壁画…… 吊在空中的女子尽是高丽女工。话说高丽女人的身材大多是水桶型或是鸭梨型的,从中能选出一千名体态勉强过关的已经着实不易,至于其面容就无暇顾及了。想来高丽女子中那些体型好面容也好的女子,基本上都已经嫁到汉人那儿做小妾享福去了,因而这一千人中,面容不堪入目的占了绝大多数。没听说过仙女有丑的不堪入目的,没法子只好给这些女子戴上了描绘着细高鼻梁与锥子下巴的白银面具。 也是机缘巧合,谁也不曾想到,这面具居然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当丑陋的面孔被面具遮住后,她们那从未被人注意过的好身段却是终于得以彰显;当她们的视线被面具遮挡后,她们并不知道自己被吊的那么高,因而她们的表演几乎没有受到超高空的影响! 当这些女子被紧急召集的时候,并没有告知她们要去做什么。对于未知的事情的人总是会感到恐惧,且高丽人造反的传闻在她们耳旁传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是,她们本能的抗拒被城卫队员们带走,而且其中有些女子情不自禁的撒起了娇。面对这种骇月惊花的卖嗲,城卫队员们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一向诚恳老实的本次行动负责人张老茅只好违心的撒了谎:“你们这些八婆!就当做是昆哥选秀女好了!” 昆!哥!选!秀!女!这还了得!谁要是被选中了,全体高丽人的祖坟都要冒青烟啊!于是乎,得到上阵机会的高丽女子岂能不卖力的展示自己?且这种展示又不给人家唱歌跳舞诗朗诵的才艺展示机会,所以,众女子展现的方式就只有一种了——用力扭!哎,服装什么的本来就没给人家准备,土鳖的工装用不允许人家穿! 所以,当飞空艇上升到位,当星战主旋律交响曲加上乡村供销会的拉客鼓点混合成的DJ奏响之后,布政司大楼的上方的景象就只能以肉欲横流、血脉膨胀之类的词语来形容了。以至于,负责记录战况的老夫子邱襄掩面大叫:呜呼哀哉!斯文扫地! 话说明教信徒们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他们为人淳朴的很,九成九的人连青楼都不曾去过,哪里又见过千名女子集体做这等羞事的?因而,他们开始不淡定了。有的人翘首努力的看,有的人掩面直呼罪过,本是严肃压抑的战前动员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了。其实到了这个时候,许多个死忠与方十三的小头目还搞不清楚要发生什么事,他们只是以为天京城摆出这等红粉骷髅阵来扰乱军心而已。 终于,真正的主角——太史昆登场了。用华丽的辞藻来枯燥的形容太史昆登场时的光辉形象真的没有什么必要了。调动了成千上万人不计成本的包装一个人,那种效果恐怕是真正的神仙下凡也比拟不了。不过,那些光辉的背后,却也包含着不为人知的辛酸。 为了追求效果,有十六盏凹形镜将阳光反射在了太史昆的身上。 如今的太史昆,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也休想在他身上找出阴影来,现在的他,像极了一个圣洁的生物。 他的身上不但穿了一件镶满宝石的袈裟,还插了一对儿金光闪闪的翅膀形饰物。这一对长达三米的饰物当然是在太史昆的授意下制造的,至于那灵感,一准儿来自于约炮专用游戏劲舞团。 这么多宝石与贵重金属加在一起,其分量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且不说太史昆的感受如何,但看他的坐骑“妾意浓”那负重不堪不停打摆子的四蹄就明白了。 但是,妾意浓还有一点比太史昆舒适,那就是妾意浓的双目已经被遮挡住了,它意识不到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而太史昆就没有这个福气了,现在他的莲花台已经升的比布政司大楼穹顶还要高,他的脚下,足足有十丈的悬空! 想想吧,同学们!这是接近十层楼的高度!现在的昆哥,只能干咽着唾液克服高空恐惧! 所有能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感受到了神的感召。且不说明教的教徒了,连天京城的人们都险些被他们亲手造出来的神给唬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史昆的身上,那目光中,满是敬畏。 “孩儿们!本尊想死你们啦!”太史昆看似威严缓慢、实则艰难辛苦的挥着胳膊,大喊道:“孩儿们猜猜本尊是哪个?……恭喜你们猜对了!本尊就是你们心目中的光明神‘大明尊’呀!孩儿们,本尊下凡视察,闲来无事就建立了个天京城玩儿!本待将这座城市建得气派了,就邀请全天下的信徒孩儿们都来住,可是你们今儿……怎的敢触动本尊,犯下忤逆呢?” 话说如果是放在旁人眼中,也不见得会立刻相信了太史昆这般鬼扯。可是作为真正信奉明教的教徒,却一下子就相信了!原因嘛,说起来悲哀,在他们的心中,有谁敢冒充“大明尊”呢?再说,万能的大神大明尊法力无边,如果有冒充者的话,怕是第一时间就被祂降下神雷劈死了!太史昆自称是明尊,且没有神雷降世——经过这简单的推理,只能说明太史昆真的就是大神!于是,许许多多个明教信徒按照着往日做功课模样,跪在地上对太史昆顶礼膜拜起来。 紧接着,那些并非狂热信徒,而是被迫参加明教的教徒也双膝跪地开始参拜起来。正如同先前太史昆所预料的那班,他们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辉。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傻子很少,绝大多数人有着自己的智慧。那些梦想着依靠个人崇拜愚弄人民百姓的人,最终愚弄的是自己。人民百姓虽然无法与洪流抗争,但是他们会寻找着一切机会与漏洞,用他们聪明的智慧从暴政的捆缚下稍稍挣脱开一点空间。等到人民百姓从捆缚中挣脱双手,便是结束暴政的时刻。 现在,明教那些受迫的教徒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假装将太史昆当做神来参拜,那些扎着红头巾的护法们就无法逼迫他们上前线!现在,九成以上的明教信徒都念念有声的拜起了神!战争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这一切,当然都看在了那个男人眼中。他穿了一身洗得变形、又重新上过浆的白麻袍,脚上踏了一双换过两次鞋底的白布鞋。他的一身装扮,要比大多数的教徒还要寒酸。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是作秀,他不是在信徒面前假装简朴、在信徒背后吃香喝辣饮名酒的那种伪领袖,他的生活真就是穿着这样的服装,吃着粗陋的食物。 他的左手的袖笼中,有厚厚一沓越十万贯的交钞;他的右手袖笼中,有七枚面值十文的大钱。左手的钱,是教派的钱;右手的钱,是他老伴织布卖来的钱。他从未用左手的钱为自己买过一粒米,相反还每个月从右手边拿出二十文香火钱交给左手。 他公私分明,从未贪赃过。 他贵为教主,但是他的衣食,皆是年过半百的老妻耕种供养。 没错,他今年四十岁多一点,但是他的妻子已是五十岁。 放在从前这很好理解,他的老妻是童养媳,在他六岁那年,十五岁的童养媳便来为他家耕种了。 一辈子的操劳,使得五十岁的老妻看上去像是七十岁的,而神功通玄的他,看起来的面貌不过二十七八。 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功成名就的他即便是不抛弃衰老的她,也须得弄上几个年轻貌美的滕妾玩耍才是,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 大半辈子了,他只有她一个女人。 而且,也莫要认为他是作秀、伪装,他是真的爱慕他的她,最直接有力的证据就是——每逢二、七,他都要与老妻温存一番,一个月六次正常性生活,这绝对不是一个没有真情的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也许有人找出了一丝纰漏,女子每个月都有几天生理期的,又岂能每逢二、七都行事呢?哼哼,自己谷歌一下子更年期是神马东西好了! 这就是他,一个接近于神的男人。他不但思想品质上接近与神,一身深不可测的武艺更是接近于神!而且他的组织能力、人格魅力、号召力等能力,都已经在明教中展现出来。说真的,他拥有一个真正王者的实力,他同样也梦想着走一条真正的王者之路。文臣贤良、武将勇猛、人民爱戴,所有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共同奋斗。 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做不到。现在的他,只能是借用者宗教的旗号,唆使、或是迫使教徒来实现他的夙愿。一个有能力当王者的人,却只能当一个神棍,这本已经是悲哀了。不曾想,一个已经身为王者的对手,居然也放下身段装作神棍,还要叫嚣着比一比谁更会装! 最无奈的是,对手竟然取得了成功。他的教徒已经开始膜拜对手,所以,他不得不出面了。 第151章 半仙斗法 自从单枪匹马拿下四十九个炮塔之后,方十三就一直待在那座屹立于天京城的正北方的炮塔中。这座塔高达七丈,拥有十二门主炮,在北线炮塔群当中绝对是最高的一座,甚至在整个天京城中,它的高度也是仅仅是次于天京港扼守住海角的两座礁堡炮而已。率先攻向天京城的第一炮就是从这座炮塔内射出的,强劲的主炮轻松的将炮弹射出五里远,将会展中心里的西门庆等人吓了个半死。 根本不用望远镜,方十三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布政司所发生的一切。他的耳蜗轻轻颤动,甚至连布政司传过来的声音的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的教徒已经跪拜在了对手的面前,所以他不得不离开炮塔,亲赴前线。 五里有余的路程,他其实可以在几个呼吸之间就赶到。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像个寻常人一样,脚踏实地的快步走了过去。他的对手给他出了一个不小的难题,他需要时间来考虑对策。 当方十三走到己方前线的时候,刚刚好目睹了这样一幕。一个扎着红巾的护法大声训斥,说太史昆是伪装成神仙而已,要求教徒们不要相信。而后,高高在上的太史昆口口声声说要降下神罚,处置这个空口白牙的护法。也就是在太史昆话音方落,那个护法的胸口忽然炸开,当场就毙命了。看上去,好似他真的遭受了天谴。 不过方十三却可以明明白白的看出这是一个拙劣的花招,导致护法毙命的分明是一粒可以爆炸的子弹。不过,想要做成这个花招需要实力,这粒子弹是由接近八百步远的一个窗口内发出的,且,火铳发射子弹的声音只是一声微弱的闷响。 天京城的实力,果真是神鬼莫测,“火器”两个简单的字,竟是能让天京城玩出这么多花样来。它所生产的这些火铳,足可以使得一位粗笨的农夫瞬间变为杀手。而粗笨的农夫,方十三可是轻松的凑齐一百万个。这就是方十三想要夺取天京城的原因,以他的实力,也就是能占据大宋十余座城池而已,这点力量,注定只能是昙花一现而已。但如果他手下的农夫都武装上了火铳,帐就不能这样算了。 死掉的那个护法名字叫做方肥,他今年也就二十岁露头吧!这孩子够忠诚,有冲劲,假以时日,是替代心思日渐涣散的方七佛的最佳人手。只可惜,他的一身好武艺根本没来得及展现,就死在了太史昆的诡计之下。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哪怕他生前再威风也没有用。方十三时时回忆起老爹一句消极的教导:“对付仇人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活得比他长。卧薪尝胆是为了报仇,可戒烟戒酒别熬夜、粗茶淡饭勤散步又何尝不是在报仇呢?” 大敌当前,却恍恍惚惚想起了短命老爹的养生秘诀,连方十三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方十三摇了摇头,赶走脑海中那些无用的记忆。而后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衫,规规矩矩向着半空中的莲花台做了一个长揖,朗声道:“弟子方腊,恭迎明尊圣驾!” 这下子,轮到半空中苦苦忍耐的太史昆愣神了。他想过方十三会不露面,想过方十三会气急败坏,却万万想不到方十三会这样做! “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方腊不去理会太史昆的反应,反倒是不亢不卑的念了两句偈。而后他又是恭敬说道:“有言是业净六根成慧眼,弟子鲁钝,尚未曾修成,因而不识尊师真身。弟子斗胆冒犯,想来是受了那黑暗神的污染,切盼尊师降下光明分子,为吾等洗净灵魂。” 方腊这一番说辞,着实让太史昆出了一身冷汗。若是顺着方腊的言辞说下去,好似太史昆便真的能够坐实了大明尊的身份。可是方腊此人不呆不傻的,他干嘛要让太史昆得逞?他这样说话,分明是设了个大大的圈套!太史昆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能进套呢?最关键的是,太史昆对于这个什么大明尊根本就是仅仅知道个称呼,这明尊应该怎么当,他心里根本就一点儿谱都没有!顺着方腊的话茬说下去,怕是根本不用方腊设圈套,用不了几句话太史昆自己就要露马脚!于是一向是口若悬河的太史昆居然没了言语。 太史昆在半空中发愣,地面上的方腊却是没闲着。他眼观鼻、鼻观心,却是说起了大明尊的神通:“大明尊神王拥有爱、信、诚、敬、智、顺、识、觉、秘、察十种美德,祂用大神力洗净世间黑暗。此一弹指间,大明尊背负着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入烈焰之中,下一弹指间,大明尊炼化出人世间的幸福与祥和。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一日夜间,大明尊自棼六千次、重生六千次……” 听到方腊这种嘟囔,天京城阵营这边的好汉们全都冒汗了。太史昆装谁不行,却偏偏装了这么个自棼狂。感情想要装的像,还得在众信徒面前表演一把投身烈火不成?好汉们将自己代入太史昆这个角色身上演算一把,却是谁也想不出个破局的法子。天京城的领袖太史昆已经亲自披挂上阵独自站在了最前线,此刻他早已是骑虎难下,天京城的好汉们只能是抓耳挠腮的为他干着急。 不过,昆哥毕竟是昆哥,一个如此特立独行的人儿,思路当然非同凡响。只听昆哥哈哈哈大笑三声,忽然兜住身上那件亮光闪闪的宝石袈裟用力抖了几抖。那些个宝石都是用皮胶粘住的,本就不结实,经昆哥这么一抖,纷纷从袈裟上坠落,纷纷扬扬的下了好一场宝石雨。宝石抖净,太史昆身上那种光辉的气势褪减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圣洁。 太史昆眉心舒展,面带微笑,朗声道:“好你个师弟呀!离开尊师这么久,功课却还背诵的这样好!教我这个做师兄的,好生惭愧呢!不过呢,师弟,今天为兄来的目的,却是要点醒你的!你做的这些事,早些年为兄全部都做过!那时候为兄修养颇浅,不知对错,却是犯下了天大的罪孽!如今看着师弟你重新将罪孽一一犯过,为兄着实心疼啊!” 太史昆这个大变脸,令局面顿时一滞。这一次,轮到方腊一愣,不知道太史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是不敢开口接茬儿了。却见太史昆莞尔一笑,自己圆场道:“怎么了师弟,见到为兄太激动了不敢相认了?没错啊,为兄正是最疼爱你的教祖张角啊!” 太史昆这么一说,差点没把方腊的鼻子给气歪了。他方腊四十好几的人了,先是被太史昆喊弟子,又是被他喊师弟,竟然是处处占了便宜。 太史昆对于明尊不熟悉,对于张角这个人物却是熟悉的很。想当年宋大雷博士处心积虑的要将太史昆送到三国时期去,因而逼迫他背诵了许多汉末的人物志。而对于三国之后的历史,宋大雷博士却没有要求太史昆阅读。因而,太史昆这家伙对于三国之前的历史事件说的头头是道,对于大宋当前的历史背景却是几近盲点。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太史昆摇头晃脑吟了几句,道:“当年,为兄便是打着这个旗号,统领天下三十六方百万教众举事起义。历经二十余年,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百万教众什么也没捞着,反而是个个横死疆场,尸骨成泥。过去了很多年,我才悟到这么一个真理——粮食是种出来的,不是抢出来的。” “真是笑话!”方腊斥道:“任凭你种出多少粮食、纺出多少棉麻,最终还是让那些个贪官掠走!粮食是种出来的不假,却吃不到你的口中!不举事起义,莫不成要饿死自己、撑死贪官吗?” “起义成功了,便饿不死百姓了?”太史昆笑问道:“起义成功了,你便将粮食分给百姓吃吗?到时候天下的钱粮都成你的了,你又怎么舍得给百姓?回想我张角做黄巾军大贤师那会儿,下面的教众天天饿死那么多,我却是要吃香喝辣的。” “那是你!我这人清苦惯了,生活是怎么样的万千人都看在眼里,与你这个大贤师的作风截然相反。”方腊的失态转纵即逝,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静,他道:“取了天下,将土地钱财平分给天下百姓就是了!这没有什么舍不得的。让这个充斥着腐败的世界恢复清明便是我的志向,钱财什么的,我当真看不在眼中。” 太史昆道:“那么没参与过起义的穷苦百姓呢?被你们抢走财产的商人呢?那些被剥夺了官位落得一贫如洗的旧官僚呢?他们会不会被分得土地?他们又该分多少土地?与你们方氏一族的护法们分得土地一样多吗?” 方腊嗅出了阴谋的味道,不再作答,而太史昆却是说道:“他们是敌人,应当被清洗,对吗?那样的话,在他们眼中,你与魔王有什么不同?光明神的教义何在?” 太史昆继续说道:“明教的教徒们,当你看到横行霸道的官僚时,心中梦想的是有一天能够像他们一样霸道;当你看到贪官们挥霍赃款的时候,心中梦想的是有一天能够像他们一样挥霍。望子成龙,希望的就是儿子将来有一天成为那样的官僚,盼女成凤,希望的就是有一天女儿嫁给那样的污吏。面对罪恶,你心中期盼的是终有一天能够享受到罪恶的成就,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谈起义?太平道也好,明教教义也好,实际上教授的就是摒弃罪恶的方式,如果有一天,所有的人都能够用对错来律己,那么天下不需要起义;如果人人都对于错误明知故犯,那么所谓的起义,不过是恶恶相争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腊已然明白了自己无言再辩。作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棍,他很明白自己整天做的都是什么:愚弄着教众放弃自己心中理性的对错善恶,转而信奉教义宣扬的善恶对错。所谓邪教,最重要的一个象征就是要对教众洗脑!甚至可以反过来这样说:正经的宗教都讲究一个“悟”字,也就是说,正经的宗教都是劝告教徒多思考,用心来辨别何为对错善恶;而邪教呢,最怕的就是教众思考,邪教通常的做法就是先将教徒挑拨的血脉膨胀,失去思考能力,而后一鼓作气给教徒洗脑,令教徒变为教主的奴隶。 继续与太史昆这样说下去,怕是太史昆就真的要得逞了。脸上总是淡淡然的方腊突然春风和煦的笑了,他张开双臂,道:“师兄!这些话等等再说吧!咱们兄弟多年未见,先来亲近亲近才是呢!” 第152章 待客之道 不咸不淡一句话从方腊的口中说出来,就大不相同了。说“师兄”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还是那样的平淡,说到“兄弟多年未见”的时候,他的嗓音愈见洪亮,而说到“亲近亲近”这几个字的时候,他身旁的空气似乎都随着他嘴巴的闭合颤动起来,而当他说到最后三个字“才是呢”的时候,离着他足足有三百步远的太史昆真切的感受到了颅腔内的轰鸣!原来方腊看似无味的一句话,却是糅合进了高深的“狮吼功”的功法! 毕竟隔着还远,太史昆吃了方腊一记狮吼功,除了脑中有些昏沉之外倒也无甚大碍,不过他胯下的怪兽“妾意浓”就没这么轻松了。妾意浓的外形虽然怪异,但它本身的性子却是一匹乖巧的骑兽。兽类的感知本就要比人类灵敏些,虽然妾意浓的双目都被蒙住,但是它凭借着本能仍能判断出自己身处高空,因而它从一开始起就在不停的哆嗦。如今它又感受到了方腊狮吼功带来的异样,因而,它不可避免的受惊了。 其实,方腊本来发功的目标就是妾意浓。在一个一丈方圆的悬空莲花台上,一匹壮硕的兽类受惊岂是闹着玩呢?妾意浓闷雷似的大吼一声,嗖一下就跃出了莲花台!而骑在妾意浓背上的太史昆,好似在半空中被什么外力撕扯着一般,在第一时间就跌下马鞍,径直坠落于莲花台之外! 原来,太史昆是个注意安全的现代人。虽然在现代时没干过高空作业的活,但太史昆也知道安规里有这么一条——离地面两米以上,必须扎安全带。因而,在太史昆的袈裟里面,实际上是系着一根隐形绳索的,其种类,与吊着那些高丽女子的“威亚钢丝”如出一辙。不过钢丝的另一端不是由人牵扯着的,而是固定在支撑莲花台的吊杆上。妾意浓玩命一跃,太史昆当然会被钢丝绳从马鞍上拽下来!所以,如今悬空的太史昆虽然与莲花台处于一个水平面上,却是隔着接近一丈远,怎么也无法再回到莲花台上,于是也只好尴尬的吊在半空中。如此一来,他倒是真的成了个飞天的神仙。 那妾意浓也是神骏,它虽然蒙着眼,却也能保持着方向感。它受惊后的一跃,乃是向着布政司大楼顶端跃过去的。也亏了太史昆半路上坠马,减轻了妾意浓的负担,使得它奋力一跃,竟是跃出了三丈多远,堪堪的到达了布政司的穹顶之上,“呯”一声撞碎本就被震出许多裂纹的穹顶玻璃,跌落在大厅之中。这么狼狈的落地,妾意浓当然会受伤,不过从它依然有力的嘶鸣中可以听出,至少它受得不是致命伤害。 但是,方腊既然已经动了手,又岂能就此罢休?他爽朗的大呼一声:“多谢师兄让座!”整个人如同大鸟一般,冲天而起!三百步远,十丈高,这对于绝大数人来说是一个根本无法逾越的雷池,但是这对于方腊来说,并不算什么。像他这种身手,凝气借力的本领不在话下。这样一个距离,他甚至不用着地换气,仅凭着胸腔内吸进的一口内力就可飞掠过去! 天京城方面,稀稀落落响起了几声闷响,这是狙击手在拦截方腊。对于方腊来说,这样稀疏的子弹带来的威胁力并不比一位武功好手的刀刃来的大,因而飞掠中的方腊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身体,就将其躲过去了。天京城此刻有使用狙击火铳能力的人约有五六百个,如果他们一齐对方腊射击的话,的确是一个威胁,不过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些狙击手就被命令一人定位住一个明教的红巾护法,手中的准星片刻不得偏移,因而他们不得转移枪口向方腊射击。方才出手狙击的,不过是十几名作为替补的狙击手。天京城的这道命令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防止明教大举攻城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方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所以方腊自有人对付。 方腊飘然落在了莲花台之上,但是被吊在半空中的太史昆居然是一点也不惊慌。昆哥像个神棍一样假惺惺的笑着,大声说道:“张梁、张宝二位兄弟,还不快快帮为兄待客!” 张梁、张宝这两个人物在史书上也是真有记载的。他二人都是“天公将军”张角的弟弟,一个号称“人公将军”,一个号称“地公将军”,皆是太平道中的教魁人物。明教既然供奉了张角为“教祖”,自然也给他这两位一同造反的弟弟立了牌位。若太史昆真的是张角下凡的话,他这两位弟弟出场亦是理所当然的,不过…… 方腊想到这里,便无论如何也思索不下去了。因为,他感觉道有两股可谓是睥睨天下的强大气场,已从莲花台下方迅速向上逼来!这种时候来的,岂能会是朋友?电光火石间,方腊深深吸进一口气,闷哼一声,已是在转瞬之间,将一身内力运至十二成! 果不其然,两道裹着黄袍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莲花台上,挡在了方腊与太史昆的中间!相互之间根本来不及看清楚面貌,两位黄袍人已经向方腊递出了招数。 这番递招,可谓是快的眼花缭乱。 左侧的黄袍人招式硬朗,看似大开大合,但是每一招攻击的方向却都是匪夷所思,每一招每一式中都暗藏着无数变化。这种路子看起来至刚至阳,用起来实则是至阴至柔的路数。对付这种路数,方腊胸有成竹。他一只左手指指点点,看其起来根本就不像是武术,然而,就是在这指指点点当中,却使得左侧黄袍人将招数变了千万种,却是无一招能够落实。 原来,方腊此种出手方式名曰“写意”,指指点点间,同样是施展了无数种武学的意境,与左侧黄袍人的一招一式针锋相对。方才的较量中,两人不过换了十余招的意境,甚至连衣袖都相互没蹭着,但是意境中的细微变化,却是互有攻守拼了不知道千般万般。 而右侧的黄袍人出手看似是借力打力的绵长的功夫,但是他的运掌的路子直来直去,没有一丁点沾泥带水。每一次出手攻击的地方,必定是两人之间最近的那一点。这种攻击着实凶险,方腊尝试着挡了两次,每一次都是惊险挡住,搞得连后背都渗出了汗水,真真切切的体会出了右侧黄袍人的进攻犀利无比,根本不是防守能够解决的。 既然守不住,就只有进攻。通常来说,放弃防御全力进攻,便是“拼命”。不过,方腊是个壮志未酬的人,对于自己的生命珍惜的很,又怎能与一个根本不相识的人拼命呢?所以,方腊进攻的目标不是右侧黄袍人的要害,而是他的手。在通常的战斗中,只有防御抵挡的时候才会寻找敌人的手,而进攻的时候,都要尽量避开敌人的手才是。而方腊不管青红皂白,对准了右侧黄袍人的手便是死缠烂打,一时间,他的对手竟是手忙脚乱组织不起像样的攻势来了。 这番递招,在于试探。三个人相互试探的结果,便是谁也奈何不了谁。若是真的要在招数上分个胜负,怕是不打上三两天见不了真章。不过呢,方腊一个人应付了两人的攻击,说起来,当属方腊的实力最强劲。 依着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两个黄袍人倒是很情愿滥斗一场。天京城这边梯队建设的好,战斗也好备战也好自有人组织。而明教那边……若是教主方腊在半空中缠斗两日,怕是下面的明教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况且,若是耽搁了时间,天京城的绝对主力从大同府赶回来了,那么明教的打算就彻底破产了。因而,对于方腊来说,他很想马上解决眼前的两个难题。 对手是高手中的高手,这是一定了。单看两位对手的面容吧!两个八九十的老头子了,若不是高手中的高手,咋还能活蹦乱跳的呢?大家都是高手,战斗经验都很丰富,拼招数也许一辈子都拼不出个高下,那么想要速战速决的办法就只有一种了。 拼内力!内力这种东西,最掺不得水分了,强就是强,弱就是弱。若是拼招数还存在着依靠经验运气什么的以弱胜强的可能,但是在拼斗内力中,什么运气花招都做不得机巧!即便是内力比对手强上一分,也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对手震伤!更何况,一旦两方拼上内力,便是连逃跑的机会的都没有,非得分出胜负,才算罢休!因而,拼斗内力号称是江湖上最检验实力的战斗方式! 从原理上说,拼内力绝对是强者秒杀弱者的最佳方式,可是在战斗中,弱者宁愿可耻的逃亡,也不愿意规规矩矩的凝聚内力与强者拼斗。而拼内力这种较量方式,若是另一方不配合不发功,你这边再着急也比不成!因而,拼斗内力作为一种战斗方式慢慢几近于消失了。 不过,在今天这个局面下,方腊却有着强烈的自信迫使两个黄衣人比拼内力。他的做法很简单——方腊凝聚起全身功力,嘿的一声,远远向太史昆拍去。 方腊这一双掌拍的轻巧,实则是用上了道家的法门“劈空掌”,若是离着十丈八丈的倒也不怕他强横的掌力。可是太史昆晃悠悠的被悬挂在咫尺之间,连个躲藏的空都没有,还不得被劈空掌劈个正着,当场一命呜呼?两位黄袍人齐齐叹了一口气,只好强打精神,凝聚起功力来,一人接住了方腊一只肉掌。 莲花台上的两个黄袍人额角见汗,可是太史昆却一直乐得眉开眼笑。方才莲花台上的三人比拼招数的时候,大家将内力控制的都非常老到,外行看过去,三个人至多也就是推推手那么简单。而此刻的比拼内力,看上去更是像在出演一部九十年代初的港产武打片。总体来说,莲花台上看上去风平浪静一点杀机也没有,所以太史昆一直抱着看方腊出丑的心思在瞧乐子。哎,其实也不能怪太史昆天真,因为这台上帮着出手的两位老者一个是周侗,一个是艾虎。所以这也难怪太史昆有这般想法——有两位老前辈在,天下谁还能是对手呢? 第153章 旁观者的战斗 既然是进入了性命相搏的阶段,战场上的三人当然是迅速的将身心沉浸入战斗之中,无暇再言语了。暂时,咫尺之外的太史昆成了看客。 不过像是太史昆这样一个家伙怎能甘心充当看客呢?他当然也要为战斗出一份力才好。他选择了自己最为擅长的战斗方式——舌战!试想一下,如果能够凭借着言语将方腊说得大脑混乱,那么周、艾两位前辈便可以在顷刻之间战胜他。 “方腊啊方腊,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艰苦朴素,这我权当做是真。你这么一个不愿享受的人要权势做什么?不为吃不为喝不为女人,难道就为了享受跪拜?就为了让人把你当神仙供奉?还是得让历史记载下你是一个朴素的人,让从今往后的人都敬仰你的自律?其实享受生活是人的一项基本权利,只要不是铺张浪费糟践东西或是霸王硬上弓,品尝美味追求美女美男是人生的真谛!你以为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苦行的楷模就会得到人们的尊敬吗?实话告诉你,抛去那些伪君子嘴皮子上说的,人们的内心只能这样评价你:一、变态;二、有病;三、天然呆!” “你竟然和契丹人、女真人勾结在一起!如果你这次举事成功了,你会怎么样?将我辛辛苦苦打回来的幽云之地再献给外族人?还是学那石敬瑭一般,当个儿皇帝?历史自有人去评说,即便是你卖国后修改历史、掩埋真相、欺骗你的信徒民众,可事实终有一天还是会重见光明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遗臭万年!” “你在城外的营地我有幸拜访过。那里面粮食少的可怜,绝大数将士连个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如今我天京城产的胶底软皮鞋不过二十文一双,布鞋什么的更便宜,可是你看看你的士兵,居然还是自己编草鞋穿!日子都苦成这样了,他们居然还得担心能不能活着看见明天的日头!这就是信奉你之后所过的生活!活在昏庸的大宋是难受,可跟着你之后更难受!你的钱呢?你不是清廉吗?你抢劫官府的钱,抢劫我船队的钱,收取来的香火钱呢?” “好,我知道你是攒着钱呢!攒着做大事用呢!不过你内心里很清楚,这不是真正的原因。你不敢让信徒们过好日子,因为人一旦富裕了,想的就是怎样太平的享受生活而不是玩命造反,这样一来你就无法愚弄信徒了!所以,你必须得让信徒过苦日子,永远过苦日子,即便打下天下,你也得人为的造饥荒,让信徒生活在挣扎中,好方便你继续愚弄!” “看看我天京城的治下吧!人人富足,人人拥有思想上的自由,根本用不着用宗教来蒙骗人!这里的寺庙道观是聆听信徒忏悔,为信徒祈福的地方!而你呢?你的士兵不是傻子,谁过得好,谁过的坏他们都看在眼里了!他们心中已经明白,我是正义的,你是邪恶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太史昆自感得意。瞟了一眼方腊,发现他已是半边身子冒着炎热的青烟,半边身子结了却是已经薄薄一层冰晶。这种违反常理的表象说明了什么?说明方腊已经快被气得走火入魔啦! 太史昆哈哈一阵长笑,优哉游哉的从怀里摸出一柄飞刀,便爱抚着刀锋,边神神叨叨的说道:“十三啊,很气很想解释对不?哼哼哼,不好意思,哥要转移话题了!你瞧瞧哥这柄飞刀啊,长五寸七分,重九两四钱,先是经过了四道生产线,才是从矿石变为了合金精钢,又是经过了四道生产线,才由钢坯变成了刀身。而后,来自景德镇的瓷器大师为刀身制作了景泰蓝的刀柄,来自蜀中唐门的制器大师为它调节了首尾配重,而来自龙泉凤阳山的铸剑大师亲自为它开刃!最关键的是,我的好兄弟赵佶,还亲手在刀身上绘制了一副马踏贺兰的出塞图呢!嘿嘿嘿,十三啊,你说我对准你的脑门子扔出这柄飞刀,算不算是糟蹋宝贝呢?” “别,太史小子,你千万可别扔!”听了太史昆的话,周侗莫名其妙的开了口。他无暇回首,只是背对着太史昆说道:“这家伙一身功力早已天地玄通,什么铁布衫金钟罩这样的粗浅功夫他只需要个把月就可练到十二成!所以说,你的飞刀不可能刺伤他!而且,他怕是已经可以精准的控制身边气流啦!也就是说,你飞刀扔过来,他便可以控制着飞刀反弹回去!我们俩一人抓着他一只手,好歹让他没空收拾你,你可别自己找抽啊!” “对啊对啊!太史小子啊,实际上现在情况与你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样哇!”艾虎接口道:“我发觉,方腊这个家伙被你激怒了是没错,可是他不但没精神错乱,反倒是将一身怒火都发泄到我们身上啦!” 周侗叹了一口气,却是忽然与艾虎扯起了不相干的陈芝麻烂谷子事儿:“对了老艾,当你你义父、师父他们称作三侠五义,却是在仁宗年代的事情了吧!那时候,他们是辅佐开封府的包龙图吧!” 艾虎道:“那是呢!” 周侗又是说道:“嘉佑年间,便是你师父他们名声最盛的时期了吧!想必那个时候,他们一定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咯?” 艾虎摇头道:“瞒得了别人,瞒不过你。那时候应了应了陷空岛卢大爷的邀,三侠五义齐聚闽东霞浦县去与一人比试,不料,八位大侠一同上阵,却还是败在了那人手中。这便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周侗呵呵一笑,道:“那人名叫林瞪,用的是一手炉火纯青的九阳神功,对也不对?你现在挨受的功法,就是这九阳神功咯!” 原来方腊与艾虎对掌的那半边身子,正是热的冒蒸气的那半边。受了方腊的影响,现下艾虎的浑身上下亦是已经涨红。汗水不停的从艾虎皮肤上渗出,又不停的瞬间被蒸发,在艾虎的脖颈等处,竟是已经出现了好似被开水滚油烫过一样的燎泡。 艾虎苦笑一声,道:“对了,老周你可曾知道,女子做皇帝的都有哪些?” 周侗对答道:“女子做皇帝的,自是武则天了!不过在她之前,江南睦州的一个名叫陈硕真的女子,亦是自称过皇帝呢!” 艾虎道:“说来也奇怪,一个乡间女子,如何能自称皇帝的呢?” 周侗答道:“咦!可不能小看了此女子!她练就了一身九阴真功,睥睨天下无人可当!那个时候大唐满天下的武林高手,都慕名到她的足下做臣子呢!” 艾虎闻言,哈哈大笑道:“是了是了!老周你现在忍受的功法,想必就是那九阴真功了吧!” 原来,方腊与周侗对掌的那半边身子,正是结了一层冰晶的那半边。受了方腊的影响,周侗浑身上下也挂了一层白霜。老头的鼻涕口水早已经被冻出来了,此刻他胡子上粘着口水化成的冰渣,鼻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鼻涕,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艾虎叹了口气,道:“这两门子武功都是传说中的绝学,寻常人学会一星半点便可以跻身于顶尖高手之列!谁曾想到,还会有人能将这两门武功融会贯通,变成一门子更厉害的功夫呢?” 周侗亦是叹息道:“陈硕真、林瞪两人,都曾经是明教的教主!想必有机会能将这两门功夫一同修炼的人,也就只有现任的明教教主了吧!唉!人家宗教传承了数百年的功法,绝不是咱们练习了几十年的功夫能比得上的咯!” 太史昆看看艾虎,又看看周侗,终于是忍不住问道:“喂,两位,你们说这话到底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周侗叹息道:“太史小子,方才我二人同时出手救你,你一定觉得很有面子吧!实际上,我俩有自知之明,这种事儿啊,上来一个人根本赢不了!” 艾虎也是说道:“再者说,我们两个八九十的老头儿了,你也不能寄希望于过高是不是?哎,说起来,一生英明要毁于一旦了呢!” 太史昆咽了一口口水,道:“可是……可是……你们两个谈笑风生,惬意无比,而方腊此时面容严肃,连嘴巴都张不开!这……分明是你们俩占了上风呀!” 艾虎摆出一副“囧”字形的憨笑,道:“这是因为啊,我们两个老爷爷大势已去啦!现在我胸口似雷劈炙烤,经脉眼看着就要断啦!” 周侗摇头闷声道:“我呢,全身好似针扎刀剐,经脉全部都闭塞啦!” “这……”太史昆焦急道:“你们能不能说的不要这么专业?你们到底是要咋滴咧?” 俩老头异口同声道:“当然是快要死咧!” 太史昆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你俩还不赶紧的放大招!那必杀、奥义什么的呢?别压箱子底儿啦!” “还用你说嘛!不出大招就真的玩完咯!”周侗一咬牙,招呼艾虎道:“老伙计啊,别舍不得啦!开始放招吧!” 艾虎惨笑一声,道:“太史小子,记得你说过的承诺!你得给我养老送终!” 话罢,两位老前辈怒目圆睁,齐声大吼:“哇呀呀呀!!!” 第154章 回不了头的不归路 两位老前辈施放大招的情景令太史昆大吃一惊,无论如何,太史昆也想象不到武林上顶尖高手中的顶尖高手凝聚起毕生功力发出的致命一击是这个样子的。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有十秒钟左右,前九秒钟,就是两个老头浑身哆嗦着大声吆喝,后一秒种,两个老头像是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连声再见都没说就一个后空翻栽出了莲花台。没错,整个过程就是这样的,没有光影效果,也没有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声效,连点狂喷鲜血什么的廉价表演都没有。所以也难怪太史昆会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太史昆还以为是两个老头要围着莲花台飞一圈再用“天外飞仙”一类的炫招杀回来,可是两位老前辈的表现让他稍稍失望了一把。俩老头艰难的提起了一口气,歪歪扭扭的掠向了布政司大楼顶端的穹顶,而后,俩老头如同“妾意浓”方才的动作一样,从破洞中跌入穹顶大厅内,趴在地上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了。几位天京城的好汉连忙抢上前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颊的忙活半天,俩老头的胳膊腿儿终于缓缓伸展开来。看样,两位老前辈总算是性命无忧。 如此说来,俩老头是打输了?这么有名的俩老头,居然也会输?或者说,刚才太史昆吃惊的表情不是为了战斗的乏味,而是因为失去了依仗? 说来话长,其实两位老前辈从跌下去到被人救起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工夫。作为胜利者一方的方腊无暇去顾及两位对手的下场,他脚尖一顿地,整个人如同大鸟一般轻飘飘的飞起几步,一把将太史昆抓在手里。而后他一掌削断了太史昆背后的“威亚钢丝”,将太史昆提在手中,又轻飘飘的飞回了莲花台上。他一脚将太史昆踹到在地,将一只手掌放在太史昆脑门上,这才缓缓盘腿坐下,大大的呼出一口浊气。 太史昆不用想也知道方腊如此做是为了什么,这分明就是挟持人质的做法。试问一个功力充沛的方腊需要人质吗?远远射来的狙击枪子弹根本无法伤害他,他根本就无须做出挟持人质这样下作的举动。但是,如今他偏偏这样做了,这就说明…… 太史昆盯着方腊的脸庞注视,果然就发现方腊的皮肤已是泛出死灰之色。看样子两位老前辈拼着坠下莲花台放出的最后一击并不是什么效果都没有,眼下方腊已经受了重伤。 方腊似乎是读出了太史昆心中所想。他面无表情,却是用调侃的语调说道:“你猜的不错,我已经受了重伤。不过你也不要动什么歪脑筋了,即便是我受得伤再重,要你的小命也不过是动动念头的事。” 方腊的手掌虽然离着太史昆的头皮还有寸许远,但是太史昆已经可以感受到那种寒冷彻骨的冰冻感了。太史昆毫不怀疑——只要这只手轻轻的落在头皮上,那么头皮下面的脑浆就会立刻被速冻。所以,太史昆对于方腊这种威胁没有任何的怀疑。昆哥尴尬的摇摇头,叹息道:“真是想不到啊,你的武功竟然这么高!本以为周侗、艾虎两位老前辈坐镇,你只要敢过来就一定会被我擒住呢!唉,走眼了呢!” “那两人是周侗、艾虎?”方腊没想到刚刚战胜的对手竟然是这么两位有名气的人物,不由愣了一愣,而后,他笑道:“看来,他们是真的老了啊!如果他二人在六十几岁鼎盛时期时,功力应当比现在再高上三成。不过,即便是那样,他俩也不是我的对手。对了太史昆,你知道他二人是用什么样的手段伤的我吗?” 太史昆听了这么一问,顿时觉察出了一丝不祥。如果是正常的手段,方腊应当不会有此一问才对。太史昆没有发话,但是眼神里已是布满担忧。 方腊看着太史昆的表情,道:“真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使得两位这么有名的老侠客对你死忠。方才他二人自爆了经脉,才将我伤到了。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如今已经失去功力了,成为了两个农家老汉了。” 一股悲伤将太史昆笼罩起来。成为人上人这么久了,但是太史昆仍旧接受不了别人为他做出的牺牲。他一向是这个样的,为别人做出牺牲的时候,心里会被自己感动;而目睹别人为自己牺牲,他会感到铺天盖地般的压抑。 天京城,进入了僵持时间。明教的教徒们都在等待着教主的命令,而他们的教主却与敌酋僵持在了一起。天京城不敢动方腊,因为他们担心方腊会对太史昆下毒手;而方腊恰恰也不能伤害太史昆,因为太史昆前一秒钟挂掉,后一秒种就会有成千上万枚子弹将方腊打成筛子。 莲花台上的沉静保持了有盏茶时分。终于,还是太史昆开了口:“方腊,你是在打坐恢复伤势吗?等你调息的差不多了,是杀我还是俘虏我?” 方腊闻言,居然是惨笑了三声。他徐徐说道:“两位老侠客自爆经脉的力量非同小可,我这伤势一时半会儿岂能恢复?所以说,这下子我麻烦了!以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无论如何,太史昆也没有想到方腊竟是这样的回答,因而,在这种大难临头的环境下,太史昆居然忍不住笑了。他道:“怎么听你的麻烦竟然比我的还要大?拜托,我可是随时有可能变冰块呢!” 方腊叹了口气,道:“太史昆,方才我与两位老侠客对掌的时候,你说了很多话。你以为你的那些话会激怒我对不对?其实我听了之后一点也不生气,反而非常钦佩你。因为,事实就是那样的!除了我这个始作俑者,这个世上能够看透这个本质的,也就只有你了。” 方腊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俯视了一眼壮丽的天京城,道:“你说的很对,你是正义的,我是邪恶的。在正义的阵营里,你受了伤可以受到所有战友的祝福以及无微不至的关怀,可是在邪恶的阵营里呢?因为我有神功护体,那些受我胁迫的人才畏惧我,那些想法各异的人才会顺从我。如果我拖着受了重伤的躯体回到明教之中,哼哼,会发生什么就不用我再说了吧。当然,也许我的手下都是真心的敬畏我,哪怕是我受了伤。但是,我却不敢相信他们。太史昆,这下子你理解我了吗?” 太史昆道:“忽悠起人来能保持住自己不迷糊的,才是最会忽悠人的。你能够保持一份清醒,也难怪你能弄起这么大的摊子来呢。” “因为我一点也不信奉明教,一丁点都不信。我只相信我自己。其实也不仅仅是我,但凡是玩弄邪教的,没一个自己也信教的。那些骗人骗的连自己也骗进去了的人,早就被淘汰掉了。”方腊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没错,弄邪教,终究是成不了大事。搞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你说如果我能够挺过这一关,今后该怎么办呢?改革教义?引入一些宗教之外的人加入到团体中?还是杀功养奸,找些酷吏来帮我弹压教众?” 太史昆道:“终究有一天,教众会苏醒的。既然你走向了愚民的道路,那你就回不了头了。” 方腊听了太史昆这番话,竟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他说道:“没错,也许我的成就仅此而已了。我已经尽了力,却是仍旧感觉战胜不了你。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你吗?其实以我的力量完全可以占据一路之地,威风上十年八载的。” 不待太史昆说话,方腊自己却是自己说道:“这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很像。都是一介草民,都是依仗着民间的力量呼风唤雨。这个天下,有一个这样的人就够了,多了,民心就不够用了!所以,我找上了你,我认为只要能胜过你,这个天下就没有人能是我的对手。当然,我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方腊自嘲的说道:“我早晚会输给我自己,对吗?即便是这个世上没有你太史昆这个人,我还是会失败的!我真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建立一个这么兴旺的城市,每个人都从内心中渴望追随你?” 太史昆想了想,道:“你,让民众实现你的梦想;我,创造环境来实现民众的梦想。这就是区别。” 方腊这次是真的笑了,他有些不屑的说:“你在瞎扯,太史昆。这是你的梦想之城!你让那些什么市民分享了你的梦想而已!那些人懂什么?” 太史昆耸耸肩膀,道:“天京城的市民需要什么,什么东西就会变得贵一些,而后,商人们为了追逐利润,就会去制造这样东西。天京城玲琅满目的商品,各式各样的军火都是来自于市民的需求,与我根本没关系。就连天京城的对外战争都是这样的,没有人接任务,我哪儿都打不了。不信你高价在天京城发布一个攻打大宋的任务试一试,根本没人接。所以说啊,小方,你就乐吧!最起码你说要攻打天京城,这么一大伙儿人就跟着你来了不是?你实际上过得比我滋润啊!” 方腊闻言,由衷的苦笑起来。 第155章 师徒情谊 太史昆是个命好的人,被人抓了当人质,都能有机会聊得这样开心。可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周侗、艾虎两位大师呢,就没有这样好的心情了。 骄傲了一生的功力毁于一旦,叫他们怎能有好心情呢?两位前辈垂头丧气的歪倒在地上,像极了街边讨饭的叫花子老爷爷。他们这一生中哪曾这样歪歪扭扭的坐过?他们这一辈子只要是有坐的机会,怕是都得盘着腿调息打坐,用来修炼内力。倘若不是这样刻苦,他们又怎能取得那样的成绩呢?可惜,俱往矣,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天京城群豪默默的围在两位前辈身边,谁也无法开口说什么。昆哥被人捉走了,他们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们回想起自己没有遇见昆哥时的前半生,在那个时候,他们几乎每一天都是生活在“无可奈何”、“毫无办法”之中。那时候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怨天尤人,那时候他们都是些一事无成的残渣。他们这才想明白,原来自己原来是这样没用,一直这样没用,能过上现在的生活根本就不是什么自己努力,而是昆哥的恩赐。 就在这个当口,却有一个人哼着小曲儿,抠着鼻孔,挤进了人群中。这厮看着垂头丧气的艾虎老前辈,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叽歪道:“哎,师父,你怎么混成这般模样了啊!” 无数道愤怒的眼神立即聚集到了这个说风凉话的家伙的身上,但是这个家伙却是毫无知觉。这家伙生的一副怪模样,上脑袋尖,下脑袋宽,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不是白达还能是哪个?众人都知道他是艾虎的关门弟子,暂时也搞不清楚他如此对师父说话有没有什么内涵,因而暂时只是对他怒目而视,并无人出来出头搀和他们的家事。 艾虎抬起眼皮来看了一眼爱徒,脸上露出了一丝艰难的笑。老头先不说自己的伤势,反而先是关切的问道:“徒儿啊,你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去到何方啦?师父我怎的也找不到你呢?” 听了师父这么一问,白达立刻激动起来。他眉飞色舞的说道:“师父,我这些日子的奇遇,怕是你撞破脑壳也不敢去想哪!告诉你吧,我这些日子去了开封!还进了皇宫,见了皇帝!你别惊讶,这还不是重点呢!重点是,皇帝封了我御前带刀侍卫!是四品官!啧啧啧,四品官啊!师父啊,你活了几十年,见过最大的官是几品的?哈哈哈!我可真是领会到了什么叫做皇恩浩荡呢!” 天京城群豪闻言,皆面露不屑之色。这些年大家伙都混起来了,区区一个没有实权的四品空头武官谁也不会放在眼中。而且,天京城的这些头脸人物哪个没与赵佶喝过酒?所谓皇恩浩荡,大家也都是领会惯了的了。 作为传奇人物艾虎,他的阅历当然更是丰富。老头摇了摇头,道:“徒儿啊,一个四品空头小官而已,不值得显摆。为师不是一直教你要稳重嘛!” “哧!”白达嗤笑一声,道:“师父啊,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哪!县老爷够威风了吧,不过才是九品的官!而我呢,是四品!再者说,哪个告诉你我是空头官儿啦?我这是领了圣旨来巡视天京城哪!待天京城战事平定,我还要立刻赶回京中御前听令的!” 艾虎听罢,郁闷不已。当别人带着徒儿拜访四方英豪见世面的时候,他却是带着徒儿掏鸟窝摸泥鳅外带扮猪吃虎行侠仗义。如今,人家的徒儿要么是大将军,要么是贵妇人,而他的徒弟呢,却是一个没见识的下三滥。到了这般境遇,艾虎方才想明白一件事:有资源,就得舍得用,还得赶紧用。什么锻炼几年啊,什么从底层开始磨练啊,这哪是对后代负责啊,分明就是耽误事儿! 若徒儿是个有见识的成功人士,他必然明白师父教授给自己的本领有多么珍贵,因而会愈发的尊重师父;而徒儿是个白达这样的,根本不知道师父教给的本领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到了最后,也就只能将师父当成一个老厌物看待了。此刻艾虎想明白了,却也晚了,因而,他只能默默的听着白达畅谈:“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呢!前途想必一片光明啊!照这样下去,在京城里买房也不是不可能啊!啊哈哈,师父啊,到时候我在京城里买了房,就请你过来吃顿便饭!” 众人听了白达对艾虎的态度只是“请过来吃顿便饭”,皆暗暗吃惊。在人们的眼中,艾虎与白达两个可是有些相依为命的味道的!艾虎八九十岁的人了,不但要教他养他,还得厚着脸皮来天京城为白达求前程。可是白达对艾虎呢?不要说养老送终了,竟是连接过来住几天的意思都没有。 大庭广众之下徒儿这么不给面子,即便是艾虎再不拘小节,也有些脸面上挂不住了。但是,老人家偏偏还得给徒弟摆了个笑脸,道:“徒儿啊,为师给你说个正事儿。瞧见莲花台上没有?那个挟持住太史昆的人是个大反贼,你既然是皇家的官员,那就快些去将他捉了吧!” 白达摇摇头,道:“哎,做了官就得讲规矩了。发现反贼,得先汇报朝廷,取了缉拿令箭才能再来捉他呢!先斩后奏只是戏文里的说法,乃是朝廷里的大忌呢!再者说,朝廷对于反贼,一般是先要派遣文官招安的,招安不成,才会邀请我出马呢!所以啊,此刻我是不便动手的。不过师父你既然开了口,那待我回到京城时,亲自将反贼的事情汇报给皇帝陛下就是了。” 对于这种假大空的官腔,没有人不厌恶的。大宋之所以会搞得外寇入侵内贼造反,未尝没有官腔盛行的缘故。白达这人,不尊师在前,不重道在后,早已是引起了公愤。但是,听艾虎言语中的意思,这个白达竟是拥有解救太史昆的能力,因而,众人又不得不将愤恨之情压抑下去。 一旁周侗老前辈缓缓开了口:“少年人,吾乃先皇亲封御拳馆馆主,享受国师俸禄。算起来,乃是二品大员。少年人,我命令你去将莲花台上的反贼拿下!还不快去!” 白达仍旧是摇头道:“那可不行!我是御前侍卫啊!我们御前侍卫只能听皇帝的话,其他人的命令一概不理!你想啊,若是你这个二品大员要害皇帝,难不成因为我官小就得跟你从贼么?所以啊,你这命令对我没用!” 你说平日里有谁敢与周侗说歪理?周老前辈成名一甲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出言诡辩的情况,因而老前辈居然一时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了。 此时众人忽而感受到一阵香风扑面,定睛看去,原来是金莲风尘仆仆的赶到了。金莲规规矩矩给白达施了一个万福,道:“白公子若是救了我家夫君出来,定会被天下武林人士尊为英雄!这等扬名立万的机会,公子怎可放过?” “我是官员哎!怎可与那些江湖人士搀和在一起?”白达回绝了金莲的建议,又是黯淡说道:“潘家小姐,你这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是做过奴婢的人,可我却是一介朝臣,咱们已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我们已经没那种可能了。” 听闻此言,金莲活脱脱吃了一口闷气,被憋得脸色苍白,险些没晕了过去。幸而柳叶儿在她身边作伴,却是伸出胳膊将金莲搀扶住了。 主母受辱,天京城群豪再也按耐不住。有些脾气大的,就待开口骂娘了。话说外敌当头、主帅被俘,此时可不是内杠的好时候。还是柴大官人见识过人,他抢上前去,冷冷对白达说道:“白公子,若是你能将我家主公救出,我愿出资百万贯答谢!公子意下如何?” “啥?百万贯?”白达顿时傻了眼。他咬着手指头,道:“百万贯是多少钱?” 柴进道:“白公子可是想在开封府汴梁城买房?这样说吧,京中一处最好的两进宅院,不过一万贯钱。一百万贯,可以买下一百座上等豪宅!就这样说吧,开封府内风景最优美的相国寺后街,你可以尽数买下来!” “相国寺……是哪里呢?一条街?我要一条大街做什么呢?”白达绕着手指头,百思不得其解。 无论如何,艾虎也不能在看着徒儿出丑了。老前辈叹了口气,道:“这样说吧!你若是能将太史昆救回来,柴进便将松江县的悦来客栈买下来送给你!不仅仅是那一家客栈,包括那一条街上的果子铺、成衣铺、茶汤铺、车马行什么的全买下来给你!还不仅仅是这条街,便是整条街上的人,也都来给你做仆人!” “啥!他……他有这么多钱吗?”白达两只眼睛瞪得滚圆,说什么也不敢相信。原来他幼年的时候起便在松江县的悦来客栈里做小跑堂,乃是那一条街上最卑微的人。那里的每个人在他心中都是天神一般的威武,而每家店铺的柜台钱箱内,都盛放着令人窒息的巨款。这是他心底的印记,所以,当艾虎说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白达便已经无力拒绝了。 “可是……师父……”白达惙惙说道:“那个莲花台上的人内力很雄厚吧!我毕竟还年轻,修炼的内功不一定能强过他呀!” “哈哈,这个没错。不要说你了,连为师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如果两个为师的功力加在一起,却是能够稳胜的!”艾虎笑呵呵说道:“来,徒儿,左手递给为师,右手递给周前辈!吾二人,将平生功力赠送给你!从今后,你便是天下第一人了!” 第156章 传功 传功?江湖上只闻其名、但谁也没有亲眼见过的传功?难道,传功这种行为不是坑蒙拐骗的江湖迷信,而是真正存在的?若是传功这种行为真的可行,可是为什么就没听说过哪个当大侠的父亲将功力传给当少侠的儿子呢?也许……传功这种高级手法是有门槛儿的?一般人都不会传?而对于江湖上最富盛名的两位传奇级别前辈来说,只有他们才真的会这一手?这样说来……若是接受了两位前辈的传功……嚯嚯嚯! 白达一大一小两只眼睛顿时精光四射,他开心的笑着,握住了两位前辈的手。 半柱香的时间默默过去了,也没见着什么光影声的效果,艾虎老头子干咳一声,与周侗一道缓缓抽回了手掌。 “哎?怎么了?不是传功吗?”白达感觉什么也没发生,心中好生纳闷。 艾虎道:“爱徒啊,传完啦!” “啥?”白达又惊又怒,道:“不可能吧!我咋地没感觉呢?” “你的感觉,为师不知道。可是为师的感觉,却是像让人将骨髓都抽干了一样呢!”艾虎软哒哒的将手腕脉门递给白达,道:“不信你试试为师的内力,是不是都干涸了?” 白达果真搭住艾虎的脉门试了试,继而惊叫道:“哎!是真的啊!师父你果然成了一个废人了!原来,你真是将内力传给我啦!可是……我怎么没觉得内力充盈呢?” 周侗冷哼一声,道:“哪有传来功力立刻就能使用的?你的脉象不够宽广,一股脑用上了强劲数十倍的内力,还不立刻自爆了?所以,我们只是将功力储存在了你的脊柱之中。想要将这些内力化为己用,就要扩大自身脉象,这些内力就会自动为你所用。扩大自身脉象有两个途径,一是艰苦修炼,每天打坐六个时辰以上,三十年左右你就能炼化这些内力!当然,还有个速成的法子,就是找顶尖高手战斗,在生死瞬间突破极限,已临阵突破的模式炼化内力。如果你的对手足够强,你甚至可以在一场战斗之后就能完全炼化我们的内力!骚年!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刚刚接受功力,正是临阵突破的最佳时机!而且,这个世上比方腊还要强大的对手,怕是没有了!想要鳖熬三十年,还是一秒钟吊丝变身少侠,你自己看着办吧!” “三十年?三十年后还怎样尚公主、做驸马?我的青春啊,不会容许我将它虚度的!”白达的眼神瞬间变得坚毅。他遥望着方腊的身影冷哼一声,拔起脚尖,径直向莲花台跃去。 “喂,老伙计,你这个徒儿真的可以对付方腊?还值得你我联手用迷信手段坑人家去?”周侗望着白达的背影,暗自摇头。 “如果不拼内力,不比杀人的话。”艾虎非常认真的对周侗说道:“就连我,也在白达的手下走不过十招。” “你敌不过他?十招之内败北?”周侗不可思议的反问道:“你以为我会相信?” “前提是不比拼内力,不比拼杀人的手段。”艾虎自嘲一笑,道:“我若是纯粹与他比拼招式,十招之内,我不是被他抹一脸口水,就是被他摸一手鼻涕。他从来没有为了胜过谁而练功,就更不要说为了杀掉谁而练功了。他练习武功从来就没有功利心,在他看来,武功不过就是一个谁输了谁就吃一粒鼻屎的智力游戏。” 这个典故,倒是将周侗说愣了。他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能够将武功看做是一个智力游戏……最起码说明他一直在发明新的武学!而且,他所发明的招式是一定能够胜过现有招式的!这……都是宗师的做法啊!就连现在的我,也未必有这份心境呢……” “老伙计,你也不要将他想象的这么优秀。”艾虎道:“我再重申一遍前提之一:不比拼杀人手段。” “不杀人的武功?在这个功利社会中,有谁会去钻研不杀人的武功呢?”周侗哈哈大笑,道:“武功就是武功,杀人就是杀人,谁说武功与杀人必须连在一起呢?功利心,都是因为有了太多的功利心,才将武功逼成了杀人的手段!就像是在文学的道路上,读书被愣愣的逼成了科考的手段!殊不知,武学一道本就是一门子高深的智力游戏呢?就如同,读书本应是充实自我的途径呀!” “呃……老伙计,你的联想太丰富了……”艾虎尴尬说道:“我可没这样说过啊!” 周侗道:“唔,是啊,我承认我跑题了,现在不是谈论教徒弟制度的时候。哼哼,想必那方腊的内力被我二人也破坏的支离破碎了吧!虽说咱们传功是假的,但是如今方腊想要调动内力也几乎不可能!所以,你的第一条前提‘不比拼内力’算是成立;而‘不比拼杀人’么,呵呵,白达是去救人的,所以这一条这成立!” 艾虎挠了挠头,道:“算了,咱们还是观战吧!我发誓,你一定会失望的……” …… 几个起落,白达轻巧的跃上了莲花台。莲花台上拥有长宽各一丈的空间,虽不算是宽阔,可容纳几个人却也绰绰有余。此刻方腊压制着太史昆占据了莲花台的一角,正好与白达对角相望。 话说方腊乃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他当然不能为了一个小屁孩的靠近二话不说就出手毙了太史昆,甚至都不屑于用太史昆的生命的要挟作为小屁孩的白达。所以,白达营救行动的第一步走的非常完美——人质仍旧安全。 白达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方腊,道:“放开那个男人!” 方腊顿觉气闷无比。他朗朗说道:“堂堂天京城没人了吗?两个老鬼不成了,难道就派遣这么个丑模样的小鬼头来?卢俊义、武松什么哪儿去了?不是还有个叫徐宁的吗?有种的上来斗一斗!” 且不说台下的徐宁等听了这话什么滋味,但说英雄少年白达,仍旧是一手叉腰一手指人,大叫到:“放肆!本官乃是四品御前带刀侍卫白达是也!岂容尔等侮辱!哇呀呀,看招!” 白达艺高人胆大,居然是纵身一跃,率先向方腊出招攻击。 被一个无名小辈打到身前来,方腊当然觉得有些尴尬,不过更尴尬的是,方腊还无法华丽丽的一掌将无名小辈毙掉找回脸面。原因很简单,方才两位前辈自断经脉发出的反击重伤了方腊,使他目前根本凝聚不起内力来。于是乎,方腊只得一本正经的与白达拆招。 不过,诸位看官切莫以为招式就没有危险。话说江湖私斗每年都要死掉许许多多的人,这其中,死在内力之下的人只有一丁点,而九成九的江湖人正是死于招式之下。所以,招式的凶险实际更要在内力比拼之上。目前方腊想要做的,就是一举破开白达的招式,掐断白达的喉咙。 白达递出的招式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直来直去的一招。不过沉稳的方腊从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甚至哪怕对手是一个三寸孩童。方腊在一瞬间分析了白达此招可能出现的、有威胁的三十六招后手,以及白达此招在有可能的变招中覆盖的己方十二个要害部位。然后,方腊轻轻抬起一根手指,摆出一个玄奥的角度,恰恰将白达三十六招后手全部封死,而且方腊还微微的改变了一下坐姿,将自身十二处要穴全部掩藏起来。 可想而知,在下一个瞬间,白达会忽然感觉出他这一招用到了绝路之上,甚至连变招都不可能!在这个瞬间,他攻无法攻,守来不及守,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方腊的手指向前探出三寸,活生生掐断他的脖子! 不过,真实发生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白达在距离方腊还有三尺远的地方忽然刹住了脚步,而他直来直去的一掌并没有变化成方腊所想象的三十六招之中的任何一招,仅仅是迎风一甩。 “啪!”方腊的脸颊上传来一声轻响。说真的,方腊很吃惊,甚至出现了暂时的失神。那声轻轻的响当然不是白达的手掌触及方腊脸颊的声音,而是在最后的关头,一样奇形怪状的物体从白达的手中甩出,砸到了方腊的脸上。这种物体不尖锐,所携带的力量很渺小,绝对不是任何一种有杀伤性质的东西,因而,方腊甚至没有去防御它。 那坨东西从方腊的脸上滑落,滴到方腊的衣襟上。方腊略一低头,马上认出了那是一把鼻涕。仿佛是思考了很久,方腊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受辱了! 受辱的感觉呢!方腊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这才导致他方才几乎没有记起这种异样的感觉叫做受辱。最后一次受辱是什么时候?那是爹还在的时候吧!爹总是教导说,要忍让,爹总是灌输说,面子什么的不重要,只要活着就好了。却不想,有一天爹在拉纤的时候撞破了官家少爷糟蹋渔家少女,本来官少爷很慌张很畏惧的,可是爹谄笑着配合着做出更慌张更畏惧的模样,于是官少爷不慌张也不畏惧了,而是一剑捅破了爹的心房。 莫名其妙的,方腊不但没有感觉到愤怒,反而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丝温暖。这是怎么了?是儿时的回忆温暖?是忆起爹爹的温暖?或是,自己的血液中,本就饱含着对侮辱的期盼? 第157章 大宗师的愿望 方腊愈发肯定,应当赶快杀掉这个胆敢折辱他的无名后辈。但是,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个丑陋不堪的年轻人,居然非常难缠。 白达双手各自划出了玄奥的虚招,却是借着这等掩护,将脑袋凑近了方腊。“铁头功”这样的武术是存在的,因而头颅的确也是可以有杀伤力的。若白达真的是在这种状况下试图用出铁头功,倒也是一步令人防不胜防的好棋。但是白达的脑袋是轻飘飘的靠过来的,既没有加速,也没有运气,简直就像是……卖了一个空挡。 方腊是个谨慎的人,他不会为了一时便宜而去招惹有嫌疑的陷阱,但是,方腊也不能因为对手的一个虚招而后退从而折掉大宗师的面子。因而,方腊只好小心翼翼的抽了白达两记耳光。 轻轻松松的,耳光竟然就得手了。随着啪啪两声脆响响起的同时,白达也用力的打了一个打喷嚏。 纷乱的口水,有一大半喷进了方腊的口中。品尝着咸湿的口水味,方腊意识到,原来自己又被无名小辈折辱了一次!方腊这才算是明白,原来这个丑陋的家伙处心积虑的用出种种怪招,甚至不惜挨上几巴掌,就是为了侮辱人!一股无明业火在方腊心底缓缓燃烧,下一招,他决定不闪不避,先掰断丑家伙的双手,再掐断他的脖子! 可是,白达似乎感觉到了方腊的杀气,一个急转身退开了五尺远,而后,他毫无目的的凌空踢了一脚。这一脚歪歪扭扭的,即便是伸的再直也不可能碰到方腊。但是踢到一半的时候,白达一条粗腿忽然改变方向,变踢为甩,竟是将脚上一只黑乎乎的臭靴子甩向了方腊。 面对白达的怪招,方腊早有预料。他冷哼一声,拂袖扇开了迎面而来的臭靴子。不过,他还是轻视白达了。就在靴子遮住方腊眼帘的一刹那,白达从脚底板上揭下鞋垫儿,啪一声拍在了方腊的璞头之上! 没错,鞋垫不在鞋里,而是黏在脚底板上。这么个成色的鞋垫儿,拍在头顶上是什么感觉诸位可想而知。这是强烈的侮辱!在冲天的怒气里,方腊忽然有了种想笑的冲动。这难道就是怒极反笑吗?儿时老爹受辱时脸上堆满的笑容,难道不是赔笑而是怒笑? 怒火中的方腊动了。多少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矜持,他总是风度翩翩的任由对手进攻,待到对手黔驴技穷之后,再以泰山压顶之势一击溃败敌手。但是今天,他终于抢先出手了。 当方腊出手抢攻之时,他的武功套路才算是得以彰显。原来他的攻击,竟是这样的简洁明了。他的速度是这样的快,快到白达来不及做出任何的躲闪、招架,就已经砰砰两拳打碎了白达的一双肩胛。然后他身子一矮,一双手铁钳一般的钳住了白达的双胯。 方腊这一手功夫,令观战的艾虎、周侗大吃一惊。连他们也无法想象,一个人攻击怎么会有这么迅猛!原来方才交手过招的时候,方腊竟然没有尽全力!如果早知道方腊有这等攻击能力,艾虎说什么也不会让爱徒白达上前挑战方腊的! 当然,方腊不使用这些杀伤性极高的武功也有他的道理。这套攻击手段虽说是厉害,但姿势却是难看的要命。用出这套武功的方腊看上去就好似是一个嗜血的恶魔,哪还有一丁点圣公的模样?比如说他现在的模样——整个人弓成大虾的模样,双臂紧紧的抱住白达的下半身。一个极富盛名的大宗师这样缠着一个后辈,怕是即便战斗胜利了,面子也丢光了。 可以看得出来,方腊是真的红眼了。仅仅打碎白达的一双肩胛岂能算完?方腊的双臂之中还残存着些许“九阴九阳”神功的功力,他准备将这两种功力同时灌入白达的体内!请相信方腊的决定,因为这曾经是方腊亲手验证过的一种炫酷杀人方式! 话说九阳神功存在于手足三阳经脉中,而九阴神功则是存在于手足三阴经脉中。本是十二正经,却偏偏要分开运转两种截然不同的功法,方腊平日里受得折磨实在是难以言明,因而,将两门神功融会贯通乃是方腊做梦都想要达到的愿望。方腊为融合九阴九阳两种神功费尽了苦心,甚至,他竟然拿人体来做试验。他找来一个人,将两种神功灌输到那人体内,看看这两种神功强行交融到底会发生什么。结果呢,冷热两种功力一接触,就将那人体内的所有液体都变成了蒸汽,那个可怜的倒霉蛋腰围从二尺七一路暴涨到五尺四,最后轰隆一声炸成了肉酱。 现在,方腊准备也让白达尝尝这个滋味。方腊自信已经将白达紧紧抓住,他闷哼一声,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力从他掌心澎湃涌出!但是…… 请原谅,这是小说,在这个关头,“但是”两个字是必须的,这与狗血无关,因为白达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狗血的范畴。 莫名其妙的,白达竟然光溜溜的挣脱了,方腊的手中,只剩了一条夹杂着各种气味的裤子。这可是在宋代啊!那时候扎腰用的可是布带,且在打结的部位还要用玉、陶、瓷、木等材料做成的装饰品遮掩,也就是说,那个年代解腰带可不像是如今这样方便!况且,白达的肩胛碎了,两只手根本不能活动!方腊动手说来话长,实际上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儿,白达也根本没道理将腰带解开然后从容逃脱的!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预料到了方腊的行动,进而提前解开了腰带!可是……他怎能预知未来呢?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方腊的手,隔着一条破裤子,悲催的拍在了一起。方腊梦想了多年的九阴九阳融合,竟然在此刻实现了。但是,九阴九阳被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内力,它们又怎能安然相处? “轰隆!”爆炸在方腊的一双手中发生了!围观者们甚至可以在那团蒸汽爆发开来之前,清晰的看见方腊的手掌变得四分五裂。天下无敌的方腊,竟然自己将自己打残了! 其实在这场战斗开始,太史昆就被远远的丢在一旁。他一直在默默的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战斗,同时,他也在等待着机会的到来。现在,太史昆等待的机会出现了,他有理由相信,这一场战斗最终还是得由他来终结。 “白达小子,最后一击了!并肩子上!”太史昆大喝一声,闪电般的向那团蒸汽浓雾中甩出三柄飞刀开路,而后他本人也亲自冲入了浓雾之中! 当然了,困兽犹斗这话不是说着玩的,因而太史昆冲进浓雾,就自动靠边站了。他可不想最后关头被方腊拉去陪葬。这个距离,太史昆已经可以勉强看到方腊的身影了,这位武功几近无敌的家伙一双手都被炸没了,胸口上也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太史昆甩出的三柄飞刀一柄也没有落空,全部钉在方腊的要害上,深可没柄。 看这模样,方腊一准儿的是活不成了。果然,方腊满嘴血沫子的哆嗦几下,身子一瘫,掉头栽下莲花台了。目睹这一幕,太史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呀!吃我一脚!”一道光溜溜的身影,亦是一头冲进了浓雾之中。这个家伙显然不是真傻,因为他进了浓雾,便一个急转弯与方腊的身影背道而驰,其思想斗争应当是与方才的太史昆一模一样。 这个光溜溜的家伙,当然就是白达。太史昆进了浓雾就拐弯的本意是让白达上前当出头鸟,而白达此刻的想法,正巧也是想让太史昆当出头鸟。 两人想的一样,拐弯的方向也一样,难免的,两个思想龌龊的家伙在浓雾中撞到了一起。莲花台上就这么一大点儿地方,这么冷不丁的一撞之下,两人异口同声惊呼出口,同时跌下了莲花台! 大骇之下,自由落体中的太史昆竭力向该死的白达瞥了一眼,却悲愤的看见白达翘着屁股用上了轻功,降落速度比太史昆至少慢三倍;太史昆又艰难的向着布政司穹顶大厅看了一眼,能叫得上名字的会功夫的都在穹顶之下扒着窗子看热闹呢,也就是说这会儿地面上根本就没熟人,也就是说,这会儿肯定是没救了!十丈高啊,三十来米哪!就这么直挺挺的掉下去……太史昆顿时万念俱灰。 当太史昆的眼角余光看到大地扑面而来的时候,恐惧同时充满了心扉。坚强的昆哥没吓尿,只是感觉到口中的胆汁而已。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吓破了胆? 良久,良久,期待已久的剧痛都没有发生。太史昆犹豫着,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的不是想象中无尽的黑暗,而是晶莹的天空与五彩缤纷的阳光。光辉之中,还有一张英姿勃勃的脸庞。 她……是高月柔。 “我来晚了,让你受惊啦!”月柔的确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她与丁豪各自带了一队人马,在天京城外与明教教徒游斗了好一阵子,这会儿,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拂去眼角唇边的许多血迹。拥着太史昆,月柔很开心的样子。她笑呵呵的说:“哟呵!昆哥哥原来已经吓哭了!” 泪已经淌到嘴巴里了,教太史昆还怎么掩饰呢?昆哥也只好一头扎进月柔的怀抱里,嘟起嘴吧娇嗔道:“死鬼!你怎么才来呀!吓死人了嘛!” 第158章 赎罪 不远处,同样是刚刚赶到的丁豪接住了脸色苍白的师弟白达。平心而论,如果没有白达的出手,太史昆无法逃出方腊的掌心,而白达一对血淋淋的肩膀,也的确是为太史昆而伤。无论他的为人如何,太史昆总还是欠了他一份情。 白达眼圈通红,已经是被肩膀的痛苦给疼哭了。太史昆明白他的心性实际上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做出当众痛哭这码子事儿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太史昆给了白达一个微笑,半是安慰、半是解惑的问道:“哎,小子,你刚才怎么想到提前将裤子脱了的?若非如此,被打爆的那个就是你啦!” 白达忍住哭泣,解释道:“我本来是想用小尾巴甩他的脸呢!所以才解开的腰带!” 小尾巴?这个神经兮兮的家伙居然还长了尾巴?一直背对着白达的月柔几乎要忍不住回头看看长尾巴的人是什么样子了。不过,月柔及时的看见了太史昆那张充满肆虐笑意的脸,顿时明白了“小尾巴”的含义,脸蛋立刻变得通红。 原来,拯救了白达生命的,是运气。当然,运气最好的人是太史昆。一场战斗下来,失去毕生功力、双肩粉碎性骨折的人都算是运气好的了,而太史昆呢?居然毫发无损的掉到了美人的怀抱里。 有运气好的人,也有运气坏的人,比如说方腊……唔,如果拍在地面上那坨肉酱也算是人的话。明教的数万教徒目睹了教主的损落,有的教徒想要掉头逃跑,有的想要匍匐在地投降,当然,还有一部分教徒,尤其是那些扎着红头巾的死忠教徒,他们高声叫嚣着拼死报仇。 战争还没有结束,敌人只是死了一个头领而已。太史昆留恋的离开了月柔的怀抱,果断的下达了一系列命令:“清除红巾死忠份子!构建一道火力线,不得让明教教徒再前进一步!派遣哨兵,从周围郡县召集民兵将明教教徒反包围!紧急拼装至少二百门重型火炮,轰击敌占炮塔!为了减少伤亡,对敌政策是只围不打,待到敌人饥渴交加时,用肉包子引诱敌人投降!要从投降者中挑选可利用之人扶持成新的教主,慢慢的净化被洗过脑的教徒!……” 太史昆说,从布政司大楼匆匆赶来的一伙好汉们记,看上去还真像战前会议一样正经。不过,眼前的一幕让众好汉们的动作渐渐放缓。 天空中远远的飘来了一艘飞空艇,看这艘飞艇上描绘的图案,居然是“马氏餐饮”商号用来撒传单优惠卷所使用的那一艘。这艘飞艇徐徐飞过明教教徒的上空,不停的洒出一团团粉色的烟雾。 众好汉惊讶万分,纷纷将眼光投向了挠着后脑勺的马植。马植喃喃道:“前些日子大贵兄弟说是要玩‘飞空艇震’,硬生生的将飞艇钥匙夺走了哇!怎么这会儿飞艇在这儿出现了呢?” 随着夏日的微风,粉色的烟雾顿时将天京城的上空笼罩了。一丝甜腥的味道,顿时涌入了太史昆的鼻腔。莫名其妙的,太史昆感到了浑身的一阵悸动,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一旁的月柔,觉得此刻的月柔特别白,特别嫩,特别弹,特别软。而月柔呢?居然也是两腮嫣红,羞答答的咬着嘴唇,一双酥胸却是已经蹭上了太史昆的手臂。 一种朦胧的感觉几乎要将太史昆的大脑占满,但昆哥不愧是昆哥,他尽量的保持了一份清醒,强转目光,看向四周。只见周围的好汉们皆是面带古怪表情,各个傻笑不止,而远处粉红烟雾浓度更大的明教教徒们,则已是三五成群的甩着光膀子在大街上狂欢起来。 昆哥抬起头来,终于看清了飞空艇上那个欢快的人影。没错,飞空艇上那个光着脊梁满脸通红口角流涎的家伙就是朱大贵!他双腿夹着粗大的缆绳,一面扭着屁股摩擦,一面大把大把的洒下粉色烟雾,一面还高声大叫着:“耶!这是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风哦!闻了嗅了立刻丧失行动能力咯!明教有什么了不起呀!本官人一人儿就摆平你们全部!” 远远的,太史昆又看见一条人影从天京城内匆匆跑来。那是李巧盼的身影,认识这么多年了,太史昆就没见过巧盼大姐头这么风搔过!大姐头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双腿紧紧夹在一起,跑起来一扭一扭的,热臀耸胸令人遐想连篇。一面跑,巧盼大姐头还一面娇喘道:“要死啦!谁这么损,竟然满城里洒春药!快些饮醋解救啊!” 听闻了这句话,太史昆方才醒悟自己这种感觉原来是春药上头的药劲!周围丁豪、徐宁等皆是有些内力的,他们听闻了巧盼的话,便也就屏住心神,试图逼出体内的药劲。不曾想,就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方才装扮飞天玄女的那些个高丽女子恰好落地,她们在半空中可谓是泡在了药粉中,神智早已经模糊。此刻,她们的眼中就只有男人了。近千个高丽女子呐喊着冲进了好汉们的阵营中,身材上佳的徐宁等武夫瞬间被女子们掀翻在地…… 鉴于一个正经作家的操守,接下来的事我不能再写了。总之,在最后的关头,太史昆被月柔、金莲、柳叶儿三位红颜知己救出了人群。整整一个白天发生的事,发生的事儿都是我这个正经作家很喜欢看但不说给你们听的事儿,所以,你们得自己用心去联想了。 一个足可以载入史册创造纪录的数万人同场大竞技咱们一笔带过,太阳升起又落下,月儿出来又回去,转眼间,已是第二天的午后。 从附近郡县里召集的民兵们终于赶到了,他们担负起了清扫战场、处理明教战俘的任务。没法子,天京城的爷们儿们昨儿太累了,即便是休息了一晚上他们仍是双腿打软没劲儿干活。 民兵们拖起死狗一般的明教教徒,先拴上镣铐,再灌下一碗醋,最后将他们扔到马车上,载到城外设置的临时监狱里看管起来。请不要对明教教徒们狼狈的模样产生怀疑,他们之所以会这样不仅仅是身体方面的缘故,还有精神方面的。众所周知,天京城那边男女比例算是平衡的,而明教这边,只有男人。到了第二天,明教教徒们的腿比天京城的男人还要软,那么他们精神上的压力可想而知。嗯?你居然看懂了?呃…… 只要有空气的地方,药粉都会渗入,所以占领了炮塔的明教教徒也没能例外被春药撂倒了。所有的明教教徒无一幸免的都变成了奄奄一息的模样,被民兵们轻松抓捕。天京城,虽然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但此刻总算是恢复了安全平静。 布政司最为宽阔的三号会议室中,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不用说,这里正在召开一个会议。腿脚发软的与会者们个个怒目圆睁,直勾勾的盯着会议室正中间干笑不已的那个坏家伙。 朱大贵、西门庆、段景住、燕青、梁蝶花,五个人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好生不自在。 朱大贵干巴巴的解释着:“我……我也是为了天京城着想嘛!还有,我……也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小白脸,所以我……” “得了,你先住嘴!我还有一个疑问要问你!”主审官太史昆敲了敲桌子,严肃说道:“昨天,你在撒药的时候说,你撒的是‘悲酥清风’!这说明,你当时并不知道你撒的是春药!你是被利用者,指使你撒药的另有其人!说,是谁?” 朱大贵顿时语塞了。一旁的梁蝶花讷讷接口道:“是……是我!昆哥,我知道前些时候得罪过你,所以我想找大贵作为庇护。我给他春药,主要是为了与他生米做成熟饭,抢先一步成为你的弟妹,这样你就不好意惩罚我了。这不关大贵的事,都是我暗中策划的!” “哇!”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惊呼,原来,昨儿大家伙都成了大贵的陪葬品。 “哦!这就是你迷奸罪咯!”太史昆一拍桌子,叫道:“老实承认,你是得手了,还是未遂?” “对啊对啊,你快点交代!”会议室中众好汉皆义正言辞的追问真相。 梁蝶花羞答答的回答道:“你们吸了那么一点儿药粉,就那般模样了!昨儿大贵相公吸了那么多,若是奴家不让他得手,今儿你们就见不到他活人了!” “哇!大贵心想事成啦!”“是哦!被心中女神下药迷奸了呢!好浪漫!”会议室中群豪皆交头接耳的贼笑起来。 太史昆出人意料的并没有与众好汉一起奸笑,他面容严肃,道:“梁蝶花,你莫要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惩处了!你卧底天京城在前,绑架我两位女朋友在后,岂能容你逍遥自在?看在大贵兄弟的面子上,可免你死罪,但是活罪么……我宣判,将你与你手下佣兵流放高丽国,没有高丽国总督的允许,不得离开高丽国半步!” 梁蝶花闻言,跌跌撞撞退了几步,满脸皆是绝望神色。她不舍的望着朱大贵,分明是流露了撕心裂肺的离别之苦。天京城的好汉们最受不了这一出了,大家伙都叹着气转过脸去不忍再看。 太史昆一指朱大贵,道:“大贵,你我兄弟一场,我诚心对你,你也要诚心对我。你自己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大贵低下头,弱弱道:“我……害的两位嫂嫂被人绑架……” “不,这事儿我不怪你,你其实是真心盼着金莲、柳叶儿两个安全探亲的,而且当时最适合承担这个任务的佣兵团就是梁蝶花的女子佣兵团。这个是得到了大家伙一致同意的,包括我在内。梁蝶花骗过了所有的人,不只是你一个。这不能算是你的错。”太史昆道:“我郑重其事的问你错在哪里,你也应该郑重其事的好好想一想你最近的所作所为!” 朱大贵忽然醒悟,他喃喃道:“我……害死了许多高丽人……他们本来可以平安待在科学协会院墙里面的,可是我……” “没错,可是你把他们骗到战场上去了。”太史昆道:“现在,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我任命你做高丽国总督。” 第159章 大都督 “总督?我吗?”朱大贵有些摸不清头脑。总督这个名词他是知道的,因为毕竟他的老乡武柏目前就在日本国做总督。不过,貌似总督这种职务需要有很丰富的战斗经验才对,当初武柏那张任命书上就白纸黑字的写着“节制所有军事行动”。虽然朱大贵自认不是一个废柴,但是他也有些自知之明,他并不适合做一个战区统帅。 “没错,我任命你做高丽国总督。”太史昆道:“你做错了事,就必须要受到惩罚,所以,你必须离开天京城的决策层。现在我把你发配到高丽国去,希望你能在那个穷乡僻壤里好好的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 可以媲美国王的总督,听起来居然还成了苦差事?朱大贵有些不安的搓着手,道:“我……去是没有问题的,不过……高丽国本身是有国王的啊?那个叫做王俣的新国王不是在昆哥您的扶持下,将全国的权利集于一身,非常厉害吗?我去做总督,他不服我怎么办?” 听了朱大贵这番话,会议室内居然响起了一片笑声。太史昆摇摇头,道:“大贵啊,莫非你觉得中央集权与王俣一身,他就厉害了?大道理我不给你多讲,只给你说一件事——王俣所信任的那些个重臣,早就将全家老小移民到天京或是大宋去了!连他们的财产,皆是存在天京与大宋的银号钱庄中!你说他们的老小财产都在咱们这儿,他们是会对王俣忠诚,还是为咱们效力?” “那还用说吗?老婆孩子财产都在咱们手里,当然是为咱们效力!”朱大贵哈哈大笑道:“原来昆哥早就谋划很久,将高丽国重臣的家小都绑架来了啊!” “不,不是绑架来的,是他们求爷爷告奶奶,甚至主动签署卖国条约,费尽千辛万苦将家人送到咱们这儿来的。”太史昆耸耸肩膀,道:“他们这些人啊,在国内的时候利用爱国热情、民族主义来愚弄百姓,诱使百姓将血汗钱缴纳上去‘建设国家’‘保家卫国’‘振兴高丽’什么的,一转脸呢?他们又用这些钱送他们的家小来繁华自由的天京、大宋享受生活。王俣的身边尽是些这种人,不客气的说,咱们天京城一声令下,那些重臣立刻会将王俣五花大绑送到咱们城下的。再退一步来讲,咱们仅仅是将他们的存款情况公布一下,估计一大半人就得吞金自杀!剩下的一小半,嘿嘿,等不到自杀那一会儿就得被老百姓活吞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呢!”朱大贵鄙夷道:“那个王俣也是个没脑子的,怎么尽是用这样的小人?他高丽国就真的没有英雄了吗?” “英雄的责任是什么?是维护暴君的统治还是让百姓享受好生活?”太史昆道:“如果高丽国真的有英雄,我想他的敌人也应该是王俣。” 朱大贵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太史昆道:“其实我选择让你去做总督并不是一个随意的安排。现在的高丽是什么情况呢?百姓已经到了濒死的地步,只要民间有英雄出现,王俣很快就会被推翻,高丽百姓当家做主,然后高丽国就会脱离我们天京城的控制。这是我们不想看到的,但是百姓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英雄必然会出现。我需要一个人抢在英雄之前出现,用他的表演征服高丽国百姓,从而让高丽国的英雄无法呼风唤雨,让高丽国人不得自主。你能够理解吗?” 朱大贵开心的笑了,他自信满满的说道:“这还不简单吗?我多干点英雄救美啊、惩治贪官昏君啊、保护高丽民间人士啊什么的事儿,而且呢,我平日里要做出一副正义、清廉、尊老爱幼不好色的举止,这样高丽国百姓自然而然就会拥护我啦!到时候,高丽国百姓有了冤屈就会到我这里来上访,即便是民间有英雄出现,也抢不过我的风头啦!哈哈哈!” 太史昆闻言,呵呵的乐了。不得不说,大贵这小子就是激灵,这不就是后世里美国大使馆经常干的事儿吗?这一套,人家朱大贵提前一千年就发明出来啦!太史昆语重心长道:“孺子可教也!朱兄弟到彼,步子还可以迈得更大一些!争取在一年之内,取代高丽国的司法系统,三年内,将高丽国正式改造为咱们的一个行省。” 朱大贵面色肃穆,拱手道:“诺!” 太史昆又是叮嘱道:“进行汉化教育,培养高丽奸,利用高丽国买办掠夺高丽国的资源,操作这些事情的人手都准备好了,你可一并带去。” 朱大贵道:“诺!” 太史昆道:“我将梁蝶花流放高丽国的目的你现在理解了吧!可想而知,当王俣的势力被你一再打压后,说不定他会狗急跳墙来刺杀你!梁蝶花等女子佣兵团成员,就是专门贴身保护你安全的!只是梁蝶花一人还不能保护你周全,她手下的女佣兵你必须一并收拢了!我命令你,每天晚上必须保证身边有六个以上的女佣兵伺寝,听见了没!” “哦!我是没问题啊!”朱大贵眉飞色舞,道:“就是……蝶花会不高兴的啦……” “胡闹!这是天京城的政令,岂是一丁点小女儿家的私情能够阻止的!”太史昆勃然大怒,指着梁蝶花咆哮道:“不愿意执行命令的女佣兵,全留下来泡水牢!包括你在内!现在,你给我一个答复!” “唔……回禀昆哥,我亚马逊佣兵团四百二十六名青春靓丽的女佣兵全都愿意执行你的命令!”梁蝶花的头深深低下了,冥冥之中,依稀能够听见她的暗吟:“可惜这么多黄花闺女了……” “哈哈哈!这才乖嘛!哎?一共有四百多女子?我还以为就几十个人呢……”太史昆关切的看着朱大贵,道:“兄弟,你吃得消吗?” 大贵放声大笑,曰:“昆哥,不要用你的精力来衡量我哟!为什么我听到四百多人,压根就没有感觉到‘不行’或是‘吃不消’又或是‘无法满足这么多人’呢!哇哈哈哈!” “这个死小子……”太史昆咒骂一声,令朱大贵附耳过来,最后面授机宜道:“我先教给你个开场的法子!这次不是死了几万个高丽人吗?咱们就承认他们是为天京城捐躯的!我拨给你一大笔钱,作为抚恤金,你呢,拿去高丽国发放!而后呢,再指使王俣将抚恤金从百姓手里抢走!再然后呢?你替百姓将抚恤金再抢回来!这个过程中,尽可以放心杀王俣身边的贪官!如此一来,嘿嘿嘿!” 朱大贵心惊肉跳的说道:“如此一来,那些死者的家属不但不恨我,还会爱戴我咯?” 太史昆叹息道:“人死不能复生,帮助他们的家人少一些仇恨,多一些爱,想必他们在天堂里也会开心的!” 朱大贵听得五体投地,赞道:“昆哥不愧是昆哥啊!明明家里死了人,听起来不但不难过,而且好像还很值得庆贺呢!佩服佩服!” 太史昆白了朱大贵一眼,道:“我相信,这方面你还有很多潜力值得挖掘的!假以时日,连我也得甘拜下风啊!对了,毕竟是做谋国的大事,也不能真的不带兵去。但是这一次呢,为了不使天京城背上侵略的坏名声,所以麒麟军是不得动用的!天京城会给你五百万贯的无息贷款作为雇佣佣兵的费用,等你能够从高丽国收取赋税之后再还款。” 大贵心中大喜,又是对太史昆表达了谢意。连第一步怎样走昆哥都已经指明了方向,大贵此刻已是信心满满,很不得插上翅膀转眼就飞赴高丽国去了。当然,这小子已经想好了除了梁蝶花等众美,最应该带去高丽国的佣兵们——那伙酒坊里的好朋友、歪眉斜眼的前涅槃营泼皮兄弟们! 朱大贵的事宜这就算是安排完毕了。其实不管怎么说,朱大贵毕竟也是在最紧要的关头平息了高丽人的叛乱,并且阻止了明教教徒最凶猛的一次冲锋。回想起来,又岂能说朱大贵没有功劳呢?虽然他的行事手法有些令人难以接受,但是……在那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朱大贵犯下的罪孽,却是让天京城得到了利益,因而朱大贵受到的惩罚,居然很值得恭喜。 大家伙儿一拥而上对朱大贵表示了祝贺,大贵当然也许下了无数空头支票,欢迎大家今后来高丽吃喝嫖赌。乱腾了一炷香的工夫,喧闹的会议室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就在这个时候,马植引着一位面色枯犒的欣长汉子,躲躲闪闪的走进了会议室。 见到这个汉子的出现,会议室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好汉的目光理所当然的聚焦在了这个汉子的身上,那些目光中,有的是愤恨、有的是怜悯、有的是不屑、有的是哀伤、甚至,还有些目光是鄙夷的、耻笑的。 那汉子没有抬头,他仿佛是被这些目光灼伤,还未来得及走近会议室中心便软塌塌的跪倒在地。他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用五体投地的大礼拜伏在地。 这个时候,当然是需要太史昆来打破安静的。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太史昆没有说话,而是独自一人拍起了巴掌。昆哥的这个举动大家伙都理解,这叫做“鼓掌”,乃是表达祝贺、欢迎、甚至欢呼的意思。大家伙为昆哥的鼓掌感到不明就里,但是大家伙儿还是在片刻的犹豫后,跟着昆哥拍起了巴掌。 一阵掌声过后,太史昆终于是开了口,他朗声说道:“张觉,恭喜你了!” 第160章 何喜之有? 稀稀落落的掌声还在继续,但是掌声中充满了迟疑。天京城的元老们没有不认识张觉这个人的,因为在金陂关的那段岁月里,大家曾经同为袍泽。那个时候的张觉从一个贱民成长为一位领袖,那个时候的张觉光彩照人。可是现在的张觉呢?他面色枯槁,曾经壮硕的身板如今已瘦的只剩皮包骨头,这是一个崇尚君子的年代,无论你是一位艺术家还是一位浪子,有悖于君子的装束都会被他人视为耻辱。因而在这个年代里即便是一个江湖中的末流武夫,田地中的一位担粪农夫,也会刻意将头发梳理整齐,罩于璞头之内。而此刻的张觉呢?他的头发蓬乱无比垂于肩上,胡须在唇下都打了卷,看在众人的眼中简直污秽难忍、不堪入目。 试问,这个模样的张觉何喜之有呢?昆哥一本正经的恭喜他,众人又岂能不觉得疑惑? 不但众人感到疑惑,就连匍匐在地的张觉都感受到了纳闷。他在天京城的扶持下组建了革命军,他驱逐契丹人、光复大同府,成为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可是后来呢?他的革命军不想从事生产,只想享受胜利的成果。在那个时候,刚刚经历过战火、人口不足百万的大同府哪有能力养活一支十五万人的军队?得不到满足的革命军竟是渐渐沦为强盗,开始掠夺自己守护的百姓。作为领袖的张觉无力约束士兵,只能幻想着从大宋、甚至是女真人那儿寻求帮助,最终,他落入了圈套,使得十五万革命军被耶律大石用毒品控制,最终站在了天京城的对立面。 张觉是个有担待的人,他明白这一切不能怪罪于堕落的战士,而是应当怪罪在他这个领袖身上。当初是他拒绝了天京城许多“发展经济、开启民智”等中肯的建议,执意将“均分契丹人土地、财物”的思想作为革命军的宗旨。殊不知,一支将抢劫作为宗旨的军队,最后岂有不成长为强盗的?而那时候天京城给予的建议,则是让汉人过上有尊严、有质量的生活,从而让更多被契丹人统治的汉人加入革命军,可想而知,如果采用了天京城的建议,那么在战争过后军人们将会很乐意解甲归田过上自己追求的生活,而不会沦落为强盗。 所以,现在张觉的内心中充满了悔恨与自责。他此刻如此没有骨气的匍匐在太史昆面前,未曾不是用自己的举止当做一种忏悔。他曾想象过会受到太史昆的冷落、责骂、甚至是惩罚,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太史昆见面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恭喜。 太史昆仿佛感受到了会议室中疑惑的气氛。他又像是为了解惑,又像是说闲话似的随口问道:“张觉,为了戒掉耶律大石下给你的药物,受了不少的罪吧!” 张觉的眼中顿时出现了恐惧之色,并缓缓的点了点头。 太史昆道:“在你选择说出真相之前,你可否预料到会遭受这种痛苦?” 张觉面露坦然之色,依旧是点了点头。 “很好,敢于面对艰险做出正确的选择,这正是你从前所欠缺的精神。”太史昆道:“况且,你在忍受了戒毒之苦后,恐怕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你的事情了。经受了这番历练,你终于拥有了成为人杰的品质,所以,我要恭喜你。” 张觉脸色一愣,随之若有所悟,继而深深拜倒在地。 原来,耶律大石曾经派遣被药物控制的张觉去天京城送信,谎称太史昆被困于辽国西京大同府。但是神志模糊的张觉终于还是听到了太史昆最后的一句劝告,通过自身毅力保留了一丝清醒。到达天京城之后,张觉告知了天京城群豪——虽然他也不清楚见到太史昆的地方是哪里,但是他带来的消息一定是假的。消息上说太史昆被困于大同府,那么最起码可以说明,太史昆不在大同府内。这个消息虽然无助于救出太史昆,但是最起码使得天京城制定大同府攻略时少了几分顾忌。 在说出真相之后,张觉就陷入了毒物上瘾带来的痛苦之中。幸好,他的妻子马英一直寄身与马植的府上,在这个人生的难关中,有一位贤惠的妻子相扶持无疑是一件幸事。最终,在忍受了一个月的煎熬之后,张觉终于摆脱了毒品的控制。如今他神智清醒了,回忆起曾经被毒品控制下做出的种种恶事,自己都觉得心惊胆颤。很难想象,如果不是太史昆在强敌环绕下仍旧出言激励将他唤醒,他的结局将是什么样子的。 简单的几句问答,就算是见面后的寒暄了。寒暄已过,太史昆便也就说起了正题:“张觉,想不想知道你的革命军此刻如何了?” 在耶律大石的计划中,革命军是要当做吸引天京城火力的“饵军”,也就是要作为炮灰的。天京城的火力岂是闹着玩的?想必现在革命军应当是凶多吉少了吧!想到此处,张觉面如死灰。 太史昆继续说道:“张觉,你也不用过于难过,我可以告诉你,现在革命军的战士绝大多数仍然活着。但是,也不可过于乐观,他们现在的状况,不过也就是活着而已。” 在太史昆的示意下,一旁秦暮城讲解道:“耶律大石在布置战局的时候,显然太高估革命军了。当初了为了控制革命军,大石应当是对他们用了过量的药物,且在后续药物的供给上经常得不到保证。革命军中大多数人都是处于得不到药物的痛苦之中,不同程度的产生了厌食、脱水、浮肿等症状,大家都是当过兵的人,试问一下,这样一群病怏怏人,怎么能够完成行军呢?所以,他们并没有能够及时赶赴到战场之中,而是被我们用不到两千人的兵力,便将他们堵在了一处山谷中。” 太史昆接口道:“这个山谷,说来也不是陌生的地方。从金陂关道飞狐关一条太行古径,想必张觉你也是非常熟悉吧!只要把住金陂关和飞狐关,里面的人就无路可逃。如今,我们天京城一直给这群萎靡不振的人提供食物,但是,却不可能给他们提供那种药物。换句话说,整个革命军,都在与你一同经历着戒毒的痛苦。很遗憾的告诉你,他们之中有一些人没能忍受住这种煎熬,自行寻了短见。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坚持了下来。” 太史昆目视张觉,道:“这些人如何处置,着实令我头疼。杀,用何种罪名呢?放,用何种理由呢?他们的罪孽,该如何书写呢?” 张觉以头抢地,大呼道:“罪在吾身!吾愿以死相赎!还请昆哥给他们留一条生路!” 太史昆点点头,道:“幸好,大宋最流行的刑罚还有一种,叫做流放。大宋最远的流放距离是多少?三千里?鉴于女真破开封、大同战火重燃等罪孽革命军皆难逃干系,因而我给予革命军的流放距离要比大宋最高的流放距离还要翻个翻——六千里!那个地方么,是个叫做麻逸的岛子,上面大概生活着一些野人吧!你们去了之后将那里好好改造一番,连带上周围大大小小数千座岛子,过上几年将那里打造成一个富庶的府路献给皇帝,想必就能够获得赦令了吧!” 太史昆这番话听在张觉耳中,无疑是一曲仙乐。这段话包涵的意义太过于重大了,不但革命军会得到新生,连他张觉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且革命军此去的使命貌似是开疆扩土,若是做好了能够名垂青史也未尝不可呢! 这番话听在费保、叶春等人的耳中亦是振奋无比。原来宋代的“麻逸”便是今日菲律宾吕宋岛,属于南海上较大的一座岛屿。早在天京城水军刚刚建立的时候,昆哥便曾说过要将南海占据,但是这两年来天京城的军事力量大都放在陆地上,海洋上也不过是攻占了日本国而已。对于南海,却是无甚举动。要知道,攻打南海不仅仅是几场剿灭当地土人的战斗而已,所需要的还有一支强大的海上舰队以及海路系统。也就是说,当昆哥当真要向南海动手时,就意味着天京城的水军会壮大起来!这对于水军将领费保、叶春等人,当然是个好消息。 听到这话高兴的还有一人,那便是马植。张觉与他从小一直长到大的,更是娶了他的妹子马英为妻,他可谓是二人情同手足。马植捅了张觉几下,张觉会意,又是叩首跪拜,说是一定不辱使命。 太史昆摇了摇头,道:“张觉,如果一个人软绵绵的匍匐在地,对你做出各种保证,你会相信吗?此前我当做你是心中没有希望,只有悔恨,所以站不起身子来,便任由你赖在地上。可是此刻你仍是这般软塌塌的样子,叫我如何能够相信你的保证呢?” 张觉忽然就醒悟到,天京城本来就是一个不兴跪拜的城市。你若是想要做出保证,便要拿出一副挺直脊梁、心胸坦荡的样子来。天京城的这个独特的风俗,不正是吸引天下英豪的特征之一吗?张觉回望了一眼马植,但见脊梁挺直的马植眼神中一片悻悻的神色,原来,马植要提醒他做的是直起腰杆来啊!张觉站起身来,学着天京人的样子,膝盖如钢铁一般坚实、背脊如青松一般挺拔。说来也怪,当他做出这个样子后,眼神不由自主也坚毅起来。最后,他右手成拳,捶了捶左边的心口,这是佣兵们之间流行的一个手势,它代表着“相信我,我用生命来担保!” “嗯,这个样子还成。你准备一下,即便就启程吧!我将会为革命军提供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等到秋季北风开始吹拂的时候,你们便可以南下了。”太史昆道:“还有,我希望你能够将自己这些年的历程写下来,将你失败的原因、心中的忏悔都写下来。希望你能够留给后人一个警示,起义也好,造反也好,若是将抢劫作为宗旨,那么沦落为人所痛恨的强盗只是早晚的事。一群强盗即便是占据了整个国家,给百姓所带来的亦只能是残暴。” 张觉闻言,深以为是。他一面思索着,一面退下。这个时候,处于太史昆身旁的秦暮成取出几份快报递给太史昆,群豪见状神色一凛,大家都知道,今日会议的正题终于到了。 第161章 最后的接球者 这是来自大同前线的快报,快报上显示的前线局势,与前几天并没有什么变化。在热武器的逼迫下,五十万契丹骑兵放弃了野战,全部躲进了大同城内,而大同府那些尚未修复的城墙,也并未能给契丹人带来多少安全感。况且,契丹人已经失去了他们的领袖耶律大石,现在担任领袖的耶律沛只是个用来平衡各个部落的妥协产物。蜷缩在大同府内的契丹人正在遭受着多重折磨,生死莫测的恐惧、失去信仰的无助。 三万麒麟军与两万佣兵如今已经将大同府围得密不透风,铁丝网、战壕、机枪地堡、火炮阵地等天京城特有的战争建筑已经在大同府周围围成了一个框。 明眼人都明白,天京城的胜利已是指日可待。现在,作为这场战争统帅的卢俊义只是纠结与最后一个困惑——打,还是围? 在古代的战争中,这种情况的正解应当是“围”。五十万敌军挤在一座几经战火的孤城里,仅仅是需要几天的工夫就会出现饥荒。饿的发慌的敌军会做出种种疯狂的傻事,他们会大批大批的投降,会发生自相残杀的暴乱,甚至有可能发生相互捕食这样的惨剧。麒麟军与佣兵们只需坚守阵地一个月,应当就会兵不血刃的拿下大同府。 当然,使用这种策略后,天京城拿下的是一个浮尸遍地的天京城。经历过这种劫难的大同府将会一蹶不振,五十万饿死鬼的冤魂会使得这座城市变得死气沉沉。就好像是……解放战争之后的长春,至今,那座被饥饿夺去数十万生命的城市仍旧萧条。 采取围城之后较好的结局是契丹人全部投降,可是,天京城究竟应不应该接受寇虏的投降呢?开封府刚刚被寇虏洗劫,绝大多数百姓无视契丹人与女真人之间的区别,他们需要的是一场斩敌数十万的胜仗。 而围城后教坏的结局呢?当然是饿死五十万人。那是一种对良心的谴责,所有参战的麒麟军与佣兵们都将遭受这种谴责。就连卢俊义这种英雄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勇气进入一座饿死五十万的城市。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对吗?五十万快要饿死的人相互之间会做些什么?扪心自问,有谁愿意去目睹那一幕发生之后的现场呢? 当然,卢俊义也明白,选择“打”更是不明智的做法。若是采取巷战,天京城一定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如果选择用飞弹和火炮“焚城”的话,反正是生灵涂炭,那还不如省点弹药将契丹人都饿死算了。 卢俊义当然听说过诸如“慈不掌兵”、“当机立断”等为帅者的基本素质,但卢俊义同样也明白,“兵者,国之大事”这个道理。一场大同之战不仅仅要考虑到战场上的生生死死,还要考虑到这场战争给天京城,特别是太史昆带来的诸如声望、经济等各方面的影响。可以这样说,如果单单是为战而战,卢俊义可以随便下达围城、巷战或是焚城的指令,可是当战争升级为“国之大事”后,貌似最明智的办法莫过于……将皮球踢给太史昆。 作为天京城的精神领袖,太史昆是理所当然的最后接球者。凡是向他这个方向踢过来的皮球,他的选择只有一个——接住。这个时代的通讯速度还不足以支撑一场远程遥控的战役,所以,如果太史昆想要处理前线上的事务,那么他就必须亲赴前线。实际上呢,放着千疮百孔处处需要人手的天京城不管,一大群头脑人物凑到一起开闲会,其主题就是点将。 谁能够获得跟随太史昆上前线的机会呢?亲,被首长派上前线,与跟随着首长上前线可不是一码子事儿哟! 太史昆扬了扬手中的情报,大家伙随之都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挺直了腰板,仿佛这个样子比较容易得到太史昆的青睐。太史昆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打着官腔,悠长说道:“这个上面的事儿,大家伙儿都知道啦?” 群雄神情肃穆,煞有其事的纷纷点头。 太史昆嘿嘿一乐,道:“那就行啊,不用我多费口舌解释啦!得了,孩儿们,散会吧!我走了之后,你们可得给我料理好天京城!” “什么!”群豪立刻大眼瞪小眼的叫嚣起来,大家乱哄哄的说道:“你要自己去大同吗?你不需要人手吗?” 太史昆答道:“前线的战局一片大好,那还需要人手呢?反倒是咱们天京城眼下一团糟,正需要你们整理啊!” 太史昆这话说当然没错。半个城市被明教糟蹋的一塌糊涂,几万具高丽人的尸首在炎热的夏季随时可能变为瘟疫的引子,数万俘虏需要被妥善安置。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会议室中的群豪哪怕是变作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如果在这种时候再抽调人手去前线,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群豪皆是明白事理的人,听闻太史昆这样安排了,也就欣然领命了。至于天京城的善后工作倒是不用太史昆指手画脚,以柴进为首的布政司有一整套班子可以妥善的安排此事。 不过,仍是有几位人物向太史昆提出了要共赴前线的请求。对这几位提出要求的人物,群豪倒是没一个上前攀伴儿的,因为啊,这几位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即便是她们向太史昆提出共赴巫山云雨的要求,那也是很正常的。 没错,她们就是金莲、柳叶儿、月柔。武功精湛的月柔提出上战场的要求本也是很正常的,而金莲与柳叶儿两位呢,她们在经历了开封府大宋皇宫的一系列冒险后,忽然发现打打杀杀其实也蛮有意思的,因而她们两位居然也想去波澜壮阔的战场上开开眼界。 如果是那种过家家似的演义小说呢,妞想要上战场带着也就是了。可是在这种史诗级别的历史巨著中,就不能这样由着妞的心意办事了。 太史昆先是唤过金莲,语重心长的教育道:“金莲啊,作为一个传统的妇女,你应当明白一个主母需要尽到的责任呗?这一场战役,咱们天京城有许多战士牺牲了,还有许多战士受伤了。你必须代替我去死难者家中表示哀悼,还要去看望伤者,表示安慰!” 金莲闻言,顿时面露圣洁之色。殊不知,在古代女性的心目中,能被委派到这种任务就算是实现了人生最高目标了啦!往往都是开国的皇后才有资格进行这种亲民活动,而凡是做过这种活动的妇女,个个都是名垂青史的!没的说,现在金莲一点上战场的想法都没有了,她要留在天京城,她决定就算是拿出“金莲制衣坊”一年的利润来收买人心,也要将这场秀做好!这不仅仅是支持夫君的事业,她还有这么一个想法——从今往后,只要是说起姓潘的女子,人们第一个要想到的就是潘金莲!就好比,说起姓武的女子,人们就会想起武则天! 金莲脑子里想的什么,当然瞒不过太史昆。昆哥温柔一笑,又是加码道:“金莲,我要给你提个要求哦!务必要亲口对每一位死难者的家属表示哀悼!不管他是将军还是士兵!每个人都有尊严乃是我们天京的立城之本!” 金莲闻言,深以为是,便再也不提上战场之事,而是退下合计战后安抚之事了。太史昆又唤过柳叶儿,嘱咐道:“你呢,须得留下来恢复天京城的工商业!在这次战争中受损的商家,所有的损失都要我们天京城来赔付!商家所有被毁坏的机械设备,天京城亦是要免费升级更换更好的设备!商人给天京城纳税,天京城就必须给他们提供保护!人家菜市场上收保护费的小泼皮们尚且能够做到这一点,咱们天京城更应该要做到!切莫要学只收税不办事的大宋昏庸朝廷!叶儿,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必须留下来将这一切打理好!” 看到金莲不去,柳叶儿本也就不想去战场了。且太史昆一股脑布置下这么多重任,柳叶儿鼓起小胸脯也就接下了。想要去战场的妞,又少了一位。 这个时候,月柔嫣然一笑,对太史昆说道:“看来,陪你去前线的就只有我一人了呢!放心吧,由我守护着你,保证你再也不会被人绑架啦!” 太史昆压低嗓音,附到月柔的耳边,悄声说道:“前线有什么好呢?我还给你留了更好的活计呢!” 月柔疑惑道:“哦?何事?” 太史昆悄悄说道:“艾虎、周侗两位老前辈刚刚失去一身功力,正需要人照顾呢!” 月柔闻言,吃吃笑了起来:“怎么,你觉得我像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么?不好意思呢,我从小学习的就是怎样比男子还刚强,什么绣花煲汤纳鞋垫儿,本姑娘一点儿也不会呢!” “所以,我和你讨论的也是怎样坑蒙拐骗的男儿事啊!”太史昆坏笑道:“两位老前辈眼下正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想要套出两位老前辈的看家秘籍来,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月柔的两只眼睛顿时笑成了一双月牙,她压低了嗓音说道:“昆哥哥,你真是太坏了!” “岂有此理!我此举是为了造福全天下武者嘛!”太史昆严肃说道:“秘籍套出来后可不能藏着掖着!务必要印刷出来,让天下武者都有机会学到高深武功!这个秘籍印刷本的发行工作,我想交由你们雪月斋来哦!” 第162章 活见鬼的城市 月柔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唷!这么珍贵的秘籍,一册卖一贯钱不算贵吧!” 太史昆斟酌道:“若是包装精美,一册十贯也不是不可能的。” 月柔道:“按照天京城的商业模式,这些秘籍最好分成两个系列,每个系列再分出初高中三册!这样,秘籍就可以卖到六十贯咯!” 太史昆道:“这么有价值的秘籍,倒不如做成期刊来的划算呢!每一期三分之一的篇幅用来连载秘籍,三分之一的篇幅邀请名家来畅谈心得,再三分之一的篇幅,用来调侃江湖八卦可好?省着点来,一套秘籍说不定可以连载一百期哦!” 月柔用肩膀蹭着太史昆的胸膛,道:“而且封面封底还可以卖给商家做广告哦!比如说金莲制衣最新上市的秋装,可以画在封底上的咯!每千本的发行量就收取金莲百贯钱的广告费好了!” 太史昆道:“还可以将订阅期刊的读者组织起来成立俱乐部,定期的向他们销售周边产品哦!” 月柔道:“只要是发行量上去了,只要是读者感兴趣的,岂非什么都能写?就算是两位前辈的秘籍连载完了,也可以继续刊登其他门派的咯!甚至,可以连载江湖传奇小说啊!” 太史昆道:“这是没错啦!忽悠一批作者,用成名之后会得到高薪为诱饵,树立几尊大神为榜样,坑他们玩命投稿就是啦!哈哈,一本万利啊,连本钱都不用!” 月柔闻言,面露不忍之色,道:“江湖有道是‘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那些作者都是伶牙俐齿之人,坑蒙他们会不会被他们挖苦说坏话啊!” 太史昆摇头嗤笑道:“文人么,要的是风骨又不是钱!最多找几个人冒充粉丝,没事儿夸他们几句‘我最最喜欢你了喵’什么的,他们就OK啦!” “呃!”月柔顿感汗流浃背,她喃喃道:“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怎的我早先没想到呢?” 太史昆耸耸肩,道:“也不是那么轻松啦!若是有宵小之辈将你的期刊盗版刻印贱价发售,你这买卖也就砸锅了。” 月柔淡淡一笑,道:“也没什么了,我雪月斋在全国各地的分号岂是好惹的?这些年来丢货被盗被抢的事也常有发生,可是最后呢?有哪一个劫匪逃过我们雪月斋的掌心了?盗版也是盗,谁想来,试试好了。” 太史昆道:“所以说,这个买卖交给你来做最好不过了!怎么样,现在还想不想去前线?” “当然是不去了,我得通令商号,马上将手艺最精湛的厨师、服务最体贴的仆人都调集到天京来服侍两位前辈。”月柔叹了一口气,有几分无奈的对太史昆说道:“好吧,你的鬼点子得逞了。我只是纳闷的很,你千方百计支开我们三个,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鬼点子?想做什么?”太史昆一头雾水,道:“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啊!” 月柔凄凄问道:“是不是你又要去做对我们不忠贞的事情了?反正我注定只能是你的情人,你告诉我怕什么呢?” “很奇怪啊你!”太史昆简直无辜到了极点:“我真的搞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你啊你啊!”月柔摇着头,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句不冷不热的言语:“你那飘忽不定的眼神,能够骗过谁呢?真不明白,为什么金莲与柳叶儿也怀疑了,可她们不询问你呢?” 太史昆气定神闲的傻笑着,好似是仍旧不明白月柔所言何事。但是,一道道汗水却是顺着他的脊背肆意流淌。 冷不丁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呜呼哀哉!都这样了还骗不过这些女人吗?搞得我对婚姻生活开始抵触了呢!” 太史昆打了个激灵,回头一瞧,果然站在背后之人正是秦暮城这个鬼魂一般的人物。早在三位红颜知己向太史昆撒娇的时候,群豪就已经识趣的告退。那个时候,太史昆分明瞧见秦暮城是随了众人一同出去的,却不曾想,这厮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回来偷听太史昆的家务事了。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对于老友的这种恶趣味,太史昆除了暗骂也没别的办法。昆哥吐了口闷气,换上一副郁闷的面容,道:“老秦,你敢保证你的情报没有错?” 秦暮城非常严肃的点了点头,道:“嗯,耶律大奥野、耶律次奥野两位公主在许配给耶律大石的当天就翘家来了天京城,并没有洞房。换个好听点的说法,她们为了你而逃婚耶!” 太史昆依然苦闷,道:“那……之后呢?她们俩与大石那个坏家伙就再也没见面?” 秦暮城道:“她们将你交给方腊之后,就径直回草原了,并没有去开封,当然不曾与大石那个死鬼见面咯!” 太史昆挠头道:“可是……可是……” 秦暮城安慰道:“行啦昆哥,耶律大石是个从小就被阉割过的太监,那天你也是亲眼见过的!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太史昆愁闷道:“没那功能,也不代表不能动动手什么的啊……” 秦暮城脸色一寒,顺手赏了太史昆一个爆栗,训斥道:“太史小子,你自己非要将绿帽帽想象在自己头上,那可就不对了啊!就算你不愿意与小貂小蛮和好,你也没必要这样糟蹋人家的清白!老哥哥我提前告诫你一句,等见了面,可不许这样说人家姑娘!” 太史昆含糊其辞的支吾几声,忽而又问道:“哎,对了,白达呢?怎么从大战方腊之后就没再见过他?” 秦暮城知道太史昆这是在转移话题,自是不方便点破,便顺水推舟回答道:“他啊,也中了朱大贵喷洒的药粉啦!接下来,被高丽女子推倒了呗!” 太史昆闻言,取笑道:“连白达这样武功高强的家伙也被高丽女子强推了吗?哈哈哈!看样子众位兄弟那天纷纷被推倒,也是不反抗,而是抗不住啊!哈哈哈!对了,秦老哥你那天不也在场吗?你有没有……嗯?” “哼哼,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你巧盼姐姐第一时间就给我灌了醋,我便是想学着徐宁他们装糊涂,也糊涂不起来了呢!”秦暮城看着太史昆的不良笑靥,冷冷说道:“对了,白达的故事我还没有讲完呢!白达这厮第一次品尝到男女欢愉的滋味,一发不可收拾,便赖在那高丽女子的家中不走了!而那一家高丽人呢,以女儿的男朋友是太史昆的救命恩人为名,牛的不得了,一夜之间已经借债一千六百余贯用来享受!他们说了,等着昆哥来报恩还债呢!呜呼哀哉!作为咱们天京城的精神领袖,您是准备报恩还债助长卖女求荣的不正之风呢,还是准备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呢?嗯?” “呃……”太史昆顿时头大如斗,强颜说道:“这个……对了,咱们还是谈正经事好了!现在毕竟是办公时间嘛!嘿嘿,嘿嘿!” 秦暮城点了点头,道:“好啊!说正经的,你真的准备独身一人去大同前线?” 太史昆整了整神色,道:“不,这一趟,你与丁豪少不了也要陪着我吃些尘土呢!丁豪兄弟须得跑趟远路,通知二郎无需回天京城,直接在大同城下与我会合。而秦老哥你呢,则要施展轻功潜入大同府,发动我们埋藏在那里的‘深喉’。” 秦暮城闻言,拱手唱诺。太史昆又是说道:“你们两位,须得暗地里行事,莫要走漏风声。而我呢,带一队佣兵护卫,明路里径直去大同前线就是了。不过,中途我却要在应州停一停,接上我那赵佶兄弟。” …… 在天京城紧锣密鼓的准备收网的同时,大同府内的情形,却与外界想象的有些不同。 城市里很安静,街道上很整洁,如果放在现代人的眼中,这就是一个即将开门迎客的古城景点,那里有一丁点战场的样子了? 几经战乱,大同府里的百姓对战争充满了恐惧,在新一轮的天京城对阵契丹人的大战之前,城里的百姓便都已弃城而逃。如今出现在大同府街面上的人影,都是被困的契丹军人。 契丹军人面带菜色,应当是饥饿留下的痕迹。与其相对的是他们的精神面貌,居然一个个平静的很,在经历了近十天的粮荒之后,竟然从未发生过哄抢食物的纷争。契丹军人实施了食物限量供应制度,从部落首领到最底层的奴隶士兵,每个人分得的食物都是同样少。他们互不侵犯,甚至还有年长者省下口粮供给活力更旺盛的少年人。 草原上传说中但又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的谦让美德竟然降临在了契丹军人身上,这简直太过于匪夷所思了,毕竟就在这个城市的城外,契丹各个部落之间还在麒麟军的虎视眈眈下互相抢夺粮草来着。这种非常理的场景,只能说是活见鬼了。 真正造就这一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答案就在往日的辽国皇帝行宫、今日的临时军部中。军部中,契丹人的一干部落首领皆在其中,不过首领们低声念叨的不是兵法战略,却是背诵的佛经。军部最上首的位置上,坐的那人不是耶律沛,而是一位肥头大耳的大和尚。 原来,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是宗教将契丹人重新团结到了一处。耶律大石身亡的消息已经传播开来,在这个时候能够凝聚契丹人的,也只有宗教一途了。当然,此刻能将契丹人团结在一起的这位大和尚亦不是凡人,他是最近草原上风头最劲的宗教领袖。前不久,他刚刚帮助鄂尔多斯草原上支离破碎的党项人重新归拢到一起,现在,他有被请到了草原人另一个危机点——大同府来。 第163章 天命使然 “上半辈子享受了多大的权利,下半辈子就要受多大的罪!这就是我的命运!”赵佶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红,道:“昆哥,我不是个伪君子,而是因为信命才不想当皇帝的!昆哥,你相信命运吗?” “为什么不信呢?”太史昆淡淡一笑,道:“权利本就不是用来享受的。得到权利的人只是贪图享用权利,那么迟早有偿还的那一天。这本来就是天理,我为什么不信?” “说来轻松啊!如果想要做个好皇帝,每天至少要审阅几十斤奏章!不要说玩乐了,怕是连睡觉的空都没有呢!”赵佶心安理得的坐回了竹椅上,悠然说道:“那种生活,我反正是受不了的!我无法约束自己的行为也就罢了,却不能让全天下的百姓跟着昏君受连累,所以啊,我情愿让贤。” 太史昆闻言,深深的点了点表示赞同。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了凉亭外的雨幕。 这是一场夏末的雨。雨势不再像盛夏时那样匆忙,而是有了几分秋雨的连绵,在雨水淅沥沥的冲刷下,一向灰头土脸的应州城居然也有了几分清丽脱俗的气息。凉亭的视野非常好,四下里望去,城西的河流与城东的山脉,连带着城内的释迦木塔就都入了太史昆的眼内。伴随着凉亭檐角上悬挂的风铃发出的悦耳声响,太史昆的脑中不由得划过了“诗情画意”四个字。 不得不承认,赵佶这家伙果真是会享受。就连守城这种煞风景的活计,都能让他搞得和演话剧似的。这样说不是没道理的,眼下太史昆身处的这座凉亭可不是哪座园林内的景观,而是赵佶新建在应州城城墙上的,坐在这凉亭中品着香茗,观着风景,顺带着写写字画个画,便是守城了。 不过,您还不能说赵佶是玩忽职守,因为四门大开的应州城,被他守得固若金汤。难道是因为城外没有敌人吗?不,城外五万大军扎下了五座大营,云梯冲车什么的攻城器械摆了足足二里路长,而赵佶身边,只有五百位充当护卫的佣兵。不过人家赵佶气定神闲的在城墙上一坐,城外那五万大军就只得乖乖的蹲在大营里不敢动弹。 城外那五万人,乃是大宋的军队。这支军队本是驻扎在太原府的禁军,受了耶律大石的欺骗,这支军队先是擅离职守去与革命军争功,使得金兵长驱直入破了开封;而后他们又领了新皇帝赵似的圣旨,前来帮着契丹人与天京城作战。当应州城还是麒麟军的驻地时,这支宋军气势汹汹的前来挑战,正当卢俊义犹豫在打还是不打的纠结中时,赵佶挺身而出,独自一人晃晃悠悠站到了城墙之上。赵佶这一露脸,宋军立刻怂了。从那时候起,这队宋军就在应州城外扎下了大营,再也不动一步了。 一位哨兵匆匆奔上城头,向赵佶禀告道:“报!宋军的元帅前来请安。” 赵佶挥挥手,道:“今儿忙,不见客,让他回吧!” 哨兵领命,又匆匆奔去了。 太史昆乐道:“哟,感情对面的头头天天还过来请安?” “嗯,对面那个监军的是我当年钦点的状元。状元不都是天子门生么,他自称尊师重道之人,当然要每天过来拜见师尊啦!”赵佶道:“他们这五万人已经在这与我耗了二十几天了,也不知何时才会离去。我那骨玉弟妹不是被昆哥你赶出皇宫了么?怎的赵似还不将这伙禁军撤回去?” 太史昆哑然失笑,道:“你是不知道如今开封城里的情况,如今大宋的官员都恨不得赶快逃离京城,哪还有人愿意回去的?对面的状元郎啊,也是在寻求你的庇护呢。” 赵佶沉吟一番,终究还是犹豫问道:“怎么,开封城被女真人祸乱的很厉害么?连官员都要逃离了,那么百姓……” “不不不,你误会了。女真人只是祸害了开封的外城,并且抢走的都是金帛珍玩,并未洗劫粮仓。附近几个府路的救援物资早已经到达开封了,更何况我天京城联合着雪月斋、宝仁号等大商户,也担负了许多救助灾民的事宜,最起码,灾民们吃饱穿暖还是有保证的。”太史昆解释道:“开封府里的官员们害怕的不是这个,而是派系斗争。元祐党刚刚得势的时候,将新党之人大大的清洗了一番,而现在呢,新党之人自认是得到了我天京城的支持,又开始琢磨着怎样折腾元祐党人了。眼下蔡京这厮准备了长长的一串元祐党人名单,就等着你回京重掌朝政后照单抓人了。” 赵佶惬意的靠在椅背上,舒坦的闭上双目,荡着一双腿,懒洋洋的说道:“斗吧,让他们使劲斗就是了!将精力用在这上面,总比削尖了脑袋盘算百姓的钱袋强!昆哥,你知道百姓都怎么形容他们这伙人的党争吗?狗咬狗!呵呵呵,还真是贴切呢!” 太史昆的一双眉头不知何时已经皱在一起了。他有些不快的问道:“那些朝臣是什么样的货色,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他们的万贯家财、古玩玉器,还有遍布开封的相府官邸,绝不是朝廷的俸禄和自家田产能够积累起来的!朝中的官员,个个都是巨贪!” 赵佶撇撇嘴,道:“是啊,这些我当然都知道!” 太史昆道:“既然你都知道,还任由他们这样做?” 赵佶道:“想让别人为你卖命,自是要给些好处才是。想让人帮你治理国家,那么就要让这些人生活的比其他的人生活好才是。所谓生活好,就是有钱,但是仅仅依靠国库支付的俸禄,官员怎能比地主商贾还要有钱呢?所以,就只好给官员权利,让官员自己去盘剥好了。” 太史昆道:“官员之所以能盘剥到钱财,是因为你赐予的权利,所以,他们就必须愚忠你,用尽一切力量维护你的统治?” 赵佶道:“没错,而且官员贪墨,他们的把柄就握在我的手中了。谁要是不听我的话,随时可以用贪赃之罪将他拿下。” 太史昆叹道:“其实你不怕官员贪墨,只怕官员不听你的而已。可你有没有想过,会因此失去人民百姓的拥戴呢?” 赵佶道:“想要得到百姓的忠心,再也没有比整治贪官更好的途径了。每年挑选出几个脑子不灵光的贪官治罪,百姓就只有欢呼雀跃的份了,哪还会有别的想法呢?” 太史昆又是叹道:“为什么不可以用清官廉政呢?这样百姓一样会拥护,政权一样会稳固啊!” 赵佶道:“可百姓拥护的是谁呢?清官就像是一座雄伟的山峰,即便是君主也要仰望他们,试问,有哪个君主希望请这么大的一尊神回来供奉呢?” 太史昆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民智终究会破除你的愚弄而开启,百姓终究有一天会明白,任用贪官的那个人是你。即便民众可以被永远的愚弄下去,那么越来越多的贪官你怎么处置?他们会引发人祸!人民会遭受饥荒,进而是瘟疫、疾病,最终将会是生灵涂炭,国之不复!” 赵佶怔怔的坐了起来,喃喃念叨道:“就像是汉末、唐末那样的人祸吗?那种事情要发生的话,谁又能够阻止呢?” 太史昆道:“若是那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是谁也阻止不了的了!你觉得这些事情离着你很遥远吗?你又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天京城的话,方腊与他的农民军会对着谁去?” 赵佶揉了揉眉心,扑哧一声笑了:“昆哥,万幸的是,我已经将皇位扔出去了!所以啊,这些事儿不用我头疼啦!” 太史昆摇头道:“若是你这样想的话,那么你将会目睹赵氏王朝覆灭、天下战乱重启的。如今没有外民族的侵略了是不错,但是经过这一次勤王后,各地的将领已经拥兵自重,这一切,都不是赵似能够压制的。瞧瞧对面的状元郎,他与五万大军为什么不回京对新皇效忠,而是执意每天来向你问安?国无共主,这就是大乱的苗头。” 赵佶出了一会儿神,道:“如果我回京重掌皇位,就可以渡过这次国难了吗?” 太史昆点头道:“不客气的说,在我的支持下,你有这种声望。只要你回去重掌皇位,天下可暂得安宁。” 赵佶苦笑道:“那之后呢?民智开启或是人祸、饥荒、瘟疫就不会发生了吗?” “这个谁也不敢保,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能够让你与你的赵氏王族超然事外。”太史昆眨了眨眼睛,道:“我传你一招绝户计,叫做扔包袱!” “扔包袱?”赵佶忍不住笑了:“我将皇位扔出去,不就是‘扔包袱’吗?昆哥你既然已经劝我将包袱捡回来了,我还有什么可扔的?” 太史昆道:“你的包袱不是皇位!而是皇帝的责任!把责任扔出去不就成了?” 赵佶大吃一惊,转而又满脸欣喜,道:“责任!这玩意儿最可恶了!昆哥你快点告诉我,这玩意儿怎么扔!” 太史昆莞尔一笑,道:“简单啊,找个曹操呗!” 第164章 责任 “曹操?”赵佶一时半会都没能够反应过来。 太史昆道:“你说说,若是遭受了暴政,百姓们埋怨汉献帝呢,还是埋怨曹操呢?” “这……当然是埋怨曹操了……”赵佶郁闷道:“昆哥你的意思,就是将国事托付给宰相了?这与我将国事一股脑丢给蔡京他们有什么不同吗?用错了人,百姓最终还是怪罪到我的头上啊?” 太史昆道:“如果这个首相是百姓们自己选出的呢?放权让百姓自己选出首相来整理国事,若是国运不济,百姓们也就只能埋怨自己,而不能怪罪你了。” 赵佶道:“让民心所向的人做宰相吗?王莽、曹操最初的时候也都是颇得民心啊!可几十年过后呢?万民所向的他们、或是他们的后代顺理成章自立为帝,那样,赵氏江山就不复存在了。” 太史昆道:“可以制定一条律法,做首相的不可超过十年,这样,就会避免一家独大的产生了。” “律法?”赵佶淡淡一笑,道:“谁来保证律法的实施呢?” 太史昆道:“当然还是百姓。既然放权给百姓选举首相,当然也得放权给百姓罢免首相再者,司法独立、军队效忠国家而不是个人,亦是需要做到。” 赵佶沉默片刻,道:“百姓多愚昧,让他们抉择国运,会不会太过于儿戏了?” 太史昆道:“虽然我不敢说大多数人的选择就是正确的,但集体的智慧的确是要比个人的主观意识理性一些。百姓们都想过上好日子,他们选择的,当然也是能够帮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人。民富,则国强,国家强盛,皇帝的皇位当然就会稳健。” “更何况,所谓百姓愚昧的言论从何而来?你的朝廷何尝又不是自作聪明?再退一步来讲,国事最首要的一点是对与错,而不是聪明与否。”太史昆道:“一个国家,以犯错为荣,以做正确的事为耻,即便是这个国家的智商再高,终究也不过是一个流氓国家而已。” 赵佶挠着后脑勺,搞不清楚太史昆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太史昆继续说道:“受贿者,以拥有贪腐的资格沾沾自喜;行贿者,以懂得行贿的‘交际技巧’引以为豪。他们知道自己的行为是违反道德的,但是他们说:社会就这样。再说点浅显的,行车者以改装远光灯为自豪,他们也明白这样做会危害行人的生命,但是他们说,社会就这样。为什么每个人对错颠倒之后,都要怪罪于这个社会?这个社会教育了人们什么,使得人们善恶不分?当为政者逼迫着教师去行贿的时候,学生就已经被沾污了;当为政者逼迫着医者去行贿的时候,患者就已经成为案上鱼肉了;当为政者逼迫着厨者去行贿的时候,人们就只得易粪而食了。你自己说说,是百姓太愚昧,还是你的朝廷太聪明?” “喂!昆哥!你这样说我不承认!”赵佶跳脚大喊:“你说的哪儿啊!我们大宋可没这么堕落!” “方腊那些农户为什么要作乱?仅仅是税收高一些,绝大多数的农户其实是能够忍受的。他们作乱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那些土地都被豪强大户吞并!”太史昆道:“地方官为了帝国的安稳,本应该尽力阻止土地的吞并,他们应该救济受到灾难被迫卖地的农户,而督促富人承担税赋。可实际情况呢?地方官动用衙役驱赶农户,将土地献给豪强,摧毁帝国的根基、民心。地方官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的答案是:豪强种地种的好、产量高。可真实的原因呢?地方官受贿了呗!” 赵佶连声劝阻道:“行了,昆哥,你别说了!我承认百姓是大爷行了吧!我承认朝廷里没好东西行了吧!你赶紧换词儿吧!你再这么说下去可就真的敏感遭雷劈了!我还指望着听听你的下文呢!” 太史昆鄙夷道:“你不承认也不行啊!连劝人向善的宗教都让你们朝廷管理成专门帮景区骗钱的了,你特么还有点正事么你!” 赵佶红着脸,道:“昆哥你可不能诬赖俺们古代人啊!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俺们从小可就讲,简单一点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简单点就是一个‘省’字么!俺们从小就教育学生要有独立的思考,可不是教育那些高大全的定论忽悠人啊!昆哥,你说的是谁你自己清楚,可别往我们大宋头上栽!” 太史昆两眼一瞪,道:“我说的是谁?有本事你讲出来啊!” 赵佶声声不让,叫道:“你以为我不敢说啊!再逼我,我可真的点名道姓了!” 太史昆叫的更大声:“你点啊!你点啊!我就不信你这千年前的人,能叫出名字来!” 赵佶怒斥道:“景区里用宗教骗钱的,不就是你们天京城的民族风情园吗?你自己说说,高丽人契丹人捐的香火钱都去哪了?给人家高丽、契丹小孩灌输什么‘汉族是世界上最高尚的民族、汉语是世界上最高贵的语言’定论思想的是哪里?不就是你们天京城的外来务工人员子弟小学吗?” “打住!”太史昆咣啷一声摔了茶盏,立刻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道:“赵佶老弟啊,刚才咱们聊到哪里了?继续吧嘿嘿嘿!” “哦,好啊,题归正传了啊。”赵佶清清嗓子,回到现实世界,正儿八经的问道:“天下百姓亿万之众,如何能采纳到所有人的建议?” 太史昆道:“首先要将所有的权利都还给百姓才可以。所有做官的人,都必须先有个资格,而这个资格,就是必须得到一地百姓的认可,这种机制,可以理解为‘举孝廉’。当然,与汉代孝廉机制的区别就在于:没有人可以用继承、指派的方式得到官位,所有的官员都必须先要取得孝廉的身份才可以。也就是说,无论是村正、县令、还是一府一路的使司等行政长官,乃至朝中的大臣,虽然他们具体负责的职务不一定全部由百姓来选举,但是他们为官的资格却是由百姓确定的。” 赵佶闻言,道:“如此,官员就在百姓的监督下了?他们整日的所作所为不再是取悦皇帝,而是取悦百姓。” 太史昆又道:“另外,大宋治下的每一路作为一个行政单位,组建一个民选政府。路府的执政官完全由当地百姓自行选出,而不是朝廷指派。每一个民选政府按照人口、地域的大小,掌握不等数量选举首相的票数。想做首相的要将自己的施政纲领事先告知百姓,拉拢选票,谁能够或得的票数最高,谁就可以当选首相。” “这个法子……”赵佶道:“岂不就是春秋各国共尊周王的法子么?各路,不就是诸侯吗?首相之位……不就是诸侯选出霸主吗?如此一来,天下诸侯林立,岂非战争不断?” 太史昆道:“我来问你,从开封发出一份命令去最南方的广南西路,需要多长时间?然后这份命令再从广南西路反馈到开封来呢?” 赵佶略一思索,道:“昆哥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说我坐在皇宫里根本不可能管辖到遥远的边疆,那些地方的地方官与诸侯无异。这些事朝廷当然明白,所以各路的执政长官并不是一个,而是由转运使、安抚使、提点刑狱公事、提举常平公事四个司使分担,或者说是相互制约。另外各地还有通判一职负责监督,还有提辖、提学分管……” “拉倒吧你!”太史昆粗暴的打断了赵佶的话,道:“官越多贪得越狠不说,还有了踢皮球相互扯皮的藉口。他们这伙人在下面干的事,你知道多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只有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独裁专政,再怎么改也还是贪污腐败那一套!” 赵佶哭丧着脸,道:“俺们老赵家可是有祖训的啊!太祖老人家早就传下话来了,大唐之所以玩完,就是节度使的权力太大。多以我们大宋宁愿占地儿少一些,也要保持中央集权!” “那是因为没有约束!”太史昆道:“春秋时期,诸侯遵守的约束不过是一份周礼。而现在,各路需要遵守的,是共同一部法律,一部宪法!” 赵佶道:“这部法律的首要一项,就是各路府之间不得交战么?” 太史昆道:“不,法律最首要的一项,就是公平与自由。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每一个的财产与权力,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赵佶道:“可是,问题在于各路府会不会为了自身的利益而交战!” “一部无人愿意遵守的法律,即便是用暴力维持,也终究会受到所有人的践踏。而一部人人愿意遵守的法律,即便只是口头的约定,也会拥有至高无上的尊严。”太史昆道:“所谓国家,就是由国人组成的一个集体。如果国人的权益得不到保证,那么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人走茶凉。所以一部法律最重要的是保护每一个人的权益,而不是执政者。” 太史昆又是安抚道:“既然放权,你就得相信百姓,既然交战是错误的,你就得相信百姓不会选择错误。” 赵佶愣了一会儿,道:“按照你的说法,最了解百姓利益的人就是百姓自己,所以立法权、包括司法权都要交给百姓?” 太史昆道:“然也。” 赵佶道:“为了保证律法的尊严,军队也要交给百姓?” 太史昆道:“然也。” 赵佶道:“我犯了法律,也要遭到百姓们的惩罚?” 太史昆道:“然也。” 赵佶道:“从此之后,天下人信服的是法律,而不是王命?” 太史昆道:“然也。” 赵佶道:“那还要我做什么?” 太史昆道:“做神仙、做偶像、做荣誉的赋予者、做凝聚力的源泉、做这个国家的象征啊!” 赵佶大惊失色,道:“做啥?听起来怎么比做皇帝还威风呢?” 第165章 小有法力 “你只是将权力下放给百姓,权力名义上的主人,仍旧是你。”太史昆道:“象征着荣誉的爵位需要你去颁发,所有的大宋百姓仍旧以身为你的臣民而感到自豪。当你的皇子降生,百姓会发自内心的为他祈祷,当你的公主出嫁,百姓们会真诚的献上祝福。你仍旧还是皇帝,只不过是将掌握在贪官污吏手中的权利交还给百姓。” 赵佶笑了一下,道:“很动听,很美好不是吗?” 太史昆道:“没有你的新年致辞,百姓们就感受不到新年的来临,没有你主持的封禅大典,百姓们就感受不到神佛的恩宠。即便是百姓们选出来的首相,也需要你的任命,即便是百姓们书写的律法,也需要你的签署。这个国家仍旧是赵氏帝国,对于国运抉择更加理性的赵氏帝国。” 赵佶仍旧是苦笑,道:“那我的职责是什么?在百姓的授意下,机械的签署一份份我根本不知道内容的奏折吗?” 太史昆道:“只有被你亲口称赞过的美食,才有可能成为被公认的美食;只有被你称赞过的书画作品,才有可能成为有鉴赏价值的艺术品。你的一言一行穿衣打扮,仍旧引导着整个帝国的风范。你的举止严肃刻板,全国的女子便会欣赏有君子之风的男性;你的举止轻浮花哨,全国的女子便会去仰慕风趣潇洒的男性;甚至你的举止颇有江湖气息,全国也会迅速流行起一股‘雅痞’风潮。你是整个国家的偶像,你必须夜以继日的参加各种聚会、赛事、典礼、展览,你必须无时无刻的生活在万众瞩目、众星拱月、为万千少男追捧、万千少女尖叫之下,甚至你连私人空间都会失去。说真的,你未来的生活会很累。” “哈哈哈!”赵佶放声大笑起来:“昆哥,你早这么说,前面两章的废话根本不用扯啊!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纵情的做一个只管吃喝玩乐,不用理会朝政的皇帝,而且,还会被人称赞为英明?还有,我的子孙后代都可以过上这种生活?” 太史昆很严肃的点点头,道:“没错,而且你还会成为千古一帝,超越汉武,与秦皇并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还可能进入影响世界TOP10排行榜,甚至,可能名列三甲甚至第一。所有的教科书提到你的时候,都会说:自宋徽宗起,世界开始改变。” 赵佶一愣,道:“宋徽宗是谁?” “呃……”太史昆改口道:“从大宋道君皇帝起,世界开始改变!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感觉当然不错!连皇帝最高的理想都实现了,感觉能差的了吗?更何况,按照我的命运,我将上半辈子应该拥有的权利扔了,那么我下半辈子应当受得苦不也就一并扔出去了吗?哈哈哈,多完美的人生啊!”赵佶开怀大乐,一个激灵从竹椅上蹦了起来,大叫道:“昆哥,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你那个制约诸侯的法律呢?我签署了先!” 太史昆耸耸肩膀,道:“一部约束天下的宪法必定要覆盖面广泛,且不能长篇大论罗里吧嗦一眼瞧过去头晕,这样一部字字玑珠的律法,恐怕没几百个人耗费几年的时间搞不出来吧!这事儿,不能着急,得做细活。” 赵佶一愣,道:“那……民选的首相是谁?我先给任命了!” 太史昆道:“连选举法都没有,首相就更不可能有了。” 赵佶再愣,道:“那……写法律的是由谁负责的?进度如何了?就不能先将选举那一块写出来吗?” 太史昆道:“书写法律,应当从大宋各路、各行业里都选拔人手才好,如今黄河以南名义上的皇帝还是你兄弟赵似呢,咱们如何好光明正大的弄人手回来?所以说,书写法律这事儿还没开始呢!从确定法律到开始选举再到成立各路府再选出首相来,我约莫着最少也要十年的过渡期才可以!这事儿啊,早呢!” 赵佶敲了敲脑门,道:“十年?昆哥,你消遣我玩呢!你这么着急找到我说服我,就为了十年后的事儿?” 太史昆呵呵一乐,道:“哎,虽说你十年后才会成为偶像皇帝,可是有些事务你得提前开始处理了。比如说,日本国很想作为一个路加入到大宋帝国,效忠于你,这事儿,你得先批准啊!” 赵佶悻悻说道:“好啊,奏折呢?我签字就是了。” 太史昆大摇其头,道:“吞并一个国家呢,哪能这么简朴?怎么着也得准备一个献国仪式啊!说什么也得让日本国的国王给你磕俩头表示一下诚意嘛!” 赵佶叹道:“好吧,日本国的国王呢?叫他过来磕头吧!” 太史昆嘿嘿一笑,道:“别着急啊,日本国有四个岛子,咱们不才打下来两个吗?攻占日本全境、搜捕国王、奴化人民,怎么着也得三年后才能具备吞并的条件啊!” 赵佶翻了翻白眼,道:“三年啊,那到时候再说吧!” 太史昆又是说道:“不过呢,高丽国加入大宋的时间表就比较迫切了!” 赵佶道:“对啊,高丽的国王不就在天京城嘛!这个方便!要不咱们这就会天京召开受降仪式?” 太史昆道:“这个嘛,高丽国总督朱大贵才刚刚踏上赴任的道路,估计两年后条件就算成熟了。” 赵佶摇了摇头,连话都懒得说了。 太史昆道:“还有哦,幽燕地区会成为大宋帝国的一个路府,而我天京城亦是要做一个独立的路府。者两件事,要给我一年的准备时间。” 关于天京城是大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个话题,是太史昆多次明确表过态的,因而赵佶闻言并没有吃惊,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听见了。 太史昆道:“还有辽国哦!也会并入大宋的版图!你得出面接受契丹人皇帝的投降哦!” 赵佶懒洋洋的回答道:“唔,知道了,辽国这么大,契丹人抵抗的这么凶猛,这事儿恐怕得排到十年八年之后了吧!” 太史昆露出真诚的笑容,道:“哪能呢?明天!” “哦。”赵佶低头无所事事的挖着鼻孔,忽然间好像醒悟了什么。他机械的扭过头来,痴痴问道:“明天?” …… 大师一双漆黑的倒八字眉在阳光的映射下烁烁生辉,愈发显得宝相尊严。契丹族诸部落首领跪伏在他的脚下,竟是无人敢抬头偷视。 大师很谦逊,他一直说,自己只是个小有法力者。 大师果真只是小有法力,他的法力只能笼罩住一辆马车,使得马车在麒麟军的眼皮底下隐形。在部落首领们目睁口呆的注视下,大师乘坐的马车从容不迫的出了大同府,穿越麒麟军阵地,远赴宣德州买了一车炊饼酒肉,再次穿过麒麟军阵地,安然回到大同府内。为大师驾车的马夫语无伦次的说:“我都感受到了汉人鼻孔里的热气,可是汉人就是看不见我!” 只可惜,大师只有小法力,否则,他可以将城内所有契丹人安然无恙的带回家乡,或者是,带领契丹战士们从麒麟军的身后发起总攻。 大师可以勘破部落首领们不敢明说的遗憾,大师释疑道:“天地间怎可允许大法力者存在呢?诸位想一想,如果你们本人就是大法力的拥有者,你们会做些什么?无论你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生灵涂炭定是避免不了的,直到天地间的主宰就只有你一人为止。人性本如此,天地怎能不察觉?天地既然察觉,又怎能允许他存在?善哉,老衲小有法力,已是盗用天机!” 当然,大师也能勘破众部落首领内心的恐惧。大师道:“拥有再好的环境,人若是不作为,成功亦是不会到来。坐等胜利,实不可取。尔等,还需努力才是。” 首领们黯然:“非吾等不愿努力,实乃天京城火器过于逆天。” 大师道:“若天京城火器伤不了尔等呢?” 首领们誓言旦旦:“必大破之!” 大师笑道:“善!幸而,吾还有符纸也!” “符纸?”众首领面面相窥。 “此符,曰‘金刚不坏’,持符者可刀枪不入。” 大师道:“授此符,可保尔等冲入麒麟军阵中。” 众首领闻言,有欣喜若狂者,有满腹疑虑者。大师呵呵一笑,道:“且试试看!” 大师要众首领里站出来一个测试符纸的。其测试方法么,当然很直白,首领拿着符纸站好,接受火铳的射击就是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谁也不愚昧。拿着张白纸承受火铳射击,白痴都知道这样子很白痴。估计即便是试验失败了,人家大师最多也就是呵呵道声惭愧,免费帮忙做场法事送终而已。 但是面对胜利的希望,首领们还必须选出一人接受试炼。最后,首领们采取了草原上最最最公平的选举方式——投票,大家伙写下心目中最适合接受试炼的那个人,最后得票最高的那一个上场挨枪子。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二十五票耶律沛,一票谟葛失部的首领萧胡笃。萧胡笃咬牙切齿的亲手提起耶律沛,将他扔到了大师的面前。 第166章 果然金刚不坏! 其实纵观耶律沛的人生,会发现这孩子挺励志的。他是一个庶子,一个奴婢生下来的庶子,相信亲爱的读者们可以从无数部各式各样的文学作品中体会到这样一个身份生活的艰难。他虽然吃的不错,但是和嫡子们一比就完了;他虽然穿的也不错,可是与嫡子们一比仍然还是完了。在这样的环境中,庶子们遭受的心灵折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作为庶子的耶律沛本应在折磨中沉沦下去才对,但是,他没有。 从年少的时候,他就有志气,他甚至敢于潜入深宫追求公主,而且还是一次性追求俩;家族蒙难的时候,他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带领家族残存的武士们继续战斗;当民族、国家风雨飘摇的时候,他又一次站出来,将族人们团结在一起!现在,仍旧是他义无反顾的站在了大家前面,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谋求胜利的方法。 当然了,上述言论只是契丹贵族们对外宣传所使用的,具体情况怎么样,我们这些常年生活在这种言论环境的人个个都理解。耶律沛这孩子,就是在一群别有用心的人手中传来传去的人形工具,他的作用么,要么做傀儡,要么做背黑锅的,关键时候,还可以客串一把挡子弹的。 现在,耶律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贴在墙角中,周围十几柄从西门达黑市买来的火铳森森的枪管齐齐指向他的脑门。 黄表纸上用朱砂粉画了一道竖,就算是“金刚不坏”符纸了。大师将符纸塞到耶律沛的手中,道:“施主,须得将双手置于背后,用两只手掌将符纸夹住,这样子才会出效果!” 耶律沛哭哭啼啼的将手放在背后,却哆哆嗦嗦的怎么也夹不住那张薄薄的符纸。目睹此景,众首领心里也理解,试问一排火铳指着头,谁能不哆嗦呢?还是被耶律沛投了一票的萧胡笃有智谋,这位三角眼卷毛汉子解下腰带,将耶律沛的双手连带着符纸捆成一团,躬身向大师道:“请!” “砰砰砰!”火铳发射声想成了一片,昔日的辽国皇帝西京行宫御书房、今日的帅帐内顿时被硝烟笼罩。好容易等硝烟散尽,众首领不禁揉起了眼睛。 眼前的一幕太难以置信了!耶律沛除了裤裆里湿漉漉的之外,浑身上下竟是一丁点伤痕都没有!众首领骇然,纷纷问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没装弹头……啊呸!符纸好使呗!”大师一点骄傲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谦逊的对众人表示:“呵呵呵,老衲献丑了。” 首领们皆叹服不止,不过,终究还是有人犹豫着问道:“大师,使用符纸时,必须双手背在身后夹紧符纸吗?且不说符纸容易掉落的问题,就说是在这战场上,背着手没法子用武器啊!” “善哉善哉,老衲只是学法术的人,却不是创造法术的人。依稀记得,教授法术的天书中记录着,这种法术是为帮助百姓逃离战火使用的,却不是给士兵冲锋陷阵所用的。”大师歉意道:“老衲只是小有法力而已,让首领们失望了。” “哎,大师这是说的哪里话!”首领们表示道:“火器也就是距离远了犀利!只要与天京城的汉人近了身,咱们爷们一个打他们十个!咱们背着手冲进敌阵,再抽出家伙什砍人就是了!大师对咱们的帮助,已经是再造之恩!” 大师谦让几句,又是淳淳叮嘱道:“切记切记,万一符纸掉了,法术就不管用了。所以,大家一定要保持个好心态,即便是看到子弹迎面飞过来,也不要被吓得松了手。” “嗨!这有什么好怕的!不是有符纸护着么!”众首领一阵狂笑,个个都好似大英雄一般。不过,众首领的心中也在打着小九九——这手啊,还是结结实实的绑在一块儿比较放心! “既然如此,老衲就去画符纸啦!须得保证我契丹儿郎们人手一张才是!”大师笑吟吟的说道:“还有,诸位皆是契丹族未来的希望,等明儿上战场的时候,诸位都到我的马车上来!咱们夹着符纸,再施展开隐身术,岂非是双保险?” 众首领闻言,大喜过望。 …… 早些时候,在应州城的城头上,赵佶曾经亲眼见到过麒麟军击溃吐蕃人的战斗。对于一位艺术家来说,他实在是感受不到血雨腥风带来的什么豪气,而仅仅是感受到了恐惧与恶心。真实的战场与塞下曲燕歌行描述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因而,赵佶再也不想上战场了。在接下来的战役中,他选择留在了应州城享清福,而不是跟随着卢俊义去大同府前线。 不过,在太史昆的邀请下,赵佶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踏上了疆场。辽国正牌皇帝耶律延禧要代表契丹人投降,投降仪式的地点就设在大同府的南城门之外。而赵佶呢,当然是作为大宋的代表,去接受耶律延禧的叩拜。 从大宋建立的那一天起,辽国的耶律氏就以赵氏的兄长自居,哪怕是经历过檀渊之战,宋人将契丹人打得落花流水之后,这一称呼都没能改变。回想堂堂的亿万汉人的领袖大宋皇帝,居然要尊称区区百万人口的契丹人首领的为兄长,而且一叫就是百余年,这种侮辱足以让赵氏皇室遗臭万年了。赵佶自认为不是个有血性的人,但是每每在典籍中读到汉武帝唐太宗的种种威风后,他就会情不自禁的生出一种羞愧的感觉。他甚至会幻想着,假如有一天刘、李、赵三家皇帝在天堂的某个角落碰了面,赵家的皇帝是不是应该找个墙角躲进去以免遭受耻笑。 但是,这一切都会在今天改变,赵氏的耻辱会彻底的洗刷,而使得家族雪耻的人,则是英明伟大将来必定会青史留名甚至在改变世界TOP10中名列三甲的大宋道君皇帝赵佶。 也就是在太史昆刚刚脱困的那会儿,一道来自数千里之外的军情传递到了他的手中。武松率领五千勇士大破镇州城,将辽国整个皇室一网打尽,辽国正牌皇帝耶律延禧连带着他的一后三妃五个儿子以及耶律大奥野、耶律次奥野两位公主一个都没有漏掉。接到军情之后的昆哥没有丝毫犹豫,而是命令武松立刻押解着辽国皇室到大同城下,与其会合。 太史昆安排的投降仪式非常霸道,他命令耶律延禧不但要献上辽国的御玺、地图、户籍册、国库钥匙等等象征着国家权力、土地、资产、人口的物品,还必须向赵佶行三跪九叩大礼。在仪式的最后,赵佶还要用朱砂笔在耶律延禧一后三妃四位妻子的眉心点上一个记号,意味着这四个女子将会是赵佶名义上的奴仆。 太史昆言称,这种践踏其民族尊严的仪式非常有必要。要通过这个仪式一举摧毁契丹人乃至草原人的信心,务必要让他们品尝到极度耻辱的痛苦,这样他们才能够在未来的生活中学会怎样尊重人。 当赵佶跟随着太史昆来到大同府的南城门前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这才是他想象中战场应该有的样子。这里没有鲜血,没有厮杀,有的只是衣甲鲜明、队列整齐的雄壮士兵,可以想象,他们的被子叠的一定会很整齐。而且,战场上的装饰品也很有范儿,很符合领导者的眼光。 首先是旌旗飘扬,此刻南城门前大约布置了七千余旗帜,且五彩缤纷的什么颜色都有,排列的煞是好看;再者是锣鼓声声,此刻从黄土高坡哪地儿聘请来的一伙腰鼓队正在上蹦下调的耍的热闹,激昂的鼓点使人忍不住的想后两嗓子秦腔。这才是“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日轮驻霜戈,月魄悬雕弓”的战场气氛嘛! 最妙的是,在那千呼万拥之处,还搭建了一个极其气派的舞台,舞台上堆满了从天京城宝库紧急运来的、掠夺自昔日辽国南京、西京行宫内的战利品,甚至连昔日辽国南京行宫中的龙椅都被从基座上硬硬的撬下来,运输到了此处。等一会儿,这里就是赵佶接受投降的地方。 赵佶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前面,太史昆落后与半个身位,跟在他的旁边。再往后,则是卢俊义等长得比较帅的武将们。这支队伍缓缓从千军万马中穿过,所到之处一片山呼海啸。 一面向舞台方向走着,赵佶一面饶有兴趣的发问:“咦,昆哥,怎的围观者中还有些拿着画板的人呢?最前面一个……咦?岂不是我的小兄弟张泽瑞吗?他们在这里干嘛?” 太史昆道:“他们要把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仪式画下来,再印刷了发布到全天下啊!哎对了,你那小兄弟张泽瑞是不是画了一张清明上河图啊?嘿嘿,送给我怎么样?” “是吗?还有这回事儿?不过这小伙子工笔太整齐了些,所画的东西没什么收藏的价值嘛,他的画,昆哥不要也罢!”赵佶又是指着一处惊讶问道:“哟?怎么那边还坐着许多垂头丧气的草原人啊?” 太史昆道:“他们是各个部落的代表,都是佣兵们连夜抓来的,他们今儿能见个大场面,回去给后代讲故事的时候也不至于没素材!” “嘶!这就是杀鸡骇猴了!”赵佶又指着一群围坐在八仙桌周围吃瓜子喝茶水的人问道:“那这些人是做什的?怎么看上去一个个都是贼眉鼠眼的样子?” “哦,这些人啊!都是些江湖上有名的快嘴,九成九的江湖传言都是从他们口中产生的。”太史昆道:“他们一部分是在悦来客栈啊龙门客栈啊什么的干店小二的,另一部分是些说书的。他们自称八卦从业者,喜欢听他们吹嘘的茶客习惯尊称他们为‘水军’,当然也有些大侠魔头什么的受够了他们的编排,便亲切的称呼他们为‘狗仔’。” “嘶!水军!狗仔!他们竟然也在!”赵佶大惊失色,连忙整理整理仪容,喃喃道:“如此说来,今日必须一丁点差错都不能出呢……” 第167章 不识抬举 也许是担心迟则生变,太史昆将仪式进程安排的非常紧凑。按照他的计划,赵佶与耶律延禧两路人马在巳时于大同府南城门仪式现场会合,在这之前,两方人马都是在不停的赶路。这样眼花缭乱的快节奏会让任何一个反对者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赵佶在万众瞩目之下登上了举行仪式的舞台,于此同时,仪式现场的另一端也扬起尘嚣,押送着耶律延禧的马车已经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台上的赵佶喃喃道:“昆哥,你都没告诉我应该做些什么!需要我做个演讲吗?” 太史昆耸耸肩膀,道:“可供你发挥的余地并不大,在耶律延禧投降完之后,紧接着还有下一步棋要走呢。” 两人低声交谈的工夫,从镇州一路飞驰而来的马车也在舞台下停稳。早已在台下恭候的栾廷玉、史文恭两人身着华丽的礼仪铠甲,第一时间钻进了车厢。他们的职责,乃是将耶律延禧带到舞台上去。 不过,两个人在马车厢内停留片刻,却又两手空空的退了出来。二人面色苍白,在万千观礼者的注视下,低着头匆匆的奔上舞台,来到了太史昆、赵佶面前。面对着昆哥询问的目光,栾廷玉艰难答道:“昆哥,不好了,耶律延禧在车内自尽了!” “自尽?”太史昆大为光火,因为在历史上,耶律延禧与徽钦二帝是一般无二的下场,都是被女真人捉去当奴隶了。他们在女真人的手下受尽了凌辱都没有勇气自杀成全节气,今日只不过是参加天京城主办的一个走秀节目,就受不了自杀了?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史文恭答道:“车厢里尽是些呕出来的血浆,看样应该是吞金自杀!人已经凉透了,约莫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 太史昆一阵气闷,道:“多大点儿事!怎么就想不开自杀了呢?二郎不是说,这家伙愿意投降保命吗?” 栾廷玉一拍大腿,道:“之前耶律延禧也就是愿意在秘密场合代表契丹人签署投降书而已,可没说要下跪磕头丢这么大的人啊!” 史文恭亦是解释道:“就是,为了防止走漏风声,投降仪式的流程也是昨天晚上才告知耶律延禧的。这不,做了一晚上的思想斗争,他还是自尽了。车厢的墙壁上留着他用鲜血写下的遗言呢!‘逼人太甚,苟且难安;子子孙孙,莫忘雪耻。’” 太史昆恼怒下令道:“这个什么遗书就只能咱们四个人知道,绝对不能传出去!去,说是耶律延禧晕车呕吐的太厉害,不能参加仪式,须得先去疗养几日!而后……安排一场女真人唯恐宋辽联合之类因而刺杀之类的表演,细节就不必我嘱咐了!还有,马车务必要在第一时间烧掉!懂了吗?” 栾廷玉、史文恭二人唱了一声喏,干净利落的行礼告退。一眨眼的工夫,那辆承载着耶律延禧的马车又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太史昆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 赵佶当然能够理解太史昆的郁闷,算计了这么久,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功亏一篑,换做是谁都会忧愁的。赵佶拍了拍太史昆的肩膀,安慰道:“算了,一个不识抬举的人而已,不值得为此气坏了身子嘛!对了昆哥,没准备个替补?” 太史昆满脸苦涩,没有答话。赵佶见状,点点头表示理解,道:“我明白,可以作为替补的耶律淳父子也好,耶律骨玉母子也好,都不是省油的灯。让他们做契丹人的代表,很有可能会搞出事端来。耶律延禧好渔猎荒政务,本是一个难得的昏君,可没想到,此人竟然有勇气自杀。” 太史昆摇头叹气,似是颇有同感。 “昆哥,昨晚我想了一夜,有些渐渐明白你的治国之策了。历来一个王室的覆灭无非三点:一、国家衰败、内乱外侵;二、王子夺嫡、自相残杀;三、奸臣权相,篡朝谋位。而你给出的解决方式则是民富则国强、民法律王规、民权避专权。”赵佶道:“初闻昆哥治国之策的时候,的确有一种皇权旁落的感觉,可是经我深思熟路之后,却发现还可以用另外一个角度来权衡此事。” 赵佶继续说道:“征来的税款,当真之只是供皇帝享用吗?养一群无法无天的儿子,当真会觉得很美满吗?听闻奸臣的拍须溜马,皇帝当真甘心沉醉于谎言之中吗?反正征来的税款会落入别人的口袋,儿子管教不好会忤逆反噬,皇宫之外的权利皇帝也根本无暇顾及,还不如将这一切交给国家的百姓去打理呢!最起码,皇帝有着与百姓一样的诉求——国家强盛富裕、皇子孝顺谦良、权利平衡而不专制。” 太史昆目光深邃,似乎鼓励着赵佶继续说下去。 赵佶微微一笑,道:“我发现,昆哥你治国之策的根本,就在于每一个百姓都是自由、平等、拥有人权的,只有这样,百姓们才能够大胆的选择自己需要的代言人,国家的命运,才会掌握在大多数人手中。想要让自己的自由受到尊重,那么就必须尊重别人的自由,当这个社会的每一个人都学会尊重他人自由的时候,这个社会就会变得无比团结。人们敢于为自由而战,人们也甘愿受到法律的约束。” “既然自由、平等是基本国策,那么加入大宋帝国的契丹人、高丽人早晚也会像汉人一样,取得自由、平等、与人权。假以时日,随着大宋的脚步,甚至普天下所有的人都能够拥有一样的自由与平等。”赵佶侃侃而谈:“但是,汉人与契丹人、高丽人之间需要一个相互认可、相互妥协的过程,尤其是契丹人,他们需要一个品尝耻辱、繁荣与温饱之后,再去反思的一个必经之路。也就是说,需要时间。” 赵佶微笑着一眼太史昆,他发现昆哥双眉紧锁,似是在慎重的思考。 自己说的话能够引发他人的思考,对于发言者来说显然是个莫大的激励,赵佶心头一暖,又是说道:“草原上民族习俗,牧民就是奴隶,部落首领就是奴隶主。战争,只是奴隶主的选择,好战的民风,也是奴隶主可以灌输给奴隶的。奴隶们在战场上用生命为代价体奴隶主掠夺财物,往往只为了一个理由——你们是狼,你们是雄鹰,你们是战士!最终,奴隶们成了吃糠咽菜伤痕累累的草原英雄,掠夺来的财物都归奴隶主享用。因而,奴隶主们才会频频的发动战争。可想而知,若是草原的牧民们有了商业的扶持,有了独立的思想,有了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他们不见得想要战争。” 赵佶吐出一口浊气,道:“为什么,以德服人就是行不通!一个独裁者通过品德来劝服另一个独裁者,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现在才想通,圣人说的以德服人,说的是一个以相互尊重为基础的社会!” “所以,你现在需要一个可以当做傀儡的契丹王,一个窝囊没骨气的人做契丹王!耶律延禧是最好的人选,但是他却不给面子自尽了!”赵佶捏了捏太史昆的肩膀,道:“这一切我都明白!所以我理解你苦楚!” 太史昆痴痴回过头来,恍惚问道:“咦?原来是你啊!对了兄弟,刚才我好想听见你说了许多话?” “什么?”赵佶一双小眼里顿时有了杀气:“昆哥,刚才你没听我说话?” “哎,实在抱歉啊!”太史昆道:“刚才我再想着棘手的事情,所以忽略你啦!” “算了,都说了理解你了么!”赵佶撇撇嘴,道:“寻不到契丹傀儡的事儿,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哦,这倒不是,什么同化契丹族之类的都是小事儿!”太史昆满脸便秘的表情,道:“兄弟,我遇上了一件为难事儿啊!你也帮我拿拿主意!” 赵佶纳闷不已,道:“昆哥,啥事儿啊?” 太史昆挠头道:“我逼死了人家的爹爹,再怎么与人家的一对女儿交往呢?就是……那个小貂小蛮了!你见过的对不对?” “你……”赵佶迟疑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么重要的时刻,你担心的是怎么泡妞?” 太史昆一摆手,道:“换个说法行吗?毕竟我的老丈人刚刚吞金自杀耶!” “这……”赵佶愣了一愣,突然哈哈大笑,道:“昆哥,恭喜了啊!” 太史昆一摊双手,道:“何喜之有?老丈人四十岁多一点的年纪,远远达不到喜丧的要求啊!” 赵佶道:“你可以借着缅怀老丈人的由头,将今日的仪式改天举行嘛!我想失望很久的观众们,会原谅你的!又看了一章废话的读者,也会原谅你的。”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道:“来不及了呢!因为今天的第二步棋,已经开始挪子儿啦!” 赵佶跟随着太史昆的视线抬头一看,果然就听到大同府城墙上一声炮响,宽阔的南城门轰然打开。 第168章 慈悲为怀 首先冲出城门的,是为数不多的骑兵。早在一个月前,契丹人还拥有一支完全是由骑兵组成的大军,可是在军队争相挤进大同府的时候,绝大多数的战马被抛弃在了城外。接下来发生的粮荒连人命都快要保不住了,所以有幸被主人带入大同府的战马又被牺牲掉了一大批。 时至今日,仅存的战马只有二百匹了,它们之所以能够生存下来,是因为几乎所有的契丹人都认为这些马匹生命的价值超过了人类。二百匹战马都有着响亮的名字,它们系出名门,每一匹马都拥有严格的族谱记录。它们的形态、气质、基因都近乎于完美,如果硬要用金钱衡量出它们价值的话……仅仅是一次配种,就可以收取一万贯的费用,那么种公本身的价值,可想而知。一句话,它们是马中之龙。 马背上的二百名骑士,同样精彩。他们是最勇武的契丹人,他们身材健美、目光坚毅,草原人特有的长卷发赋予了他们粗犷的气质,常年骑乘塑造的优美臀部线条,是所有腐女春梦中的呓语。牧民见到他们,甘愿献上最醇厚的酥油茶任其品尝;酋长见到他们,甘愿献上最美丽的女儿任君采撷。一句话,他们是人中之雄。 马中之龙,人中之雄,虽只二百骑,却足以令山崩,令地裂,令十万敌军胆战心惊。 骑兵足够威武,而跟随在骑兵之后数也数不清的步卒,同样雄壮。 汉人最欣赏的步卒是什么样的?他们应该装备着重达七十斤的套装铠甲“步人甲”,并且拥有一面笼罩面积高达一点七五平方米的兽面大圆盾。而且,他们还应该拥有一根长枪来对付骑马的敌人,一柄宽刃厚背刀对付近身的敌人,还得有一柄轻薄的短剑对付缠身的敌人,最后,他们还需要有一柄连弩,来对付远处的敌人。 而契丹人呢,他们最欣赏的步卒,叫做“巴博尔”。翻译成汉语,巴博尔就是“赤身汉子”的意思。在契丹人的眼中,性命相搏的战场上,挂在身上的服饰都是多余的累赘,只有油光锃亮的躯体,才不会被敌人撕扯住。布条构成的衣物都是累赘,更何况七十斤的铠甲呢?穿上那样的铠甲,还怎么能够灵巧的高高跃起,一招斩断敌人的头颅呢?而他们中意的武器,则是粗陋的斧头,厚重的钝面可以砸扁一切钢盔,尖锐的刃面可以斩断一切筋骨。 这也许就是行凶者与受害者的区别。受害者想到的只是防卫,而行凶者考虑的只是行凶。所以,受害者永远是受害者,行凶者永远是行凶者。此刻,多到数不清的行凶者以“巴博尔”的标准扮相,自城门内涌出,气势汹汹的奔向受害者。 如果是从前的宋军,目睹这样的蛮族军队或许会害怕,而现在的时代已经变了,拥有热武器的文明人只能对此叹息愚昧的可怕。赵佶的脑海中仿佛已经看见接下来血肉横飞的扫射,这种情景对于任何一位艺术家的艺术细胞都具有毁灭性的打击力。意志坚定的艺术家也许只会损伤一些创作火花,而意志力薄弱的艺术家很可能就此堕落成为死亡重金属。 关键是,这种感觉只有艺术家才会体会到,像是太史昆这样的武夫根本不可能理解!在他们眼中,不愿意观看杀戮是胆小懦弱的表现!想到此处,赵佶不由得一阵烦躁。他由衷的不想观看屠杀,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离开这里。 契丹人显示出优良的军事素养,他们的冲锋果断而迅捷,两军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目睹此景,太史昆沉稳的扬了扬手。 这是一种无言的命令,命令的内容迅速被一旁待命的信号兵转化为旗语发了出去。这条消息由太史昆的身侧传递到舞台四角的塔楼上,又从塔楼上被传达至高空上的十六艘飞空艇中,再然后,飞空艇将这道命令传达给了全军将士。 前一刻还围绕着舞台充当观众的两万名士兵,片刻之后已经老练的回归了各自的阵地——最前线的沙包暗堡机枪阵地,后方的火炮阵地与飞弹发射架阵地。 昆哥的两根手指轻轻向前一点,一旁的信号兵再次开始急速挥舞红绿两色旗。这一条命令又被迅速传达,一眨眼的工夫,前后阵地枪炮齐鸣,战场顿时被硝烟笼罩。 屠杀开始了,赵佶心情沉重的呼出一口浊气。他自己也不确定,当硝烟散尽满地残肢映入眼帘的时候,他还有没有心境将悬针竖的收笔做的那样锋芒毕露。 赵佶在叹气,昆哥同样也在叹气。不过昆哥叹气的缘由却不是艺术,而是更为崇高的人道主义精神:“呜呼!希望契丹人就此会更加珍惜他们的余生吧!” “嗯?”赵佶一愣,随口道:“你……好像在发慈悲?” 太史昆点点头,道:“是啊,费了这么大的劲,我容易吗我!” 赵佶满怀疑虑的看向战场。在夏末秋初略显萧瑟的微风下,战场上的硝烟很快散尽。令人惊讶的是,将战场挤得密密麻麻的契丹人居然一个也没被撂倒,仍旧在加紧脚步向前冲。冲在最前方的二百位骄傲的骑士已经扑到了麒麟军的阵地中,不过这二百位看起来战斗经验非常丰富的骑士居然都背负着手不知道捣鼓啥,而麒麟军的士兵们既没有开枪射击,也没有刀剑加身,却是纷纷伸出套马杆,将骑士与马匹轻而易举的都俘获了。 桀骜不驯的宝马与英勇不屈的骑士都想要挣扎,可是一把豆料、一笼蒸包及时的丢到他们面前,于是乎,人与马瞬间平静下来。 赵佶明显有些摸不清头脑,喃喃问道:“这……怎么回事儿?打了半天枪,怎么一个契丹人也没打死?” 太史昆撇了撇嘴,道:“早先不是送给你些火铳,并且派遣高级教官向你讲解了火器的原理吗?将子弹的弹头拧去,只在火铳内填装空头弹,出来的不就是这种效果吗?咱们菊花台演艺中心的演戏的时候,不也经常使用这种特技效果吗?” 赵佶干巴巴张了张嘴巴,有些尴尬、又有些不解的说道:“哎……嘿嘿,不好意思,教官讲解的时候,我好像睡着了!你的意思是……刚才的射击是在演戏?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演戏?您这是烽火戏诸侯呢还是咋地?” “想要科学不被妖魔化,最好的办法就是皇帝陛下了解科学。天京城所有最高机密,我都派人向您详加介绍,可是你呢?嗯?睡觉?”太史昆又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又是说道:“还有,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是将你列入五人军事小组成员了吗?你、我、卢俊义、武松、徐宁,最高的军事机密我们五个人都有资格浏览!每天早晨都准时送到你手中的情报汇集呢?你有没有看?” “呃……就是那个黑皮儿的小本本?”赵佶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拍额头,道:“不好意思啊,黑皮小本本上的字迹实在是写得太难看了,我看着看着就想吐,所以……” 太史昆闻言,反倒是嘿嘿的笑了。他道:“你是说……你根本就不知道受降仪式的真正原因?你……真的是被我那一番连自己都不信的大道理给说服了?” 赵佶两眼直勾勾的,痴痴道:“啥?真实原因?” “大宋受契丹人羞辱百年之久,再加上前些时候的开封府劫难——百姓们分不清女真人与契丹人的区别,在他们看来,都是北方游牧民族干的好事。现在民间斩尽杀绝契丹人的呼声很高,如果咱们仅仅是将契丹人俘虏、劳教、再施放,就很可能会背上软弱伪善的黑锅。如果今后咱们还想改善草原商业环境的话,就更会被千夫所指。”太史昆道“当年汉武帝对待南匈奴的和善态度,至今还被人诟病。以史为鉴,咱们不的能走上汉武帝的老路。因而,我想出了这个办法,将契丹人狠狠羞辱一番,再接受他们的投降,这样或许会得到百姓的支持。当然,我们也可以将契丹人屠杀,每个汉人或许都会为屠杀叫好,同时我也深信,每一个汉人都知道屠杀是不道德的,是错误的。知错故犯,不是我们应该做的,所以,我要找到稍微正确一些的解决办法。” “竟然……是这样!”赵佶脑子有些短路了。 太史昆道:“百姓不傻,若是我临时扶持一个契丹人为王参加投降仪式,比如说耶律淳那样的,百姓们一眼就可以看出我们是在做戏,远不如契丹人正牌皇帝耶律延禧那样有说服力!唉,想来耶律延禧也真是混,我明明告诉他投降是为了挽救契丹人的生命,没想到他仍旧还是自私的死掉了。” “死……也是一种自私吗?”赵佶的心中多了一份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也曾被敌人捕获过,他也曾想象过落入敌手后受辱的煎熬,他也曾想过要死。但是冥冥之中,他还有另一种感觉——皇帝的死,会赋予国民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雪耻的理由,那样,并不是他想要的。 第169章 科学的力量 “知道为什么受降仪式选择今天吗?”太史昆指点战场,道:“科学!是因为精确的科学演算!” 赵佶抬起头,将视线投向战场。紧随在骑兵后面的契丹勇士“巴博尔”们也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天京城的阵地。这些勇士的双脚好像灌了铅,根本不用麒麟军的将士们动手,他们就自己摔倒了。更有甚者,一踏进天京城的阵地立刻翻白眼抽风晕倒,活脱脱的就是赶过来送死的。 天京城的士兵好像对此早有准备,凡是束手就缚的契丹人,一律灌两勺米粉,塞一个肉包,栓一副钢绞丝拇指铐,押到后阵看管起来完事。士兵们配合的极其娴熟,契丹冲锋队络绎不绝的赶过来,又络绎不绝被押送道后阵,居然是一点顿塞的地方都没有,像极了天京城的生产线。 “我们首先计算了契丹人的存量总数,并且利用卧底‘深喉’对契丹人实行平均的定量供应,限制他们每日的蛋白质摄取量。” 太史昆相加解释道:“到了今天,正好是一个临界点。如果契丹人提前一天冲锋,那么他们很可能冲锋到我军阵地后还有一战之力;而拖后一天的话,契丹人很可能会被饥饿打垮,任其鼓动也没有力气出战了。而今天呢?他们体内的热量能够支撑冲锋时的跑动,但是到了我方阵地后,他们就会因为热量过度消耗而诱发低血糖,轻者摔倒,重者抽风!就会被我军轻而易举的抓捕!更重要的是,还会造成一种契丹人争相出城投降的假象!” 赵佶看了一会儿,喃喃道:“别说,还真是像抢着投降的样子呢!这么个损招是谁想出来的!真是绝了!” 太史昆摇摇头,道:“老弟,你还是轻视这场军事行动了。它绝不是一个计谋那么简单,它蕴藏了极为尖端的科学成分!你看,要达到跑晕契丹人的效果,必须要让他们快速消耗一百二十卡路里。而我们两军之间距离呢?被刻意的保持在四百七十二步,跑完这段距离,所消耗的卡路里正正好好是一百二十一卡路里。老弟,简简单单的一个数据,你可知道我们的科研人员反复做了多少试验才将其验证啊!” 赵佶道:“这么厉害?” 太史昆笑道:“还不止如此呢!如果在午后的强光照射下,契丹人有可能在三百步左右就会提前跌倒,所以我们的深喉将冲锋时间可以控制在了上午;如果契丹人在冲锋的过程中速度过慢,四百七十二步很有可能就无法消耗光他们的能量,所以我军组织了一次空包弹射击,适当的给予契丹人一点压力,让他们跑得快一点。” 赵佶道:“真的假的?” “甚至还有你没有觉察到的细节呢!你可能不知道,在上风处,有一营士兵正在蒸烧卖。你我闻不到蒸烧卖的味道,可是处于饥饿中的契丹人却可以清晰的闻到。食物的味道会干扰到他们的思考,使其智商暂时下降百分之七十!所以,他们才会傻乎乎一直向前冲!”太史昆道:“甚至,科研人员都给出了这样的分析结果:蒸包子的话,味道不够浓郁;蒸猪头的话,味道又太过于油腻。只有用竹笼蒸敞口填糯米鲍汁花蓉颈背肉馅料的烧卖,才是最恰到好处的选择。” 太史昆拍了拍赵佶的肩膀,道:“你是皇帝,所以你必须要明白。什么阴谋诡计,什么仙术法术都不是成功的正途,只有付出孜孜不倦的努力,才会有收获。这场战争我们赢得看似简单,实际上也浸透了科研人员的汗水。” “嘶……可是……”赵佶迟疑着说:“我怎么觉得这就是一场阴谋诡计呢?你瞧,契丹人冲锋的时候为什么背着手呢?他们不是应该边跑边放箭吗?最起码,也要扬起武器喊两嗓子……” “背着手跑的快啊!只有戏本上才会有你说的那种人呢!”太史昆道:“这里面没阴谋,只有阳谋!” “可是……”赵佶指着前方不远处,道:“你看那些人!你觉得他们表现的正常吗?” 一辆敞篷大马车歪歪扭扭的穿过战场,径直向舞台方向驶了过来。马车严重超载,不大的车厢里挤了近三十个人,搞得车轴一直在吱吱歪歪响个不停。车上的人员配置很奇怪,除了一个赶车的老汉外,居然还有一个大和尚,与二十几个衣冠华贵的大阔佬。 从大阔佬的穿着上来看,他们应当是契丹人之中的大贵族。他们个个倒背着手,领导范儿十足。他们的胆子非常大,就这么二三十个人就径直的赶着车冲进了天京城大军之中。面对着全副武装的麒麟军士兵,大贵族们目不斜视、谈笑如常,甚至都不屑于将倒背着的手放下。而天京城的士兵们呢,也识趣的对其不闻不理,任由马车晃晃悠悠擦肩而过。 契丹贵族们远远的看见了舞台上的太史昆与赵佶,立刻就认出了他们二位的身份。贵族们一阵大呼小叫,竟然簇拥着那位大和尚,弃了马车,挤成一团攀上了高高的舞台。 契丹贵族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八位,他们倒背着手,将太史昆与赵佶两个团团围住,纷纷啧啧称赞道:“哇哦!大肥羊啊!我们数一二三,然后一起动手抓住这两只肥羊可好?” 贵族们围着太史昆、赵佶两人手舞足蹈的蹦蹦跳跳,兴致上来了,居然还有人伸手在太史昆面皮上捏了一把。太史昆叹了口气,伸出两根手指夹在唇内,用力的吹了一声唿哨。两秒钟之后,舞台上忽然响起了一片“呼哧呼哧”的野兽喘粗气声。对于这种声音,赵佶倒是不怎么恐慌,因为声音来源于二十八条硕大的藏獒,那都是平日里赵佶亲自领着玩耍过的“熟犬”。 不过,契丹贵族们就不那么镇定了。挨着大和尚最近的那位贵族紧张的问道:“大师!人看不见咱们,狗会不会能感觉到咱们的存在呢?还有咱们的金刚不坏神符,防咬伤不?” 说话间,一头憨头憨脑的铁包金狮头獒犬走到了大和尚身边,先是提起鼻子嗅了嗅,又欢快的摇了摇尾巴,一点动口咬人的意思也没有。贵族们看在眼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而后狮头獒又欢天喜地的走近刚刚问话的贵族身边,呼哧呼哧闻了两闻。狗狗的表情很放松,贵族也缓缓的露出笑意,不想就在这个时候,狗狗一跃而起,将贵族整张脸咬在了血盆大口之中。原来连天京城的藏獒,都被训成了这副笑里藏刀的德行。 有了榜样,其余的藏獒也争先恐后发动起来,二十八位大贵族瞬间就被狗狗们拖走了。 一连串眼花缭乱难以置信不可理喻的荒唐剧目谢幕之后,太史昆与赵佶的面前就只有那位笑容可掬的大和尚了。大和尚一双黑漆漆的倒八字眉活脱脱的就像是脸上贴了两根绝缘胶带,赵佶觉得好像在何处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却又怎么也想不出来。当然,太史昆不会有赵佶这种郁闷,他欢快的捏了捏大和尚的脸,道:“HI兄弟,好久不见!” “真的是很久很久不见了!”大和尚一把搂住了太史昆的肩,道:“昆哥!你说过牧草最旺盛的季节,会来鄂尔多斯大草原看望我的啊!你食言了哦!” 赵佶咬着手指头,期期艾艾问道:“呃……这位高僧……不是契丹人那一伙的吗?” 太史昆拉着大和尚的手,向赵佶介绍道:“哪能呢?这家伙可是咱们天京城的元老人物啊!他姓崔,名道成,如今宋夏交界处全靠他一人支撑着呢!” “唔!我想起来了!”赵佶顿时就想起了这位在平夏之后就主动留在草原上忽悠党项人的志士。 太史昆拍了拍手,道:“叙旧的事,咱们迟些再说。此刻,咱们的受降仪式要继续!虽然耶律延禧自杀了,但是契丹人中仍旧有他们自己选拔出的代表人物。” 崔道成接口道:“没错,他叫耶律沛,统领着大定府中京道的契丹人,他在不久前被全体契丹部落首领公选为大首领,他拥有代表全体契丹人的资格。” “就是这小子。我和他也算是老熟人了。”太史昆指了指一个被藏獒叼着的小青年,道:“投降用的礼仪器具,也就是地图、御玺、户籍册之类都是现成的,所以我们现在就开始受降仪式。不过,需要提前说明的是,这小子骨头软,所以赵佶兄弟你得坚持坚持。” 赵佶撇了撇嘴,道:“我们做皇帝的,什么样的谄媚没见识过?让他放马过来吧!” …… “人家今后就是你的人了嘛!”耶律沛水蛇一般的扭动着身子,千娇百媚的完成了三拜九叩大礼,这还不算完,他在地上耸动着,匍匐前进到了赵佶的脚下,顺势抱住赵佶的大腿,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早在第一时间,太史昆、崔道成等人就顶着浑身鸡皮疙瘩溜走了。舞台上,只剩了赵佶孤身一身,脸色苍白的接受耶律沛充满激情的膜拜…… 第170章 百夷争降 “这一幅就是本次赛事的金奖作品吗?” 众人围着一张工笔极其细致的图画,皆啧啧称奇。这幅画的名字叫做《百夷争降图》,在三尺见方的画面上,居然描绘了二百多个栩栩如生的人物。画中人物除了百余位高大全形象的麒麟军士兵外,还有一百多个契丹人争相投降时的样子。投降者们的表情描绘的极其谄媚卑微,他们有的自缚请降,有的伏地叩首,甚至还有满地打滚丑态百出的。 太史昆摇头晃脑的赞叹道:“嗯,不错!果然是这一幅图画最符合宣传的需要!这是出自哪位画师之手呀?” 左右禀告道:“此乃山东张择端所作!” “呵!名人就是名人啊!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太史昆再次叫了声好,转脸对赵佶说道:“老弟,你不是大艺术家吗?好歹的品评两句应应景啊!” 赵佶面无表情,指着图画中央最显眼的两个人物,道:“这是什么!” 太史昆定睛一瞧,随即笑道:“这乃是你受降时的场景啊!瞧,那个尺寸型号明显大一圈,雄壮威猛昂首站立的人就是老弟你啊!而那个跪在你面前的,就是耶律沛咯!” 赵佶冷冷说道:“为什么他的头与我的胯部齐平,且还靠的这么近?还有,为什么他的嘴巴鼓鼓囊囊的?” “不就是将耶律沛画胖了一点吗?你这么敏感干嘛?”太史昆支支吾吾说道:“我看这就是很正常的投降嘛!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赵佶气鼓鼓拍案而起,拿起画卷来回折叠几下,将画中其他人物折在暗面,单单露出正中间一站一跪两个人物。而后他拽着太史昆走出布政司大楼,找了个卖莲子羹的摊位,将图画递到摊位老板面前,道:“大叔,拜托你看一看,图画上的两个人在干什么呢?” 卖粥的大叔定睛一瞧,扑哧一声笑了。大叔眉飞色舞的告诉赵佶:“这不就是‘咬’吗?怎么不理解?就是‘吃香蕉’啊!怎么还不理解?就是‘吹洞箫’嘛!哈哈哈!居然还是两个男人!哎……咦?小兄弟,怎么站着享受的这个家伙,模样与你有几分相似呢……” “我就说了嘛!”赵佶尖叫着将图画扯得粉碎,怒叱:“直接斩了这个张择端倒显得我太小气了!昆哥你不是说有种罪名叫做诽谤吗?咱就按照天京城的规矩来,我要找律师,不,我要聘用一个律师团,告他个家破人亡!还有,这幅图画千万不能流传开!” “呃……”太史昆干笑几声,道:“老弟,你也知道,这次大赛的举办方不是咱们天京城布政司,而是民营企业雪月斋《宗师秘籍》月刊杂志社嘛!而金奖评选的方法,则是以观众来信投票选拔,所以……唉,这么说吧,《百夷争降图》之所以能够获得金奖,是因为收到了二十二万张读者投票……” “那你的意思就是……最起码有二十二万人已经看过了???” …… 开封府,潘楼街,信阳茶楼。一个激愤的士子手舞足蹈的朗声放言道:“岂能就这样轻松的允许契丹人投降了?百年的耻辱,仅仅是投降两个字就能解决了吗?契丹人强了就来打咱们,弱了就一句投降完事?” 另有士子嚷嚷道:“还不是那群沽名钓誉的老爷们搞出来的?想来道君皇帝也是,叫了契丹人那么多年兄长,如今有了机会也不知道雪耻的!” “你们懂什么!”角落里又有人叫喊道:“道君皇帝就是要哄着契丹人高兴,然后借契丹兵杀回咱们大宋,抢回他的皇位!什么契丹人投降啊!还不知道道君皇帝用了多少银两才将契丹人买通的呢!” 一时间,茶楼里乱哄哄的吵闹起来,赵佶接受契丹人投降一事,居然是影响了他的声誉。正当这时候,守在茶楼门口待客的茶水博士忽然尖着嗓子大叫起来:“甜水巷的汤三爷过来了!” 茶馆里顿时变得寂静起来,众人乖乖地闭上嘴,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了门口。过得两三息时分,茶水博士果然引着一位衣衫华贵的麻脸员外走了进来。 说起这位麻脸员外,姓汤名隆,籍贯延安府。早上几年,他还是个给军队里修补兵器的官用铁匠,不曾想这些年被他攀上了一门好亲戚,居然是发了财,还捐了六品员外郎的花衔儿。他攀上的这位亲戚不远不近,乃是个姑舅表哥,这位表哥也不是别人,正是天京城城卫队的头号长官金枪徐宁。徐宁借了两万贯本钱给他,又介绍了几位开设生产线的商贾给他认识,再加上汤隆本就是一副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的爽朗性格,仅仅两年的时间,倒被他闯出了泼天似的一份家业。据说,连天京城的精神领袖太史昆都邀请他吃过饭,以表彰他努力奋斗的品格。 那些闲言碎语的可信程度暂且不提,单单有一样是大家伙儿公认的——汤隆是天京城的人。如今天京城的势力大得吓人,没有人不害怕的。所以见得汤隆来了,茶馆里说闲话的人都识趣的闭了嘴。 汤隆乃是这里的老客,依着旧习惯,他还是坐在能看见观音院的那张靠窗雅间内,要了一壶长竹园的豫毛峰,悠悠品了起来。 茶馆里面鸦雀无声,那气氛似乎要连空气都凝固住。茶馆的老板感受出了这种负面情绪,连忙向茶水博士递出了一连串复杂的眼色。茶水博士向来是与店小二、说书人齐名的人精,岂能理解不了老板的意图?只见茶水博士收到老板的眼色,顿时心领神会,行云流水不着痕迹的向汤隆招呼道:“汤三爷!最近天京城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呢?” “本大爷正品茶呢,哪有工夫搭理你?”汤隆笑骂一句,却是从怀中掏出一本装潢精美的十六开图书,丢给了茶水博士。边丢,汤隆边说道:“喏,这是天京城现在最流行的‘杂志’!拿去长长见识吧!” 茶水博士得了“杂志”,连忙低头哈腰的退了出来。他前脚回到大堂内,后脚就被一众茶客围住了。杂志交到了一位年长者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杂志被翻开了第一页,顿时,一幅精美的铜版印刷画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小小的面积上,描绘了二百多个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卷旁一行小字:百夷争降图,张择端绘。 “哦,天哪!” “额滴个神唻!” “乖乖哩个咚!” “OY!MY GOD!” “诸位,老朽没有看错吧!”翻杂志的老者回过头来,向众人问道:“敌酋在为我们尊敬的道君皇帝……” “咬!” “吃香蕉!” “吹洞箫!” “太侮辱人了!” “契丹人就算再对不起咱们大宋,也不应该受这种侮辱啊!” “说真的,道君皇帝为家族雪耻是对的,可是用的方式过于残忍了……” “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道君皇帝,这是存心要把投降了的契丹人逼反啊……” …… 就在百姓们还在谈论着契丹人投降、辽国正式纳入大宋版图的时候,那些满面风尘的江湖人却以不屑与再提及此事了。在他们看来,现在最流行、最时尚的话题,应该是暂停一个半月后又继续开始举行的“武林大会”才对。 大会已经到了最后就要收官的阶段了。闻名江湖的大佬们纷纷在这次大会上献艺,使得这次大会一跃成为历史上规模最为宏大的武林盛会。不仅如此,在天京城商业的支持、追捧、打造下,“武林”两个字已经逐渐形成了一种“江湖文化”,放眼现在的江北地区,“五湖四海皆兄弟”的江湖礼节甚至有取代儒家揖手礼的趋势。 今夜的天京城,达到了自武林大会开办以来的一个最高峰。人群已经填满了天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可是风尘仆仆的江湖客们还是络绎不绝的向天京城内挤去。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是一场比武,一场号称完全免费,露天展开的比武。参加比武的两位选手,居然是大宋武林中最最最最有分量的两位大宗师——艾虎、周侗。 本来,像这样身份的两位大宗师是绝对不会参与什么当众比武的。不过,在不久前的天京保卫战中,竟然传出了两位宗师联手对敌明教教主方腊,不幸被废去武功的惊天传闻。虽然之后有知情人士透露,仅仅是艾虎的关门弟子白达出手就将方腊击毙,可是两位宗师武功尽失的谣言仍旧平息不下去。不得已,两位大宗师同意了“快活林”的邀请,在武林大会临近结束的时候,完全免费的为全体与会者献上一场义务擂台赛,以此证明两位前辈雄风不减当年! 举办赛事的地点,就在天京城的布政司广场之上。布政司大楼因为得天独厚的位置优势,成为了当仁不让的最佳观赛地点。天京城的精神领袖太史昆表现出了高尚的风范,他将布政司最好观赛位置留给了那些活跃在各个乡村街道,免费教授孩子们习武的民间老武师们。他们也许没有高绝的武功,他们甚至都不能算是“走动江湖”的人,可是正因为有了他们,才有了一代代的侠客被启蒙。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江湖,因而今晚最好的位置,理应属于他们。 第171章 肉偿 比武安排在戌时举行,可巳时不到,布政司广场已经被人群挤满。而真正到了比赛开始的时分,布政司广场周围一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已经找不到一丝能够插脚的缝隙。亲临现场的人们无限羡慕那些在布政司大楼、佣兵协会大楼拥有观看席的特殊观众,因为绝大多数的普通观众除了前方的人头之外其它什么也看不见,即便是准备好了望远镜也无法寻找到可供观测的角度。 在这种时候,观众们想要弄明白赛场内发生了什么,就只有依靠听解说了。本次赛事的组织者“快活林”在解说方面下足了工夫,平日在菊花台演艺中心里担任赛事解说的几个小甜妞已经应付不了这么大的场面了,快活林老板武松亲自出面,邀请来丐帮帮主白世镜、逍遥派掌门苏星河联袂执掌解说台。不仅如此,本次解说还动用了科学协会的最新发明——电声喇叭——一种可以将解说员声音传播好几里远的大箱子。据说这是一种源自于刑具的发明,实际上天京城的所有民用新发明都是军事创新的衍生品,你不能指望着这样一座武夫的城市在创作诗歌的同时还顺便发明了文雅的鼻烟壶。这座号称是英雄之城的城市就是这么粗鲁,所以它在文人士子的圈子里还有着许多别名,什么莽夫之城、文化沙漠等等。 电声喇叭里,两位主持人嘴皮子早已经斗起来了。白世镜操着纯朴的略带皖南口音的首都方言河南话……应当说是操着略显濡软的官话,念叨着:“观众朋友们,在这种层面的交锋中,宗师们一般会更注重精神层次的较量。宗师们每一个举动,可能都代表着一种武学方面的未知境界,而这些境界,往往就是你我探索了数十年仍未能寻摸到边缘的突破点。所以说,能够在现场观看宗师们地较量,绝对可以用奇遇来形容。” “没错的世镜,我对你这种看法非常认同。”苏星河的嗓音在喇叭中响了起来:“其实我曾经有幸观看过一场等级与本次比赛相仿的宗师较量,那次观战所带给我的感触真的就是你说的那样。” “哦,星河,你还有幸观看过这种等级的宗师战!”白世镜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亲爱的观众,您所观看的是哪一场呢?” “我想江湖经验丰富的观众朋友们可能已经猜到答案了吧!没错,就是我的授业恩师无崖子,与大昭寺龙象大师的那场较量。近三十年来,能够堪称宗师级别的对阵好像也就只有那一场。” “星河,原来三十年前地那场世纪之战你就在现场!记得那场对阵,两位宗师较量的是围棋?” “没错,就是围棋。而且在一盘棋中,有三个层次的比试。”苏星河道:“第一个层次,宗师们抬子落子的一举一动皆是精妙招数;第二个层次,棋局中暗藏双方的武学理念;第三个层次,宗师眼神中对于生命与宇宙的释诠。” 白世镜道:“那么星河,这三个层次你能理解多少呢?” “非常不好意思,那时候我学业尚浅,只能略略看出些第一个层次的内容,至于另外两个层次,我根本就是没有觉察到。”苏星河道:“家师每每抬子落子,我的眼前都会幻化出千招万式。只是勉强看到家师落下第三子,我的精神力就已经无法凝聚,只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我的师弟丁春秋那时还是个不会武艺的小孩子,所以他看了两位宗师的博弈反而没事,他告诉我,那天观战的江湖顶尖高手没有一个能坚持到最后的,有几个武功最为高强的前辈甚至还看得吐了血!” 白世镜一声惊叹,道:“星河,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在不会武功的人眼中,那场宗师级别的较量就是两位老爷爷下棋玩;而越是武功高手,才越是能够体会到棋局里的凶险!换句话说,凡是看不懂宗师对阵的,都是不会武的!” “完全正确,就是这么回事!”苏星河加以肯定后,道:“如今时光已经过去了三十年,我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我希望,今天我能够坚持着看完这场比赛!” “彼此彼此,这也是我的企盼!”白世镜道:“星河你快看,两位宗师出场了!今天他们会通过什么载体来较量武学呢……是茶道!星河,竟然是茶道!好激动哦!” 没错,艾虎、周侗两位白胡子老爷爷已经落座了。桌子不错,材质是黄花梨的,坐垫也不错,是来自于滇南的少数民族工艺品。当然,饮茶用的器皿更加不错,那是一套天京城特产的高透光性有机玻璃二十八头茶具套装。当然当然,茶具里的茶叶更是不错,这么纯正的明前龙井不是谁都有机会喝到的。 电声喇叭轰鸣不断,在两位主持人停嘴的当口,就会及时的插上一条广告。所以无论万众瞩目下的俩位老头子说些什么话,别人都不可能听得到。 艾虎瞄了一眼周围兴奋的人山人海,叹息道:“老兄弟,你何苦来丢这个人?我欠了几十万的赌债需要还,没办法了只好抛弃脸面赌债肉偿,可你呢?又是何苦来哉啊!” 周侗叹了口气,道:“老伙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哇!我这一辈子,娶了十七位名门大派的小师妹为妻,还与二十六位邪门歪道的女圣姑保持不正当关系,另外还与三十四位从底层奋斗上来的侠女有过露水情缘!不瞒你说,我共有一百二十多个子女,一人给留套开封或是天京的房子就得几百万贯啊!老伙计,我更缺钱啊!” 艾虎哑然失笑,道:“原来侠少到老就是这个模样的!哈哈,想必你的一百二十位子女都希望有个战无不胜的老爸吧!也罢,这场比赛算我输好了!” 周侗将艾虎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有良心了?我才不信你会安好心呢!” “嚯嚯!你可真是个老人精!”艾虎道:“实际上是这样的,我的徒儿武松说,场外赌注押我获胜的人多一些,所以嘛,你赢了赚头就足一些!当师父的怎能不照顾徒儿呢?因此,这场比赛算我输!” “嘶……你刚才说什么?武松是你的徒儿?刚刚获封云中王,都督云中大同与辽西的武松是你的徒儿?”周侗摇头道:“错了错了,武松是我的徒儿,他那鸳鸯腿就是我传给他的!你没见武松见了卢俊义得称呼师兄吗?” “你这话说得,你就传了人家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就恬不知耻的成了人家师父了?”艾虎高声叫道:“我可是将我毕生感悟的刀法技巧都传给他了,我才是他的师父!” “一日为师,终日为父你懂不懂!”周侗恼羞道:“早知道你没安好心!哼,你想输,我偏不让你输!这场比赛我认输!” 艾虎气急败坏道:“不行!你不可以认输!” 周侗目露凶光,道:“不行,我非要认输!” 艾虎跺脚道:“不行不行,你千万不能举起白手帕认输!” 周侗怒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举起白手帕认输的!” “嘿嘿嘿……呃?”艾虎挠着头,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头。 “这么低劣的激将法,能骗得了我?”周侗嗤笑道:“好你个坏老头,早就看出来你是想坑我认输了!老夫岂能如了你的意?哼哼哼!” “这你都能看得穿?果然是人越老越奸诈!”艾虎眯起眼睛,道:“周老头,事到如今,咱们不如真正的比试一场可好?” 周侗同样眯起眼睛,道:“艾老头,没有了武艺,好歹我还会些诗书艺术。可你呢?要饭的莲花落吗?” “要比,就比点狠的!”艾虎冷冷说道:“俗话说,人年轻的时候得憋得住话,老了的时候得憋得住尿!” 周侗的眼中闪烁着寒光,道:“艾老头,你想玩哪一手?” “请用茶!”艾虎端起茶盏向周侗示意一下,道:“咱老兄弟两个就在这里耗着,谁先离席,就算谁输!” “好!比就比!”周侗咬牙切齿道:“老夫的膀胱弹性好得很!不怕比不过你!” “嗤!”艾虎嗤笑:“这把年纪了,比的是前列腺!” “啊……”电声喇叭中忽然响起了悠长的尖叫声,尖叫持续了整整一分钟后才戛然而止,苏星河的话语声随后跟上:“我受不了啦!我吐血了!第三种层次的较量实在是太玄奥啦!我要晕啦!嗷!” 电声喇叭里传来重重一声响,看样子时苏星河真的晕倒了。白世镜愣了几秒钟,忽然反应过来,也大声叫道:“哎哟!哎哟!噗!我吐了好多血啊!我不甘心啊!第三种层次我才领悟了三分之一呢!啊!”话罢,电声喇叭里又传来一声响,看来白世镜也晕倒了。 “京味斋”香肠的广告及时响起了,广场以及周围的观众却沉不住气了。早在比武之前大喇叭里不就已经说明观战须知了吗?凡是看不懂比武的,全是不谙武功的乡下把式!人家白世镜、苏星河这个层次的已经晕倒了,普通的武者哪有不晕的道理?广场及其周围死一般的沉寂十秒钟后,顿时爆发! “爱油!人家要晕倒咯!”“呃……噗!果然玄奥啊!”“啊……我还想坚持呢……可惜……咕咚!”“不枉……此行……呢!”广场上的武者们,像是夏收时麦田中的麦子,成片成片的歪倒了。碰上谁家的后生傻乎乎的站着看热闹,一准儿会被自家的长辈一大嘴巴抽歪。 于是乎,一个新的江湖传奇诞生了,这一幕,被《宗师秘籍》杂志社首席大画师张择端用艺术的手法再现出来,刊登在了新一期刊物的封二折叠铜版画页中,名曰《众生倾倒》…… 第172章 获胜的奖品 发生在七月份最后一天的宗师比武是一件可以记入史册的事件,不过应当记入史册的并不是比武本身,而是发生在布政司二楼小花厅内的一段对话。对话的双方,乃是太史昆与赵佶。 观看宗师比武最佳的位置,当属正对着市政广场的布政司大楼,而布政司大楼内最佳的观战位置,当然是楼顶的玻璃穹顶。那一天,被邀请到穹顶大厅观看比武的嘉宾足足有三百位,他们大多数都是默默奉献在江湖背后的村庄街道启蒙武师,但其中也有一位身份非常特殊的人物。 他是一位官员,说起他的品秩,不过是个六品的地方团练使。但是说起他的地位,却是如今在开封府中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他的名字,叫做宗泽,他此番来到天京城的目的,是为了亲手给太史昆送上一封信……或者,可以说是一封圣旨。 接到这份来自开封府的圣旨后,太史昆就悄悄的叫上赵佶,来到了位于布政司二楼角落里的小花厅中。在这里,他们共同阅读了这封赵似的亲笔信。 “南北分立?”赵佶扔掉信件,道:“以黄河为界,河北为北宋,河南为南宋?我与他,为兄弟之君?” 太史昆哑然失笑,道:“方才宗泽还说,如果对信内的地域划分有异议的话,还可以进一步商量。估计你想要以淮河为界,他也会答应的。” “开玩笑!”赵佶有些气愤的说道:“若是赵家的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岂不是要被气死?分裂国土,对于赵氏一族来说半点好处也没有!他写这封信完全是出自他手下那些不甘失势的臣子的意愿,估计宗族里的长老们根本就不知情。” 太史昆道:“赵似曾经被耶律大石控制,导致开封府被女真人攻破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宋,所以,他目前的声誉简直就是负数;而你呢,刚刚降服了百年强敌契丹人,声望大振。如今他又有了分裂国土的想法,估计连赵氏宗族的所有皇室成员都会鄙夷他的,也即是说,现在只有几个元祐党徒当他是救命稻草不肯放手了。” 赵佶淡淡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回开封夺回皇位了?” 太史昆道:“非也!皇位是你自愿让给他的,即便赵似很不适合做皇帝,你夺回皇位也会留下出尔反尔的坏名声。再者,若是回京夺位,必定要带领军队,而我认为,大宋的军队不应该将矛头指向大宋。” 赵佶皱眉道:“那我该怎么办?” 太史昆道:“你可以用一个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拿回皇位啊!比如说……你听听窗外人们兴奋的呼喊声,如果你和赵似比武夺天下……” “少来!”赵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道:“我才不干这种傻事呢!” 太史昆嬉笑道:“为什么不?难道你不觉得万众瞩目下的艾虎和周侗很威风吗?” “我不是说上台表演傻,其实皇帝的人生,不就是一幕一幕的戏剧吗?我说的是,和赵似打架太傻了。”赵佶耸了耸肩膀,道:“这小子是个玩编钟的主儿!知道‘编钟’这种乐器吗?一百多个大小不一的洪钟一字排开几十丈,演奏者手提两根三十余斤的熟铜棍棒,来回飞奔着敲钟!” 太史昆同样耸耸肩膀,道:“玩乐器与比武有什么关系呢?” “演奏一首古曲,要历时半个时辰,共计敲击三千六百下,奔跑二十余里!昆哥,你想想看吧,这得需要多大的体力!”赵佶抓着头发嚷嚷道:“你是不知道啊,赵似这小子看起来蔫了吧唧的,可是一剥褂子,浑身的肌肉疙瘩!昆哥,不是你兄弟我自己看不起自己,但是……实力摆在那里了,我这个画画的碰上他个敲钟的,三秒钟被搞定啊!” “兄弟,你就是自己把自己看扁了!在我眼中,你蹴鞠的动作轻盈灵巧,稍加改进就是一套神功啊!”太史昆道:“老弟!咱们天京城有的是顶尖武学大师,还有各种各样的佣兵训练基地,我敢保证,绝对可以将你打造成为一个速成高手的!” “呼!若是不选择一个赵似有信心的方式,他这个胆小鬼怎么可能同意比斗呢?”赵佶攥起拳头迎风挥舞几下,道:“我相信,只要我肯努力,一定能够胜过他的!好吧,我答应与他比武赌天下!” …… 就当人们以为艾虎、周侗的宗师之战会是数十年内无法被超越的一场比武时,就当人们以为艾虎、周侗的宗师之战会为武林大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时,一条如同惊天霹雳的官方告示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中秋之夜,菊花之台,骨肉相残,天下入怀。” 原来,武林大会要在中秋之夜才会结束,原来,单纯的武学较量一旦遇上天下权柄,就变得微不足道了。胜者得天下!拥有这种奖品的比武,即便参赛的是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举手投足之间也会变得惊险万分! 参赛的双方,是赵似与赵佶;比武的地点,是天京城菊花台。 牵涉天下权柄的比武,当然是天下人都想要观看的比武。如果这种比武放在露天下举行,那么恐怕像是开封府那样的大城市也会被挤爆。所以,这一次的比武被放在了菊花台内,赛事举办者“快活林”想尽一切办法,在菊花台内挤出了四万两千张观战席位。 除了六千个席位为本次比赛的嘉宾席之外——不,千万不要认为嘉宾席为了让特权者凌驾于人民百姓之上所设,天京城不兴这个,平日的比赛中,即便是太史昆这样的大人物也要买票才能观看。本次的比武毕竟牵扯着天下的走向,所以公平是必须的。六千位嘉宾是来自全国各地各个行业各个领域随机抽取的代表,他们担负着监督比赛、公证比赛的使命。 话归正传,除了六千个嘉宾席位之外,共有三万六千个席位可以供给观看者,按照快活林的规矩,三万六千个席位就是三万六千张票。 八月初一,售票开始了。第一天放出了一千张票,票价居然是惊人的一千贯一张!这个价格太贵了!除了一些疯狂的暴发户外,就只有一些必须保证要进场记录赛事的杂志写手、画师狠心买了票,其余人等都信心满满的等待着票价打折。这一天,售出了八百张票。 八月初二,放票三千张,票价三千贯。观众们瞠目结舌之余,约有两千人悔恨的买了票,其余人等继续观望。 八月初三,放票五千张,票价五千贯!观众们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观看争夺天下的比武就是这么尊贵!想想看吧,从夏商周到汉唐宋,听说过现场观看争夺天下的没?仅仅一个上午,五千张票被抢光。 八月初四,放票一万张,票价一万贯!急红了眼的大财主们甚至雇佣佣兵排队抢票,一万张票抢购一空,无奈之下甚至加推了两千张。 八月初五,实际上有实力花一万贯看比赛的人也就那么些人。这些人,在昨天就已经抢到了票。说是抢……其实昨天晚上排在最后的那个人实际上也买到了票。所以,在初五这天售票处前就没什么人了。无奈,票价仍是一万贯,但可以买二赠一,放票六千六百张,赠票三千三百张。这样的举动吸引了部分人气,约有一半的票被售出。 八月初六,票价跌回五千贯,放票五千张。售票处前重新排起了长队,但是却鲜有人买票。大家其实都在为明天排队呢!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票价有可能降回三千贯甚至一千贯哦! 八月初七,票价八千贯。观众们骂声震天,但是绝大多数排队的人还是咬牙买下了票。呜呼哀哉,都排了一天一夜队了,难不成真的两手空空回去吗? 八月初八,剩下的一万多张票千贯价格大甩卖!数以十万计的观众尽情的嘲笑着前些天买票的“缺心眼”们,蜂拥至售票处。面对汹涌人群,票价开始上升了,卖到晚上亥时,票价已经飙升到了一万四千贯。没办法啊,本来下定主意不去观看比赛的内心世界已经被超低票价搅得沸腾起来,让人怎能再压抑的住呢?在那种疯狂的抢购气息下,很多人莫名其妙的就办理了分期付款买了一万多贯一张的后排票呢…… 最终,还剩下了一千张票。举办方邀请来了参赛者之一赵佶陛下,联袂赛事的发起者太史昆城主在一千张入场票上签名留念。一千张卖不出去的票居然成为了签售绝版!这样有意义地票,当然得用拍卖的形式销售! 拍卖会从八月初九持续到八月十三,最低价一张标号为四四四的绝版票被人用两千七百贯的价格拾漏儿,最高价一张标号为九九九的绝版票竟然拍出了三十六万贯的天价。 最终,三万六千张票,创造了一亿九千五百七十四万贯的销售神话。本想定价百贯一票的武松在面对始作俑者太史昆的时候,简直有一种想跪的冲动。 最终,武松呜咽着说出了心里话:“哥,三局两胜行吗?” 第173章 轮回 既然是比赛,当然需要规则,在武者的世界中,比武的规则有成千上万种,裁判一场伯仲之间的比武,即便是最有经验的老牌武师也未必能够做到完全公平。这场比武的奖品是整个天下,包含了亿万苍生的天下,一个不公平的裁决,天下苍生怎么能够答应呢? 所幸的是,世间千千万万中比武规则中,还有一种最简单、甚至不需要裁判的比武方式,那就是“打擂台”。大擂台的胜负方式简洁明了,共有两种:掉下擂台的算输,不管是揍下去的、跌下去的、还是自己跳下去的;爬不起来的算输,不管是揍趴下的、跌趴下的、还是自己趴下不愿起来的。在这种简单明了的比赛规则中,现场观战的四万两千名观众都将是裁判,这可以说是最为公平的比赛方式了。 擂台就设置在菊花台场馆的最中心,四万两千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擂台是一个四四方方从各个角度都可观看到的高台,台面的面积有两丈见方,铺设着半寸厚的毛毯,四周围还被三道软索围绕。其实也不用多费笔墨对擂台加以形容,因为擂台的样式乃是太史昆设计的,其灵感,则是出自于WSB拳击比赛的标准场地。换句话说,擂台就是个山寨拳击场,与体育频道里转播的一模一样,就连四周围看台的布置都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 话说第一天票价一千贯放票的时候,天京城的元老们就团购了二百张前排连号的坐席,到了比赛当天的时候,这些座椅上自然是星光闪耀。太史昆与其三位……哦,也许是五位……女朋友当然亲临现场观战,此外,刚刚获封燕王的卢俊义、获封云中王的武松,亦是出现在了观众席上。柴进、秦暮城、西门庆、张宵、马植、邱小乙、崔道成等等天京城名流的身影基本上一个也没漏掉,甚至连高丽大都督朱大贵、日本大都督武柏的及时赶回了天京城,亲临比赛现场。 比赛的解说员仍旧是在宗师之战中大放光彩的白世镜、苏星河,他们二人的略带地方口音的河南话……哦,是官话,被听众们亲切的称之为“一听就想到了比武。”他们两位不愧是整个江湖上“能打的里面最能说的,能说的里面最能打的。”在争天下之战正式开场前长达的一个半时辰各种产品推荐会、垫场文艺演出、赞助商致辞等垃圾时间里,正是他们二人博古论今富含哲理的点评对话才使得观众们艰难渡过。 终于,在现场观众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比赛双方选手登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观众还是比较传统的,因而,也许是人类比赛史上最难堪的一幕出现了——观众们纷纷离席,双膝跪地,对比赛选手施以三跪九叩大礼,并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愧都是做过皇帝的人,两位选手的气场都比较强悍,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偶像气质非常充足。 赵似很好的利用了自己的优势,他刚刚踏上擂台就扔掉了罩在身上的披风,露出了一身精光闪闪的腱子肉。不得不说,在这身优美肌肉的衬托下,脖子软塌塌的赵似看起来也没有原先那么蔫了。看得出来,赵似在赛前也是做过充足准备的,他率先凭空演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三招拳法,这三招拳法看上去粗犷豪放、凶猛沉实,竟是隐隐暗含风雷之声,经电喇叭内白世镜的解说,方知这三招乃是“白猿通背拳法”中的“推山、劈山、转山”三式。 话说在场观战的不乏武林顶尖高手,为何还要听到白世镜的解说才晓得赵似所示拳法的名称呢?原来“白猿通背拳”这路刚劲有力的拳法乃是年初的时候刚刚被净影寺里修行的一位神僧开创出来的,流传范围极其狭窄,不想此时已经被赵似已经学会。使用这种新发明出来的武艺有什么好处吗?另一位解说员苏星河已经给出了答案——还没来得及被破解啊! 相比起来,赵佶的出场就显得含蓄很多。他是被十六位金甲侍卫用大床抬着出来的,大床最终停下来的位置正好与擂台齐平,穿着一身亮丽小白褂的赵佶慵懒的一抬腿,就迈上了擂台。上台后的赵佶亦是没有怠慢,唰唰唰演练了三招腿法。这三招腿法,短小精悍、朴实明快、气势连贯,还未等得使完,便引起了全场叫好。 不用两位操劳两位解说员,但凡是大宋人就没有不识得这三路腿法的。这三招乃是“大宋十八家”武学中排名第一的“临清潭腿”中的前三式,名曰一路顺步单鞭势,二路十字起蹦弹,三路盖马三捶式。既然是大家熟知的武术,那么练武者的火候自然逃不过在座武学高手的眼睛。解说员白世镜给出的一句定语非常的公道:“道君浸淫此道,怕是有一轮回之久了!” 后世流传的谭腿有十二路之多,其中最后两路乃是明朝时由少林僧人所创,也就是说,在大宋朝的时候,谭腿依然还是只有龙潭寺昆仑大师所创造的十路。 若单单拿出来演练,十路腿法怕是盏茶功夫就能演示完毕,用到比武格斗中,貌似几个回合就技穷了。但实际上远非如此,否则谭腿也不可能雄踞“大宋十八家武艺之首”的位置了。演示的套路归套路,若是用在实战上,所谓的谭腿十路,就是十个腿法要诀。这些个要诀可以从力量、速度、灵活度等方面大力加强腿部的攻击能力,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十种正确的发力方式。这十个要诀可幻化为万千种玄妙组合,其奥妙之处,只怕穷极武者一生经历,也未必能够探其究竟。 通背拳也是此理。若说套路,通背拳也不过只有一十六招,但是将其用在实战上,却是由十六种发力方式构架的一套完整的武学理论。双拳搏击本是近身使用的武术,敌对双方之间的距离一般都要保持在二尺之内才可相互攻击的到。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内,斗拳在很大程度上比拼的是速度与灵巧,因而力量型的武者往往会在赤手搏击中败给灵活的速度型武者。久而久之,孔武有力的武者都去练习器械搏斗,徒手格斗几乎成为了灵巧武者的天下。 通背拳的出现,正是为了扭转这种格局。这套“白猿通背拳”施展开来,不但会将武者强劲的臂力完美呈现,还会竭力的扩大双拳的攻击范围。不客气的说,通背拳可以将武者周围五尺方圆的空间完全笼罩,其攻击范围已经与刀剑不相上下。可想而知,一位精通“白猿通背拳”的力量型武者,绝对是灵巧型武者的噩梦。 赵似与赵佶两人,一个是敲钟的,一个是踢球的;一个臂力惊人,一个脚法精湛。白猿通背拳与临清谭腿,正是最适合他二人的武术。他们都拥有利益集团的全力支持,都拥有经验丰富的老牌武师指点,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人都付出了努力。所以,他们联袂奉献的比武,理应精彩。 比赛终于开始了,如同观战高手们地赛前猜想一样,比武双方皆放弃防守,全力抢攻。武术中,防守所需要的技巧、经验远远要比进攻多得多。比武双方集训的时间都不长,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进展缓慢的防御练习中,还不如将进攻打造的更加犀利划算。 虽说在登台时两人各自演练的三招都堪称完美,但却不代表他们的真实水平真的有那么高。一旦真的动起手来,兄弟两人都接连出现了技术动作变形、不到位的现象。好在两人都打出了真火,拳拳到肉,脚脚见骨,乒乒乓乓的互殴声不绝于耳,精彩程度足够火爆。 转眼间,三十招已过。 格斗其实是个极其耗费体力的活,不信,请各位看官对着自家沙发垫子猛捶百十拳试试。三十招所包含的拳脚动作何止百十下?耐力上佳的赵似表现还好,柔弱些的赵佶已经出现了体力不支的现象。 但是,作为竞技活动通常有一个特性:场面好看,不代表就能获胜。果不其然,危急的情况反倒是出现在了赵似身上。 原来赵佶身子乏力,踢腿的高度不由自主的降了下来。殊不知通背拳的弱点就在于下三路的防护不力,对于来自上三路的攻击,拳手挥挥手就能挡开,可是面对下三路的攻击,拳手就必须摸打滚爬无所不用了。 赵佶一招技术动作严重变形的“十字起蹦弹腿”,本因该蹬脸的一脚却莫名其妙的踢在了赵似的小腿子上。 赵似吃了这一脚顿时重心不稳打了个踉跄,半个身子跌在擂台之外,半个身子艰难的挂住护绳边角,胸前还露出了好大的空当! 好个赵佶,千钧一发间凝聚起全身力量,如同金翅大鹏鸟一般高高跃起,踢出雷霆万钧的一脚! 观战者中爆发出一片惊呼,因为真正的武学高手们都看出来了,赵似实际上已经躲无可躲,退无可退,挡无可挡! 也就是说,在一个呼吸之后,赵似就会可耻的失败,赵佶就会荣耀的夺回皇位! 谁料,身处这等劣势的赵似,竟是回眸嫣然一笑!他温柔的嘟起嘴唇,将唇心位置对准了凌空的赵佶! 咳!呸! 一口浓痰夺唇而出,闪电般的射向赵佶! 赵佶见了这口浓痰,大吃一惊,一股恶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浓痰这种东西,挡也挡不得,避也避不开!赵佶一阵手忙脚乱,十分武功顿时丢掉了九分,竟是手忙脚乱的从空中跌落! “呔!看拳!”赵似大吼一声,双拳摆了个炫酷的姿势,右脚携着隐隐风声,向赵佶胯下掠去!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啊!与昆哥刚刚穿越来到大宋的首战如出一辙啊!这种层次的必杀技,只能用“无解”来回应!于是,赵佶接下来的举动只能是惨叫、夹腿、哭喊、歪倒、满地打滚。 “WHY!!!怎么会这样!”天京城观战群豪纷纷惊呼着离席,尤其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太史昆,活脱脱的一副吃了苍蝇般的骇然。 “昆哥你看!”秦暮城满脸苍白的贴近太史昆耳旁,一边喃喃细语,一边用手指为太史昆点明了方向。太史昆定睛看过去,原来在赵似一方的“教练席”上,坐着一位浑身上下罩在白布中,像极了木乃伊的人物。按说,包裹成这个模样的人应该很难被辨认出身份才对,可是……那个木乃伊钻油井似的招牌挖鼻孔动作……太史昆失声惊叫道:“白达!赵似的教练竟然是白达!” 赵似的教练竟然是白达!若是这样的话……吐口水这种小伎俩只能算是开胃菜!可想而知,再下来的比赛中,赵佶要面对的是令人眼花缭乱匪夷所思各种侮辱,对于比赛的结果除了一个“输”字没有任何悬念!更何况…… 徐宁一脸虚汗的靠近太史昆,结结巴巴的说道:“昆……昆哥,大……大事不妙!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说正事!” “方才赵佶兄弟满地打滚的时候抽筋了!现在,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嘶!”天京城群豪齐声跟着太史昆一起倒抽一口冷气! “敲钟!快点敲钟!第一回合结束!”太史昆匆忙发出指令,道:“伙计们也别闲着,赶紧麻利儿的想办法!” 赛场中忽然响起了悠扬的钟声,一群带着面具“玄女”打扮的女子忽然涌上擂台,挠首弄姿的跳起舞来。现场的观众们一阵喧哗,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好在解说员白世镜、苏星河你一言我一语的为大家解释清楚了其中的内涵——这是源自于三皇五帝时期的优良传统,叫做“中场休息”。 “报告昆哥,道君皇帝左丸肿大,需要马上用药!” “报告昆哥,道君皇帝右腿肌肉大幅度拉伤,需要镇痛!” “报告昆哥,道君皇帝左腿半月板损伤,需要手术治疗!” “报告昆哥,道君皇帝说,他还可以坚持!他还没有输!” 天京城的好汉们个个儿头大如斗。赵佶的精神可嘉,可是谁都明白,他这样的伤势并不是用坚持就可以迅速愈合的。赵佶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皇位已经被赵似握在手里。 “昆哥,我派两个按摩妹子,去给赵似松松肩!”武松眯着眼睛,伏在太史昆耳边悄悄说道。 “好主意!”太史昆眼前一亮,道:“让二娘手下的妹子去!不!让孙二娘本人亲自上马!” “放心好了!”武松咬牙道:“二娘一定会借着做肩部按摩的机会,亲手卸下赵似一双肩胛骨的!哼哼哼,我看他费了双臂,还靠什么打!” ……片刻后…… “报告昆哥,二娘被白达喂了鼻屎!” “马植呢?”太史昆叫道:“弄点吃的喝的,给赵似送过去!” 马植手握装满粉末的小纸包,阴森森道:“诺!” ……片刻后…… “报告昆哥!马植被白达喂了鼻屎!” “唔……大贵呢?”太史昆道:“你那种粉红药粉呢?还有没有?段景住呢?弄几条疯狗,说是意外跑进场中了!” “报告昆哥!朱大贵、段景住、还有那谁谁谁,都被白达喂了鼻屎!” “嘶!”太史昆顿时汗流浃背。 卢俊义呼出一口浊气,轻声劝慰道:“兄弟,别着急,我相信你能够找出解决方式的!还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吗?分析!分析!再分析!” “好吧,分析!冷静下来!”太史昆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分析道:“让赵似输,有两种方式:一,下擂台;二,起不来。下擂台有很多种方式,比如说揍下去跌下去,或是自己跳下去;起不来也有很多种方式,揍趴下摔趴下,还有自己趴下不起来。对不对?” 众人闻言,皆暗暗点头。 太史昆道:“无论是揍下去跌下去揍趴下摔趴下,好像都无法实现了,对不对?” 众人闻言,皆叹息点头。 太史昆道:“所以,就只有让赵似自己跳下去,或是自己趴下不起来!对不对!” 众人闻言,眼神渐渐变得雪亮。 “问题是……”太史昆道:“我们该怎么做?” 众人闻言,皆目视太史昆哈哈大笑。金莲款款上前,拉起太史昆的手,娇羞道:“相公,玩人这种行当,您就才是大行家呀?” “对,我才是大行家!”太史昆充满自信的挥舞了一下手臂,道:“想要赵似自己认输,可以要挟,可以收买!要挟……赵似有什么害怕失去的吗?收买……赵似有什么缺少的吗?” “这……”众人皆语塞起来。赵似的老婆孩子都是别人的不说,还早早的被昆哥拐跑了;而赵似缺少的……钱?色?权……现在争得不就是天下吗?用什么东西,能够收买天下呢? 太史昆静静的凝视着远在赛场角落里的赵似,那个永远垂着头的年轻人卷缩成一团,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对于唾手可得的天下,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喜悦的意思。 太史昆由衷的笑了。他在怀中摸索一阵,却是取出了一面徽章来,徽章的正面是一颗大大的宝石,背面则是写了“天下第一佣兵”几个小字。 太史昆将徽章交到武柏手中,道:“大郎,麻烦你将这个徽章送给赵似,并且问他一句话:笼中鸟,线上鸢,还有自由翱翔的雄鹰,你想做哪一个?这里是天京,只要我太史昆做过的保证,就一定能够实现!” 听罢昆哥的话,群豪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用等到武柏完成任务了,众人已经想象的出赵似眼中会燃起什么样的火花。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自由的价值无可比拟。 …… “唔,不愧是你的儿子啊!小小年纪,居然能够写得一手好字了!”太史昆远望着那个正在奋笔疾书的小孩子,对身旁一具“木乃伊”如此说道。 木乃伊中包裹的“瓤”,当然就是伤痕累累的赵佶。而不远处写字的小孩子,乃是赵佶的儿子赵桓……呃,现在好像应该叫做“赵棍”。 赵佶呵呵一笑,回应道:“唉,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作为皇帝的儿子,可以寄情于声马犬色,却不可以没有一手好字,毕竟,这代表着皇室的面子。再者说了,有了这门手艺,即便是被人夺了嫡,也还能卖字混口饭吃不是?” 太史昆又是说道:“对了,经过巧盼姐的调理,皇后的身子骨已经康健了许多。依我看啊,王皇后犯得都是心病,你也别整天围着我那师师妹子打转,而是应该多去陪陪她才是。” 在原来的历史中,赵佶的正室皇后、也就是赵桓的母亲王氏年仅二十几岁就去世了。她本是一个刺史的女儿,嫁给赵佶的时候身份只是瑞王妃。后来由于命运的安排,轻佻的瑞王竟是做了皇帝,而柔弱的刺史女儿王氏,居然也摇身一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大宋的刺史不过是个虚名,根本没的实权的,所以说,王氏不过也就是一个寻常富裕家庭培养出来的三从四德的老实女儿。这样一个女孩子,做个瑞王妃勉强还可以,但若是做皇后的话,就实在是力不从心了。入主皇宫几年来,上面有向太后压制,身边又几乎见不到丈夫的身影,她处处小心处处谨慎生怕沾污了“母仪天下”四个字,竟是活脱脱的被这种压力压垮了身子。可怜命运弄人,这样一个一步登天的女子,竟是只活了二十五岁便病逝了。 幸而,因为有了太史昆的出现,王氏的命运得到改变。在太史昆离开开封府的时候,特意将她与赵桓两人也接了出来。离开似海深的宫阙,来到开明自由的天京城,又结识了李巧盼、金莲、柳叶儿几个朋友,不用服药,王氏的身子自然也就康健起来。 “说的也是,我不该那样冷落她的。若是夫妻都不能同心同德,那么普天之下还能与谁交往呢?”赵佶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昆哥,今天你很奇怪耶!为什么你总是说些让我高兴的事儿呢?” 太史昆干笑一声,道:“哎,对了,新一期的宗师秘籍上市了呢!这一期的主角,是你哦!” 赵佶道:“刚刚赢了一场天下之战,期刊的主角当然应该是我咯!” 太史昆道:“这一期封二的铜版画,也是你哦!” “啥?”赵佶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冰冷。“该不会……又是那个杀千刀的张择端画的吧!” “嘿嘿嘿!”太史昆笑而不语,只是递给了赵佶一本精美的杂志。 赵佶冷着脸接过来,径直翻开封二彩页,只见——明显大一号的赵佶双手叉腰,傲然挺立,明显小一号的赵似半跪于地,歪歪的脑袋正好与赵佶的胯部齐平,且,赵似的口中还流淌着白色液体,据说,这个是口吐白沫…… 最终卷 最后的留恋 第001章 另一条轨迹 月初十,道君皇帝还京,文武百官出城十里奉迎。 自赵似八月初离开东京远赴天京城参赛以来,开封府中已经两个月没有皇帝了,这对于一个首都来说,是多么彷徨无助的感觉啊!还好还好,赵佶拖着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匆忙赶回来填补了这个空缺。 与世人的猜测大相径庭,道君皇帝还京后第一件并不是抄查元祐党人,而是宣布大裁军。其实这种做法也在情理之中,自从大宋禁军隔河对阵麒麟军、女真蛮族大破开封府等一系列事端爆发后,大宋禁军的无能与腐败已经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人们的眼前,这样的一支军队,不大刀阔斧的改革一番是不行了。 号称百万众的禁军编制被压缩到十五万——训练仅仅八个月、人数不足三万人的麒麟军做到了什么,人们有目共睹。在枢密院、兵部与天京城的军火供应商签订深度合作意向书后,人们有理由相信,十五万装备着热武器的军队完全可以保卫国家。 厢军编制彻底取消。多年来,厢军不过就是服务于政府的邮递员、修路队、客运货运、国营饭店、盐铁督查、税务督察、国营农场、甚至于国营寺庙景点服务人员等等一系列公共事业从业人员的集合体。他们的战斗力可以毫不客气的形容为——负数。他们上了战场除了拖后腿之外基本没有其他的作用。厢军士兵们大部分会转为“衙役”身份,继续在地方政府的管辖下继续从事公共事业。 十一月初一,道君皇帝在大庆殿举办了一场封王仪式:卢俊义授燕王,武松授云中王,太史昆授天王。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对于卢、武、太史三位的封王都毫无异议。 卢俊义的封王,本来就是大宋开国时就做下的承诺:“取燕云十六州者,封王。”卢俊义作为析津府、大同府两场战役的指挥官,当然有资格封王;而武松擒拿辽国皇帝耶律延禧的功绩,放在哪个朝代都足够得到一个王位作为奖赏;至于太史昆则是救驾之功,这样的功绩封王者在历史上比比皆是,太史昆“天王”的称号终于是实至名归。 腊月初,内燃机在天京城科学协会问世。 不出意料,内燃机果然还是率先用到了军事方面。由于科学协会非常喜欢将机械往大里做,所以太史昆提出的一种类似于“坦克”的设计居然被否决了。科学协会最后拿出的方案是一种叫做“移动城堡”的内燃机驱动战车,其形状……就是一座靠履带行走的炮塔。还别说,这种移动堡垒战斗力非常强悍,它不但拥有八个飞弹发射架、十六个炮位、二十四个重机枪位,还可以携带一百二十八位步兵战士。当然,百公里油耗什么的都是用吨来计算的。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五国部女真人的代表雪夜赶赴天京城,献上了五国部的降书。 所谓女真五国部,乃是剖阿里、盆奴里、奥里米、越里笃、越里吉五个女真人部落的统称,早在三十年前,五国部就已经向完颜部俯首称臣,成为完颜部征战天下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在前些时候女真人与天京城的大战当中,女真人三分之一的兵力就是来自于五国部。按说,五国部应当是完颜阿骨打的忠贞支持者才对,谁想他们竟然主动上门投降。 原来,女真人之中的造神运动已经达到了顶峰,完颜阿骨打先是从民族领袖升华成为了女真人的战神,继而又升华成为了无所不能的天下唯一的真神。早些时候,女真人必须要做到“不向阿骨打祈祷就不能吃饭”,而现在,已经进化成“只向阿骨打祈祷不吃饭”。这也难怪,在过去的一年中,女真人不仅与天京城大战,还攻克了契丹人的首都上京临潢府,统治昔日辽国上京、东京两道的国土。所有人的精力都投入到战争与信奉神灵之中,却无暇顾及耕种,再加上太史昆主导的经济封锁,现在女真人已经深深的陷入饥饿之中。如今,完颜部的族人都吃不饱,就不要说五国部的人了,所以,为了生命的延续,五国部选择了投降天京城。 元月初一,道君皇帝改国号为“大观”。同日,道君皇帝发布新年第一号政令——货币改革。“交钞”更名为“钱引”,新的货币将统一外观、面额、防伪技术,并以国家的名义担保其信用。 这是一项很有必要的改革,如今交钞的流通量是全国铜钱总数的一百倍以上,如果兴起兑换本金风潮,社会将瞬间动荡乃至崩溃。所以,在商业高度发达之后,在生产总值已经大大超出金属货币额度的时候,货币由“金本位制”过渡到“不兑现本位制”是必然的。 同日,天京城正是发行货币“天元”。天元的前身是“佣兵点数”,是购买天京城高科技产品的必须票据。在西门达主持的黑市上,“佣兵点数”往往是一点难求,经常会以其十倍以上的价值达成交易。 天京城拥有大量的真金白银,以及宝石、文物等保值品,还有钢铁、煤炭、石油、甚至是殖民地等硬资产,甚至是以科学技术为代表的软资产。所以,“天元”的货币政策实行的是“金本位制”。也就是说,天元的持有者随时可以在天京城的金库将其兑换成贵重金属。 天元与钱引同一天发布的意图非常明显,天京城是以整个城市的资产为代价,帮助大宋完成货币制度的平稳改革。对“不兑现本位制”货币政策有疑虑的人可以将资产转向持有“天元”,而不是气急败坏的暴乱。 大观元年二月初二,道君皇帝颁布“选举法”。选举法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每人一票,票票平等。”也就是说,赵佶本尊投出的一张选票,与寻常百姓投出的一张选票功效完全一样。 大观元年二月初十,全大宋第一场选举在福建路试运行。福建路的所有百姓都将领取到三张选票,用以选举出福建路村、州、路三级行政机构的行政长官与可以担任公务的“孝廉”。来自全国各地大约四十余人组成了一个“选举观察司”的机构,用来裁决各种违反“选举法”的行为,他们不属于大宋朝廷管辖,甚至不领取大宋朝廷的俸禄,他们就是后世独立法庭的前身。 雪月斋的大东主高氏一族做了大量的准备,他们聘请了五十几位全国闻名的学者,对“选举法”进行解析,并且制定了详尽的参选计划。贿选是绝对不允许的,但是提出诱人的承诺却是可以的。高氏的参选人高揽星提出了“立法保护最低时薪、实施农产品补贴”的承诺拉拢劳苦大众,又提出了“保证民间借贷的合法性”的承诺,拉拢富商大贾。 作为高揽星的主要竞争对手,元祐党、新党两方面抬出的竞选人并没有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承诺,仍旧是多年前温公、荆公时期的一些口号。从《宗师秘籍》杂志社组织的一些民调活动来看,高揽星有把握囊括福建路的七成选票,可谓胜券在握。 却不想,在最后关头,杀出了一位无党派的独立候选人——有着天下第一佣兵称号的音乐人、王子殿、话题人物赵似!他没有任何的选举口号,但是他以他颓废的偶像气质,迅速洗劫选票!高揽星的人气根本无法与之比拟!最终,雪月斋方面只好临时更换选举人,撤下高揽星,换上了全国顶尖八卦风潮核心级别顶尖话题人物——高月柔。毕竟是老牌话题人物,高月柔终于还是击败了新锐赵似,赢得了选举的胜利,她以两个百分点的微弱优势当选了福建路最高行政长官——福建布政使。 高月柔在福建路的选举成功被誉为“天京的胜利”,也就是从此之后,大宋的政坛多了一个新的名词——天京党。 大观元年三月初七,一艘来自于遥远的穆斯林国度的船舶驶进了天京港。 船舶上载满了珍贵的宝石,船舶的主人自称是埃及法蒂玛王朝哈里发艾玛尔的特使,他到来的目的,是因为他听说遥远的东方拥有全世界最强壮的佣兵。 邪恶的十字军占领了穆斯林的圣地耶律撒冷,残忍的法兰西伯爵鲍德温自称耶律撒冷王,不断的扩张领土,残杀穆斯林与犹太人。法蒂玛王朝特使的来意就是:邀请战无不胜的东方佣兵,帮助穆斯林驱赶十字军,夺回圣地耶律撒冷。 在太史昆的授意下,收复耶律撒冷的任务得以在佣兵大厅中发布。除了以大量的宝石、黄金作为佣金之外,还有一块土地作为对解救圣城者的感谢——阿拉伯半岛的一处深水港口——科威特城的永久拥有权。 大观元年三月初八,大宋第二场选举开始。这一次选举的路,乃是刚刚回归大宋的云中路,也就是大同府与其周边、昔日辽国的西京道。 这一场选举本应没有悬念,根据《宗师秘籍》杂志社组织的民调显示,武松的支持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当武松被太史昆任命为云中大都督后,他旗下的“快活林”佣兵团在这片满目苍夷的土地上上投资一五百万贯用于恢复生产,并且为农户们提供总额高达三千万贯的三年期无息贷款。劫后余生的云中路百姓们纷纷表示,要用选票表达自己的感恩之心。 然而,一纸来自于新党的诉状出现,使得云中路大选重归扑朔迷离中。诉状起诉的目标很明确:武松贿选。 尽管武松在这片土地上的投资完全是出自于人道主义精神、出自于长期回报投资,并没有贿赂选民的意图,但是,选举观察司仍旧是根据事实状况——选民正是得到了武松的投资与贷款才决定将选票投给他,判定新党胜诉,武松被取消了选举资格。幸亏在这个时候“刑法”还没有公布,否则武松甚至还有入狱的可能。 与此同时,新党还在民间散布了这样一种说法:昔日给大同府带来最大创伤的“革命军”,正是天京城扶持的!这个说法是事实,所以,尽管天京方面又推出了籍贯为大同府的皇甫端作为竞选人,但是天京党的民间支持率还是掉到了百分之二十以下。 不过,费尽心机的新党也没有获得利益,他们的民间支持率同样没有超过百分之二十。最后的胜利者来自于一对重新联合在一起的势力——元祐党·王子殿赵似。最终,赵似以“愈合伤口”为竞选口号,以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得票率,当上了云中路的最高行政长官——云中布政使。赵似的胜利,被《宗师秘籍》杂志誉为“天京党票仓失守!” 大观元年五月初五,道君皇帝接见女真五国部酋帅,同意了女真人聚居区加入大宋帝国的请求。同日,道君皇帝宣布完颜阿骨打为叛乱者,授权天王太史昆、燕王卢俊义、云中王武松率兵平叛,史称“三王北伐”。 接受临时训练、配发热武器装备的三万五千名五国部女真人作为先锋部队;以耶律淳、耶律沛父子为帅,孙立为监军的两万名契丹还乡团为左路;以夜来香为帅,栾廷玉为监军的两万名兀惹渤海人还乡团为右路;以卢俊义为帅、配备有二百八十辆“移动城堡”的两万名麒麟军为中路;以武松为帅,带领快活林等一百二十五只佣兵团共计一万七千佣兵为后路。而太史昆本人实际上并没有亲临战场,他只是名誉上的大统帅,整场战役的指挥权完全交给了卢俊义。 整场战役天京城方面占尽了上风。历时四个月,历经辽阳府、通州、临潢府、黄龙府四场战役,大观元年九月十九,黄龙府城破,完颜阿骨打弃城流亡。不过,他仅仅是流亡了十二个时辰,就被一名叫做林冲的佣兵团长抓获。被俘后的阿骨打干净利落的选择了自尽,金国自此覆灭。昔日辽国上京道、东京道、中京道尽数归于大宋帝国。 大观元年六月二十六,天京城科学协会电力研究院落成,同年九月二十六日,一座装机容量为六千千瓦时的水力发电站落成。 电力,据说灵感源自于刑具。那是一种天京城劳改所内最为臭名昭著的刑具,行刑手转动一块磁铁,就会使受刑者浑身刺痛酥麻,且一般不会留下伤痕。以至于科学协会水电站刚刚建设的时候,民间都以为那是在建造一座刑场。 大观元年八月十五,《宪法》草案颁布,除了对政府的权利、构成有着苛刻的限制外,立法权、司法权、行政权三权分立亦是宪法的重要内容。另外,“人人平等”也是宪法的核心内容之一。 同日,天京城宣布遵守宪法的约束,解除契丹人、高丽人苦工的身份。同时,天京城宣布无限期推迟日本国、麻逸国并入大宋帝国版图的时间。天京城的生产线需要违反宪法规定的劳工,但天京城同时又想当一个遵纪守法的表率,解决的办法就只能是雇佣大宋宪法管辖范围之外的外国廉价劳动力了。 辽国的国土已经全部并入大宋,契丹人已经在宪法的保护下;而高丽国作为与大宋一线之隔的陆地国家,并入大宋是迟早的事。所以,太史昆就只能将主意打到了那些岛国居民的身上。日本、麻逸也就是今日的菲律宾两国的廉价劳工,自然而然成为契丹人、高丽人的最好替代品,所以,太史昆需要将这两个国家暂时隔离在宪法之外。 大观元年十月初一,天京城佣兵协会先遣队抵达法蒂玛王朝的首都开罗。 先遣队只有一千多人,三艘铁甲舰。他们是一个佣兵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佣兵团,一个名叫“七星”的佣兵团。 让这样一个佣兵团作为先遣队似乎有些轻率,执行这样重要的任务最起码也要“揭阳岭”那样级别的佣兵团才可以胜任。不过,太史昆却对这个七星佣兵团充满了信心,因为,这支七星佣兵团的团长是个名叫“托塔天王”晁盖的家伙。 大观元年十月初十,各路选举继续。《宪法》已经取代了选举法,因而选举同时也具有普法的意义。 长江以南的地区,以及受天京城影响较深刻的京东东路、河北东路选举的勉强还算顺利,可是当《宪法》推广到古老的中原地区,尤其是京畿路、京东西路、京西南、北路、河东路等地的时候,却出现了意外。 每一种体制都有受益者,正是有了这些受益者的维护,才使得体制能够延续,哪怕它是一种不合理的体制。古老的中原,是土地兼并最为严重的地方,是封建体制受益者的巢穴。他们的权利来自于继承,来自于官官相卫,来自于上流社会,他们从小到大就不知道失去权利的滋味,也想象不出失去权利后的悲惨,他们的命运不可能被别人掌握,尤其是穷的两眼放光的苦哈哈们。所以,他们拒绝选举。 在那个地方,官僚、地主、宗族早已密不可分。没有土地,宗族就不可能昌盛;没有宗族的支持,官僚将寸步难行;没有官员的袒护,土地将无法扩大。这仅仅还是表象,实际上,在千百年的进化后,中原地区的官员、地主、宗族早已是错综复杂不分彼此。一个人,可以身兼官员、地主、宗族长三种身份,而京城下派的官员、负责审查监察的官员,与本地三位一体的官员,亦是在进化中维持了一种巧妙的平衡。 这样进化的目的,似乎完全是为了剥削百姓。按道理说,百姓们应该欢迎宪法才对,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赤贫的百姓们同样也反对宪法。 这是因为宪法中有一条“私有权神圣不可侵犯”,这也就是说,富人的钱仍是富人的,无地的农民仍然无地。难道革命的目的不是均贫富吗?一场保护富人财产,甚至是洗白贪官财产的革命,穷苦大众为什么要支持? 体制的维护者们甚至组织了军队,富人出钱,穷人出命,阻止《宪法》进入中原。他们还很懂的策略,他们早早就提醒了大宋的人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宪法上规定,国家军队的枪口永远不能对准国内!”甚至,他们还在天京城发布了任务:“雇用佣兵团参加抵制宪法的战争。” 道君皇帝明白,这绝对不是动用武力的好时机,太史昆也明白,如果想对言论赋予自由,就得允许政治对手说坏话。 道君皇帝发表了一篇演讲,他在演讲中表达:生命、自由、尊严与幸福感是每个人生来就应该有的,每个人都应该拥有这些权利最直观的表现方式,就是私有权神圣不可侵犯。私有权赋予了人们开拓进取的信念,赋予了人们对于家族、国家的忠诚,赋予人们建设美好家园的意愿。保护私有权,正是保护了一个穷人可以依靠奋斗而致富的信念与机会。 而太史昆也在随后发表演讲,当然,昆哥仍旧是那个昆哥,他的嘴巴从来不关门。他的表达是:穷人仅有的遮风避雨处,其实比富人的庄园更需要保护。保护私有权,其实就是保护穷人不被富人吞并。退一步来讲,即便是穷人被富人吞并,最起码穷人也可以将自家的族宅卖个好价钱,而不是被富人粗暴的强制拆……搬迁。 而对于官员来讲,法制虽然禁止贪腐,但同样也保护官员在失势后免遭清洗。对于许多官员来说,如果在他们走向贪腐第一步的时候就被法制制止的话,他们也未必甘心成为一个丧失所有礼义廉耻的禽兽。请诸位官员想想未来,愿意致仕后生活在法制的保护下吗?愿意子孙后代不受连坐之罪吗? 看眼前,大宋官员通过旧体制贪腐后获得的资产也会受到法律保护,确实令人感到愤怒。但是,大宋的旧体制是的确存在过的,作为后来人,要勇于承认曾经犯过的错误,勇于反思曾经犯过的错误,并永不再犯。祈愿这次普法选举运动是一次没有暴力,没有清算的变革,希望这一次变革,如同天鹅绒一般的优雅、轻柔,希望这一次变革,给后世的人们开一个好头,做一个表率。 最后,希望人们记住现在心中种种愤怒,并用手中的选票去改正令人愤怒的错误。 两场演讲之后,地主武装悄然无声的散去了。 第002章 最后的留恋(一) 整个选举过程中,选举观察司成为了最忙碌的部门,贿选、控制选票的事件层出不穷,尤其是在最基层。终于在元年的最后一天,路选结束。大观二年元月十六,全国大选开始。大宋一亿两千万人口化作四千张选票选择出候选人组合,再由全民公投出大宋的帝国的首相。 当卢俊义没有参加幽燕路布政使的选举时,当太史昆没有参加天京城布政使的选举时,人们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天京城派出的参选阵容将会是太史昆、卢俊义搭档。果不其然,最后出现在选票上的候选人之一便是他们两位。 另外出现在选票的候选者,则是来自于新党的组合蔡京与种师道,元祐党的宗泽与黄庭坚。 在为大选造势之前,蔡京甚至是有战胜太史昆的信心的。因为除了天京城、幽燕路、福建路、河北东路的选民之外,其它地方的选民并不一定会卖太史昆的帐。可是,太史昆随后的手段,让蔡京明白了什么叫做竞选。 《蔡京——奸相的成长历程》、《新党——与现实脱节的理想者们》、《宗泽——纸上谈兵的守门人》、《元祐党——党争高于国家利益的卖国者们》。 四本书在全国十六个大城市同一天免费上市,书本上的内容都是实话,一点也没有作假、四本书将蔡京、宗泽从小到大干过得所有的见不得人的事儿全都写了一遍,却对二人干过得好事只字不提。面对这种书籍,蔡京这种不要脸地老派政客尚可忍受,自认忠义的宗泽却差点没被气死。 当时开封府被女真人围攻的时候,宗泽只是一个沿海县级城市的民兵头目,他几乎是变卖自己家产带领几千个民兵弓箭手急行军奔赴开封府,最终艰难的守护住了内城。书本上对宗泽历经的艰难只字不提,反而转弯抹角的质问宗泽为何不出城驱逐女真人,保护百姓?写书的人也不想想,宗泽手下的弓箭手连身像样的铠甲、步战用的长枪都没有,怎么出城与几万骑兵对战? 最不要脸的还是随后出版的两本彩页图书:《太史昆——公平与正义的捍卫者》、《天京城——那些民族英雄不为人知的艰苦奋斗史》。这两本书的具体内容就不用过多描述了,仅仅是封面上那个烁烁生辉的太史昆高大全形象半身画像,就完全可以说明一切了。 更狠的招数是辩论。按照大选的日程表,三位候选人将会在天京城、开封府、成都府、杭州府作四场公开辩论,好让选民更直观了解未来的首相。 且不说太史昆的嘴巴是多么的阴狠毒辣了,最起码有一点,当蔡京一见到太史昆的时候,双腿就忍不住打摆子。蔡老头可是没敢忘记在天京城挨得那顿揍,太史昆莫名其妙的就仅仅是为了泄愤,便用凳子腿暴打了他一顿。蔡京由衷的相信:如果在辩论台上把太史昆说急了,这一幕随时可能重演。 于是乎,辩论会基本就是这个模样下来的:蔡京哆嗦着低着头听,太史昆跳脚大骂新党、元祐党的腐败与无能,而不善言辞的宗泽只能是干瞪眼。 而后,太史昆又使出了彩车巡游、菜市场拜票等等一系列极尽喧嚣偏偏又不违法的拉票方式,最终以超过七成的得票率,当选为大宋帝国的首相。 他当选了首相,本应认真对待这份崇高的职务才是,但是,他的执政方式看起来却是非常的散漫。 人们本以为他会反腐,可是他却把反腐的工作交给刚刚成立的法院。他说,他只拥有行政权,并不拥有执法权。 人们本以为他会书写法律,可是他却把书写法律的工作交给刚刚成立的立委,他说,他只拥有行政权,并不拥有立法权。 人们本以为他会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维护《宪法》,可是却命令军队的枪口永远不能对内,他说,供养军队的是国民,不是君主首相。军队可以听从国民的命令抓捕首相,却不可以听从首相的命令抓捕国民。 人们本以为他会在全国建设工厂,可是他却拒绝官办工厂,而是制定政策扶持有钱人搞风险投资。他说,有梦想的人,就努力去实现好了,天京城有的是生产线,想建设什么样的工厂就贷款去建设吧!没有梦想的人,安分守己过平淡的耕种生活也不错,又何必强加梦想给他呢?国营工厂并不能让工业健康发展,梦想加投资才是开拓创新的温床。 人们本以为他会建设气派的办公场所用来凸显宪法的尊严,可是他却利用税款在全国各地兴办学校医院。人们本以为天京城会封锁技术输出保证领先地位,可是他却命令天京城科学协会在全国各地开设技术培训站。 他总是让人们失望,他甚至连孤儿院、养老院都不愿意建设,只是去搞什么全民医保。他说,看不起病的话,谁敢收留老人和弃儿?看病免费的话,谁有会吝啬一碗饭、一张床呢? 对于各路府之间的争端矛盾,他让选民们自己看着办。他说,如果法律解决不了的话,不如大家就组织球队来一场蹴鞠比赛吧!输了的人,就等着下场球再赢回来吧! 甚至人们最期盼解决的贫富差距过大、土地兼并严重的历史遗留弊端,他的解决方案竟然是——他说,穷光蛋们,拿起火铳来,去征服吧!财富和荣耀,需要你们用血汗奋斗! 他唆使穷人注册佣兵,去进行什么“海外贸易”。而且,他唆使别人,从来就不是喊喊口号那样简单,他的手段一向粗鲁、低级、高效。 他鼓动佣兵们回到家乡去炫富,他的口号是:休息三个月,回老家去爽一爽!一定要娶到家乡最挑人的妹子,买下家乡最气派的豪宅,用成捆的“钱引”“天元”,狠狠砸在家乡最富裕的人家脸上! 他的另外一个口号是:挣钱,是分层次的。卑微的普通人挣钱是为了攒着;潇洒的文艺人挣钱是为了花;而那什么的场面人,挣钱是为了炫耀!当然,还有游离于这三种人之外的、占据着金字塔顶端的人!他们挣钱是了为了斗!没错,最尖端的人物,挣钱就是为了斗富!找到家乡的那些富二代!给我狠狠的斗!哪怕是早点摊上富二代想买个茶叶蛋吃,你也得抢先扔下一块大元宝,说:哼,这蛋我要定了! 不要怕斗不过!你的钱不够,昆哥我给你介绍更有钱的佣兵朋友给你帮忙!再不成,昆哥我亲自上!还不成,整座天京城外加科学佣兵两个协会合起伙来一起上! 领袖的力量是无穷的,从这些口号喊出来之后,全国各地纷纷传出富二代斗富导致家族破产的传闻。而效应呢?不止是想要改变命运的穷人蜂拥到天京城注册佣兵,那些富了还想更富的人比穷人的积极性还大! 军火贸易空前强大,建造铁甲舰的船坞疯狂扩张,武者的地位水涨船高!勇敢的冒险者们登上了远洋武装铁甲船,胆子小点儿的,则是向内陆进发。海洋上,铁甲舰乘风破浪,草原沙漠戈壁上,移动堡垒轰鸣前行! 其实,他也不仅仅是鼓动人那么简单,他还细心体贴的为佣兵们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他扩大了位于山岭、草原、沙漠、雨林、雪山的训练基地,义务培养佣兵技能;他还在日本国开设了佣兵海外实战训练基地,教授佣兵怎样掠夺、怎样找到隐藏的财宝;他甚至在麻逸国建设佣兵海外贸易培训所,教授佣兵怎样用玻璃球与土人做生意。最后,他还命令天京城水军远征南海,在南海最重要的海峡上建设了“狮城”佣兵专用海港。 中原的失地农民们成为了注册佣兵最积极的人,因为永无止境的长工生涯使他们对耕种早已极度厌倦。中原是一个诗书传家的地方,即便是最穷的人,也能抑扬顿挫的读几卷夫子书本。他们的到来,为佣兵行业注入了一股清新的文化味。粗鲁点说,佣兵们也学会了文化人的狡黠。 佣兵们海外掠夺的方式变得多种多样起来。“七星”佣兵团的团副吴用,用一千箱瓶装二锅头酒,向玛蒂法王朝的哈里发艾玛尔购买了一块位于“红海尽头”的土地,并在那里建立了一个港口,作为佣兵在红海——地中海地区的前哨阵地。当然,在我们现在的地图上,那块土地的名字叫做吉布提,亚丁湾与红海的交汇处。 吴用理所当然的成为这个城市的主人,在接下来的时光里,吉布提的海港里停靠了数百艘铁甲船,汇聚了三万五千名寻求财富的佣兵、以雪月斋为首的数十个前来倾销货物的商会。并且,佣兵协会租赁这里的土地开设了佣兵协会非洲分会,甚至运输来了一百辆移动堡垒以出租的方式供给佣兵们使用。吉布提,迅速的成为了一座黄金之城,而吴用的个人财富,也迅速暴涨了数千倍。 从当地人手中购买殖民地,成为了一个不错的思路。 无论是商号、旅社、工厂、农场、矿场都离不开土地,所以说,土地就代表着财富。获得土地的途径,远远不止购买这一个方式。 赵似如今重新成为了公众人物,为了让自己的私生活看起来检点一些,所以他的原配夫人耶律骨玉带着儿子赵桃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越来越像一个政客的赵似没有浪费这个来路不明的儿子,他让赵桃用皇侄的身份迎娶了天竺国的公主,并获得了鹏加罗作为领地。如果在今天的地图上,那里便是孟加拉湾的明珠——加尔各答。 把当地人的妹子,也是一个获得殖民地的好办法。 独眼独臂的费保自认为不再适合做一名高级将领,所以他选择了退役。不过一个已经深深爱上海洋的男人早已经永远离不开大海的怀抱了,费保用他的退休金购买了一艘铁甲战舰,开始了海上冒险的生涯。不久之后,他就在印度洋中发现了一个无人……据说是无人的岛屿,费保骄傲的为其命名为费家庄,并且按照海洋上的规矩,宣布岛屿归自己所有。如果在今天的地图上,那里应该被称作马尔代夫,而且按照今天的历史,马尔代夫早在五世纪就有人居住了…… 不管怎么说,发现新海岛也是一个不错的占有土地的方式。 “揭阳岭”佣兵团以窝藏海盗的罪名,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攻入了泥渤国的王宫。然后,泥渤国王只好割让了大半国土给揭阳岭佣兵团,算是缴纳“治安罚款”。那可是大半个美丽的马来西亚啊……这种方式,最终也成为了一个通用的获得土地的方式。 与此同时,大宋帝国的皇帝赵佶也非常默契的为海外侵略者们颁发了一枚枚的勋章与爵位。作为回应,各个殖民地的总督府上空都飘扬着骄傲的“宋”字帝国旗帜。一幢幢罪恶,被粉饰成了美丽的英雄传奇。 四年的时间慢慢过去了,高丽、大理两地加入大宋帝国,成为了帝国的两个“路”。而以往辽国的土地,被划分为七个“路”。加上大宋原有的二十四路、天京城与燕、云两路,大宋已有三十六路。 四年的时间,也是《宪法》中规定的一个任期的时长。在这四年里,太史昆没有推广工业,没有兴办慈善,没有训练军队,甚至都没有亲自上堂审案铡几个贪官什么的。纵观他的执政期,国家大事几乎都扔给了各个职能部门自己解决,他干的无非就是鼓吹侵略、鼓动风险投资、推销全民医保、用免费午餐诱骗小孩子去学校。对了,他还弄了个蹴鞠联赛,那氛围活脱脱的就是全民大赌球。 虽然这四年里工厂在大宋的土地上疯狂的兴建,各种民间慈善组织开办的敬老、托孤、收留流浪者的机构遍地开花,贪腐现象从苗头初露就被截止大宋官场上一片清明,宋人的凶悍逼迫的周边国家连连迁都,但是,国人们的印象中就是觉得太史昆不称职。 终于,反对的声音的出现了。那是元祐党人的新领袖杨时,他先是花费了两年的时间与国民们谈生命的意义,又花费了两年的时间告诉国民其实世界上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最后,在四年一次的大选前夕,他向太史昆发起了质疑。 掠夺是邪恶的,不公平贸易是邪恶的。今天的宋人可以向他人挥起屠刀,明天的宋人就可以向同胞挥舞屠刀。 成千上万的文人士子将一块块展示板树立在了天京城市政广场、开封府大相国寺的周围,展示板上不但有描绘着殖民地土著悲惨生活的画卷,还有许多图表形象的解释了不公平贸易会怎样将被大宋赚取走的金钱转嫁到殖民地的底层农户身上。整个事件的策划者杨时亲临现场,绘声绘色的说明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每年,间接或直接死于佣兵掠夺活动手下的土著人不下于一百万人。 而且,佣兵们还肆无忌惮的发动战争。在占领了耶路撒冷之后,佣兵们尾追着十字军一路绕着红海前进,已经到达了晋江的边缘。沿途上的拜占庭人根本无力抵抗,只好一再的向大宋帝国发出严重抗议与非常严重的抗议。佣兵,已经严重损害了大宋帝国的荣誉。 杨时最后还说:太史昆经常劝告国民,在做事情前一定要先想一想事情的对错,然后再想一想自己愿意做对的事情还是错的事情。但是,太史昆只是这样说,却没有做到。发生在海外的战争、流血、平民的呻吟,已经充分证明了太史昆的错误。请选民们反思,然后再用手中的选票决定是不是应该制止错误的发生。 这样的集会在全国各地都有开展,按照《宪法》的规定,国民有权利通过集会发出自己的言论,所以各地的政府不但没有组织集会的开展,还非常殷勤的为示威者做好了后勤工作。 随后,太史昆在第一时间回应:侵略当然是错误的,这是不争的事实。但请国民们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工业化进程的背后是大量的手工业者失业,大型农具的推广则会导致大量农民失业,棉纺品的普及会导致大量依靠出手毛皮的牧民失业,再加上大宋遗留已久的土地兼并剧烈的问题、大宋国土位于世界之坡的地质灾害问题,能够保护大宋百姓平稳过渡到工业化的途径只有对外掠夺、对外倾销这一条路,这是将大宋国民承担的风险转移到了殖民地土著身上。只有完成了原始积累,大宋才有可能用慈父的态度反哺世界。 太史昆、杨时两人的说法都有些道理,也都拥有大量的支持者。一场场的集会、游行在全国各地开展,大选的味道已经非常浓厚了。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太史昆签署了立法委的一条宪法修正条目:一个人,最多只能当两届首相。 然后,太史昆发表了演讲,大意是:一个人一声只能够当两次首相,而我已经用掉了其中的一次。我想,当我步入老年之后,我一生的阅历定会使我的思想更加成熟,到了那个时候,我应该能够主导一场更为精彩的变革。所以,我宣布退出即将到来的大选,去继续我的历练,丰富我的阅历与思想。等我做好下一次变革的时候,我一定还会重新站在竞选演讲台的! 此言一出,朝野一片哗然。其实包括杨时本人也没想过自己能够击败太史昆,他自认为能够在内阁中站稳脚跟就算是胜利。至于这个国家离开太史昆掌舵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更是从来没有人幻想过。许多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挽留,可是…… 大观五年八月初一,金莲制衣坊分割出售。金莲制衣的物流渠道、设计培训、原材料生产以及十余个风靡全世界的品牌被分割成为七个部分,以十五亿贯的现金与七个收购者各百分之十到二十不等的股权出售。其中股权部分市场估价应在三十亿贯,这几乎相当大宋一年的全国总税款。千万莫要小看了这些钱,大宋的一贯钱,足可以顶现在的一百美元!这些股权集合在一起成立了一个“金莲女士曙光基金会”,专门针对哺育期的母婴健康提供资金,第一个阶段的主要资助项目为改善全国尤其是贫困地区产房条件,推广科学产育,保障孕婴健康饮食。当然这个基金会还带有太史昆的特色,基金会下面有一个总额为一亿贯的小项目,用作于追杀拐卖妇女儿童者、追杀向婴幼儿提供不健康食品的奸商所用。 大观五年八月初二,柳叶儿拥有的五十九项专利拍卖。这其中不但包括大量的军事方面专利,还包括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交流电传输”“异步电机”等专利,甚至还包括了最最神秘的人像拍摄与传输方面的专利。 五十九项专利的任何一项都将是无价之宝。 在一番争抢之后,柳叶儿得到了两亿四千万贯现金,与最大额度甚至是百分之四十九的大量股权。 这些股份的市场估价不过四亿多一点,可是这样的高科技股份升值空间相当辽阔,几乎可以与风险投资相提并论,因而柳叶儿的资产在远景上来看甚至还要高于金莲。 柳叶儿的股份同样成立了一个“冯淑娴女士星空基金会”,用于在全国范围开设免费少年儿童科学馆,提供从教育到实验甚至到食宿的全方位服务。 当然,这个基金会也有太史昆的影子,基金会里有一个总额两千万贯的小奖项,一千万贯奖励给第一个研究出每息可以演算一千万次的机器的人,一千万贯奖励给第一个登上太空的人。 而高月柔……她得过会儿再说,在说完其他老朋友们的轨迹后再来说她。 卢俊义几年来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开封府度过的,他没有办法像太史昆一样到处作秀与演讲,他得盯紧朝堂里那些人按规矩投票办事。简单点来说,他得用暴力推行民主。私生活方面……他太忙了,根本就没时间谈一场恋爱,就更不要说结婚了。 同样没有结婚的还有秦暮城。现在的老秦已经过够了“细作”的瘾,他辞去了天京城军情司老大的职务,转而下海开办了一家快递公司。公司发展的很不错,老秦迅速成为了全天下数一数二的钻石王老五,想要嫁给他的女孩子不计其数,但是,他只爱巧盼师太。 巧盼一边拒绝着秦暮城的爱,一边每天都与秦暮城一同吃早饭,逛夜市。少女时期悲惨的经历对她造成的心理负担太大了,她认为自己是不洁之身,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承受爱人的爱。 也许,这一对苦命鸳鸯这一辈子注定都要纠缠下去;当然了,也许,两个人已经干过许多喝醉酒后第二天回忆不起来的事情了。 李巧盼感情方面经营的一塌糊涂,但是生意方面却一帆风顺。她的“唐李集团”在医药、纸业两个领域都是龙头级别的存在,她的财力早已经可以买下一块殖民地,开辟一个“南唐国”了。 是做生意,还是恢复祖先的国度,巧盼将这道选择题交给了李巧音。巧音小弟学着太史昆的模样耸了耸肩膀,表示说:这道题,二十年之后再做吧!作为一个年少轻狂的佣兵团长,怎么舍得离开天京城这样一座城市呢? 巧盼破天荒的默许了弟弟的选择。其实,她何尝不是将天京城当作了自己的故乡呢? 大贵成功的唆使高丽人民用公投的方式,将高丽国变为了大宋的一个行省。当然,高丽行省首先要做几年“自治区”后才能得到大宋“路”一级的待遇,这个,被昆哥称之为磨合。 大贵在高丽国玩的很上瘾,他大搞文化建设,邀请大宋的知名大儒、艺术家来高丽举办艺术节、文化节,熏陶的高丽人民自此热爱艺术,并在几年内涌现出了一批诗人、画家。 通过全民选秀,高丽国选拔出了一批歌舞明星组建了艺术团,这支艺术团在开封、天京、应天、大名、苏杭等地巡演一百场,居然狂赚了大宋人一百万贯!在演艺领域,高丽人实现了对天京人的贸易逆差! 高丽人终于明白了,只有艺术才能赢得大宋人的尊重!自此之后,高丽人眼中只有艺术!而武艺……没有父母会允许子女学习这种令人羞耻的技艺的! 大郎在日本待了三年,娶了四十多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回来了。他说他年纪大了,他说他想休息了,他说他在快活林拥有许多股份,每年能分许多红利,他还有一座占地辽阔的武氏庄园,种植了许多新奇的农作物。他说放着这样的财主生活不去过,绝对会夭寿的,所以,他要辞去日本总督的职务。 其实就算是武柏自己不提出来,太史昆也准备要辞退他了。因为,大郎的本职任务完成的太烂了。太史昆本来的授意是要让大郎灭绝日本人,谁知道几年下来,日本国的人口增长率居然一直保持在百分之五以上!且日本人都尊称大郎为“太君”。 太仁慈了,这样下去,永远也不会完成消灭日本人的伟业的!于是乎,太史昆豪爽的批准了武柏的辞呈,并且委派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人去接任这个职位。那个饱受质疑、看上去有点缺心眼的接任者,名叫李逵。 燕青与师师成亲了,现在的燕青是电力领域的顶尖学者,而师师获赠了“金莲制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且被任命为“金莲女士曙光基金会”的理事长。这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婚姻,一个高智男把上小富妹的婚姻,一个“麒麟帮”与天王的家族联姻。 小白与李瓶儿成亲了。小白在修习武艺的同时,还在学习着建筑设计,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建筑公司“白马地产”的少东主。而瓶儿则是选择了仕途,她是天京城下一任市长最有力的竞选者之一。这也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婚姻,一个富二代把上行政妹的婚姻,一个“真定帮”与天王的家族联姻。 纵观天京城三大派系之一“清河帮”这边,在不远的将来也有资本实现与天王太史昆的再次联姻的,因为清河帮的核心成员之一男科医生西门达,在几年内与四房高丽老婆生了九个女儿。 西门庆很喜欢这些妹妹,他表示要努力经营好登徒子日化,要赚很多的钱,让每一个妹妹都过上公主般的生活。妹妹们幸福了,他也就幸福了。 张宵顾不上做佣兵了,他忙着在大宋的各大城市圈地,建设各地的“天京公馆”。天京公馆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城市综合体,它有数十万乃至数百万的营业面积,集商业、办公、居住、金融、旅店、展览、餐饮、会议、文娱乃至佣兵业务于一体,凡是已经建成的天京公馆,无一例外的成为当地最顶级的商圈。目前张宵的目的是,在大宋每一个城市都建设一个天京公馆。 作为快活林三杰的另外两位鲁达、史进,他们选择的道路也有不同。鲁达与千怜成亲后一连生了三个大胖小子,鲁达放弃了冒险的生涯,一心一意打理着菊花台演艺中心的生意。而史进则是带领着佣兵们奔驰在广袤的草原上,现在,他的足迹已经在贝尔加湖泮插上了大宋的旗帜。 当然,兄弟们之中也有人越混越倒退的。自从大宋许多老字号餐饮行业学习到了“天京模式”后,马植的生意就变得越来越差了,现在他已经开始出售餐馆回收资金存在天京银行中,准备过一个吃利息颐养天年的全新生活。而另一个早先一步过上吃利息生活的人是皇甫瑞,他刚刚辞职下海开办马场,结果摩托车就普及了。没法子皇甫瑞只好低价出售马匹给生产线拉驱动装置,可惜电机又普及了。其实科学协会里面的兄弟也告知过皇甫瑞民用摩托车要准备发售的事宜或是新电厂要准备开建的,可惜……可怜的老皇甫没听懂。 一场狗瘟使得段景住的獒园彻底倒闭,后来他又干了些倒卖马匹宠物什么的活计,却因为信誉不咋地始终赚不到钱。无奈,这家伙去高丽投奔了大贵,他开办了一个接待大宋人来高丽游玩的旅行社,好算是过上了财主的生活。 其他的人,例如高大壮啊公输钜啊什么的都还是干老本行,也就不一一叙述了,值得一提的人,还有一个便是冯则。 老头遇上了老情人。 冯则年轻的时候曾经游历福建沿海,想要找到世交叶家的人叙叙旧,可惜的是,叶家集其整个家族的力量出海探险,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过。知识青年冯则在那次游历中当然没有找到叶家的人,却是艳遇了一位美丽可人的女孩子。 艳遇,注定只能是生命中的一丁点涟漪而已。那次艳遇并没有改变冯则的生活轨迹,他回乡,成亲,有了女儿柳叶儿,丧偶,偶尔离开祖宅去真定府逛逛街。 不曾想有一天逛街的时候,他竟然又遇到了来自福建她,两个人有了第二次艳遇。 第一次艳遇也好第二次艳遇也好,冯则的生活轨迹依然没有改变。情人回乡了,他继续养女儿,被坏人捉去地牢,被太史昆救出,成为天京城的功臣元老,被太史昆强行邀请着去参加天京城成立五周年庆典,坐在了太史昆长辈那一桌上。 然后他又看见了她,她居然也是太史昆的长辈。 艳遇只是生活中的一丁点涟漪,这话专为男人而说。对于女人来讲,第一次艳遇后她生了一个女儿,起名叫做月柔;第二次艳遇后她又生了一个女儿,起名叫做月央。两次艳遇,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折点。 至于月柔居然与柳叶儿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带来了多少狗血桥段,这儿就不再多说了,毕竟,与她们有血缘关系的不是太史昆就好。这件事的重点在于——冯则与高揽星,有了第三次艳遇。 其实艳遇什么的也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高月柔的母亲大人又生了一个女宝宝——高氏一族只需要族长、神尼两位女性,所以高月柔现在可以自由自在的选择人生了。值得一提的是,太史昆在这里面也出了力……嗯,那个小女宝宝是太史昆帮忙取的名呢!昆哥执意叫她——高月关。 其实女宝宝什么的也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在于,金莲、柳叶儿、月柔,她们都放弃了所有的俗务。 看来,他是真的难以挽留了。 第003章 最后的留恋(二) (1) 美女们变卖产业得来的所有的这些财富,最终变成了十二艘最新型号的巨舰。这种巨舰甲板长百丈、宽十丈,排水量达到了惊人的六万吨!巨舰配备了四台蒸汽轮机作为动力输出,航速则史无前例的达到三十节! 十二艘巨舰全副武装,船舱内装载了大量的食品、日用品、伐木、开采、矿山、冶炼等设备,包括内燃机战车在内的大量的武器,甚至还有一个完整的兵工厂。 当然,巨舰内还乘坐了许许多多的水手、战士与匠师,他们的身份全部是佣兵,总数达到六千人。佣兵的首领是武松、邱小乙和崔道成,他们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这一次,他们将自己的全家老小都带上了巨舰,去寻求一个全新的生活。 没错,这一支舰队的使命是寻找新大陆,舰队的主人坚信,在遥远的东方与南方,存在着不为人知的新大陆。舰队的主人决心要在新大陆上悬挂上“宋”字旗帜,并在那里开始一个全新的拓荒者生涯。 在世界上最大的港口内,世界上最有名的人用世界上最大的一笔财富打造了世界上吨位最大的、世界上火力最猛的舰队要进行首航,所以,进行一个世界上最盛大的送行仪式就是在所难免的了。 几经扩建的天京港被参加仪式的人群淹没,不只是道路、空场上,就连港口上的建筑物顶端都挤满了人。泣别、欢呼、唏嘘、赞叹,汇聚成了震天的响声,奏乐、放飞热气球、撒花瓣、壮行酒,所有想的到的仪式都一次举行了一遍。 从黎明一直喧闹的傍晚,舰队终于起航了。甲板上的人与码头上的人像是瞬间被点燃,爆发出更为响亮的喧嚣。 这一切的主角并没有出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旗舰“海上花”号十五层船舱的最顶层,有一个拥有360°全通透舷窗的观景瞭望室,这一切的主角太史昆,如今就塑像一般的静静坐在里面。 是的,旗舰的名字叫做“海上花”号,既不是天王号,也不是新大陆号,而是海上花号,这是一个来与消逝在雨夜中的夜总会的名字。观景瞭望室内的布置乃是太史昆一手安排的,木腿玻璃面的茶几,带靠垫的针织面料沙发,还有小木板拼接的地面。放在如今,这种布置略显庸俗,放在大宋,这种布置顶多算是怪异,与高雅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太史昆就是喜欢这个调调,与海上花的名字一样,太史昆告诉他的朋友们,这来自于怀旧与乡情。 观景瞭望室内的隔音非常棒,窗外的声音一点都没有渗透道室内,这使得窗外的告别就像是一场喧嚣的默剧。寂静的环境总是令人难免的陷入到回想中去,临行前与卢俊义的对话,情不自禁的浮现在脑海中。 “真的要走?” “嗯。”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我不走,你们永远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说了要给我们一个新世界的。” “我走了之后,新世界才属于你们。” “还会来吗?” “除非你们搞砸了。” 航行在平静的渤海湾内,一点颠簸也感受不到。天京城就如此平稳的渐渐离去,像极了一副逐渐转向广角的图画。 夕阳的余晖透过舷窗,铺洒在他的脸庞,洋溢着淡淡忧伤、属于一个人的别离变成了浓稠的暖色调。在他的眼角上,有一丝闪亮。那也许是一颗泪珠,也许只是一丝……最后的留恋。 …… …… …… 如果你以为这就是结束,那么你错了。 …… …… …… 什么叫做安静?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婆娑声,鸟儿看见晨曦发出的鸣叫声,甚至是沥沥细雨垂落屋檐跳跃在窗扉上的敲击声,都应该算是安静的范畴吧! 也许只有机器的轰鸣、工具的撞击、噪杂的人声等一系列人为的喧哗,才是打破安静的罪魁祸首吧!所有的喧哗中,最刻意用来打破安静的就是“扬声器”发出的声音了,而在所有的扬声器里,最令人厌恶的发明应该就算是“塔形扬声器”了。 所谓塔形扬声器,就是在一个金属焊接的高塔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扬声器大喇叭。目前已知的所有型号塔形扬声器中,功率最大的就是位于“海上花”号远洋巨舰船长室顶端的那一座了。这座塔上具体悬挂了多少特大号喇叭数也数不清楚,它发出的巨大响声可以远远传出二十海里之巨。 这座塔存在的目的是一种强悍的联络方式,它要保证舰队中的每一艘舰艇都能够听到舰队最高司令官太史昆的指令。太史昆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他说,无论是信号旗、信号灯、还是无线电,都不能确认接收者是否清晰的接收到了指令,只有强悍的塔形扬声器——附近三十里只要是没死的人都能够听得到。 现在,电力全开的塔形扬声器正在发布着太史昆刺耳的命令: “金莲诰命夫人号!左满舵!航速提高至二十五节!月柔女公爵号!右满舵!航速同样提高至二十五节!好了,到位了!全部都有!瞄准!三,二,一,Fire!” 十二艘巨舰围成一个环形,共同向圆心倾泻火力。短短十秒钟后,圆心处被轰成了一个漩涡。 “好啦!打完收工!全体都有,恢复矢形阵,跟随在旗舰后方,继续前进!” 太史昆发布完命令,心满意足的关闭麦克风,悠然自得的向旁边武松问道:“二郎,我刚才指挥的怎么样?” “切!” “切是什么意思?”太史昆天真无邪的问道:“是不是超级赞的意思?” “拜托!一艘木壳船而已!”武松崩溃的说道:“前阵子那个什么新总督李逵放火把日本国的京都不小心烧了,大批的日本什么藩王举家乘船脱离,这个小木壳船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这种船根本就没什么武装,而且它漂流了这么远,船上有没有活人都很难说了。你……唉。” “哦?是日本什么藩王的船吗?”太史昆哈哈大笑,道:“来人啊,在航海日志上写,大观五年九月十九,天王太史昆完歼日本国藩王……嗯……大蛇丸的舰队!哈哈哈……哎?二郎快看,咱们的船舷上怎么会停着一个海鸟呢?” “海鸟?”武松道:“如此说来,这附近应当是有海岛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名水手匆匆上期汇报说,前方发现一个巨大的海岛。 太史昆满怀欣喜的打开了海图审视片刻,确定了舰队所在的位置,然后向水手问道:“那个岛的上面,是不是有一座烟雾腾腾的大火山?” “烟雾腾腾?”水手点点头,道:“的确有!” 太史昆开怀大笑,道:“太好啦!我宣布,这座大海岛的名字叫做夏威夷!既然岛子是我的舰队发现的,那么海岛就属于我啦!” 太史昆乐了一阵,道:“那个岛子的风景相当不错呢!来人啊,准备小船,本司令官要亲自上岛上探查一番!还有,请夫人们也准备准备,今儿晚上咱们在夏威夷吃烧烤!” “可是……在下认为这非常不妥!”水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道:“昆哥,我劝您不要去那个鬼岛上探险!” “鬼岛?” “没错!”水手紧张的说道:“那个岛屿上不但有飞翔的怪兽,而且岛屿本身还会移动!” “岛屿……会移动?”太史昆大叫道:“怎么可能!快拿望远镜来,我要亲自看一看!” “昆哥,我想,已经不需要望远镜了……”水手浑身颤抖着,将手指指向了舷窗外。 太史昆缓缓抬起头来,一座漆黑的巨大岛屿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岛屿的四周全部是笔直陡峭的悬崖,高度比海上花号十五层的船舱足足高出三倍。这座阴森恐怖的岛屿的确是在移动!它巨大的身材足以掀起十余米高的巨浪,巨浪扩散到太史昆的舰队中,使得排水量六万吨的巨舰剧烈起伏开来。 太史昆紧紧的抓住扶手,在剧烈的颠簸中稳定住自己的身子。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水手口中飞翔的怪兽——巨大的机翼,金属的机身,浑圆的机头,还有四个高速旋转的螺旋桨。他还看到了看到了水手说的那个火山口——那是一排冒着水蒸气的巨大圆柱形建筑物。 “B29轰炸机与大型火力发电厂才有的凉水塔!”太史昆梦呓道:“这怎么可能!而且这座岛屿的边缘,是用钢铁框架固定的!这是一个巨大的海上平台!” 作为一名武者,武松觉察到了这座“鬼岛”的来势汹汹。十二艘排水量六万吨的巨舰在这座周长超过四十公里的海岛面前显得渺小无比,可是武松却毫不畏惧。他打开塔形扬声器麦克风的开关,以舰队副司令的身份命令道:“所有的火炮全部填装弹药!所有的飞弹发射器全部安装好飞弹!所有的鱼雷发射器全部打开保险!所有的人随身携带火铳,做好肉搏战的准备!” “不!不要开火!”太史昆夺过了麦克风。他拍了拍武松的肩头,示意冷静。多年前,当太史昆身边的敌人都是强敌的时候,他经常这样拍着武松的肩膀,示意冷静,当太史昆身边所有的敌人都将太史昆视为强敌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不用劝告朋友们冷静了。 今天,太史昆又看见了强敌。天空中飞舞的形似“B29”的飞机已经多达五十架,太史昆的战舰上没有任何防控武器,那些机翼上悬挂着鱼雷的飞机可以轻松惬意的调整好投弹位置,从容不迫的将太史昆的舰队慢慢炸到海底去。 缓缓的,太史昆压抑住了心中的吃惊、慌乱、甚至是恐惧,这一切毕竟还是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他可以穿越可以在这个时代中建造万吨巨轮,那么别人也可以。拥有这个巨型海上平台的人,可以是二十世纪的人可以是三十世纪的人,可以是中国人美国人还可以是外星人。太史昆明白自己在现代时的地位——一个小混混而已,一个没见识的社会底层而已。相信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拥有丰富知识阅历人随便穿过来一个,就应当比他这个小混混创造出更大的辉煌。 所以,面对这种这种景象,太史昆不应该过于惊恐。这种事儿……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就像是太史昆在现代的街头遇上了一个迎面走过来的大学生。 太史昆呼出一口浊气,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他握紧麦克风,朗声说道:“你好,我叫太史昆。” 洪亮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相信巨大的海上平台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听到。 过了片刻,海上平台做出了回应。海上平台的主人没有那么霸气的塔形扬声器,所以他只好临时派遣了一个可以发声的设备过来,那是一辆可以发出巨大声音的卡车。 卡车的外形让太史昆舒出一口气,但同时又紧张起来。那是一辆酷似“解放”的卡车,这说明对方极有可能是与太史昆同一时代的中国人,但是……那个时期是中国人最无视道德、最自私狭隘的时期。 卡车上传来了隆隆的回应:“我知道。”那个声音顿了顿,又说道:“太史这个姓,还是我帮你取的呢。” 太史昆顿时目睁口呆的愣在哪儿,他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了若干年前的一幕。他搞砸了穿越设备的发射,在能量仅仅充满一半的时候,他就误触了发射按钮。位于单元楼地下配方的穿越设备因此爆炸,待在发射舱里的太史昆亲眼看到设备的主人宋大雷博士被火海吞噬。 “博士?你没挂掉?太好了!”太史昆对于这位心地善良的宋大雷博士可是充满了好感,在现代的时候,博士收留了身无分文的太史昆,照顾他的食宿,教导他阅读书籍、背诵机械图纸,还花钱请教练教会了太史昆骑马。太史昆激动的说道:“很高兴再次听到你的声音!十年来,我一直想对你说声抱歉!” “不!”那个声音说道:“不,我的孩子,你的道歉我接受,但是我必须纠正你的一个口误。对我来说,我们已经分别了三十年!” “三十年?”太史昆道:“你的意思是……你穿越来的年代比我早了二十年?” “正是如此。”博士回应道:“好了我的孩子,我邀请你来看一看我的家。让你的朋友们留在轮船上吧!这里对他们来说太超前了些,也许他们会害怕的。” “好吧,非常荣幸能够参观你所建造的奇迹。”太史昆道:“是我自己过去还是你来接我?” “当然是我来接你。”博士说:“看看你的前方,用来迎接贵宾的轮渡已经到达了你的旗舰。” 太史昆探了探头,果然就看见了一艘四四方方的轮渡,轮渡的甲板上陈列着一辆炫目的酷似世爵C8的敞篷车,不用说,那就是为太史昆准备的代步工具了。 太史昆告诉大家,这座岛的主人是一个老表,他与老表的感情情同父子,因而大家不用担心他的安危。然后,太史昆离开海上花号,坐到了轮渡上的敞篷跑车中。 无论是轮渡的舵手位上还是跑车的驾驶座上,理所当然的都有听从于博士命令的人。太史昆仔细端详了一番,认为这些人的种族应当是印第安人或是玛雅人。这些同样黑头发黄皮肤的人非常非常的有礼貌,他们见到太史昆后纷纷致以大礼——磕头跪拜后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毕竟是初次见面,太史昆不了解人家的风俗,所以也不方便阻止别人行礼。当然,太史昆也不可能用相同的礼节回报对方,所以,太史昆只好礼节性的点点头,然后坐在敞篷跑车宽大的后排座椅上,将视线看向另一边。 失去了塔形扬声器,太史昆也就暂时失去了与博士对话的能力。不过,太史昆马上又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铃铃铃……” 太史昆好奇的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声音的来源居然是一部略显厚重的Iphone手机!昆哥满怀敬意的拿起手机一掂量,才发现这个手机的屏幕居然只是一块装饰用的黑玻璃板,充电器插口的位置还留有一条长长的线路。太史昆找了半天,终于在手机背后找到一个开关,按下开关后,手机内传来了博士的声音。嗯,感情这只是个具有Iphone外形的座机而已嘛。 “他们是印第安人!实际上,印第安这个称呼只是后来的欧洲殖民者们强加于他们的,我相信他们的祖先是穿过白令海峡到达美洲的东亚人。”博士好像知道太史昆要问什么一样,提前回答道:“孩子,我用了十年的时间统治了这些曾经的同胞,又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建造出这样一个岛屿。” “这个玩意可以双向通话吗?”太史昆拿着座机问道。 “当然可以。”博士回答。 “真不错,我的研究院试图将扬声器与麦克风之间的线路加长从而得到远距离通信装置,但是一直还没成功。”太史昆道:“博士,你简直可以用伟大来形容!你怎么做出这些东西的?尤其是这个岛屿或者说是海上平台?” 博士说:“其实你了解了一些原理再拥有充足的人手与资源,做出飞机或是电话并不困难。至于这个岛屿,你也不用太吃惊,实际上这是一块飘荡在南太平洋海上的巨大浮石,我只不过是将它加固并且装上了驱动装置而已。” 轮渡在岛屿悬崖下的一个码头靠岸,司机驾驶跑车离开轮渡,沿着一条环山公路将跑车开上了悬崖,来到岛屿的地平面上。这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约有一百平方公里大的平面,这里有错综复杂的公路网,还有数不清的工厂与住宅。最显眼的位于岛屿四角的四座生产动力的工厂,单从排成长长一排的凉水塔来看,每个角落上都至少有六座容量惊人的汽轮机组。 跑车沿着一条宽阔而笔直的公路前行,所到之处路旁的印第安人都会匍匐在地行跪拜大礼。行驶了约么有五公里的样子,跑车已经到达了岛屿的中心。在那里,有一片沁人心扉的绿色——一个碧绿的人工水湾,一抹金黄色的沙滩,一片风中摇弋的棕榈树丛,还有一个极其耀眼眩目的全通透水晶穹顶半圆宫殿。所有的这一切,被围绕在重重铁丝电网之中。电网之外,有数百名全副武装甚至穿着迷彩服的彪形大汉守卫。 看着那个玻璃穹顶宫殿,太史昆一阵哑然失笑。生活在极度拥挤之下的中国人似乎都有着一个拥有玻璃穹顶的梦,最有力的证明就是,太史昆与博士都非常喜爱这一口。 跑车停在电网之外,就不再前行了。电话里传来了博士的邀请,请太史昆自己走进穹顶宫殿,然后就可以与博士见面了。太史昆依言而行,跳下了跑车。两个印第安范儿的老兄上前细致的搜查了太史昆的全身,从他的身上解下了两柄火铳,十二柄飞刀,然后礼貌的放行。 太史昆信步来到了穹顶宫殿之中。他发现这座恢弘的大厅内实际是一个动物标本陈列厅,这儿既有诸如鲸、鲨、海豹等水生动物的标本,也有许多诸如大猩猩、棕熊、老虎等陆地生物的标本,当然也少不了鹰、隼、信天翁等空中动物的身影。大厅里的陈列品非常丰富多彩,总数足足有一千种至多,其中近乎大半的品种是太史昆闻而未闻过的珍稀货色。太史昆流连于这些珍惜的标本之中,一瞬间几乎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真是个喜爱求知的孩子!如果你从小生长在一个做学问的家庭里,相信你也会成为一个学者的。要知道,一个只喜欢政治的人即便身处在这样一个自然知识宝库中,脑中想的也只有如何整治他的对手。”博士的声音在大厅中回想起来:“来吧,孩子,坐到中央的那个餐桌旁边去!看看吧,桌子上摆放的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太史昆依言走过去,果然就看见了一张素雅的木质餐桌,餐桌上面有一个贝壳做的小碟子,碟子内居然摆放了几根……香烟! “曾经,我派人将玉米和辣椒的种子传播到了亚洲。在你的种植园里,这两种作物都已经丰收好几次了吧!”博士的声音回响着:“但是作为制造香烟用的红花烟草,却仍然只是生长在美洲大陆。呵呵,有十年没有见过香烟了吧!来吧,不用客气,尽情的享用这些顶级烟丝制造的香烟吧!旁边有红磷火柴,点燃……对,享受吧!” 太史昆耸耸肩,拿起一根香烟点燃了。 博士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了你做的一切,我的孩子,我为你骄傲!你击败了北方的草原民族,并且开启了汉族人的殖民时代!你是一个英雄!我当初没有选错人!” 太史昆笑了笑,道:“怎么,博士,你就打算一直藏着吗?你邀请我过来不是为了见面吗?” “哦,我的孩子!作为穿越者的一员,你了解穿越吗?”博士说:“或者,你知道穿越者怎么分类吗?” 太史昆闻言,呵呵的笑了。这是一个有趣的话题,太史昆也曾经在一些有趣的贴子里看到人们对此的讨论。太史昆道:“我想想,有宫穿、种田穿、商业穿、热血穿、还有咱这种的全能穿……” “不不不!”博士说:“注意我的提问,穿越者分几种穿越方式。” 太史昆耸耸肩膀,道:“这个最简单啦!肉身穿、灵魂穿、胎穿。” “你是第一种,而我是第二种。”博士说:“所以我一直在这个屋子里。” “嗯?”太史昆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仔细的看了一圈,可是半个人影也没有发现,无奈,太史昆只好摇着头坐了回去。 “呼!都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才好。”博士嘟念着:“穿越的时候你搞砸了,造成爆炸,将我的身体烧焦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一缕思虑飘荡到你的穿越舱内,随着一道闪电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你懂的,原理什么的想要扯圆了最困难了,所以咱也就不具体解释了,总之,我再次醒来后,就已经是这个模样了。”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可以理解啊!拜托啦,露个面吧!” 博士也叹了口气,说:“都说了我一直就在这个屋子里啊!好吧,我终于到了你的身边了……这副身子啊,走路还真是一个慢呢!” “我靠你不会告诉我你在异次元空间吧!”太史昆茫然四顾,道:“为什么我就是看不见你?” 紧接着,太史昆就感觉裤子褪被人拽了拽,博士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哟累死我了,爬的这个累啊!我在你下面!” 太史昆低头一看,顿时嗷一嗓子惊叫,顿时连滚带爬的踩着桌椅翻到了一个大象标本的脑袋上面。原来,在他脚下说话的,竟是一个直径超过一米二的大乌龟! 大乌龟艰难的抬了抬头,张开嘴巴发出了人声:“我的孩子,难道要我爬到大象的背上去与你见面吗?” “哦天哪!天哪!我还以为你是魂穿成了一个漂亮妞所以不好意思出来呢!”太史昆一边惊魂未定的滑下大象标本,一本说道:“我得承认,你吓到我啦!” 一人一龟对视了片刻,终于还是太史昆开口道:“我……我感到更加的愧疚了,都怪我,当初误动了开关,让你变成了这幅模样!” “也没什么啦!其实这个样子也不错。”博士缩了缩脖子,说:“瞧,我的躯体是一个大象龟,是一个十一世纪之前存在于南美大陆边缘的、在二十一世纪早已绝种的海龟品种。这个强悍的躯干拥有两千毫升的脑容量,拥有声带可以发声,只是视觉系统有些差劲罢了。更重要的是,这个躯体拥有五百年的生命力,而我在现代的躯体已经快要七十岁了,即将不久人世。呼,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好的事儿吗?管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太史昆干笑一声,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如此说来,这幅躯体你还满意?” “还行吧,当然也会有些原始的生理冲动。”博士说:“比如,我看见蛋形的东西就想爬上去孵一会儿。” “嚯嚯嚯!”太史昆无良的大笑起来:“原来你还是个母龟!” “和你开玩笑的啦!谁都知道,海龟的蛋直接下在沙滩中,并不用孵化。”博士沙哑的笑了几声,说:“我只是偶尔会在排泄的时候不小心顺出几枚蛋来而已嘛!其它的并无什么不适。” 博士缩了缩脖子,说:“当然了,这幅躯体与人交流会产生困难,因而,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头十年做的就是离开海龟种群,接近人类世界。即便在第二个十年里,我统治印第安人也是通过了一个代理人,而并非我的本尊。” 太史昆做出了一番唏嘘的模样,表示对于博士所做的努力非常敬佩。 博士说:“要是指望着我来完成振兴汉族的使命,那真是太难了。宋人聪慧无比,绝非像是印第安土人这么弄个傀儡酋长就能糊弄住的。幸而有你,我的梦想才能实现啊!对了,我的孩子,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太史昆道:“本来我是想去探索美洲大陆和澳洲大陆来着!没想到早先一步碰到了你!对了,你在美洲建立了国家了吗?” “我怎么可能将高科技的产物留给印第安人,让他们有机会强大起来!我的一切都在这个岛屿上!”博士说:“你出来探索新大陆,你的天京城和大宋怎么办?” 太史昆骄傲的挺了挺胸膛,道:“我把它还给了人民!嚯嚯嚯!” “你很伟大,难怪你会成功。”博士说:“这样的大宋,有能力统一整个世界呢!在现代的社会里,生化武器、核武器相互威胁着,人类谁分成若干国家相互争斗,谁也无法统一地球。人类的大多数精力用在了内斗上,无法团结在一起。”博士缓缓仰起头,问:“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整个人类没有国度的束缚,紧紧团结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太史昆露出了甜美的微笑,道:“世界和平,每个人都很幸福!” “人类将很快进入太空新时代!”博士的声音斩钉截铁:“浩瀚的宇宙才是人类的归宿!人类的脚步太慢了!你看,我早已经为整个人类设计好了未来的蓝图。” 博士慢悠悠的举起爪子向对面的墙壁指了指,太史昆回头一看,才发现墙壁上绘制的竟然是一副复杂到极致的机械设计图纸。密密麻麻的线条、圆圈充斥着一百平方米墙面的每一处缝隙,太史昆甚至产生了一种看三维立体画的错觉。 “宇宙中没有阻力!人类需要一个尽可能大的宇宙基地!我的设计绝对会超出你的想象!看一看左下角那个数字吧!没错,相信你的眼睛,这个基地的面积为三百二十二万平方公里。”博士有些兴奋的说:“这是整个阿拉伯半岛!它下面蕴藏的石油足够帮助整个岛屿脱离地球引力,上升到外太空!你瞧,那是石油雾化装置,是生物学与机械电子学最完美的结合,它可以使得波斯湾内五百亿吨石油雾化并成为半岛上升的推进器!” 博士继续演讲着:“还有这里,阿西尔地区,会建造最完美的生态系统,全世界最肥沃的土壤、最甜美的泉水都会被搬运到这里来,丰富的植物会提供源源不断的氧气与淀粉和维生素!还有,那边是固定整个半岛的钢结构效果图,看起来很震撼吧!全世界的钢铁都会被用在这个地方。还有,那个是动力帆……” “等等,打住!”太史昆礼貌的拍了拍龟壳,道:“把阿拉伯半岛升到外太空去?你的脑子残……嗯,非常有想象力!只是,这得需要多少人才能办到啊!” “现在全世界有四亿人,全部动用起来的话,一百年内应该能够完成。”博士说:“地球早晚会消亡的,人类必须要走上星际航行的道路!现在我要做的事,就算是未雨绸缪吧!” 太史昆笑呵呵的说道:“地球嘛,再撑个一两万也没问题啦!这么着急干什么?” 博士像是笑了笑,说:“可是,我的寿命却只剩了四百年而已!” 太史昆稍稍一愣,有些奇怪的向博士问道:“怎么听你的意思,说的像是真的一样!你不会真的准备这么做吧!五百亿吨石油助推……地球的生态环境就该完蛋了吧!” “所有的汉族人都会登上阿拉伯半岛!我保证!”博士的眼神好像很坚毅,“说不定一万年后,银河系就会进入汉族人时代,到了那个时候,我想帝国开拓者的名字,应该是你太史昆。” 太史昆静静的看了博士一会儿,无所谓的说道:“我才不干呢!这种事,明显是干坏事!还有,别以为你拥有轰炸机就可以横行无阻了,只要所有的百姓都反对你,克制轰炸机的武器很快就会被造出来!” “我没说要使用暴力,而且我也不想屠杀同胞。”博士说:“我要你做我的代言人,你应该回到天京城去,登基成为皇帝,然后号召汉族的勇士们成立一个个佣兵团,抓捕奴隶来为我改造阿拉伯半岛。” 太史昆摇摇头,说:“不,我说过,我不干。” 博士歪了歪龟……脑袋,对着窗外示意了一下,说:“看看那里。” 太史昆眯起眼睛向窗外一看,赫然发现宫殿外面那一汪碧水中,数条凶残的鳄鱼正在争食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博士说:“那就是我的前任代言人,他是印第安人的酋长,他曾经为我统一了美洲大陆上所有的印第安部落,不过现在他已经没用了。他在临死前告知所有印第安人,新的大酋长是太史昆天王。” 太史昆很奇怪的看了博士一眼,道:“为什么你有这样强烈的信心能够说服我?我同样也有强烈的信心拒绝你啊!” 博士说:“原因嘛,我的孩子,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嗨啊?” “嗨?”太史昆道:“我为什么要嗨?” “因为香烟。”博士的长脖子扭曲的摆动着,开起来相当欢乐。博士说:“香烟里有非常强烈的精神控制药物,这是我引以为豪的化学发明之一!要是没有这个,上一届的代言人为什么会这么听我的呢?” “对不起。”太史昆再次做出标志性动作——无辜的耸了耸肩膀。他说:“吸烟有害健康,所以我从来就不吸烟。我刚才点燃香烟只是应付应付你的好意,我根本就没有往肺里吸。哦,二手烟这点浓度应该没事儿吧,你也吸入了不少呢。” “二手烟当然没事,因为药物在过滤嘴中。当过滤嘴受热的时候,药物就会挥发、被吸入……”博士呆呆的叨念几声,忽然一口咬在太史昆的脚腕子上,大叫起来:“你为什么不吸烟!为什 第003章 最后的留恋(二) (2) 么不吸烟!你不是个小混混吗?小混混还顾及什么身体健康!气死我了!我咬死你!” “哇!好痛!”大象龟的嘴巴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太史昆的脚腕顿时被鲜血浸透。太史昆哀嚎着提起一只金枪鱼标本,玩命的向博士刺去。 象龟的肢体很大,根本不会缩进龟壳中。本来呢,生长在自然界中的象龟会拥有一身坚实的皮肤,可博士呢?他是一只养尊处优的高级象龟,所以他的皮肤比自行车外胎强不到哪里去。太史昆抄起金枪鱼,顿时又将博士身上刺了几个血窟窿。 一人一龟扭打在一起,哀嚎声接连不断。好在博士此前最害怕印第安人知道他是一只乌龟,所以严禁任何人进入到宫殿中,因而倒也没有人来打搅他们的对战。 最终,太史昆找到了一个好机会。机会的由来是这样的,由于博士拥有的是人类的思维,所以在战斗到最激烈的时候,博士本能的想要站起身来挥舞出一记有力的右勾拳,只是……他现在是只乌龟。所以,博士四肢朝天的摔倒在地上。 太史昆得到了这样的好机会,一点也没有浪费。昆哥嚎叫着用上全身力气,使劲将博士往前一推。精心打磨过并且上了蜡的龟壳非常光滑,与镜面一般的地面相映成辉,两者接触在一起几乎没有产生阻力,所以博士飞快的滑行起来。 咣啷!博士撞破了水晶玻璃墙面,掉到了宫殿的外面。正在啃食上任酋长尸体的鳄鱼们警觉的抬起头,转身向博士爬去。 “救救我!太史昆!快救救我!”博士仍然是四肢朝天,根本无法躲避。 太史昆在破碎的窗口探出了头,这儿离地面还有四米之高,且地面上尽是玻璃碴子,太史昆根本找不到下去的角度。 “等等我,宋大雷博士!我绕过正门去救你!”太史昆边喊着,便回过了头! “救救我,太史昆!我可以送你来,就可以送你回去!和你的朋友们一起!我会为你制造一个时光机报答你的!请你救救我!”博士绝望的喊着。 “天哪!好的,我救你!你坚持……哦不!”太史昆还没来得及跑几步,就看见至少十头鳄鱼将博士分了尸。尽管太史昆的内心里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想要营救博士,但……晚了。 “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太史昆看了看宫殿外层层的电网与密密麻麻的守卫,心乱如麻。 “不管了,趁着守卫还不知道大酋长以及博士都挂掉了,我干脆浑水摸鱼溜出去算了。”太史昆毅然站起身来,硬着头皮向宫殿外走去。他的女朋友们还在等着他回去吃晚饭,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无法辜负这种期待。 太史昆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宫殿,穿过了电网,然后,他看见前面的空地上至少站立了一万名印第安人战士。一位头上插满了羽毛的彪悍战士面无表情的走向了太史昆,而太史昆则是绝望的闭上了眼。 不过,这位战士并没有表现出恶意,他在太史昆面前跳了一段霹雳舞,然后谦卑的说:“尊敬的天王太史昆大酋长啊!我们都愿意效忠于您呢!” “我那啥,效忠于我?耍我玩吧,我们之前都没见过面!”太史昆撇了撇嘴,道:“你怎么不去死!” 彪悍的战士愣了愣,又叹了口气,然后他抽出一柄猎刀,大叫一声,抹脖子自杀了。 “哇嗷!你来真的!”太史昆吃惊的掩住了嘴巴。 接着,人群里又站出一位彪悍的战士。这位战士同样卑微的说:“一号死了,那么作为二号的我自然应该接替他的位置,代表所有奴仆听从您的吩咐。尊敬的天王太史昆大酋长啊!我们都愿意效忠于您呢!” “嚯嚯嚯!嚯嚯嚯!你是说,这个岛,这些个飞机,这些个工厂,还有这些人,都是我的了?”太史昆吃惊的掩住了嘴巴。 “没错,尊敬的天王太史昆大酋长!上一任的大酋长在奔赴天国之前,把这一切都托付给了您!”二号战士谦卑的说:“我们都是您的奴仆呢!” “太爽了!不过……”太史昆犹豫着说:“刚才,那里面有个大海龟,我不小心把它扔到鳄鱼池里面去了……” “没有关系的,那只是前任大酋长的宠物而已。”二号谦卑的说:“您随时可以指定一个新的吉祥物,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可以。” “哇!哈哈哈!真的很爽啊!”太史昆仰头大笑一阵,又是有些伤感的念叨:“哎,为了世界和平,为了全世界人民的幸福,我好想,失去了回到现代的机会呢!也许,这辈子我再也没机会穿越回去了!” 朋友们担心太史昆的安危,所以他们自作主张离开了船只,登上了这座漂浮的岛屿。现在朋友们已经被带到了太史昆的身边。大家都是一起混了许多年的人,仅仅从太史昆的表情上,大家伙就能够判断的出,太史昆这家伙刚才一定是经历了一场冒险。 一个,两个,三个,……嗯,四个,五个女孩子奔到太史昆身边,将他团团拥抱住。其实女孩子们的名字大家都知道的啦,金莲,柳叶儿,月柔,小貂还有小蛮。 “喂,告诉你们两个消息哦!”太史昆捏着女孩子们的脸蛋儿,说:“一,这个岛是我们的了,二,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们了。” 作为一个曾经得到过天下的男人,一个岛屿真的算不了什么;而作为一个承诺永远不离开爱人的男人,或许每个男人都说过这样的话吧! 所以,对于这两个不怎么令人意外的消息,女孩子们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等着太史昆的下文。 “从前,我总觉得自己会突然离开这里,所以我不敢承担家庭的责任,可是现在,你瞧,我有了一个岛,并且不会离开这个世界了,更重要的是,我马上就是要过三十岁的生日了,所以。”太史昆尽量张开臂膀,将五个女孩子全都揽入怀中,问:“你们觉得我是先结婚好呢,还是先要孩子好呢?是一个一个的娶呢,还是一次都娶过来呢?还有啊,如果我想让我的五位老婆同一天生孩子,是不是需要同一天那个什么呢?嗯?你们给点建议呗?” 兄弟们的目光立刻转移掉了,而太史昆呢?他感觉到浑身上下至少有十个点传来了剧痛——他悲催的被五双纤纤玉手扭了。 “嘶……!”太史昆抽着冷气,痛苦的抬起头来,却发现,此刻的天色已是黄昏。永远回不去了呢,到底是应该忧伤,还是欣喜呢? 夕阳的余晖铺洒在他的脸庞,将这种无法回归故乡的淡淡忧伤变成了浓稠的暖色调。在他的眼角上,有一丝闪亮。那也许是一颗泪珠,也许只是一丝……最后的留恋。 …… …… ……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朋友们,再见。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书 本 网(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是分享全本小说的开放平台,为网友提供信息存储空间,平台上的所有文学作品均来自于热心用户的积极上传。本站用户上传的文学作品均由网站程序自动分割展现,无人工干预,自身不编辑或修改用户上传的内容。如果上有文学作品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本站联系,本站将尽快删除,感谢您的支持!